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愛上了你

第48章 愛上了你

第48章愛上了你

蝶潤訝然的看着叢雪薇,哈哈笑道:「我蝶潤聰明一世,卻沒想到栽在你這樣一個蠢女人手中,軒王爺想要對付皇上?!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不回去問問你的夫君,如果沒有軒王爺,他可有如今的天下?他不過是一個庸才!你們想要對付軒王爺,就是在對付整個大興王朝,如果你們敢對軒王爺有任何不妥,這天下的百姓定會隨時造反,你們也休想再阻攔烏蒙國的野心!」

叢雪薇盯着面前的女人,冷冷的說:「蝶潤,司馬逸軒傷害了叢王府的人,他害得惜艾沒有了一生的幸福,也害得意兒嫁不得她從小就喜愛的司馬溶,他讓她們姐妹二人反目成仇,這一切的一切,我如何視而不見,這世道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一心對付我,甚至幫助司馬澈用藥對付我,如果沒有惜艾發現的早,只怕我早已經死得不明不白,我如何放得過你,就算不為任何人,我也不會讓自己白白被人陷害!」

蝶潤漠然的說:「為了你坐到如今的位子,你們叢府用了最卑鄙的方法,害死了司馬澈的母親,如你所說,他豈會白白讓人害了自己的母親?!他對付你,實在是太過應該。這事也就是司馬溶還不知道,否則以司馬溶的性格,他豈會輕饒了你,你倒是說說,在皇上心目中,是你重要還是他的兒子重要?!叢雪薇,你要記得,你不可能再有生育的可能,不錯,司馬澈下了葯,讓你小產,但是宮中的御醫卻對皇上隱瞞了此事,除非你可以再有機會生下太子,否則,總有一天,會有一位太子成為新的皇上,不論是誰做了皇上,都會記恨於你,因為是你的出現,使他們中的人或者失去了母親,或者自己的母親失了寵愛,日日呆在冷宮裏無人答理!叢雪薇,除非你可以讓皇上長生不老,否則,終有一日,就如叢意兒所說,這宮裏永遠沒有勝者,也沒有敗者,今日我敗了,改日階下之人就會是你!」

叢雪薇沒有說話,蝶潤說得不錯,那個平日裏溫和安靜的司馬澈竟然可以如此的冷靜的一步一步的讓她落入陷井中,如果她對皇上說起此事,皇上可會相信?就算皇上相信,可會處置司馬澈?她沒有一點把握。

「既然是這樣,我就不可以讓皇上有任何的不妥,我到要看看是皇上如今坐在位子上更讓百姓們順從還是司馬逸軒他更能左右這天下百姓!」叢雪薇冷冷的說,「如今沒有外人,我可以告訴你,現在,我就可以讓皇上下詔書,派人去圍了軒王府,罪名就是:軒王爺使用美人計,讓一個烏蒙國的女子假冒青樓女子的身份接近皇上,引誘皇上,幸虧皇上坐懷不亂,發現了這一切,念在軒王爺是皇上的親弟弟,暫且不追究軒王爺的責任,但是要削了他的王爺稱號,貶為庶民,立刻搬離軒王府,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蝶潤靜靜的看着叢雪薇,突然用哀求的聲音說:「這些事情全與軒王爺無關,如果我告訴你所有,你可否肯請皇上不要為難軒王爺?」

叢雪薇冷冷的說:「如果你早這樣,何必要讓我如此費了功夫!」

「我這兒有一件信物,你拿着這個信物,就可以聯絡上烏蒙國的人,可以從他們口中知道所有的事情。」蝶潤伸手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一件物品,準備遞給叢雪薇,剛一抬腳,突然手捂胸口,臉色變得蒼白,似乎隨時要死過去般,語氣虛弱的說,「對不起,可否請你前行幾步,我把它交於你,請你和皇上說說,這所有的一切,真的與軒王爺無關。」

叢雪薇走到鐵柵欄前,抬手去接蝶潤手中的物品。

蝶潤突然輕輕一笑,唇角流出血來,好象抬手去遞手中的物品,卻從袖口裏一道銀光閃過,一枚銀針深深的射入叢雪薇的胸口,不見血濺,只有一個小小的紅點出現在銀針所刺位置處,如果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與此同時,蝶潤臉色蒼白,也一下子跌倒在冰冷的地上,彷彿用盡了所有的氣力。

