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獸波兒象

老林拍拍手，招呼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的「兒子」：「歪歪，回來了！」

沒有任何動靜，老林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放聲喊道：「歪歪、歪歪！」好傢夥，這老傢伙中氣十足，把我的耳膜差點兒弄個窟窿。

一聲狗叫傳來，是歪歪，不過聲音不是在石室里，而是在石室外。

緊接着又是那詭異的笑聲傳來：「桀桀—桀桀—」兩個聲音居然出自一處。

我也從火堆邊跳了起來：「不好，你兒子和那會笑的傢伙在一起。」

這時，歪歪的聲音不斷響起，而且由遠及近。它的聲音並不是從緊閉的石門處傳來的，而是從一個無頭屍躲藏的洞穴里傳來的。

我們圍了過去，龍大少用唯一的手電筒往洞穴里照去。原來在無頭屍站立的地方，後面的牆壁下邊有一個狗洞。

我當即想起我們進門時，在外面發現的那個洞口，「不好，這個洞和外面是連在一起的。」老林他兒子一定是趁我們都沉浸在龍大少的故事中時，自己偷偷鑽出去的。

不過，好在聽叫聲，它這是又鑽回來了。果不其然，沒多久就看見歪歪從那個洞裏露出頭來，這個洞比較大，它這樣的大小几乎可以在裏面打滾。

老林探手一把將歪歪抱進懷裏，心有餘悸地說道：「你跑哪兒去了？可把我嚇死了！」

這時，那個狗洞裏又響起了聲音，「桀桀—」緊接着又看見兩隻發出紅光的眼睛出現在黑乎乎的洞口。

喬大少驚呼一聲：「媽呀！」轉身逃離洞口。我們也連忙閃開。

我們剛閃開，就看見一個東西嗖地從那個洞中跳了出來。透過火光，它看見了我們，我們也看見了它。

此物讓我怎麼形容呢，身體像是一頭成年野豬，渾身綠色，還有些零散的毛髮，也是綠色，尾巴和豬的一樣，短而且還打着卷。長著虎爪，上面黑色的趾甲不用想就知道鋒利無比，要不怎麼能只一下就劃開駱駝的肚皮呢？

而它的頭像只大老鼠，尖嘴尖耳朵，嘴裏有四顆巨大的獠牙，兩隻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散發出紅光。

我盯着那東西嘴裏的獠牙，心裏還在盤算它的殺傷力。「林叔，這是什麼動物？」霍青嬨問道。

此時那傢伙沒有再叫，它似乎有些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火光，將眼睛轉向黑暗的地方。我們一見這傢伙的長相，就知道不是個吃草的，大夥兒各自拿出能用的傢伙，渾身綳直地防備着它。

老林用他那昏花的眼睛，仔細端詳了好半天，才張嘴說道：「我說了你別不相信，這東西叫波兒象。」

「波兒象？」沒聽說過啊，這東西不像是大象，倒像是一頭豬和一隻大老鼠偷嘗禁果后的產物。

老林又看了幾眼，才確定地說道：「波兒象這東西不是人間的，是陰間的。」

我聽了他的這句話，差點兒跳起來：「啥玩意兒，你說這東西是鬼？」他要是敢說是鬼，我就敢大耳刮子抽他，有這樣的鬼嗎，他咋不說它是牛頭馬面里的一位？

老林聽了我的話，失神地搖了搖頭，隨即又想起什麼，便打起精神，似乎是不滿我的語氣，嫌我不夠尊老愛幼，瞪了我一眼，說道：「虧你還說自己看過《子不語》，這東西從來沒在別的地方有過記載，只有《子不語》上說，此物是閻王座下的神獸，專噬惡鬼。」

老林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果然在《子不語》中見過。但這東西怎麼可能真的存在？我驚訝道：「難道是閻王審案，凡是罪大惡極的都會被它吞吃的那個傢伙？」

老林點了點頭：「此名波兒象，非豬也。陰間畜養此獸，凡遇案件訊明，罪重之人，即付彼吞噬。」這是形容波兒象的原話，「書上說波兒象豬身尖嘴，滿身綠毛，沒想到世間真有這種東西。」老林繼續說道。再看看眼前已經有些適應火光的傢伙，真和袁枚形容的一樣。

