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對峙

第十四章 對峙

第十四章對峙

孟時悠悠然陪着馮曦吃飯聊天,腦子裏無時不刻想着該怎麼辦。家裏明天就要見田大偉和照片。是任由事情發展,以不變應變萬?還是提前下手,打通家裏這一關,釜底抽薪,叫那些歪門斜道沒有使力的地方。

他突然想到,父親見田大偉被馮曦知道了,她會怎麼想?這不是硬生生在她和父母之間生出一道荊棘籬笆。如果她嫁給他,她也會是他的家人。孟時覺得將來自己的下場只有一個:風箱子裏的耗子——兩頭受氣。

這個結果不是孟時樂於見到的。他是獨子,不想將來父母因為他的婚姻傷心。他終究還是希望父母能夠突略掉馮曦離過婚的情況,接受她這個人。

整個思考過程他始終壓在心裏,沒有讓馮曦覺察到半分。對此孟時有點歉然,他對馮曦的要求是坦白從寬,共同商量。而他自己打定了主意瞞她的事,他不會吐露半個字。在孟時看來,這不是對馮曦的欺瞞,而是男人該有的擔當與責任。

他背着馮曦打電話回家,希望父母打消見田大偉的念頭。結果電話里父子倆就杠上了。

「你怎麼知道我要請他來家裏坐坐?」

孟時沒好氣的說:「昨天去他家聽他炫耀來着。爸,你這樣做不是叫馮曦難堪?」

孟瑞成不溫不火的說:「我又沒單請他,我請的是他的局長還有兩位書法家。田大偉不過列席罷了。她若沒有什麼,又怕什麼呢?」

她本來是沒什麼,但是那些照片會有什麼,只不過送去的人是田大偉。

他壓着火氣儘可能婉轉的對父親說:「做任何事留點餘地好。要是我和她成了,將來她知道這事,她心裏會沒有芥蒂?」

孟時想得甚好,孟瑞成冰冷而生硬的回答他:「我從來沒想過這件事還要留餘地!我就沒想過你會娶個二婚女人給當我兒媳!阿時你現在走火入魔,我見她前夫了解情況就是要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

孟瑞成直接把電話掛了。意思不言而喻,他認定孟時現在沒有了眼睛,看不清馮曦的真面目。沒有了頭腦,判斷不出馮曦是否真的適合他。

孟時看着電話冷笑,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又給馮曦打了個電話。他要速戰速決,儘快進入新同居時代。

馮曦剛開始猶豫不決。租的一居室雖然小,住了幾個月也住得熟了。好不容易佈置出來的地方要捨棄,她有些捨不得。

再捨不得也要舍,孟時下定決心軟磨硬泡。用他的話說,他倆已經捅破那層紙了,何必分開住着。馮曦想了想覺得同居沒什麼不好,住在一起更了解彼此的生活習慣,房租還能省一大筆。

孟時的窩是兩居,自然比馮曦租的一居室寬敞。於是第二天馮曦動手打包搬家。

搬完東西再收拾,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馮曦樂此不疲的重新佈置起新窩。孟時笑着幫忙歸置,手機開成震動放褲兜里等消息。他沒說服父親就啟用了備用方案,簡單把情況告訴了小姨。如他所想的一模一樣,脾氣火爆的謝醫生拍桌子罵了頓田大偉后自告奮勇回家當密探。

孟瑞成當然要了解孟時女友的情況。兩天後,馮曦的大致情況就傳到了他的書房電腦里。孟瑞成這天沒有出過書房,晚上把秦叔單獨叫了進去。

秦叔記得,在很多年前,孟時爺爺還在的時候,孟家書房裏有過這樣緊張嚴肅的氣氛。那天晚上,秋風肅殺,孟時母親到耳房守着門。他,孟時爺爺和孟瑞成三人在書房裏商議著是該上交還是該私藏起來。

孟時爺爺猶豫再三,把最珍貴的藏品託付給了他。他對秦叔說:「孟家沒有一件藏品是應付不過去的。這樣以防萬一。」

他還是沒有預料到紅小兵破四舊的熱情。當一尊清代木雕滴水觀音被砸得四分五裂時,孟時爺爺差點暈過去。唯一讓老爺子欣慰的是,最具價值的東西都被秦叔運進了筆架山中。連孟瑞成都不知道具體地址。

