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述律平奚落降將
十一月十二日，契丹與後晉的聯軍進至團柏谷，當即向趙德鈞的大軍發動攻擊。趙德鈞此前的一切圖謀都輸得一乾二淨，當他看到遠比自己強大的聯軍殺來，終於完全暴露出他隱藏已久的懦夫本色。他拋下大軍，與趙延壽一起，在銀鞍契丹直騎兵的保護下，拔馬先逃，奔往潞州！
連主帥都臨陣脫逃了，其他人哪有心思抵抗？於是，團柏谷的數萬大軍瞬間崩潰，各自奔逃。符彥饒、張彥琪等逃往孟州，劉延朗、劉在明等逃往懷州。參與救援晉安寨的後唐各軍，只有范延光因為堅持不與趙德鈞合兵，才得以率他的兩萬人馬全師而退。
就在幾年前，後唐這些軍隊還曾給予過契丹軍多次重創，打得契丹數年不敢南下。可是沒過多久，後唐還是那批後唐軍，契丹也還是那批契丹軍，誰能想到，後唐已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十一月十四日，劉延朗、劉在明逃到懷州，給停駐在此的後唐皇帝李從珂，帶來了石敬瑭稱帝、張敬達被殺、晉安寨投降、團柏谷慘敗等四個驚天動地的壞消息！李從珂驚得目瞪口呆，毫無疑問，自己大勢已去，社稷淪喪無可挽回！但他心頭依然殘存一絲僥倖，還想掙扎一下，便召群臣商議，現在應該怎麼辦？
多數官員提議，現在只有范延光的兩萬天雄軍還沒有損失，皇上應該前往魏州，接手這支軍隊。只要天雄軍還在，契丹人就不敢無視側翼的危險，南下洛陽。李從珂略有動心，想到李崧與范延光的私交不錯，便命群臣退下，單獨留下李崧，想聽聽他的意見。
薛文遇沒聽清楚，他見李崧留下，以為李從珂要像以往一樣，召見心腹學士們密商，便也跟着李崧走進后廳。李從珂一看見幾個月前，被他誇獎為「天賜賢輔」的薛文遇，頓時臉色驟變，勃然大怒！李崧一見皇帝面色不善，急忙悄悄踢了薛文遇一腳，薛文遇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退出！
看着逃走的薛文遇，李從珂仍然怒不可遏，對李崧說道：「我一看見這混帳東西，就氣得渾身顫抖！如果不是他跑得快，我恨不得抽出佩刀，當胸捅死他！」李崧委婉勸道：「薛文遇不過一小人，見識淺短，只會出些誤國的餿主意。但事已至此，殺了他也於事無補，反而讓人笑話罷了。」由於李崧的以德報怨，薛文遇才逃過一劫。此後不久，他棄職逃生，隱居了起來。
再說李從珂怒氣稍緩之後，接着問李崧道：「現在我們去魏州如何？」李崧提醒李從珂道：「兩年前，鄂王逃出京城，去投奔石敬瑭，結果是什麼下場？如今晉安投降，團柏大敗，人心已散，范延光恐怕也不會保持忠心。如果去了那裏，很可能就是自投虎口！不如回洛陽，天子留在京城，還能稍稍維繫人心，天下不至於馬上混亂。」李從珂聽罷，於是打消了去魏州的念頭，同意回京。
這時，前方慘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洛陽。京城頓時人心慌亂，由於擔心石敬瑭和契丹的軍隊馬上會攻到京城，殺人放火，城內的百姓們紛紛拋家棄捨，準備逃往周邊的山谷間避難。城中秩序大亂，城門口擠滿了驚慌的人群，哭泣和怒罵之聲，充滿了人們的耳朵，處處都是一副末日將至的景像！
守門的官吏認為，這太不像話了，不能縱容恐慌情緒的傳播！於是暫時關閉了城門，禁止人員出入，同時又請示河南尹要不要強令戒嚴，恢復正常秩序再說。此時擔任河南尹的雍王李重美對來請示的官吏說道：「國家多難，朝廷沒有能力拯救百姓也就罷了，怎麼可以再阻止他們自救？不如讓百姓自由選擇，想離開的就讓他們離開。等戰亂過後，他們自然會回來的。」有了李重美這道命令，城中人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那邊趙德鈞、趙延壽在團柏谷大敗之後，一路狼狽逃躥，奔進潞州，才停下腳步。趙家父子判斷，現在如果繼續南逃，一旦見到李從珂，恐怕不會有好果子吃。於是他們派了一個部將東行，去探探穿越太行山返回幽州的路，看還能不能走得通。
可是此時，石敬瑭已命晉安寨的降將，昭義節度使高行周回到潞州，為契丹和後晉聯軍南下開道，並準備給養。沒等趙德鈞派去探路的將領回來，高行周已直抵潞州城下，趙德鈞父子連忙登城防守。高行周遠遠看見趙德鈞，於是下令暫不攻城。