叢雪薇全無聲息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表情,胸口彷彿撞在冰山上,整個人從心臟冰冷到全身,麻木,僵硬。她沒有倒在地上,但整個人彷彿石雕般動彈不得。她小瞧了蝶潤,就如蝶潤也小瞧了她,她們彼此的戰爭代價就是彼此傷害了彼此。「你做了什麼?」

蝶潤整個人躺在冰冷的地上,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上帶着一份安慰的微笑,靜靜的說:「可惜軒王爺廢了我的武藝,否則,我可以做得更好,不必欺騙你過來才可以得手。雖然如此,我仍然可以得手,真是上天有眼,你告訴你的皇上,那個愚蠢到家的男人,如果想要傷害軒王爺,我就算是變成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們!你中了我的毒,這種毒,就算是烏蒙國皇宮裏的藥師也解不得,它會讓你慢慢的變老,變成一個醜陋不堪的女子,這種葯毒性極大,作用也極大,在烏蒙國也算是禁藥,輕易用不得,而且極是珍貴,用在你的身上,多少有些可惜,我原本是想用在叢意兒身上的!要想藥性不發作,除非有我配製的解藥。而且,麻煩你給你的皇上帶個口信,如果軒王爺有任何的不妥,他就會知道寵幸我的後果是什麼,對於我不愛的男子我是心狠手辣的女子,為了避免後患,我在與他親熱的時候已經在他身上下了毒,如果他做了令我惱恨的事情,後果就是他成為一個廢人,你告訴他,如果他不想成為一個太監般的男子,就最好不要招惹我!」

叢雪薇獃獃的看着面前臉色蒼白卻面帶微笑的女子,心裏頭一陣陣的發冷,說不出的害怕。這樣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怎麼會有着如此深重的心機?如此的不相信別人,為自己早早的做好安排,以避免發生對她自己不利的事情?

「走吧,你的武藝還不足以應付我的毒藥,司馬澈善良心軟些,他只是慢慢的讓你中毒,並沒有打算立刻要了你的性命,最後也只是讓你傷痛到老而已,但是,我卻不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如果別人傷害了我,我就會加倍的還給他!」蝶潤面帶疲憊之意的說,「而且我也累了,我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但是你要記得,如果軒王爺有任何的不妥,我會讓整個皇宮亂做一團。我會讓皇上哭着喊著來找我,沒有我就不會有他,叢雪薇,我蝶潤說到做到。你最好是相信。走吧,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軒王府,大門上的燈在風中晃動不止,這場風雨是越來越急,冬日的味道是越來越重。大門外五百米處,皇宮的侍衛列成一片,緊緊的圍着整個軒王府,縱然如此,每個人的臉上還是面帶恐懼之意,似乎不遠處的軒王府藏着可怕的東西。

司馬逸軒看着放在桌上的詔書,來宣詔的太監雖然是皇上身邊的人,但他可不傻,他可不敢讓軒王爺跪在地上接旨,他是乖乖的把詔書交給了司馬逸軒,讓司馬逸軒自己看的。皇上的旨意,不論是真是假,對於司馬逸軒來說,幾乎是完全沒有作用的。但是,能夠這樣對待司馬逸軒,皇上也是下了狠心的,太監公公知道,皇上對軒王爺的忌諱是時日已久,早就想着有機會除掉軒王爺的,但是,軒王爺的威望,和他的權利,他還是不想得罪的,就算是軒王爺被削為庶民,他還是覺得恭敬些沒有壞處。別的不說,若是軒王爺一個不高興,只怕是抬抬手指頭,就會送他見了閻王!

「蝶潤她在何處?」司馬逸軒冷冷的問,「皇上把她如何了?」

「她,她被關進了大牢。」太監嚇得一哆嗦,不曉得為什麼,司馬逸軒只是面沉如水,就已讓他心驚肉跳。

「本王要立刻見到她。」司馬逸軒不容置疑的說。

太監硬著頭皮,喃喃的說:「王爺,這,這,皇上,皇上——」

司馬逸軒根本不理會他,站起身來,走了出去,甘南立刻緊跟上,用眼神示意甘北留下,叢意兒還在休息,這件事最好不要驚動了她,免得她為王爺擔心,好不容易才回到王府,和王爺聊了好半天的天,才去休息不久,皇上就生出這些事情來,真是夠可惡的!

