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鴻雁長飛光不度

第一百零九章 鴻雁長飛光不度

從碧水城回來,阮和便同柳清持一起回了羅浮園。同樣是安靜,卻比從前更沉默了些。

「你若擔心,我便送你回祈王府。」柳清持不止一次提出要送她回去。

阮和一改從前溫婉柔和,盲目的固執:「公子說讓我不要去見他了,我不去就是,總之我心裏有數。」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結廬守墓,做個未亡人。

「我已傳信給一位朋友,能否找到紅茱,便看沈雲岫的命數了。」柳清持忍不住為她嘆息,曾經為沈雲岫奔波千里,現在近在眼前,卻避而不見。

阮和明白她嘆氣的意思,淡然地笑了,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就只等一個結果罷了。

祈王滿天下的找紅茱不是什麼秘密,然在天下人眼中也就只是個笑話,這世上哪裏還有什麼紅茱?早就二十多年前就絕跡了。況且,即便是有,如此救命良藥,誰會輕易拿出來給別人。

消息傳到落櫻閣中時,琅玕剛接到柳清持的信件。看完之後,斂眉沉思許久,終是微微一嘆,將信件折好壓在書下,蘸墨寫了張紙條,便動身去找大長老。夭夭是落櫻閣的玉蟾仙子,這世上若真能找到紅茱,也只能是在落櫻閣。

聽他說明來意,大長老很意外,「紅茱,你何時竟也會管這些俗事了?」

琅玕不多解釋,清俊的臉上無波無瀾,只是目光越發堅定了。

大長老無奈道:「你來遲了一步,被閣主拿走了,找她要去,不過我多嘴提醒一句,你二人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去惹她不快。」

琅玕微微一點頭,立刻去落浮沉木宮找風棲鸞。他二人的關係人盡皆知,門口守衛也從不攔他,輕而易舉地就在園子裏找到了人。冰涼的石凳上有一抹紅,她托著腮,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琅玕放輕腳步,在她身邊坐下,修長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風棲鸞回神,回握住他的手,將頭靠在他肩上,「我想母親了。」

琅玕輕擁住她,極溫柔地親吻她的頭髮,又在她手上寫道:「我陪着你。」

「好,」風棲鸞一笑,抬眸望向他,慢聲道,「紅茱,我燒了。」

琅玕淡淡一笑,彷彿這件事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只低頭湊過去親吻她的眉心,眼角,繼而往下,尋着了雙唇,由淺入深,廝磨許久。

情正濃時,風棲鸞只覺後頸一麻,無力地閉上雙眼,唇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心也一點點冷卻,甚好,過了今日,她便無堅不摧了。

琅玕將銀針收回袖中,將人抱起入內室,妥帖地放置在床榻上。轉身打開機關,牆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暗格,一個寒玉盒子放置在最上面,盒中之物正是紅茱。臨走之時,深深看了一眼風棲鸞,待回來再道歉吧。

取了盒子,琅玕立刻出發前往都城送葯。沈雲岫,也是個可憐人,尚有三分傻氣,從小到大,皆是如此,多少不快委屈皆自己扛。

一路馬不停歇,餐風露宿,終於在五日後的夜裏到達都城。他從未來過此地,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茗雅軒。

要了紙筆,琅玕寫下一句話:請主人一見。

「公子這邊請。」一個年輕小廝引他進入一處佈置精巧的院落。柳清持早就傳了話給慕宜生,若是有人來尋,不得怠慢。茗雅軒眾人這幾日一直都在留意。

慕宜生很快就來了,進門打量了他片刻,含笑行禮道:「公子。」

琅玕見老人眉目和善,心中安定下來,執筆在紙上寫了「清持」二字。

慕宜生溫聲道:「公子放心,清持姑娘已經交代過了,她明日就會過來。」

琅玕點點頭,一時無言。

「公子一路辛苦,不如先沐浴,我去準備些吃食,今日早些歇著也好。」見他點頭之後,慕宜生轉身踏出房門,準備親自去張羅。

消息當晚便傳入宮中,次日一早,柳清持便踏着濃白霧色來到了茗雅軒。輕手推開這一處僻靜小院的門,院中青松挺立,奇石巧布,屋檐下凝結了許多長短冰棱。琅玕端坐在窗前,正好一眼就看到了她,隔着庭院相視一笑,好久不見。

琅玕起身,將柳清持迎入屋內,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見她輕啜了一口,微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柳清持搖頭道:「不冷。」

琅玕目露無奈之色,抬手將一個寒玉盒子放在她面前。

「這就是紅茱。」柳清持放下茶杯,將那寒玉盒打開,一株血紅的草靜靜躺在裏頭。柳清持心中稍定,抬眸一笑:「多謝兄長!」

琅玕搖頭,在她手心裏寫道:何時醫治?