今晚的孟瑞成憂心忡忡,讓秦叔看到了孟時爺爺當年的模樣。他和孟瑞成年紀只相差五歲,亦仆亦友亦兄。秦叔輕笑了聲說:「老太爺在的時候,再大的風浪都能挺過去。」

孟瑞成盯着電腦上馮曦的照片回了他一句:「富不過三代,我是怕孟家毀在阿時手中。這個女人是離過婚的。完全可能是沖着孟家的家業來的!」

秦叔沉思了會說:「阿時並不完全了解孟家的產業。他被那個女人迷住也說不出什麼來。我看,也不一定。」

孟瑞成腦子清醒了點。他仍對馮曦離過婚的情況不滿:「就算不是,她也是離過婚的。離過一次就有可能離第二次。」

「阿時的眼光未必會差。」

孟瑞成負着雙手像困獸一般在屋裏亂竄。孟時的性格他知道,他回頭時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他為什麼偏要找個二婚女人?」

秦叔沒有再說話,他輕嘆口氣。他也不同意孟時找個二婚女人。

一晚商議之後,孟瑞成決定下一盤棋。

蓬廬難得的打開了兩扇黑漆大門。

大門后是個小小的門廳,左右各有一間耳房。再往裏,立着扇紫檀精雕照壁,中間平滑如靜反射著潭水般的幽光,邊緣雕有雙龍相護。繞過照壁是排依著院牆而建的長廓,順着褐色的長廊往前,天井出現在眼前。

四四方方的天井中安放着兩口圓形青石缸,睡蓮小小的圓形的葉子貼浮於水面,兩朵紫紅色的蓮花靜靜開放。天井一側種著棵高大的海棠。枝幹虯結,綠葉婆娑,篩出一地陽光斑駁的影子。

暗青色的苔蘚散發出時光倒流的嘆息,與安靜的光影,白玉盆中扶疏的蘭花細莖一起描繪出老宅子特有的氣息。

中堂八扇雕花木門全打開了,亮出正中央的几案。案上左首青瓷花瓶中插著孔雀翎,可下方一隻大瓷缽中插著幾軸字畫。牆上一幅猛虎下山圖並兩條長軸書法。堂中左右擺着兩排高背鑲大理石木椅。細看之下可以發現,每一塊大理石紋都是天然形成的水墨畫。

孟瑞成和孟時母親收拾停當坐在中堂與四位客人寒喧。

局長久久凝視着那幅猛虎下山圖,驚詫之情溢於言表。

蓬廬中堂懸掛着的猛虎下山圖落款與印鑒是張大千。張大千的兄長善畫虎,張大千名氣大,為了尊重兄長他輕易不畫虎。所以張大千的虎圖異常珍貴。許多收藏愛好者對孟家的敬仰就起於懸掛於蓬廬中堂的這幅猛虎下山圖。孟家隨隨便便的掛在牆上,換了別人,早放在保險櫃里了。

