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中計

第十五章 中計

第十五章中計

事情呈現出微妙的格局。

孟瑞成在通過謝醫生傳遞了他的態度之後,並沒有找孟時回家。對孟時與馮曦不聞不問。孟時在明知道父母的態度之後也沒有回家,依然與馮曦繼續過自己的甜蜜日子。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孟時準備好見招拆招。他更珍惜眼下短暫的溫馨。

一個人有了心事有可能不泄露分毫嗎?孟時想他就是這樣的人。越是緊張越是艱難,他越鎮定。

這是種甜蜜中隱藏着焦灼的心情。帶着對光明的希望陷在黎明前不安的黑暗中。孟時像坐上了牌桌的賭客,用平靜的目光看着對手,猜測著底牌,思考着對策。馮曦坐在他身邊,把全副家底放在他面前。她並不知道,孟時最大的籌碼是她。只要她不上賭桌,孟時就有必贏的信心。

縱然輸掉所有,他能擁有的在意的,不過是她這個人而己。

然而對手早已清楚的知道這一點。牌桌上的賭局是看得見的賭局,真正的局設於賭桌之外。

半個月後,馮曦公司接到渠江公司的一封信函。說他們運到現場的貨出現重大問題,同時發來了現場照片。

江氏建材運到渠江工地上的無縫鋼管有嚴重的鏽蝕現象。從照片中可以看出管材表面和裏面已經銹出了凹坑。哪怕是用於下水管道,出不了什麼事,同樣也違反了合同規定。

渠江蔡總是得了好處的,他異常婉轉的直接來電話告訴馮曦,如果在十天之內材料到達現場他還能遮掩過去,這批材料必須儘快退換,重新運往現場。如果耽誤了工期,他也沒辦法。只能按照合同追究馮曦公司的責任。

馮曦千恩萬謝,馬上致電江瑜珊要求重新調運材料。

江瑜珊詫異得近乎誇張:「不可能!我們不可能違反合同調運這種擱了至少十幾二十年的管材!這樣吧,我查一下再回你。」

馮曦當時就呆住了。她要趕工期,查來查去就算再運抵現場,誤了工期公司不僅要賠償渠江公司一大筆錢,根據合同,還要承擔工程延誤責任。賠償可以全落到江氏頭上,但是渠江的工程是國家掛了號的大工程,二十多個億的投資,公司一心想全部吃下訂單。一旦惹惱了渠江翻臉,她怎麼擔得起這個責任!她快速的說道:「不是你調查的問題,事實擺在眼前。有現場監理髮來的照片為證。渠江工地現在拒收這批材料!江總,你必須馬上重新發貨!」

江瑜珊輕鬆的笑了:「馮姐姐你別急,我現在外地。我馬上打電話回公司,再回你可好?估計是公司倉庫調錯貨了,你別急,會解決的。」

再輕鬆的語氣都不能讓馮曦鬆口氣。她擱了電話急步走到傅銘意辦公室,把這件事的嚴重性說了。

傅銘意看着馮曦的嘴一張一合。她的語速極快,在他印象中,馮曦只有遇到急事時才會這樣。他起身給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慢慢說。

「如果江氏重調材料時間上趕不及,我們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先把這批材料運到工地再說?」這是馮曦唯一能想到的補救辦法。

她焦急的目光讓傅銘意心軟。他微微笑了笑:「為了不拖延工期,這當然是最好的辦法。還有別的分公司,調貨不成問題。只不過,既然與江氏簽了合同,盡量不要走這一步。」

馮曦頓時鬆了口氣。她沮喪的說:「江氏在業內向來有口碑,怎麼會運那種報廢材料到現場,真當工地的監理是傻子呀!」

這樣的事太多了。傅銘意在心裏感嘆了下。他微笑着說:「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別這麼着急。」

馮曦心想,的確不是太大的事情。以往做機械,定製的設備運到現場也有不合格的時候,只不過,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事不能輕視。

腦中靈光一閃,她盯着傅銘意突然明白了。馮曦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不敢置信的低聲問傅銘意:「你一直讓王鐵牽頭做這次的合同,合同一旦有問題,就是他的責任!你是這樣設計的?你和江氏早有勾結?!」

傅銘意的背僵了僵,轉過身來已滿面肅殺:「是!」

「你知不知道合同是我簽的?!王鐵從來沒有在合同上落一個字?!」馮曦驀地就怒了。心抽搐著冒出陣陣涼氣。

「他是分管領導,有連帶責任。照公司規定,如果這種大訂單出現事故,我可以上報董事會撤了他的職!」

「我呢?我怎麼辦?」馮曦近乎絕望的問道。

他可以藉此將王鐵踢了,她呢?她難道還有可能保住這個工作?