高行周靠近城牆，高聲喊道：「看在我和大王都是盧龍老鄉的份上，不能不實言相告：之前為支援前線，潞州城內的存糧已被調運得一斗不剩，怎麼可能守得住？還不順應時勢，出城迎接聖駕吧。」
趙德鈞父子一聽，果然連殘存不多的鬥志也消失的乾乾淨淨，等另一對「父子」，也就耶律德光和石敬瑭率聯軍接近潞州。他們就早早出城，前往城郊的高河迎降。
趙德鈞父子先叩見耶律德光，契丹皇帝態度和藹，既已投降，就不用擔心他們了。然後，趙家父子又到石敬瑭馬前叩拜，沒有想到石敬瑭一見到趙德鈞，這個差點兒從自己手中搶走頭號漢奸寶座的競爭對手，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他故意把頭上仰望，不看趙家父子一眼，彷彿自己馬前什麼東西都沒有！
趙德鈞只好厚著臉皮套近乎道：「很久不見了，您一向還好吧？」石敬瑭依然昂着頭，彷彿什麼也沒聽見。趙德鈞正尷尬之間，耶律德光又給了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對他說道：「你在幽州時，組建的那支銀鞍契丹直騎兵在哪？」趙德鈞不敢怠慢，忙將那些契丹降兵指耶律德光看。
契丹皇帝雖然對中原的叛徒們關愛有加，但絕對容不下本民族的叛徒。他馬上下令：將總計三千人的銀鞍契丹直官兵押往西郊，全數處死！趙德鈞沒有因為他一系列破滅後唐的巨大功績，得到契丹人的優待。他和養子趙延壽，像千千萬萬被契丹俘掠的人一樣，被用鐵鏈拴成一串，在契丹人馬鞭的驅趕下，離開故國，押往塞外。
到達契丹后，趙德鈞作為高級俘虜，被獻俘給契丹太後述律平。趙德鈞乘此時機，將自己攜帶的所有金銀細軟，以及田地、房產的契約全部獻上，希望能討得契丹太后的歡心。述律平當然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她問道：「你這次為什麼去太原？」
趙德鈞叩頭答道：「奉唐主之命，我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述律平禁不住冷笑道，「你向我兒乞求，封你當皇帝，這也是唐主的命令嗎？在我面前還敢撒謊！」然後她指著趙德鈞的心口說：「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趙德鈞於是不敢答話。
看着他那付孬種的樣子，契丹太后暗暗嘆息：虧我以前還把此人當成中原的好漢，看作是契丹的勁敵，沒想到竟是個如此不堪的廢材！於是她忍不住又訓斥道：「我兒將行之時，我對他說：一旦趙大王引兵出渝關，你就趕快回來，不要管太原。我就想不通，你如果想當皇帝，為何不先打敗我兒，那時攜大勝之威，奪天下也不晚！你身為人臣，既不能忠於主君，又不能擊退敵人，卻妄想乘亂為自己撈取私利！做人做到你這樣程度，怎麼還有臉活着！」
述律平罵了一通之後，又問道：「你獻上的金銀在這裏了，你獻上的房屋、田地又在何處？」一直低頭聽訓，不敢答話，幾乎暈倒的趙德鈞忽聽此問，心下一喜：問錢的事？這麼說契丹太后還是肯收錢的？好，伸手不打送禮人，只要沒被剝奪行賄的權力就還有轉機。趙德鈞趕緊擦擦滿是冷汗的臉，討好地答道：「那些都在幽州。」
不想述律平接下來，又給他一盆冷水道：「幽州現在屬於誰？」趙德鈞答道：「當然屬於太后。」述律平冷笑道：「既然是屬於我的東西，還用得着你獻？」但是不管怎說，趙德鈞的所做所為，堪稱是契丹的大功臣。述律平雖然極度鄙視趙德鈞的為人，卻也沒有治他的罪。
被一番毫不留情的奚落之後，即使是臉皮最厚，趙德鈞也掛不住。他羞愧難當，從此吃不下飯，半年後鬱鬱而終。不過，他最後幾個月表現出的一點廉恥心，沒傳染給他的養子。趙延壽從此卻是心安理得地背叛了故國，留在契丹，成了深受耶律德光寵愛的重臣。
石敬瑭奪取潞州之後，決定乘熱打鐵，馬上揮師南下，直取洛陽，不給李從珂喘息的時間。契丹皇帝很貼心地對自己的乾兒子皇帝說道：「我這次遠來贊助大義，大功已將告成。我軍如果繼續南下的話，可能會嚇壞河南的民眾。我想還是由你自己單獨帶漢兵南下更好一些，以便你安撫河南。我留大軍於此，派大相高模翰率五千騎兵送你到河陽。如果路上有什麼危急，我會馬上去救你。等你拿下洛陽，我就率軍北歸。」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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