局長脫口而出:「不怕招賊啊?」

孟瑞成淡笑:「複製品,小兒拙作。」

田大偉倒吸一口涼氣,孟時還有這手藝?局長與兩位書法家已贊出聲來:「家學淵源,不同凡響。」

孟瑞成捧著紫砂小茶壺搖頭嘆息:「要像小田這樣有個單位才好。阿時沒有單位,總要有一技傍身,否則孟家的這座宅子遲早讓他敗了去。」

田大偉趕緊謙虛的說:「孟老不說,還真不知道是幅複製品。孟家家學淵源,我拍馬也及不上。」

你是比不了,但是他卻喜歡上了你的前妻。孟瑞成想到這層就惱怒,他的兒子居然喜歡上這種男人的女人!他雲淡風清的請大家入席,再不提孟時。

離開中堂時,孟瑞成看到了田大偉留在椅子上的黑色夾包,他笑了笑。

謝醫生進家門的時候看到秦叔眼裏的驚詫,她特意穿了身旗袍,收拾得端莊素雅。她抿嘴一笑道:「怎麼,我回來不歡迎?」

「家中有客,老爺今天很高興。」秦叔淡笑了笑,繼續坐在他的門廳里的竹凳上看書喝茶。

謝醫生湊近了秦叔說:「我知道,姐夫請的是個混帳王八蛋,他想栽贓陷害,還要看我準不準!」

秦叔放下書,探究的看了眼謝醫生,微微一笑說:「我有東西給你看,謝小姐請隨我來。」

謝醫生不疑有他,好奇的跟着秦叔進了耳房。秦叔回身掩好房門,神情一變道:「謝小姐,今日之事不容你摻和。老秦無禮了!」

他出手如風,謝醫生一聲沒吭就被他打暈了過去。秦叔拍了拍手道:「我也是為了阿時好。」

他出了耳房鎖上門,當沒事發生似的看書喝茶。

席間融融,幾位愛好書法的人話題一致。田大偉好奇的觀察著孟家,殷勤的做陪。酒過三巡,孟瑞成請大家去後院品賞書法。

涼亭外的園子裏另擺放了大書桌與文房四寶,位置選在陰涼的檐下。

局長意外又多認識了兩位書法名家,心裏高興,慨然提筆請幾位指教。一幅字寫下來,孟瑞成贊了個好字。另兩位書法家也紛紛附和。局長笑逐顏開。

田大偉站着觀賞,孟瑞成笑道:「小田對書法愛好嗎?」

他愣了愣擺手道:「慚愧,我喜歡但是不懂。能隨我們局長來開眼界受益良多。」

兩位請來的書法家早受孟瑞成拜託過,局長也算半個斯文雅人,三人你寫我評聊得高興。孟瑞成便對田大偉道:「小田喜歡下棋嗎?」

「業餘而己。」田大偉心知孟瑞成是想單獨和自己說話,見局長笑咪咪的鼓勵他去,便跟在孟瑞成身後進了書房,並主動執黑走先。

若論棋藝。田大偉最多只是會下棋,知道規則而己。孟瑞成無事沉浸此道,几子布下,心裏有數,刻意讓著田大偉只求延長相處時間。

書房裏很安靜,看似兩人都在認真下棋。田大偉一直等著孟瑞成開口詢問,孟瑞成卻凝神專註於棋。田大偉心生疑慮,又不能主動開口,落子更顯雜亂無章。

直至一局下完,孟瑞成推棋笑道:「小田還得多練練才行。」

「我只是業餘的業餘,局勢都在孟老掌控之中,沒讓我輸得太慘已經手下留情了。」

孟瑞成笑了笑說:「老了,靠這些打發時間罷了。走吧,看看他們去。」

出了書房,廊下三個愛好書法的人已寫出來好幾幅字,孟瑞成欣賞了會兒笑道:「幾位的字各有千秋都不俗。看來今天興緻都高,我這個做主人的也高興。」

局長便請孟瑞成寫上一幅。孟瑞成也不推辭,凝神提筆,龍飛鳳舞接連寫下三幅條陳。

孟瑞成三幅字分別用隸篆行書寫,隸書圓潤,篆字大氣,行書秀麗。看得局長與兩位書法家嘖嘖稱讚。

他擱下筆吸去浮墨后落款用印。微笑道:「今天大家賞臉來作客我倍感榮幸。若不嫌棄,就請收下這三幅字。」

孟瑞成名聲在外,他的字在市面上極少流通。局長和兩位書法家不由大喜。孟瑞成見田大偉站在一旁便說:「小田對書法不感興趣,我就不送你字了。你的棋下得不錯,我就送副棋子給你吧。」

「不不,能來府上已經是晚輩的榮幸,不敢收孟老的禮物了。」田大偉禮貌的拒絕。

孟瑞成微微一笑,並不勉強。

待送走四人後,他在中堂里看到了田大偉忘記拿走的夾包。黑色的夾包放在田大偉坐的椅子上,拉鏈拉開着,幾張照片露落出來一半。只要注意到他的包就一定會看到那些照片。

孟瑞成眼中便露出了冷意譏誚。他沒有動,泡了壺茶坐在中堂里等。沒會兒工夫,田大偉滿頭大汗的回來,連聲道著歉拿起了自己的包。

「小田,坐會兒。瞧你熱的,是從街口跑回來的吧?」孟瑞成慢吞吞的招呼了聲。

田大偉知道他肯定看到這些照片了,書房中孟瑞成沒有開口正中他下懷。他並不想真的誹謗馮曦。該他做的他已經做到,田大偉不想再多說什麼。他推辭道:「不了,我家裏還有事。改日再來拜訪您。」