傅銘意溫柔的說:「曦曦,記得我初到公司時咱們就說過這個問題了。我儘可能的保住你的工作。實在不行的情況下,我會簽署文件,以你十年的薪水換算成公司股份。如果砸了你的飯碗,股份就轉讓至你名下。」

咖啡的香氣又飄蕩在鼻端。那時,她才離了婚,並沒有讓傅銘意知道。她還有着臃腫的身材,強壓着內心的自卑去西餐廳見他。

那天的傅銘意坐在窗邊。窗外種了淺淺一池的睡蓮。深紫色的蓮花浮在水面上,池水的光被陽光反射在傅銘意臉上,他整個輪廓清晰無比。手指尖香煙淡淡的煙霧裊裊飄浮。他脫了西裝,解了領帶,白色襯衫敞開了衣袖挽在胳膊上。他的動作神情眼神都讓她心酸。

那天他溫柔的告訴她,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那天她很理智很現實的說,她只是個打工的,工作就是她的飯碗。

他的話歷歷在目,他承諾他儘可能的保住她的工作,萬不得己會用股票補償她十年的薪水。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會是這樣。

馮曦的目光由驚惶轉為平靜再變成了冷漠。傅銘意的保護,他的股票遠遠補償不了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的傷害。

「換了是楊成尚做這件事,你怕王鐵不吃誘餌對吧?我對你坦白,你知道他一心把我扶上招投標辦的經理用意在哪。用我,一隻不懂材料的菜鳥再好不過。狼是很聰明的動物,再飢餓的狼都能因為鐵夾子的味道放棄美餐。我不是鐵夾子,我只一根被肉包住的軟刺,用我倆的過往裹成圓圈,只等他吞進肚裏,這份情不在了,於是軟刺重新直立,可以將他開膛破肚。傅銘意,你利用得真徹底!」馮曦譏諷的看着他,她無路可走,最現實的就是丟了飯碗,拿走十年的薪水重新開創她的事業。

他對她,也還算好。

傅銘意低聲說:「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

馮曦猛然回頭:「是在汽車餐館車裏談話那一次?多謝你的選擇機會,你給我機會的同時也……給別人製造了機會。」

如果沒有那一次他的表白,他的相擁,她爸媽不會看到那樣的照片。馮曦不想再對傅銘意多說一個字。

走出傅銘意辦公室,經過走廓,她看到王鐵坐在辦公桌旁看文件。馮曦很內疚。在樓下餐館遇到田大偉與玲子,王鐵和陳蒙陪她喝酒。王鐵是想從中得好處,誰不想穩穩噹噹的賺外快?王鐵輸在他以為和江氏十來年的老交情,卻不知道傅銘意先他一步許了江氏更大的好處。再老的關係都抵不過赤裸裸的利益交換,傅銘意是公司董事,是分公司一把手。他能帶給江氏更多的訂單。王鐵在總公司再有靠山,總大不過傅銘意的岳父。

自己不僅是跑腿的,還是一顆被操控的棋。唯一讓她難過的是,利用她的人不是老奸俱滑的楊成尚,不是看上去耿直的王鐵,而是他。她曾經那麼深愛過的男人。

馮曦意興闌珊,只等大戲落幕,收拾包袱走人。她坐在辦公室透過玻璃看忙碌的部門年輕人。他們像初升的太陽,擁有着朝氣與熱情,憧憬著升職分紅的美好前途。經年後,會有其中一個坐在她現在的位置悵然的想,生活真他媽的是口染缸!染上什麼色都有,唯一沒有了當初的純白。

懵懂是種幸福。與難得糊塗一樣幸福。

看到來接她下班的孟時,馮曦眼裏浮起了淚意。上了車她一句話也不說,趴在了孟時腿上。

「不怕我開車出事?」孟時溫和的說道。

馮曦吸了吸鼻子打算坐起身來,孟時按住了她的背:「沒事。在城裏我開慢一點就好。給你說件高興的事,我今天真的撿了個漏。老鄧的朋友手裏有件東西想出手,五萬塊。他拖我去看,我當時忍啊,忍出內傷來了。後來知道是有人抵債給他朋友的,就不客氣的收下了。是南宋的雙耳香爐,開片均勻,紫口鐵足。不是官窯,也是民間的好貨。他們愣是沒認出來,以為是明清的東西。這隻爐隨便賣幾十萬不成問題。撿漏可不容易啊!你說咱倆是不是時來運轉了?有了錢就開夫妻店去,省得上班受氣。」

他聰明的感覺到馮曦在公司出了問題,孟時惡狠狠的想,去你媽的傅銘意,我的女人不在你手下幹活照樣過好日子!