好吧，之前我們遇見的什麼蜥螈、食金蟻、盤龍蠍等動物，都是我們自封的「神獸」，是山寨貨，這貨才是正版，是有出處的真神獸。

對於這東西是不是傳說中的「波兒象」我保持懷疑，因為《子不語》只是一本志怪小說，不是科普書，也不是正史。所以上面的東西並不見得是真的，搞不好是袁枚編出來的。

而且就算有，這波兒象也是陰間的物種，怎麼會來到這沙漠底下的洞穴里？但如果波兒象只是個虛構的東西，為什麼會和眼前這種生物在外形上如此相像？是巧合，還是袁枚以前寫《子不語》的時候見過這種東西，現在已經搞不明白了。看長相，我們姑且就叫它波兒象吧。

眼前的波兒象終於適應了火光，它突然嘴角一咧，露出滿嘴的尖牙，沖着我們叫了兩聲：「桀桀—桀桀—」口水順着牙縫流出來，滴在地上。

這兩聲笑把我們都嚇得毛骨悚然。喬大少掏出狼牙拳套戴在手上：「你說，我們這一路咋就沒遇見個吃草的？」

我神情戒備地從地上隨手撿起一把腐朽的短鉞，對其他人說道：「曹爺和我阻攔，剩下的人從門口跑。」

曹爺聽了我的話，抽出工兵鏟，往前走了兩步，擋在了眾人前面。此時曹爺一動，早已蓄勢待發的波兒象猶如脫兔，沖着曹爺撲過來，離曹爺還有幾步遠就躍起來，像猛虎撲食般直撲曹爺。

曹爺雙手握著工兵鏟的鏟身，硬生生地擋下了那一抓。波兒象的爪子果然鋒利無比，只一下劃過，就把工兵鏟劃得多了幾條深痕。

波兒象除了堪比神器的爪子之外，速度也快得嚇人。曹爺連續揮舞工兵鏟，卻沒有傷到它半分。而波兒象又瞅准機會，一個側身繞到曹爺側面，撲過來對着曹爺的脖子就要咬。

我豈能讓它如願，手中短鉞探了出去，直攻波兒象那已經張開的嘴。波兒象只好放棄曹爺，拐了個彎又向我撲來。

和這東西比速度只能是找死，我見它撲來，連忙將短鉞放在胸口一邊揮舞，一邊後退。老林他們已經到了門口，三重考驗已過，大門應該可以打開了。我一邊阻擋波兒象，一邊沖正在開門的老林喊道：「出去別忘把狗洞堵上！」

老林也不回頭，背着我喊道：「知道了，不用你操心！」說着就「嘩啦」一下打開了大門。大門外聚集了不少屍紋蛾，在大門打開后看見了火光，又都飛進石室。

一群屍紋蛾衝進石室后，就像早有預謀一般，沖着火堆就過去了。這堆火可比白玉宮中那堆單純的油脂旺多了，沒多會兒工夫，屍紋蛾就燃燒殆盡，剩下的也沒了蹤影。

一群人也顧不得通道里那千百年的沉積物，他們相互攙扶著沖了出去。而我也被波兒象逼到了牆角。它又向我撲來，我無處躲閃，只好半蹲著架起短鉞，想要阻擋。

不知是短鉞實在太腐朽了，還是波兒象爪子太硬，這傢伙一爪子掃在短鉞上，將短鉞從中間切成了兩半，又順勢劃下。我本能地將頭側開，躲過了那劃下來的一爪，卻沒有躲利索，腦門上還是沾了點兒邊。

此時我頭上依然綁着繃帶，後腦上的傷口還沒徹底好，這一劃猶如刀片將繃帶從中切斷，腦門上的皮肉也被劃了個口子。此時我哪有空去管頭上的傷口，剛才為了躲避那一爪，我已經坐到了地上。

波兒象不待我閃開，就把那張得巨大的嘴伸了過來，尖牙直撲我的咽喉。此時我已經沒別的著兒了，只能用胳膊擋住咽喉，閉目待死。

這時忽然一股勁風掃過面頰，我睜眼望去，是曹爺。這小子猶如神兵天降，揮舞著之前他抵擋無頭屍用過的那根燈柱。這傢伙尺度把握得剛剛好，再往前一分，我的鼻尖就被掃上了。

波兒象見燈柱掃來，無奈地退開。我乘機連滾帶爬地鑽到了曹爺身後。此時才覺得臉上有股熱流，摸了一把，全是血。

曹爺左右揮舞燈柱，趕着波兒象往石室角落退去。我又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火堆邊，抓起火堆最外面已經有些冷卻的木炭灰抹在了傷口上。常在野外走，自然知道這東西可是止血的良藥。

