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命轉圜

此時，天色接近傍晚了，國棟用不了多久就下班回來了。我一刻不敢逗留，我覺得在這個世界多存在一分鐘，就會給他帶來一分的麻煩。如今，我甘願放棄生命，就是為了愛。

沒過多久，我面對潮起潮落的大海了，放眼望去，夕陽下的海灘空無一人，眼前是我一個人的世界，也是我的靈魂棲息之地。

我脫下高跟涼鞋，赤腳邁入涼涼的海水裏，一邊走向大海的深處，一邊慢慢適應着海水的溫度。當它沒過我的膝蓋時，我徹底放鬆了，甩了我隨身的女包，就如同甩下一切的行囊。背上行囊是過客，放下行囊嚮往詩和遠方

海水逐漸沒過我的小蠻腰，令我向前的步伐愈發艱難，在我的腦海里不停放映着與國棟在舟喬邂逅，交往的一幕幕，現在感覺彌足珍貴。可惜，一切已經無法重新再來了。

我回想這些年所做的錯事，傻事，突然意識到我又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現在還能回頭嗎？罷了，只要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源源不斷犯錯，每天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流過那些懺悔的往事，一旦睜開眼睛，眼前又流過即將發生的懺悔。只有生命結束了，所有錯誤和懺悔才能避免。就讓我帶着那些遺憾和懺悔上路吧。

當海水漫到我的胸部時，在潮汐的作用下，我的身體搖搖欲墜，隨時倒下。我放棄了堅持，準備讓自己的身軀放任自流。

就在這一刻，我耳畔響徹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喚——語嫣！

我不禁打個激戰，猝然回首，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衝進浪潮中，向我壓過來。

我無力地停下來，勉強支撐的身子。他來了，我還捨得死嗎？既然過去一切無法重來，渴望用自己的生命餘生重溫過去那一幕幕的溫馨吧。

我被他從海水中抱出來，又送回來了賓館。

坐在客房裏的床上，我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弱弱地面對他，任由他的懲罰和責罵。

可他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擔心我會感冒，採取一切方式進行補救，在他的眼神里裝滿了關切和憐愛。

我忍住不住主動承認錯誤，「國棟，對不起，我錯了。」

他輕輕簇擁着我，輕輕擦乾我眼角溢出的淚珠，就像一個慈父呵護他的小公主。

「語嫣，為了我，你要好好活着。你的快樂和幸福才是我的最大人生價值。」

短短的安撫令我渾身湧現一道暖流，狠狠扎入他的懷裏，讓他緊緊抱着我。幸福對我來說，在那一刻變得很簡單，就是與愛人相擁時的感動。

閨蜜打來了電話，毋庸置疑，她可沒有國棟那番好脾氣，在電話里狠狠斥責我一頓。我含着眼淚對她道出了初衷——當初接受國棟的照顧，其實是為了報復他。在摒棄前嫌后，我選擇離開，完全是為了愛。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又做了一件天大的傻事。

閨蜜聽我一直懺悔，同樣動了懺悔之心，「語嫣，對不住呀。當初我沒有完全聽從國棟的話，讓你受苦了。其實，你最該報復的人是我呀。」

我黯然搖搖頭，「不，一切都是我的錯，怪不得任何人。都是我的虛榮心害了我。我受到任何懲罰都不為過。可讓國棟為我的失敗買單，真的太不公平呀。」

閨蜜趁機勸道：「語嫣，你可以報答國棟的恩情呀。」

「我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了，拿什麼報答他？」

「語嫣，難道你還不了解他嗎？他追求的是精神生活，不需要你拿物質是報答，而是愛。」

「愛？」

「是的，假如一個男人得到所愛女人的愛的回報，那是最感動的事情。他會為這種感動迸發無窮的動力，幫助他走出困境。」

閨蜜的話令我怦然心動，回想這段日子裏，都是他像寵女兒一樣呵護我，我什麼時候給過他關心和柔情？

我是該改變了，不僅要好好愛他，還有跟他共同撐起目前的困局。

第二天，我一睜開眼睛，他還躺在另一張床上酣睡。最近幾天，他總是哄我熟睡以後，方才入睡，並且不再看手機。顯然，他與李曉慧的熱聊不復存在了。

隆冬的海南，清晨的氣溫很低，缺乏保暖設施的賓館客房也略顯陰冷一些。他身上覆蓋的被子一半耷在了地板上。我趕緊披衣下床，試圖幫他重新蓋好。雖然小心翼翼，還是驚動了他。

他一看我棲身床邊，趕緊坐了起了，眼神略顯迷茫的盯着我看。

我並沒有迴避他，輕輕坐在他的床邊。

他做出了反應，「語嫣，地下冷，快回到你的床上去。」

我輕輕搖搖頭，「不，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他依舊重複道：「地下冷。」

我遲疑一下，把雙腳抬到了他的床上。

他先是一怔，隨即把被子覆蓋在我的下半身。

我挪了挪屁股，幾乎靠在了他的身體一側。

他為了給我保暖，乾脆伸出胳膊摟住了我的肩頭，並且靠得緊緊的，有一種抱團取暖的味道。

我則把腦袋靠在了肩膀上，雖然我倆的關係不算戀人，可這樣的肢體親密接觸早已經司空見慣了。

「國棟？」

「嗯？」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你說。」

「你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嗎？」

他顯得很平靜，摟我的胳膊又加了加力，聲音卻柔聲細語，「語嫣，你怕嗎？」

我緩緩搖頭，「我已經勇敢面對死亡一次了。」

「你覺得早一日離開，就是早一日讓我解脫嗎？」

我鼻子一酸，含淚道：「不，我現在不這樣想了。」

「寶貝，為了我，要好好活下去。只要你不放棄，生命之花就會長久綻放。」

他第一次稱呼我『寶貝』，並且如此動情。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過了良久，我打破沉寂，「國棟，跟你商量個事兒吧？」

「什麼事？你說！」

「咱們回舟橋吧？」

他斷然搖搖頭，「不行！咱們必須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你服藥期間，決不能感冒。」

「國棟，我不想再吃下去了。」

他猝然一驚，使勁搖一下我的肩頭，「別說傻話。醫生說，這種葯不是適合每個患者，對你卻有特效。你必須服完半年的療程。」

「可它太貴了。」

「再貴也不能放棄。你已經服了半個療程了，再堅持半個療程，病就完全好了。」

「會嗎？」

「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我慢慢回味，自從服用了這種葯，我真的沒有過去那種痛覺了。難道上天真的賜予我救命的神葯？

我思忖片刻，便又提議，「即便咱們不回去，也不能住在這裏了。」

「難道你不喜歡這裏？」

「這裏太貴了。」

「傻丫頭，咱們是跟人家簽了合同的，長期租用，房租已經給打了五折了。」

我不禁掃視一下間豪華的客房，遲疑不決。

他趁機勸道：「好好享受眼前這一切吧。我雖然沒有能力買下它，卻可以體驗一下這樣的奢侈。這也算命運對我們的眷顧。」

他的話令我百感交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