甘北明白甘南的意思,安靜的站在原地,盯着太監,看着汗如雨下的太監站在原地渾身哆嗦不止。

外面圍成一團的兵士沒有人動一下,眼看着司馬逸軒和甘南騎着馬從他們眾人眼前飛馳而過,大家自覺的讓出道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的反應,就好象並沒有人從他們眼前消失一樣。

皇宮中,惱怒的皇上一拍桌子,大聲說:「眼裏真沒有朕了嗎?!竟然視朕的兵卒如同不在,簡直是太過猖狂,這大興王朝畢竟還是朕在做皇上,他,不過是朕的一個兄弟,竟然眼中無君!來人,立刻派弓箭手到大牢裏去,只要他一去,立刻用箭陣圍住他,縱然他有着天下最好的身手,也敵不過眾人之箭,若是他敢再做出更出格的事,立刻替朕除掉這個逆弟,朕自然會詔告天下!」

叢雪薇站在皇上的身後,捂著胸口,覺得憋悶的喘不過氣來,派人去二太子府里請叢惜艾過來,竟然說二太子妃不在家,回叢府娘家還沒有回來,只得再派人去叢府請叢惜艾立刻回宮,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這些奴才辦事真是可惱!

司馬逸軒帶着甘南直接到了大牢,躺在床上正在休息的蝶潤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立刻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自己面前,心裏真是百感交集。能夠再見到司馬逸軒,對她來說,就如同做夢一般。「王爺,蝶潤——」

「你怎樣了?」司馬逸軒看着面色蒼白的蝶潤,直接問,「你到底是個聰明的人還是傻瓜一個,本王雖然廢了你的武藝但並沒有傷害到你,你完全可以過平凡幸福的日子,何必賭這口氣。」

蝶潤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胸口隱隱做痛,剛才那根銀針射出用了她太多的氣力,她已經傷了元氣,如今說話都覺得氣喘,她努力平息自己起伏的脈搏,微笑着說:「蝶潤配不起王爺如此疼愛,是蝶潤太傻。蝶潤對不起王爺,如果沒有王爺,就不會有蝶潤,但是蝶潤還是做了對不起王爺的事情。蝶潤跟了皇上,並不完全是因為王爺的緣故,蝶潤,蝶潤有件事情瞞着王爺,蝶潤其實是烏蒙國的公主,我是蕊和萼的姐姐,但並不是一母所生,我的母親是青樓女子,被我父王寵幸後生了我,但是我卻被父王丟在青樓門前,幸虧遇到王爺您救了蝶潤,教了蝶潤一身武藝,可,蝶潤卻還是做了不該蝶潤做得事情,蝶潤接近皇上確實是有目的的,但是,這一切真的不是因為王爺,而是,而是,蝶潤因着自己是烏蒙國的臣民,所以,所以,才會如此。」

司馬逸軒輕輕嘆了口氣,淡淡的說:「就算如此,你也不必搭上自己一生一世的幸福來成全一個國家。本王知道你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就算你是烏蒙國的公主又如何,你在本王眼中,就是只是蝶潤,但是,本王卻不喜歡你的聰明,你總是用你的聰明傷害到你自己,本王原本希望你可以從處罰中得到教訓,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你卻仍然是自作聰明的進了皇宮,你可以順利進入皇宮,本王就已經曉得你不是你表面上看來的這般平常。」

蝶潤低下頭,眼淚止也止不住,一心的委屈,一心的後悔,「王爺,是蝶潤對不起王爺,害得王爺替蝶潤背這些個罪名,皇上他有沒有為難你,聽叢雪薇說,皇上要將您削為庶民?!他有沒有對付您?」

司馬逸軒沒有回答她。

蝶潤看向甘南,甘南猶豫一下,輕聲說:「皇上派人圍了整個軒王府,我們來的時候,軒王府已經被圍成水桶模樣。」

蝶潤一着急,竟然嗆出一口鮮血,喘了好半天,恨恨的說:「就知道他是個不守信義的傢伙,我定不會饒過他們!」

聽得有人聲嘈雜,忽拉拉的進來許多的官兵,將軒王爺一行人圍在中間,全是勁裝的弓箭手,箭在弦上,隨時可發,密密麻麻,鐵定是要等軒王爺出手后立刻齊發射死他們主僕二人。

「你們!——」蝶潤差點昏過去,哭着說,「王爺,您何必來看奴婢,奴婢是罪有應得,您,您,皇上他他,他要如何!——」

司馬逸軒眉頭微皺,淡淡的說:「你們要如何?」

領頭的一位猶豫一下,輕聲說:「王爺,請恕在下無禮,是皇上親自下得命令,請王爺速速回王府,若是王爺再有任何對皇上不敬的舉動,皇上就讓在下吩咐兵士們弓箭齊發,先斬後奏。」