此時通道口傳來喬大少的聲音：「狗洞已經堵上了，你們快出來！」

此時曹爺已經快把波兒象逼到了角落，不過看他的樣子，也撐不了幾分鐘了。我還沒想完，曹爺揮舞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波兒象早就被曹爺惹得不耐煩了，只是一直忌憚曹爺懷裏的那根燈柱，只好不停退避，此刻見曹爺力竭，瞅准機會又撲了上去。

此刻我離曹爺有五六米遠，見他有危險，我順手抄起火堆里一截還在燃燒的短木棒，對準波兒象扔過去。

波兒象見有火光過來，連忙躲閃，險些吃了曹爺一柱。曹爺此刻是真力竭了，見波兒象躲閃，連忙扔下燈柱，退了過來。

波兒象見曹爺後退，再次撲了過來。這次豈能讓它得逞，手中兩塊着火的木板連續飛出。

「這東西怕火，你先去準備關門，我來抵擋！」

曹爺轉身向門口飛奔，波兒象緊隨其後。我繞過火堆，將裏面還在燃燒的木板全踢出來，波兒象連忙躲閃，各種大小的木板帶着火焰散落一地。曹爺已經衝到了門口，站在那一米高的沉積物上，兩手拉住門，沖着我喊道：「別耍了，過來！」

突然我感覺腦袋一陣發暈，腿也軟了，我一頭栽倒在地上。不好，這火堆附近還有屍紋蛾，一不小心又中著兒了。我趴在地上，側着身子，渾身癱軟，眼睛模糊地看着波兒象猶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繞過依然在着火的木板，向我撲來。完了，這次是真的死了……

我眼前一黑，不是被波兒象咬中喉嚨，而是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我頭上飛過，是曹爺。他見我躺倒，連忙沖了過來，見波兒象已經躍起，也不待考慮，直接跳起撲過來，一人一獸在我頭頂上撞了個結實。

曹爺勒著波兒象的脖子，從後面死死地抱住，波兒象賴以成名的爪子和尖牙此刻統統作廢。曹爺還嫌不過癮，張嘴一口咬在了波兒象的脖頸上，一人一獸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曹爺佔了先機，他坐起身，將抱在懷裏正不斷掙扎的波兒象狠狠地扔了出去。

到底是猛人啊！這波兒象與成年家豬身材差不多，最少也得有一百公斤，別人想抱起來都難，曹爺卻硬是坐在地上把它扔了出去，沒藉助腰腹大腿的力量，單憑雙臂啊。誰說曹爺這廝沒腦子，他面對這麼大的空間不扔，單單把波兒象扔到了離他不遠的牆上。要說扔到別的地方，以這東西的速度以及鬼魅一樣的身影，絕對傷不了它分毫，曹爺又豈能像現在這樣威武，幾乎是將波兒象砸到了牆上？

波兒象的身體狠狠地撞到了牆上，又摔落在地上，我似乎聽到了骨頭髮出的聲音。曹爺站起來，幾步衝過來，他見我睜着眼睛，有些詫異：「怎麼樣？」

我說道：「渾身發軟，腦子還算清楚。」

曹爺也不說話，彎腰將我扛在肩膀上，轉身就往門口沖。

我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就聽咣當一聲，石室的門被關了起來。「桀桀—桀桀—」的叫聲隔着門響起，接着就感覺有人衝過來拖着我衝出了通道。

通道外，霍青嬨和老林將我扶著靠在牆邊，龍大少和淘金佬兩人也架著曹爺放在了我身邊，喬大少打着手電筒給我們照亮。曹爺的小腿鮮血淋漓，原來這小子將我扔進通道后，自己也爬上沉積物，結果晚了一步，被波兒象逮住機會硬是咬走了一片肉。

曹爺坐在地上，也不用霍青嬨給他包紮，自己就用那條被咬穿的褲子隨便裹了幾下。這小子就是屬「小強」的，脖子斷了也可以活三天。

突然，角落傳來一陣響動。喬大少的手電筒照過去，只見在那個狗洞的地方，此刻堆著大大小小的石頭，「桀桀—」的叫聲正是從那個洞口裏傳來的。我心道好險，這要是剛才沒封住洞口，此刻那東西又鑽了過來，我們可就完蛋了。

老林攙起一旁的駱駝，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

臨走時我又往通道里那石室的門看了一眼，或許我們這一走，空哥到底是怎麼出現在沙漠裏的秘密就永遠不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