四十回

四十回

()蒼嶙山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女子為了他奮不顧身到不顧自己的安危的地步。

當他感覺到懷中柔軟身軀上傳來的血腥氣時,莫名的覺得已經沉入冰湖的心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死死的抱住她,任由日頭的強光刺痛眼帘。

懸崖邊到處都是古木橫枝,幾次跌撞之後總算把兩人的勢頭緩了下來。

蒼嶙山抱着昏迷過去的杜青墨幾個跳躍,沿着崎嶇的石崖蜿蜒跳到了崖底。抬頭再看看上空,半響后才確定沒有任何人隨他下來,冷哼了聲,不由得把杜青墨抱得更緊了些,踩着乾枯的殘枝尋找著暫時的棲息之所。

崖底毒蟲小蛇甚多,也有野獸盤踞的山洞,蒼嶙山挑了一處偏僻無異味的深洞走了進去,仔細把周圍枯燥得一踩就碎的草屑等物給抹開,單手解了外衫鋪在了地上這才把懷中人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杜青墨在落地之時呻.吟了聲,蒼嶙山摸了摸她的額頭,覺得有點冷,摸久了又覺得有點燙。他把手心手背都在衣擺擦了又擦,左右看看,還是決定先出去找一些乾草和柴火來。在這崖底,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找到出路。

他人剛剛離開,那頭外面就悄無聲息的進來了一個男子。

杜青墨感覺到異動,勉力睜開眼,只看到蕭無慎鎖著眉道:「你犯得着為了他以身試險么?」

杜青墨輕笑道:「做戲做全套,不下點狠心怎麼讓他完全相信我?」

蕭無慎憋著一口氣,從懷裏摸出一個藥瓶來倒了一顆丸子給她服下,又扶起她看了看背脊,按壓了幾處骨頭:「疼不疼?」

「還好,這麼一點傷我受得住。」

蕭無慎怒對她道:「你都沒有考慮過身邊人的想法嗎?」

杜青墨一慌:「你別對我爹娘說。」

「那你就好好保護自己,我不可能時時刻刻跟隨在你的身邊。這次若不是我臨時跑出來看看,你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蠢事。」

杜青墨閉緊了嘴。因為身子半傾,袖口內不經意晃出一塊碧綠之物,蕭無慎眼尖的望過去,那一腔怒火稍歇了歇:「這玉簫你居然掛在手腕上。」

杜青墨瞥了他一眼:「保命的東西自然要隨身攜帶。」

蕭無慎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揚了幾分,又從身上摸出一個藥膏,小心分開被血水浸染的破布,沿着她那皮開肉綻的傷口抹了抹,杜青墨被刺激得嘶嘶的吸冷氣:「別擦了,等會蒼嶙山會看出破綻。」

「無事,」蕭無慎輕聲道,「我總不能看着你流血而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也許這是事實,也許這也是蕭無慎的無心之語,可一瞬間杜青墨居然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復仇的道路太難走,她一個人默默承受了太多,又孤軍奮戰了太久,直到此刻她才感覺到自己並不是孤立無援的一個人。

一路上,有他在背後出謀劃策,有他在身邊鼓勵扶持是何等的幸運。

蕭無慎彈去她眼角的淚:「疼也要忍着,你自找的。」

杜青墨在這空蕩蕩的灰暗山洞裏哽咽著點頭,蒼白的面頰褪去了仇恨的渲染,異常的溫和恬靜,一如上輩子第一次相遇的性情。蕭無慎暗中嘆口氣,胸口滿滿漲漲的酸甜苦辣,紛味雜陳。

蒼嶙山抱着乾草木柴回來之時,杜青墨還在昏睡。相比離去之時,現在的她眼角眉梢都帶着柔順,像極了安心午歇的貓,自由地安心地縮在一個角落對外界不聞不問。

蒼嶙山從未見過杜青墨這等神色,獃獃的望了半響這才想起鋪好草堆,小心謹慎的把杜青墨移了上去。睡夢中,杜青墨忍痛的皺了皺眉,將頭往他懷裏更靠近了一分,細長的髮絲滑在他的臂膀上,帶着陽光中的暖意。

不同於桑依依冰山雪蓮中帶着的憐憫施捨,杜青墨是熱烈綻放的芍藥,妖冶得如同烈火一般,只要靠近一丁點都可以感覺到焚燒殆盡一切的溫度。

以前這溫度會灼傷了他,現在,蒼嶙山卻覺得自己想要偎得更近一些。

在他被最愛之人利用、傷害和背叛之後,他渴望有個人全心全意為他好,真心實意愛着他的人,哪怕這個人經常對他怒目而視針鋒相對。

只要,她在他身邊,從一而終不離不棄,就好。

小小的洞穴里,蒼嶙山第一次卑微著祈求着杜青墨的相依相偎。

杜青墨是在疼痛的折磨中清醒過來的,蒼嶙山正蹲在她的身後,放開已經干透的衣角查看她的背部。

蕭無慎的藥膏效果非常好,傷口早已沒有流血,可是刀口部分依然朝外翻著,凝結的血塊堵在外面,深褐色的一大片看着有點嚇人。杜青墨看不到身後,根據蒼嶙山難得的溫柔動作猜測他並沒有看出破綻,心裏放心了一半,面上還假意抽著冷氣,喊疼。

「我采了一些藥材,等會把傷口清洗了敷上暫時應付一下。」蒼嶙山望向杜青墨白慘慘的臉色,斟酌了一會兒,「就算有了疤痕,我也不會休了你。」

杜青墨立即橫眉冷豎:「你犯不着日日夜夜把休妻之事掛在嘴邊。我知道我為你做得再多也得不到你的心,今次過後我也死心了,橫豎天底下也不止你一個男子,我另外再嫁就是,何必為了你傷心傷神自我折磨。」