「等等。」孟瑞成拿起一隻盒子遞過去,「人生如棋,佈局打劫樂趣無窮。好好練著,將來再和我下。」

田大偉捧著沉甸甸的圍棋子總覺得孟瑞成話裏有話。他道了謝離開孟家后,長舒一口氣。心裏總有些不得勁。想了很久,他給馮曦打了個電話。

只響了一聲,馮曦把電話掛了。再打,已經打不通了。田大偉苦笑的想,她一定把自己的號碼屏蔽掉了。

想着馮曦的恨,田大偉心裏一股怨氣又冒了出來。要不是她找了這麼個世家子弟,他會被牽連進來?自己被逼着干不光彩的事,還不是怨她!一時間他想扔掉手裏的棋子,見盒子精緻,打開一看,棋盒是黑檀木的,居然是玉石圍棋,白如牛奶黑如濃墨,光潔潤澤。圍棋價值不菲,他倒吸了口涼氣,孟家真正的大手筆。心裏又捨不得起來,想到是孟瑞成心甘情願送他的禮物,便抱着棋子回了家。

秦叔掩了大門,輕步走到孟瑞成身邊說:「謝小姐回來了,進門就罵剛才那位田先生是混帳王八蛋。有客人在,我就自作主張留她在耳房睡一覺了。」

「她醒了估計會找你算帳。今晚家裏又不安了。」孟瑞成說這話時臉上閃過笑意。

秦叔微笑道:「我只擔心她一怒之下又不願意回來了。」

孟瑞成想了想說:「這些日子她不回來也好。醒了嗎?」

「和夫人在耳房說話。」

孟瑞成嗯了聲。轉身要進書房。秦叔沒有照往常一樣離開,他跟着孟瑞成走了幾步,見他回頭用詢問的眼光注視自己,秦叔猶豫了會說:「老爺,雖然您不滿意馮小姐,但她畢竟是阿時在意的女人。這樣做對她是不是太狠了點?咱們只是為了阿時一個人而己。」

「照片你如何看?」

「傅銘意同意讓咱們拍下照片並不完全是為了孟家能給他提供的幫助,他想一箭雙鵰。」

孟瑞成冷冷說道:「這些人比我這個做老子的更關心阿時的婚姻,笑話!我倒要看看接下來還會演出什麼戲來。告訴田大偉,管住他的嘴。」

謝醫生醒了大罵秦叔,孟時母親等她罵完才關切的問她的情況,老話長談又扯上了謝醫生的個人問題。謝醫生不由急道:「姐,現在該急的是孟時的事。」

「我知道。我看過那女孩子的照片了。」孟時母親嘆了口氣。

「你們不反對?」

孟時母親眼裏便有了濕意,臉上更多的是無奈。她不滿的說:「我想不通瑜珊哪點不好。唉,不提了,我更擔心阿時這次認了真。他爸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他不回家來,你轉告他吧。我這個當媽的也管不了他了。」

回答在謝醫生意料之中,她突然想起田大偉來。急聲問道:「姐,今天來了個姓田的,你見到了嗎?」

「怎麼了?」

謝醫生小心的問道:「他有沒有拿過什麼照片給你們看?」

孟時母親搖了搖頭說:「沒有。不過,我覺得這小夥子看上去不錯。我想那個馮小姐連這樣的丈夫都不要,心怕是野得很了。看上阿時是因為咱們孟家吧。」

謝醫生張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為孟時擔憂,也不等於她也真心贊成馮曦。她嘟噥了句:「離過婚又怎麼了?我還離過婚呢,難不成就不能找個好的嫁了?」

這個能一樣嗎?換到妹妹身上,她當然覺得離了婚當然也能找個好男人再嫁。但是換到兒子身上,孟時母親還是覺得不舒服。

這時秦叔過來,低聲說:「老爺在書房發脾氣把洗筆的蓮白青瓷缽都砸了,夫人要不要過去瞧瞧?」

謝醫生正想對秦叔發火,聽到這個也顧不得了。趕緊站起身和孟時母親去書房看究竟。秦叔看着兩人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他打開電腦熟練的打開郵箱,簡單的寫了封郵件:「田先生,多謝你引見貴局長來府中拜訪。那付圍棋子價值兩萬元,從此銀貨兩仡,你與馮曦再無干係。管好你的嘴,天下太平。」