馮曦的臉貼在他溫暖的肚子上,委屈一掃而空。她低聲說:「我也有件高興的事想告訴你呢。我馬上就是小富婆了,我可以有價值百萬的公司股票了。我不給公司幹了,拿着股票年年吃分紅就能過日子了。咱倆真有財運!」

孟時大笑起來,右手撫摸着她的背說:「搞了半天原來是喜極而涕呀!我正想着炫耀一番,以後養你不成問題。你這麼快就翻身和我平起平坐幹嘛呀?」

「不要你養,我懶得受氣。拿人手軟吃人嘴短,花你的錢你還不使勁擺大爺的臉色欺負我?以後你對我不好,我還能理直氣壯信心百倍的花錢找小白臉!」

「喲,有錢了還真是不一樣!不行,你必須花我的錢,你的錢給你爸媽買套房子讓他們搬來住好了。我求求你花我的錢行不?我把你當大爺供著!花錢找小白臉有什麼好的?能抵得過求你花他錢的小白臉么?」

孟時的貧嘴驅散了馮曦心裏的陰霾,她仰起臉看他堅毅的下巴,暖暖的笑容,輕聲問道:「你要不要娶我?」

孟時一震,方向盤甩到路邊安全島停下,認真的說:「真的?先不管家裏了?」

馮曦眨了眨眼笑了起來:「真的!他們想要的也是我們幸福!」

孟時的手輕拭着她的臉,緩緩說:「馮曦你記住,是你向我求婚!這輩子你都別忘了!」

「幹嘛這麼沉重的表情。求個婚而己,你可以拒絕呀!」

「我是說,你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孟時輕快的笑了起來,笑容層層染上面頰,沉在眼神中像朵怒放的花。他攬住她低頭吻上她的唇。溫柔繾綣的一吻,連笑容都沒有掩去。

等回到家馮曦詳細的給他說了公司的事,孟時的心又沉了下去。只是與江氏勾結要踢王鐵出局這麼簡單?他認真的問馮曦:「如果,我是說萬一延誤工期有沒有法律責任?」

馮曦很肯定的回答:「沒有,這種經濟糾紛只是賠償問題。能負的責任不外是開除一類的。」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不是大事。傅銘意對馮曦也算做了賠償。孟時完全明白馮曦的心情,初戀情人的這招她從情感上接受不了而己。在他看來是件好事,他壓根不想馮曦再在傅銘意眼皮下晃來晃去。

「曦曦你很喜歡這份工作嗎?」

「談不上,我只是需要一個飯碗。我不能沒有工作!」做業務的苦她早就受夠了,做這份工作是為了賺錢吃飯,不是她的愛好。

孟時放心了。

不是開例會的時間,因為渠江供貨問題開了中層大會。傅銘意聲色俱厲,馮曦埋着頭聽他數落。她不以為然的想,就是選錯了供貨商唄,大不了就沒了工作而己。股票傅銘意轉給她,她當然會收著,不給她,她也無所謂。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真爽!

正想着,聽到傅銘意冷冷的說:「江氏到現在還沒有重新發貨,為避免延誤渠江工期,我已經申報總公司,協調別的分公司先把貨供上。萬一江氏可以在三天內發貨,我們不能照合同再付江氏建材貨款。這批材料費高達三千四百萬元,公司不能重複付款,照合同賠償江氏,公司將損失近一百零二萬。渠江只是一期工程,總投資達二十七個億。為了後續工程的訂單,我們不能延誤工期惹惱了渠江公司。保險起見還是決定先調運分公司的材料去渠江。這事總公司已經在研究了如何處理了。馮經理,你寫份情況說明,等候公司的處理意見。」

江氏不能履行合同給自己造成違約。馮曦清楚的記得,如果江氏違約,江氏會負擔全部責任。工期延誤造成的損失協調不好會上千萬,江氏不會冒這個險。顯而易見,江氏一定會在三天內重新發貨。

對馮曦公司來說,為了後續工程訂單,也絕不會等上三天冒險拖延渠江的工期。賠償江氏勢在必行。

江氏雖然丟了三千四百萬的訂單,別的材料繼續由他們供應,同時還能獲得一百零二萬的賠償。難怪江氏建材敢這樣操作。一個局而己。

讓馮曦奇怪的是,引薦江氏的王鐵面帶微笑,並沒有灰敗了臉色。傅銘意在會上讓她寫情況說明,她當然會寫是分管副總王鐵引薦的江氏建材,她沒那麼傻一個人扛了。但是王鐵為什麼還能氣定神閑?