蝶潤大聲喊道:「你們此時去通知皇上,如果王爺有任何的閃失,蝶潤定會讓皇上他生不如死!告訴皇上,我已經在他身上下了毒,不信的話,他可以試試,如果半個時辰后他沒有任何感覺再來找王爺的不是,否則,就不要自以為是!」說話間,唇畔鮮血流了出來,面色愈加蒼白起來。

所有的人眼光齊刷刷的集中在蝶潤身上,一個女子竟然敢給皇上下毒,真是活夠了!但是,她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叢意兒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司馬逸軒一身的鮮血與她告別,微笑着囑咐她要好好的活着,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竟然嚇出了一身的汗,額頭也細細密密的流出汗來。她坐在床上平息了半天,才平靜下來。跳下床,剛要衝出去,發現自己衣衫有些不整,坐到鏡前收拾,手竟然微微的顫抖。

突然,發現窗外火光衝天,現在還不到天明時分,因為下雨,外面天色還是很暗的,突起的火光衝天,照亮了整個軒王府。甘北從外面沖了進來,說:「叢姑娘,快些離開這兒,皇上派人在軒王府外堆滿了柴草,點起了大火,在下得立刻疏散此處的人們,他們都有武藝在身,應該可以闖得出去,您,您快去太上皇那兒,這兒有可以通到那兒的秘道,您,快些離開。」

「逸軒呢?」叢意兒睜大眼睛,出了什麼事情,皇上是怎麼了?

「王爺,王爺去大牢看蝶潤姑娘了,她被皇上關進了大牢,皇上說王爺用美人計引誘皇上,要削了王爺的稱號貶為庶民,如今還沒有回來。」甘北知道此時隱瞞不得,只得說出實情。

「就算是貶為庶民,也不會生出火燒軒王府的事情,定是出了什麼別的事情,否則皇上不會冒此風險針對逸軒!」叢意兒微皺眉頭,說「我要去大牢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叢姑娘!——」甘北焦急的說,「不行,您還是快些離開吧,外面圍了無數的官兵,您要是出去就太危險了,要是王爺知道您冒險去看他,會生在下的氣的!」

叢意兒並不理會甘北,身形一動,已經出了房門,匆忙之間竟然沒有做任何的避雨準備,冒雨縱身上馬,衝出軒王府,那馬也精靈,看到門外衝天的大火,竟然全無懼意,一聲長嘶,縱身躍過火堆沖入人群。一陣熱浪撲面而至,被拋在後面。

叢意兒在馬上高聲說:「我是叢意兒,現在要離開軒王府,出面阻攔故里休怪我劍下無情!」說話間,一把長劍脫鞘而出,火光下寒光逼人。

有箭射來,聽見有人高聲回答:「請恕在下無禮,皇上親自下令,任何人不許離開軒王府,如果出來就亂箭射死,在下知道您是叢王府的千金,也是未來的軒王妃,但是如今皇命在身,由不得我們,請叢姑娘還是回去吧,如今軒王爺已經被削為庶民,您還是呆在軒王府里,等待皇上的處理吧。」

叢意兒眉頭一皺,手中長劍一揮,射來的幾枝箭掉落在地,她也不說話,長劍在手,竟然要硬闖出去,圍上來的官兵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才好。正在此時,軒王府里衝出些人緊緊的跟隨在叢意兒的身後,手中各自帶着兵器,保護著叢意兒向外沖。

圍攻的官兵知道,軒王府裏面的人全都是武藝出眾的人兒,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奴婢也都有着不可小瞧的武藝,再加上並不想真的得罪軒王府的人,畢竟平時大家也是見面有說有笑相熟的人,所以,大家下意識的退讓出一條路來,甘北帶領府中幾個武藝出眾的人保護著叢意兒衝出了重圍,直奔大牢方向而去。