點下發送鍵后,秦叔關閉了郵箱,泡上一杯茶品著。

誰也想不到,操控田大偉的神秘人是孟瑞成和他。秦叔微笑着想,田大偉永遠不敢再把馮曦掛在嘴邊。

兩間屋一人佔了一間。衛生間多了個漱口杯,多了只牙刷,多了幾張毛巾。客廳窗枱和小陽台上多出了綠色盆栽。這些東西從馮曦家搬來,花了一整天時間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感覺煥然一新。

馮曦的書沒有搬來,一折騰兩人才知道哪怕是租的房子,搬次家也等於去了半條命。她的房子還有二十天才到期,兩人當即立斷,羅馬不是一天就能建好的,搬家也不急一時。縱然是這樣,兩人依然累癱了。

躺在床上養神的時候孟時終於等來了小姨短訊,精短準確:「你爸怒了。」

他的眼皮跳了跳。

他小時調皮掏蛋挨過父親的打,那些不叫怒。如他所言,孟瑞成臉上呈現出紫氣東來的怒氣是謝醫生當年離婚的時候。沒過多久,謝醫生前夫帶小姐開房的時候被警察逮了個正著,出賓館時又被媒體拍了個正著,顏面無存。

孟時在古玩街朋友賞臉給了個斯文狐狸的雅號。他現在想起來,如果他的性格與父親有相似之處的話。父親真怒了,意味着他要玩陰的了。

一念至此,孟時腦子裏冒出一個主意來。他有些抱歉的想,這樣做好象是倉促了點。不過,這個辦法一勞永逸。

他撫摸著馮曦的頭髮漫不經心的說:「曦曦,我覺得吧同居和結婚也沒什麼區別,只差國家出個證明。要不,咱們把這個證拿了,生米煮成熟飯,懶得再聽人啰嗦。」

「太快了吧?孟時,這樣挺好的。我覺得同居不錯,我已經離過一次婚了,我不想太倉促。」

「你不是信不過我吧?」

馮曦翻了個身,趴在他身上認真的說:「不是信不過你。我是覺得這樣住些日子大家都能清楚的知道適不適合對方。比如你看電視只喜歡看廣告,我就會奇怪廣告有什麼可看的。嘮叨你幾句,你就不痛快了。」

「這個簡單啊,買兩台電視不就行了?」

馮曦好脾氣的解釋道:「我是說萬一生活習慣不同,看不慣對方的一些習慣,久了就會吵的。」

孟時搖頭道:「我沒什麼地方看不習慣你。」

「我有看不慣你的地方呢?」

「什麼讓你看不慣?說說看。」

馮曦氣結,她現在沒什麼看不慣的。

孟時笑道:「說不出來就是沒有唄。既然沒有,領個證怕什麼?出了問題有國家擔保,五星信用多好啊!」

馮曦扭頭悶聲說:「你真當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啊?我是獨女,你是獨子。真的不管父母了?」

說了半天又回到了問題的癥結。孟時苦笑,若是父母同意,他何必急着領證。馮曦就算是二婚,他也很想風風光光的娶她。

「曦曦,如果我家裏不同意呢?你難道會因為他們不同意就和我分手?」他極無奈的說出了他不想說的話。眼角餘光警惕的關注著馮曦的表情。

分手二字刺激得她的心臟猛然收縮了下,馮曦打了個呵欠往他懷裏鑽,抱着他的腰說:「我累了。」

孟時頓時驚怒:「曦曦,說好咱倆在一起的,你別想着反悔!」

「我沒有反悔,我真的累了。明天一早還要去公司上班。咱們先這樣吧,家裏慢慢來。不急。」馮曦閉上眼睛,一半是想睡,另一半是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孟時很好,正因為他的好,她更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結過婚,她才知道,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在婚姻面前,人都不再是單純的一滴水,融在一起就能不分彼此。每個人都成了一個圈,與另一半相交有屬於兩人交叉相合的部分,沒有圈進來的是兩個家族,雙方所有的親朋好友,屬於自己內心獨有的部分。