會後馮曦看到王鐵踱步進了傅銘意的辦公室,還掩上了外間的門。她猜測王鐵是否要與傅銘意做交易,把她這隻小蝦米正法就完事了。她已經做好離開公司的準備,在同事同情的目光中收拾了下東西提前下了班。

這裏,她不再留戀。

王鐵端著茶杯進了傅銘意的辦公室。他關上了外間的門,進去后,又反身掩上了裏間的門。

傅銘意似乎料到他要來,並沒有阻止,微笑着說:「坐!」

中央空調送風口吹來涼意,兩人都要吸煙,傅銘意起身拉開了一扇窗戶。王鐵看着他從容不迫的動作冷意從眼中一晃而過。

他扔了枝煙給傅銘意,點燃煙后,提着茶杯蓋子掠去浮茶。一下又一下,杯蓋碰著杯口發出細小的脆聲。王鐵笑了笑說:「傅總是希望我離開分公司呢,還是希望我投奔過來?」

傅銘意欣賞的看着他,如果不是總公司爭權,王鐵這樣的老員工是公司的財富。王鐵從底層干起,當業務員,材料部副經理,經理,分公司分管副總。二十來年的從業經驗為他積贊下豐富的人脈資源。招一個博士也抵不上他這個專科生。如果他不是CWE公司總經理張道應的人,他也覺得王鐵當分公司總經理實至名歸。

全國五個分公司,和張道應走得最近,關係最密切的就是這家。分公司前任總經理朱總病弱,長期沒有指派別的總經理接替就因為王鐵。相對應的是王鐵有資格升總經理,就為着他和張道應的關係被硬卡著。如果張道應收購成功,做了董事長,王鐵會被扶正為分公司總經理。而CWE公司的總經理也將會是張道應的人。老爺子當年打天下,將來兒子最多在董事會裏當個閑職董事,這口氣如何吞得下。楊學東趁著積威仍在,端坐在董事長的位置,決意把五個分公司的實權全捏在自己手中,徹底架空張道應,讓他心灰意冷乖乖拿着著分紅過日子。把總經理的位子留給學成歸來的兒子。

傅銘意就是這件事的執行者。

他想起當年娶楊學東女兒的情景。傅銘意吐出一口煙,也吐出了鬱結在心裏的悶氣。他微笑着說:「你覺得背棄張道應向著老爺子有多少可信度?」

「老爺子能給我什麼?」

傅銘意微笑道:「你想要這家分公司也行。這裏你才是地頭蛇。」

王鐵不出意外的笑了。張道應如果收購成功,他也能得到這個位置。更何況,他還沒有山窮水盡到要向傅銘意投降的時候。王鐵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沏得釅,入口略苦,好半會兒舌尖才嘗到回甜的滋味。他靜靜的想,他真像這杯茶,苦盡甘來的時候會來,現在還早。

「您來分公司,別人不知道你是大老闆女婿,我知道。張道應早就把你的資料傳給我了,我很清楚你的來意。傅總是來對付我的是吧?一個不忠於大老闆的分公司實權副總自然不受歡迎。我一直在想,你會怎麼設局。」王鐵說着呵呵笑了起來,他眼神發亮,像看一頭獵物似的看着傅銘意。

他得意的神色讓傅銘意心頭漸起寒意。話已經說開,再沒有餘地。傅銘意靜靜的掐滅了煙頭,靠在高背椅上注視着王鐵,交叉的雙手穩若磐石,眼神平靜。沒有露出半分驚詫。

王鐵笑了幾聲沒看到傅銘意變色便停住了。他心頭得意,撫摸了下紅木大班桌,手掌上傳來厚實溫潤的感覺。這套辦公家私是他所喜歡的,大氣豪華。他的辦公室里用的不是紅木,他不止一次對自己說,沒用好,用了反而沒有了鬥志。他從工廠里的一名技工做起,混了二十幾年混到今天的地位,他如何捨得放棄?