蒼嶙山一急:「你要走?」

杜青墨道:「對,我不願意在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了。為你連命都差點丟掉,你居然還說要休了我。愛上你這樣的夫君,是我傻。我決定以後不再犯這樣的傻氣,早點離了你,就算神傷也好過被你繼續欺辱。」

蒼嶙山喝道:「我不准你走。」

杜青墨冷笑,索性撇過頭道:「你可以打斷我的腿,看看我敢不敢走。」

蒼嶙山猛地拉過她,面對着面道:「我不會休了你,以後……以後我會與你相敬如賓的過日子。」

杜青墨啪得打掉他的手:「我不要你可憐。」

蒼嶙山暴跳起來:「那你要怎樣?」

杜青墨哭道:「我要你忘了桑依依,忘掉焦氏,忘掉所有的紅顏知己,只有我。」

蒼嶙山下意識的反駁她:「你不要痴心妄想。」

杜青墨抱着雙肩困住自己,哽咽道:「對,我在做白日夢,現在夢醒了。等回了蒼家之後,我就走。那個家,我已經呆不下去了。」

蒼嶙山惡聲惡氣:「我說不許離開就不許。」

杜青墨扭身瞪着他,動作太大,背後傷口似乎在裂開,痛得她瞬間淚水漣漣。蒼嶙山只覺得焦躁異常,掰過她的身子:「先上藥,以後的事情回家再說。」

解開她的開襟罩衫,背部的襦裙從細帶往下左至右劃開了一條口子,露出裏面的骨肉來。蒼嶙山望了望一臉倔強的杜青墨,主動替她解開了胸口的細帶,杜青墨還在瞪着他:「你準備換藥之後對我再做那禽獸之事?」

蒼嶙山已經氣得額頭冒青筋:「我是人,不會隨意發.情。」

杜青墨哼了哼:「那你是禽獸不如了。」

話剛剛說完就聽到撕拉響聲,蒼嶙山憤怒下把她的襦裙一分為二了,手中拿着布條與杜青墨大眼對小眼,在她準備再一次口吐釘子之時,趕快把自己的長衫丟在她的身前,自己悶聲悶氣坐在她身後拿着布條清洗傷口。

這會子,就算是一分疼痛,杜青墨也要哀叫成十分,順道還嘲諷蒼嶙山武功不濟,沒城府沒耐心,三言兩語就被陸公子挑撥。

蒼嶙山幾次三番想要如以前那般咄咄逼人,勢要斗個你輸我贏的局面,可剛剛開口說一個字,杜青墨就哀叫,順道補了他一句:「笨手笨腳,沒輕沒重,到底會不會上藥,還是你在藉機報復!蒼嶙山你是個莽夫,是個小人……」

蒼嶙山忍了又忍,最終抓起已經洗乾淨的藥草放在口裏狠狠的咬,使勁的咬,然後再一把糊在杜青墨的背上,在杜青墨的羞惱當中,把襦裙撕成布條將她捆成了一個粽子。

包紮了傷口,已經幾近黃昏,垂幕的日頭緩緩從山林的那一頭落下去,最後在山尖尖上炸開最後一縷強光,消失不見了。

蒼嶙山與杜青墨鬥氣半日,這才想起兩人還沒有東西吃。他也不打招呼,自行出去打了兩隻野兔在山裏瀑布下洗了乾淨再拿回來烤了。

沒有調料吃什麼都很淡,杜青墨對蒼嶙山挑三揀四,好歹是吃飽了,什麼都不管倒頭就睡。

蒼嶙山看看丟在一旁的血衣,忍了半響這才收拾了殘局,又添了柴火,自己靠在僵硬的洞壁上睡了過去。

渾然不知,背過身去的杜青墨正睜着眼,盯着黑暗沉默不語。

洞外,蕭無慎聽得裏面的爭吵聲總算停歇下來,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身邊的樹枝一沉,那陸公子和唐公子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身邊,唐公子朝着洞穴內瞧了瞧,問道:「還不走?」

蕭無慎沒有回答。

陸公子隨意彈了彈衣擺上的灰塵,一副置身事外的語調:「我早已說過,蕭兄如今跌入了美人關,一時半會肯定爬不出來。」

唐公子道:「美人,難道是那蒼家的少夫人?今日見了蠻平常嘛,官家女子都是一個磨子出來的性情,不是傷春感秋弱不禁風就是以夫為天任勞任怨,哪有江湖女子的爽朗豪氣……唉,你的簫頂着我的命門作甚?」

陸公子冷笑:「英雄難過美人關。」

蕭無慎足下猛地一層,樹上三人一起晃了晃,驚起鳥雀。

唐公子奇道:「這麼快就護短了?你還真的把兄弟當成衣衫了?」

蕭無慎抖了抖衣袖:「我先去加見衣衫,山裏的半夜有點冷。」

唐與陸:「……」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卡文了,OML~~

另一個消息:這篇文可能會出版!只是『可能』,到底成不成還沒確定。

不過不管出版與否,我都是在完結之後才提交給出版社全稿,也就是說網絡先完結,才會出版,大家不用擔心網絡停更這種事情,也不會雙結局

某草的RP是大大的有,老讀者們可以作證,哈哈哈

所以,放心看吧,大概這個月就完結了~

順道,大家先來預祝新文一路順風吧,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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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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