這是她二次來這個地方,卻比上一次熱鬧了許多,許多的官兵獃著,全都是勁裝的弓箭手,密密麻麻的,讓叢意兒的心立刻沉了下來,她幾乎是騎着馬衝進了大牢內。

和大牢外面的熱鬧相比,大牢內卻是寂靜的,所有的官兵全都站在大門處,遠遠的看着關着蝶潤的大牢,隱隱傳來的哭泣聲讓叢意兒的呼吸幾乎終止,她的腦子是空白的,直到到了牢前,她才下意識的跳下馬,獃獃的看着牢前,悲痛欲絕的甘南和蝶潤,甘南抱着雙眼緊閉的司馬逸軒,完全無視自己也受了傷,而蝶潤早已經哭啞了嗓子,一根箭,正中司馬逸軒的胸口,鮮血浸濕了他的衣服,觸目驚心的展現在叢意兒面前。

她突然覺得,呼吸是如此的困難,困難到她隨時可以窒息過去,她的腦子裏全是空白的,沒有任何內容,只是奇怪,為什麼司馬逸軒不睜開眼?為什麼不看她?他什麼時候無視過她的存在?就算是剛剛見面的時候,他也存了心注意着她的存在!他怎麼可以這樣!

她跪在司馬逸軒身體前,伸手去握司馬逸軒的手,冰涼,完全沒有溫度,握在自己手中,緊咬嘴唇,咬出血來,卻不覺得疼,只想用自己的溫度溫暖這雙曾經溫暖的手,如果有機會,如果知道會這樣,她定不會因為自己覺得委屈就離開他,哪怕可以守着他,也是幸福的!她的淚無聲落下,一滴一滴落在司馬逸軒身上,立刻融進那鮮紅的顏色里,找不到痕迹。

然後,淚如潮水,洶湧而至,再也控制不住,就這樣握著司馬逸軒的手,叢意兒讓自己的淚全部流出,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心裏頭好受些。甘南不知道是要抱着主人的身體還是該勸慰傷心的叢意兒,此時,他心中除了絕望竟然再沒有別的感覺。

所有軒王府的人衝上前,一起哭成一團,他們不敢相信,他們的王爺會突然出現這種狀況,皇上竟然可以下令處死軒王爺,但是,很明顯,皇上是存了心的,縱然司馬逸軒和甘南的武藝再好,也不可能抵擋住無數的亂箭齊發!

叢意兒完全沒有了意識,她只是獃獃的握著司馬逸軒的手,靜靜的落淚,原來悲哀也可以如此的無奈。她看着司馬逸軒的臉,他已經沒有了呼吸,皮膚卻依然乾淨溫潤,眉頭微皺,雙目合閉,似乎有許多放不下的心事。身上的衣被鮮血染透,透著一股甜腥的氣味,看起來如此不真實。甚至那冰涼的手,在叢意兒手中握著,竟然也感覺不到真實。叢意兒覺得整個人不是一種悲哀,而是一種崩潰!

「這箭是誰射的?」叢意兒的聲音幾乎是咬着問出來的,彷彿一個字一個字的滴得出來冰意來。

沒有人吭聲。

所有的人全都僵硬的站立着,剛剛的情景是混亂的,沒有人說得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一時之間箭如雨飛,整個的把司馬逸軒和甘南圍在中間,然後,一隻箭正中司馬逸軒的胸口,再然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司馬逸軒突然死在他們的面前,這幾乎是不真實的,怎麼可能,他有那麼好的武藝,但是,再好的傘也遮不住雨落如注,縱然司馬逸軒有着天下無人可比的武藝,也不可能抵得過亂箭如雨!

這是多麼俗套的情景!叢意兒無助的想,就好象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情景,男女主角在知道彼此相愛的時候卻突然遇到了生離死別,看得時候總是要落下些淚來,替電視劇中的男女主人公難過,期望他們可以白頭到老。但是那是電視,悲哀是可以慢慢的消失的,到真的事情發生的時候,竟然只有無助一種感覺。她要司馬逸軒醒過來,她要他好好的活着,縱然他的愛情依然是遙遠的,是她把握不住的!