她聽到孟時輕輕的嘆息聲,他沒有再逼她。馮曦感激的緊了緊胳膊,回應她的是孟時溫柔的擁抱。她有些歉疚的想,她曾經的婚姻帶給他太多煩惱了。如果他不找她呢?她無法自抑的湧出驚痛。這種痛楚讓她害怕,像極了夢裏從高處一腳踏空的失重感,恐懼地抓不到一點東西可以阻止她下墜。

悲哀在心裏一點點擴大著,她想現實一點,卻終於踏進了不現實的新戀情里,

這一夜,她翻來覆去的做着夢。夢到高大黑漆木門上的銅製獸首猙獰的向她撲過來。那兩扇大門越變越大,越來越高,黑壓壓向她倒下來。馮曦蹙著眉在夢裏掙扎,想要喊出一點聲音來,辛苦得連哭聲都哼不出來。她甚至迷迷糊糊半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晨曦青蒙蒙的光影,人依然陷在夢境之中。

「曦曦!」孟時被小狗似的嗚咽聲驚得醒了,見她半睜着眼睛,眉頭緊皺,哭也似的迷濛表情。他搖醒了她,馮曦喉間驟然松馳,她從夢境中脫身而出輕若蚊蚋的說:「我做夢了。」

「做夢而己,不怕,不怕……」他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

「你給我說故事!」

孟時第一次發現馮曦也有蠻橫的時候,他微微一笑,閉着眼睛說:「好吧,說我第一次發財的故事。那會兒我讀初中,家裏給的零用錢很少。怎麼辦呢?我爸的字不是值錢嗎?我就偷偷撿他扔字簍里的廢字,終於有天給我撿到了一幅看上去還行的字,用了他的印裱了,拿出去賣了一千塊錢。因為他的字少有賣的,買主就拿了字上門來求證。我爸當時承認是他寫的,回頭就揍我。等他打累了后才氣呼呼的說,照我這種整法,以後他的字就不值錢了。然後教給我一個道理,物以稀為貴。收藏界藏的就是這個稀字。」

「那錢呢?你的第一桶金被沒收了嗎?」馮曦好奇的問道。

「沒有。我拿着這一千塊錢在古玩街折騰了。」

馮曦腦子裏開始想像孟時用一千塊錢撿了個漏,轉手翻番又再接再厲的傳奇。誰知孟時笑了笑說:「我每天揣著一千塊錢放學就往古玩街跑,結果什麼也沒買。最後回家納悶極了,古玩街怎麼沒有好賺錢的東西啊。我爸嘲笑着說,你以為滿地都是古董?有些明清時期的東西就不錯了,好東西你見不著。我不信,還是繼續在古玩街里泡著,久了認識的朋友也多了。跟着朋友去鄉下收貨,我用一千塊錢買了只碗。」

「後來呢?」

「後來這隻碗一萬塊錢賣出去了。我高三畢業時,有人買了它。我爸買的,他還當我不知道呢。我也當我不知道,喜滋滋地拿着一萬塊交學費去了。」

馮曦感嘆道:「你爸還是疼你的。」

孟時一笑:「所以,別把他們想得太恐怖了。最多有些正常人一樣的反應罷了。再睡會兒,我守着你睡,今天不是還要上班么?」

馮曦靠着他終於安心的睡了個回籠覺。

天氣晴朗,陽光無所顧忌的散發着熱與光。馮曦穿着奶黃色的短袖洋裝,像車裏掛着的那串黃桷蘭,散發着同樣的薄薄清香。

孟時偏過臉,讓馮曦小雞偷米似的啄了一口。他低聲笑道:「怎麼今天不是周六?」

馮曦抿著嘴白了他一眼說:「不務正業,你當然想每天都當是周末了。」

「這不挺好嘛,照我說,我就不想你上這個班。咱倆開家夫妻店多好啊,就在古玩街上開。開張能吃三年!」

「你不就想着傅銘意么?他其實真的是公私分明。那照片,不是那麼回事!」

孟時撇撇嘴道:「他敢!強龍還壓不住地頭蛇呢。都說明白了還敢再騷擾你,我還真不客氣了。打架他不是對手,我一個人就能把他收拾了。」

馮曦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他一眼:「真成流氓黑社會啦?」

孟時在她臉上狠狠的親了下,見她忙不迭的照鏡子看妝花了沒,忍住笑說:「妝沒花。去吧,下班我來接你。」

這時又一輛黑色的吉姆尼像頭憨厚的小熊開了進來。

馮曦看清楚開車的正是江瑜珊,她推了推孟時,笑着下了車招呼道:「江總,早!」

孟時心裏嘆氣,也跟着下車。「小江,早!」

江瑜珊嘴一翹揶揄的說:「還是馮姐姐厲害,以往時哥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以為你又去塔里木盆地參加拉力賽了呢。還開這破車啊?你的車放車庫白浪費錢了。」