王鐵心裏清楚,就算再有錢,沒有CWE公司的實力,人脈再熟,你也拿不到定單。私人小公司的弊端就在這兒。他輕蔑的想,楊成尚現在不買他的帳。他當了公司一把手,楊成尚只能任他搓圓捏扁。

他笑道:「傅總,明人不說暗話。我王鐵也不喜歡打肚皮官司。是我牽頭分管的渠江定單。江氏建材又是我的老客戶,公司與江氏合作了很多次,這你也清楚。不過,這次江氏供貨出事,你想讓馮曦咬出我可沒這麼容易!」

他擲地有聲,面目近乎猙獰。

傅銘意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王總你誤會了吧?王總推薦江氏建材並沒有錯,你做材料這麼多年,江氏也不是第一次合作,這個完全沒有問題。這件事,我並不想追究任何一人的過錯,完完全全是江氏發錯貨帶來的惡果。只不過,出於對渠江後續工程訂單的考慮,所以才調的分公司材料進場。若非如此,一切照合同辦理。渠江起訴咱們,咱們就起訴江氏建材。這種經濟糾紛太正常不過。王總為什麼這麼激動?馮曦不過是執行這項合同的小經理罷了。」

傅銘意迅速調整戰略放過了王鐵,他本能的感覺到王鐵有備而來。原來的計劃一定會有紕漏。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動不了他,總有下一次機會。王鐵拿張道應當靠山,最多一個高級打工仔。自己持有公司股份,不當老總還有董事會董事的身份。傅銘意有持無恐。

王鐵被他的話噎得氣窒。他冷笑着說:「傅總現在想撤也來不及了!你想全身而退沒這麼容易!讓我說說你的計劃吧。江氏出問題,馮曦當然有責任,我是牽頭分管領導,我自然也有責任。她不過一個小經理,動了她無所謂。我王鐵在分公司呆了二十二年,你想把我堂堂正正的踢出去?你真狠!但是傅總你忘了,馮曦,是,我,特意從總公司招回來的。」

說完這句話王鐵長舒了一口氣。打盹的老虎張開了眼睛,精光四射。傅銘意的臉上閃過一絲驚駭。王鐵滿意極了。

「是,我知道你要來當分公司總經理。我當然要有準備。你以為沒有人知道你和馮曦的過往?傅總,你自己設局套進去的人只有你自己!你為什麼把渠江的合約給了馮曦?那是你照顧老情人!為什麼江氏建材會出這樣的簍子?不是馮曦就是你策劃了整個事件!冠冕堂皇的說是為了保證渠江後續工程的訂單不得罪業主,作主讓別的分公司支援了渠江材料。但是,咱們公司無端端就要賠償江氏一百零二萬!江氏建材一米鋼管都供過就能得到大筆賠償款,你和馮曦自然也能得到好處,虧的是公司。不知道這個算不算侵佔公司財產?!」王鐵越說越得意,方正的黑紅臉冒出了光來。

傅銘意想起初回來時遇到馮曦的情景。王鐵興奮高興的表情一晃而過。他心裏涼嗖嗖的。馮曦從總公司借調回到分公司是王鐵力邀,他竭力主張在機械部下面設一個招投標部門,推薦馮曦任經理。他一直從王鐵與楊成尚的關係上考慮這個問題。今天他才明白,王鐵重用馮曦是針對他而來。

「你有證據說明嗎?你負領導連帶責任是板上釘釘脫不了干係的。你指責馮曦與我是情人關係,所以明目張膽的損公利私你有證據嗎?合同給的不是馮曦,是機械部。利潤也是整個機械部的,不是她一個人的。江氏會給我和馮曦好處你也沒有證據。反而是你,王鐵,你牽頭主持渠江工作,你推薦江氏,你從中得了多少好處呢?」

傅銘意聲音變得凌厲,板着臉盯着王鐵。

王鐵大笑着站起身,撐著桌子居高臨下地對傅銘意說:「江家與我相交十來年,你以為許諾好處就可以讓江氏倒戈?有個情況你肯定不知道,馮曦搶了江瑜珊的心上人!江家如何肯罷休?江家和你成了朋友,並不意味着他們就不要我這個朋友。你想清算我的連帶責任,免了我的副總。可惜啊,你才是公司的一把手,加上與馮曦的關係,我能有什麼辦法呢?當然,你也可以置馮曦於不顧,把一切都推到她頭上,明哲保身。咱們這局戰成平手,下一局再各憑本事!」