「逸軒,這並不好玩。」叢意兒落着淚輕輕的說,「你,不可以這樣開我的玩笑,在我終於決定好好愛你的時候,決定放掉所有來珍惜你的時候,你卻這樣不說一聲道別的話就離開,留我一個人在這兒,有什麼意思?你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人,怎麼可以有這樣的結局?如果你是司馬希晨和司馬銳的來生來世,你絕不可以悔約,你答應過要生生世世照顧我的,我千里迢迢的趕來,你卻不肯好好的陪我!為什麼總是你在這兒等我,不是我在遙遠的他鄉等你?」

她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但每一滴淚落下來,都讓在場的人心中一顫,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

「到底是誰射出的箭?」甘北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但是沒有人敢回答。

「甘南,不必再問。」甘南疲憊的說,「此時,沒有人敢承認是他出手殺死了主人,但是,一旦他覺得主人再也不具有震懾力的時候,他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召告天下,是他,一箭射中了軒王爺,是他為當今皇上立了大功,我們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甘北茫然的看着甘南,傷心的說,「在下不相信,不相信主人就這樣說離開就離開了,他是大興王朝的核心,沒有他,就不會有大興王朝。為什麼一隻箭就可以讓他離開?!他不應該這樣的!」

叢意兒安靜的看着面色平靜的司馬逸軒,靜靜的落淚,手中司馬逸軒的手,完全沒有溫度的握在手中,再也感覺不到溫暖和踏實。這樣一個驕傲的男子,遠避所有人自信的活着的一個人,用最溫暖的心來呵護着她的男子,就這樣毫無聲息的躺在她的面前,任她如何傷心難過,如何呼喚,卻再也喚不回!

「皇上駕到!」有人高聲宣讀。

蝶潤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憤怒的盯着門口,看着皇上和皇后二人慢慢的走了進來。皇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司馬逸軒,眼中閃過一絲悲哀的表情,但轉瞬即逝,臉上的表情肅穆。叢雪薇的臉色微微蒼白,脂粉的顏色看起來微微有些病態的紅暈,華服下的身體似乎有些體力不支的虛弱。

「來人,把軒王爺的屍體抬下去,傳朕的旨意,厚葬,雖然他受了烏蒙國女子的誘惑做了對大興王朝不利的事情,但念在他是朕的兄弟,仍可厚葬。傳朕旨意詔告天下,削去他的王爺之位,將軒王府拆掉,從此之後,大興王朝不再有什麼軒王府,也讓朕的兄弟們曉得,不要自以為是的打這江山的主意。祖輩們爭下這江山不容易,朕不允許這江山葬送在這些人手中!」皇上很威嚴的說。

叢意兒安靜的看着幾個走上前的人,目光中有着令人心寒的漠然,卻令所有上前的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叢意兒,你不要太過猖狂!」皇上有些氣惱的看着不做聲的叢意兒,一張臉,蒼白,卻清麗如仙,是一種他不熟悉的感覺,是一種平視,是一種根本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中的坦然,那眼神象透了司馬逸軒,看起來極是可惡,卻也讓他心中有些不太自在。「不要以為你是司馬逸軒的人,朕就不敢如何你,朕要你的命不過是抬手間,如果不是看你父親的面,朕早就收拾你了。來人,將軒王府的人統統攆出王府,削為奴婢,包括這個叢意兒!」

叢意兒依然是不吭聲,輕輕抬手阻攔了剛要站起身來的甘南,安靜的看着圍在自己周圍的人。目光如水,卻寒可砭骨!

「意兒——」叢雪薇有些悲哀的看着自己的侄女,那眼中完全的不認命不退縮,象透了她的母親,那個死時仍然純凈如水,坦然自如的女子。

一聲清脆的聲音,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你若敢動軒王府中任何人一根手指頭,我隨時可以取你性命,縱然你是大興王朝的皇上!」叢意兒安靜的站在皇上面前,一柄劍劍尖輕輕的壓在皇上的頸上,「你殺了逸軒,我會用一生的時間讓你活得忐忑不安!」

皇上一窒,他想喊人過來幫忙,卻覺得冰冷的劍尖隨時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面前的女子根本不介意生死,似乎打定了主意,與他做對到最後。他若殺了她,反而是成全了她,但是,他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想殺眼前這個女子,似乎比殺司馬逸軒容易不到哪兒去。殺了司馬逸軒,完全是個巧合,不曉得哪個人射出這隻箭,正好射中了司馬逸軒的胸口,令他一箭送命!