孟時抄着手打量了下嶄新的吉姆尼說:「你不也換了輛破車?中看不中用。這車能越野么?上兩級台階地盤就廢了。」

「坐了你那輛改裝越野車覺得轎車沒勁了唄!你那輛車多好啊,花十來萬改裝,偏要開着二手破捷達送馮姐姐。居心不良!」

她笑意盈盈,孟時看到馮曦有點不自在,伸手搭住她的腰笑着問她:「你介意坐二手捷達?」

馮曦想起在杭州孟時借朋友的黑色羅賓漢,他原來在家是另有好車開的。她完全明白孟時的心情,他怕給她壓力。馮曦微微一笑,推開他的手說:「你們都是家裏有錢燒慌了,沒錢的人不開車不也一樣活。上班時間到了,走吧江總。」

她的話出乎江瑜珊和孟時的預料。江瑜珊以為馮曦至少會白孟時一眼,或者顯出不知情的尷尬。孟時以為馮曦會大方的說她不介意,至少在江瑜珊面前會採取一致對外的招術。她雲淡風清的話反而像一記板子,把他和江瑜珊各打了五十大板。

孟時微怔了怔就笑出聲來,馮曦這話里的意思反過來聽就是她不介意。他笑嘻嘻的說:「不耽擱你們工作,下班我來接你。我不開車了,咱倆甩火腿逛著走回家正好鍛煉身體。」

馮曦嗔了他一眼,拉着江瑜珊進了公司大樓。

孟時看着兩人往裏走的身影,笑容一點點的收斂了。江瑜珊似乎對照片的事一點也不知情,她究竟是戲演得好,還是壓根與這件事無關?

他打了電話給小姨。謝醫生簡單的描述了番昨晚孟家的狀況。不外火燒眉毛,氣血上涌,暴跳如雷,怒髮衝冠等等之類的形容詞。

末了謝醫生吞吞吐吐地說:「阿時,那照片……她背着你和別的男人,你是不是看錯她了?要說兩人之間沒啥,我都不相信。」

「我信!她和我說了,那男的賊心不死騷擾她!照片能有多大真實性?八卦新聞都這樣泡製的。和誰晚上吃個飯坐近一點都能被寫成夜店私會舉止曖昧。小姨,我想和曦曦先斬後奏把證領了。砍了樹免得老鴰叫,弄成既成事實再回家安撫。」孟時對田大偉拿回家秀照片的事放任不管,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謝醫生駭住了,她沒想到孟時這麼直截了當,完全不把父母的態度放在心上。她對家裏的規矩再不滿,多少還敬重幾分姐姐和姐夫的意見。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孟時瘋了。

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一張嘴發現自己緊張得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阿時,結婚是大事,你別堵氣。姐夫不過是氣頭上,他還沒見過馮曦本人呢。他只是被照片氣壞了,本來聽說她離過婚就不太喜歡。你總要為你爸媽着想下,你到現在都還沒向他們說明白過呢。」

「他們私下裏見她的前夫事先和我通過氣嗎?他們問過我曦曦是什麼樣的人沒有?!話說回來,這事我還不敢讓曦曦知道,你說她要知道了會怎麼想?」孟時越說越氣。他覺得父親看到照片生氣完全是自找的。

人一生中最自由的兩個階段一個是工作之前甚至到結婚之前,一個是離退休之後。前者還沒有踏入社會,體會不到社會責任與家庭責任。後者是隨着年齡漸高,人們對老人的苛求漸少。

孟時與馮曦恰恰處在正需要他們對家人對父母負責任的階段。儘管馮曦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儘管孟時想先斬後奏。雙方父母依然是他們必須面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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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現實男人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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