他端起茶杯走到飲水機前注水,動作有條不紊。似乎刻意留出時間讓傅銘意思考。他轉過身的瞬間,傅銘意挫了挫牙。王鐵將了他一軍,結果會是犧牲馮曦。他想起孟時,唇邊輕不可見的掠過笑容。

傅銘意的鎮定讓王鐵詫異,他端著茶杯悠悠然又吐出一句話來:「傅總,她是你最愛的女人吧?你生命中有兩個女人,一個給了你富貴,一個給了你愛情。給你富貴的人早夭,給你愛情的女人面臨的你的選擇。張總一直覺得老爺子思想陳舊了,太子爺還是個學生娃,總公司老總的位子您坐正合適。」

背叛老爺子,許他總公司總經理的位置,此事雲淡風清可以當沒有發生過。否則,馮曦就面臨牢獄之災。八年前他背棄了她,八年後還要再來一次嗎?傅銘意淡淡的說:「你出的這道題,你覺得我會選哪個呢?你想過沒有,如果江氏不承認與馮曦合謀,你全盤皆輸。」

王鐵笑着說:「江家不會理會咱們公司的爭權奪利,卻忍不了女婿被搶的惡氣。總公司馬上就會來人調查,然後會報警立案。走着瞧吧!」

辦公室的門一道道被推開,外間的聲響漸漸湧進來。他唯獨聽不到馮曦的聲音。傅銘意拿出皮夾,裏面的馮曦依然保持着活潑開朗的笑容。傅銘意長嘆一聲:「曦曦,是你的幸還是你的劫呢?」

第二天,總公司就來了人。挨個的找公司中層以上人員問話。公司的氣氛緊張起來。馮曦剛開始還想,賠償江氏一百零二萬,公司還是賺錢的,不過少賺而己。踢走自己,打壓王鐵,傅銘意最終也能獲勝。

馮曦進公議室時依然保持着大不了走人的心態。這次來的總公司人員她一個也不認識。兩男一女神情嚴肅,在她面前還擺了只錄音筆。她條件反射的有點緊張了。

「馮經理,這次渠江的單為什麼由機械部去簽?」

馮曦想起傅銘意的佈局,她心裏苦笑,鎮定的回答:「這是公司領導安排下來給機械部的。原來是楊經理在聯繫,後來交給我去簽。談合同細節的時候,我才知道是材料為主。」

「雖然不經過招投標,也是詢價議標,為什麼要選江氏。正是這批無縫管,江氏報價高出別家公司,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知道,她跑遍了市場,多方打聽比較,花了兩晚才查出來。馮曦不能說。她小心的回答:「江氏總體價格比別家低。而且與公司合做多次信用一向很好。雖然這個報價高出別家,其它的報價又低於別家。從江氏的實力看,總單全包給他們對公司的利潤並不影響。而且,選江氏建材為供貨商也是王副總拍板定下的。」

她覺得自己的回答並沒有過錯。兩個問題問完,總公司三人相互看了眼,一女的緩慢的開口問道:「馮經理,你與傅總是什麼關係?」

馮曦的頭嗡的一聲就炸響了。她盡量的讓心情平靜下來,無比艱難的說:「同事關係。」

「聽說傅總是你大學時的戀人,機械部能拿到這筆訂單,有楊經理不給,給了你,是不是因為這層關係照顧你?」

「不是!」馮曦矢口否認。無數的煩雜念頭紛涌而出。是誰把這事捅出去的?不會是傅銘意,他當然知道捅出這層關係對他不利。會是誰?

這層關係讓她原本以為的簡單處理變得極為複雜。是王鐵嗎?他悠然自得的態度正是因為拿住這張牌?

傅銘意以為能借這件事踢王鐵出局。而這層關係就是王鐵反擊他徇私的說辭?她仿製瞬間知道了王鐵在昨天例會後端著茶杯微笑着走進傅銘意辦公室里的談話內容。她輕嘆了氣想,大不了傅銘意低頭,與王鐵和解,犧牲她而己。

職場較力,並不是每一場就能定下輸贏的。她已經做好當墊背的準備了。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她看到傅銘意和王鐵站在會議室門口。兩個人輕鬆的聊著天,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看到這一幕,她仍忍不住心酸了一把。就算是心甘情願的當了回替罪羊,臨死前也會哀鳴的。

她只等著公司一紙公開辭退信,拍屁股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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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現實男人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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