「就在這兩日。」紅茱已經有了,自然越快越好。

琅玕繼續寫道:我去。

柳清持道:「兄長願意出手,最好不過。」

琅玕又寫道:先看病人。

柳清持淺淺應了一聲:「好!」

祈王府離的不遠,兩人即刻出門,乘馬車不過小半時辰就到了。只同祈王府的門房說是宮裏送葯來了,不一會兒,沈懷稷便出來迎了。

看着兩人從同一輛馬車中下來,沈懷稷臉色有些古怪,「琴師姑娘,這位公子,兩位請。」接着又極小聲地對柳清持道,「你跟別的男子這般親近,不怕大哥又生氣啊?」

柳清持淡看他一眼,道:「這是我兄長。」

沈懷稷臉上一紅,偷偷看一眼那青衫男子,果然已經皺起了眉,顯然這是個高手,聽得一清二楚,這就很冒犯了。正準備道歉,就見他已經拉起了柳清持的手,一筆一劃像是在寫字。

琅玕在她手心寫道:沈雲岫?

若沈雲岫是她的心上人,這處境未免太艱難了些。

「不是。」柳清持抽回手。

她一說不是,琅玕的眉頭擰成一個結,頗有些不滿,不是沈雲岫,那便只有更艱難的沈昱宸了。

「兄長,可否先看病人。」見他似乎還有話,柳清持先一步打斷,救命要緊。

琅玕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清持向來是看得最清楚明白的人,怎會如此糊塗。

沈懷稷在旁邊看的一愣一愣的,這位公子竟是口不能言。

傾瀾微雨中,盧掌柜和大御師日夜看護,為沈雲岫續命。祈王每日都會來看望,卻也只能看着他一日比一日虛弱,這種等死的滋味,太過折磨。

沈懷稷將兩人引進沈雲岫的卧房,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盧掌柜一日要嘆上百次氣,造了什麼孽,要被拘在這裏替人家看兒子!祈王的強盜行徑,這麼多年也沒點長進。

「父王,兩位大夫,紅茱找到了。」沈懷稷聲音放輕,生怕吵到他哥。

「當真?」祈王渾身一震,看到柳清持手上的寒玉盒,腦海里那根緊繃的弦終於鬆動了些許,總算是看到了一絲希望。祈王由衷道:「清持,謝謝你!」

柳清持道:「祈王爺,可否讓兄長先看看大公子的傷勢?」

「自然,請!」祈王這才注意到他,雋秀從容,氣度沉穩。

琅玕在沈雲岫床畔坐下,掀起錦被一角,從中移出一隻手,號了脈,意料之中。正準備把人扶起來清理一下殘留的瘀血。

「我來。」沈懷稷見狀,忙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沈雲岫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琅玕輕輕按了按他的胸口,毫無反應。眸色一沉,取出隨身帶的白玉藥瓶,倒了粒烏黑的藥丸出來,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喂他吃下。

示意沈懷稷將人放平,從懷中取出一段細長的竹筒,解開他的衣帶,倒了兩條細長的蟲在他身上,不過一瞬就沒入肌膚,不見半點蹤跡。

沈懷稷臉色一變,急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讓它鑽進去了?」

琅玕起身走到桌案旁,拿了紙筆,一一寫下:血線蟲,清理瘀血,不必擔心,至多三日,吃飽就出來。

沈懷稷從未見過用蠱治病,依舊滿臉緊張:「那要是不出來呢,蟲子這麼聽話?」

琅玕靜靜地望着他,眸底竟閃過一絲笑意,難怪雲岫說他天真無害,的確是。

沈懷稷立刻怒了:「笑什麼笑,人命關天懂不懂!」

琅玕點頭,懂。

「懷稷。」祈王出聲攔下他的話語,轉而對琅玕道,「有勞公子了。」只要能救人,倒不在乎用的何種方法。

琅玕收了笑,看着祈王良久,從前不聞不問,而今再來彌補,怕是有些遲了。最終還是點了頭,原本就是來救人的。

「那我去為公子準備客房。」沈懷稷也消氣了,一想到他是哥哥的希望,別說是被笑兩句,就是當牛做馬也願意。

琅玕點頭,躬身表示感謝。住在這裏,確實要方便許多。

「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盧掌柜熱情發問,頭髮都要愁白了。

「本王不介意養着你!」祈王掃了他一眼,盧掌柜頓時禁聲,一個字也不多說。

柳清持見狀,便起身告辭。她醫術盡得父親真傳,卻不懂蠱,沈雲岫的傷勢普通醫藥無效,也只能另闢蹊徑。兄長看起來極有把握,想必是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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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浮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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