「意兒!——」叢雪薇絕望的喊了聲,「你,你要做什麼?!」

叢意兒看也不看叢雪薇,冷冷的說:「你說我此時心情能做什麼?!若是招惹了我,叢意兒何曾怕過什麼?!信不信我如同昔日般攪亂整個大興王朝!」

皇上覺得額上有冷汗冒出,叢意兒根本不怕死,她把生死根本放在一邊,他身邊有許多持劍的侍衛,但是任何人出手都不會快過此時的叢意兒,就算是此時有人一箭射來把叢意兒也來個一劍穿心,但是只要叢意兒手一哆嗦,就足可以讓他立刻見了閻王!「你要如何?」皇上的聲音有不可控制的顫抖,聽來有些可笑。

叢意兒並不收劍,冷冷的說:「讓你的侍衛們在我視線內消失,免得我一時生氣手下沒有分寸要了你的命!」

「叢意兒,不必怕他,也不必忌諱他!」蝶潤一邊高聲說,她此時根本已經忘記了爭奪,只知道有人殺了她最愛的男子,她想做的只有報復,「我在他身上下了毒,沒有人有解藥,就算是叢惜艾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這狗皇上不知道他中的是何毒,有怎樣的難受!他若是敢碰一下軒王爺,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皇上一哆嗦,並點背過氣去,說不出一個字!

叢意兒並不懷疑蝶潤的話,輕一收手,收回了劍,剛要轉身,幾個侍衛立刻圍了上來,甘南身形一縱,劍起落之間,只看到鮮血飛濺,幾個侍衛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已經倒在地上。

叢意兒臉色一沉,一劍送過去,皇上只覺得頸上一涼,耳聽得叢雪薇一聲驚呼,有些猶豫,不曉得出了什麼狀況。叢意兒冷冷的說:「一個不守信用的皇上手下有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實在不意外,我只是小小教訓一下,你此時的傷離你的氣管不過分毫,若是我手下再用一分力,你就會當場憋命,讓你手下的人安生些。我要帶逸軒離開,包括蝶潤!」

皇上下意識的一摸脖子,一手粘粘的血,讓他臉色一變,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竟然敢威脅堂堂的大興王朝的皇上,她真是不知死活了,但是,此時可以如何?!真是不知道,司馬溶看中了這丫頭什麼好,不過是長得清秀些,看着順眼些,但是,這在大興王朝也算不上獨一無二,比叢意兒好的姑娘多的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丫頭如此不省事,惹得這麼多人為她亂了分寸,使得整個大興王朝沒有規矩!他一個堂堂的皇上,何曾受過如此的窩藏氣!

叢雪薇站在皇上身後,輕聲說:「皇上,還是讓她帶軒王爺和蝶潤離開吧。這丫頭的武藝絕不次於她母親,您現在受了傷,也需要儘快的療傷,且不與她生氣吧。」

皇上看了一眼叢雪薇,無奈的點了點頭,愣怕橫,橫的怕不要命的,這叢意兒偏偏就是個不要命的,他能如何?!至少此時不能如何!「好吧,看在你姑姑的份上,你帶他們離開吧。」

叢意兒輕輕哼了一聲,和軒王府的人帶着司馬逸軒的屍體以及蝶潤離開了大牢,一行人,面色凝重,腳步沉重。

軒王府,一片狼籍,他們離開時皇上派人在外面點燃了柴草,此時燒得正旺,幾乎已經有半個王府消失在大火中,好在府中的人都會武藝,再加上圍攻的人多少有些擔心沒有盡全力,所以除了王府看起來已經不可修復外,只有一些人受了傷,並沒有人死去。叢意兒站在那,看着一片大火的軒王府,心中有些顫抖,如果司馬逸軒還活着,看到這種情景會怎樣的傷心?

「我們去舊居吧。」叢意兒有些疲憊的說,「這兒無法讓你們再呆下去,我們送逸軒去舊居吧。」

甘南點了點頭,輕聲說:「只怕此時太上皇還不知道,這幾日正是太上皇閉關的時間,沒有人敢打擾他,皇上一定是特意揀了這麼個時間鑽了個空子,若是太上皇知道了,定是不會輕饒了他!」

「他這樣做,絕對不是一時衝動,一定是籌劃了許久,才敢出手。」叢意兒用手按了按額頭,看着車內安靜無聲的司馬逸軒的屍體,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太上皇知道又能如何?不過是難過,也得接受,一樣都是親生子,失了這個,真的能再失掉另外一個嗎?只怕是他早已經派人封鎖了消息,太上皇一直覺得他不能夠成氣候,所以並不會特意留意他,此時我們去太上皇那兒,也不是容易的事。」

甘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低下頭,哽咽不能語。

「逸軒,」叢意兒輕聲說,「原以為來自遙遠的地方,可以從容應付這兒的一切,自以為自己是冷靜的,洞悉所有,卻原來,也一樣的無能為力,若是可以,我寧願自己是愚鈍的,只要可以讓你如舊的活着,此時想,哪怕只是知道你還活着,也是一件天大的幸福。」

淚一滴一滴掉落,除了落淚,叢意兒竟然再也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些什麼,所有的所有,都只是單純的反應!

一行人停了下來,正如叢意兒所猜測的,皇上早已經派人封鎖了去舊居的路,還在十里之外,就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宮裏的兵士。皇上不是個笨蛋,他知道也許手底下的人的武藝比不上軒王府的人,但是他用了箭,這種可以遠距離發射的東西,而且是密集的,沒有規律的,純粹是亂箭齊發,而且事先並不打招呼,當這些人剛一進入射程,立刻亂箭如雨。這一群人一定是皇上的親信,他們完全不顧及什麼,根本就是毫不停頓,立刻就有人中箭倒地。這兒和大牢不同,範疇更大些,官兵更多一些,而且更無所顧忌些!甘南不敢戀戰,立刻護著叢意兒一行人向後退,卻發現,皇上已經派人埋伏在來時的路上,只是他們眾人太過悲哀,沒有發現而已,他們能夠後退的地方竟然只有高高的懸崖,但是,懸崖後面就是萬丈深淵和波濤洶湧的大海!

叢意兒腦子裏一片空白,突然想起久遠的自己,那個現實中的自己,常常會有這樣的情形,來自紛亂的現實,熟悉的周遭,就如此時這般前無進路后無退路。此時,她再次有了這種茫然而慌亂的感覺。看着躺在車內依然平靜的司馬逸軒,叢意兒突然淚落,這次的淚是溫暖的,不是冰冷的滑落的,在腮邊輕輕掉落,卻溫暖了整個的身心,還好,有司馬逸軒在,雖然他已經不再說話,不再呼吸,但是,最起碼還有他在,有他在就好,縱然失了性命,其實也是幸福的,因為可以有司馬逸軒陪着,她一定不會寂寞,而且也不必再理會這些所謂的是是非非。可以安心在九泉路上做對快樂伴侶!

握著劍,感覺到沉沉的感覺,突然了解了叢意兒的寂寞,她在這個朝代獃著,呆得異常的寂寞,所以她用心的愛着對她微笑的司馬溶,縱然她知道司馬溶是如何的不堪,如何的不放她在心上!也正因為她寂寞,所以,她留給此時的自己太多的東西,流雲劍其實就是一種寂寞的劍法,如果沒有寂寞的心靈和環境,沒有一種遠離世人的安靜,絕對練不成這種武藝。在漫漫的歲月中,寂寞的叢意兒在遠離人的寂寞時間裏,拋卻白日的浮躁,一點一點的將武藝滲透進她的生命,才有了此時縱然自己不會武藝卻一樣可以信手拈來。但願叢意兒在她的時代里活得幸福,她一定可以活得幸福,因為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卻可以保護自己,可以不必受任何來自他人的傷害,這就是一種遠離俗世的安靜和幸福。她一定會幸福!

「叢姑娘——」甘南仗劍護在叢意兒前面,現在他們真的是別無選擇,除了向懸崖方向退,還真的是沒有辦法面對圍過來越來越多的官兵,他們採用人海戰術,一步一步的仗着人牆向前逼,「您小心些,主人出了事,您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他的聲音中透著悲哀,他不知道要怎樣才好,只知道,要用盡一切辦法保證叢意兒活着!

叢意兒並不忍心下手,雖然劍在手中,而且劍術精妙,卻仍是步步後退,退到再無退路。她輕嘆口氣,沖着圍上來的官兵,說:「你們到底是為何如此,放着好好的生命不珍惜,卻到了這兒圍住我們,就算殺了我們,你們也不過成就了一個昏庸無道的皇上,他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會痛下殺手,怎麼會顧念你們?!」

就在叢意兒說話間,有人下令放箭,這個皇上,似乎只會用這一招,不過,這一招好象特別管用,縱然武藝出眾的司馬逸軒也沒能逃過暗箭一枚而失了性命,眾人齊齊射箭,就算被圍住的人有再好的武藝也難抵四處亂箭齊發。叢意兒和甘南一行人不得不打點起精神應付這不停射來的亂箭!圍在最前面的人有被亂箭射中倒落在地,絆倒了後面的人,一時之間場面極是混亂,縱然叢意兒再心存善意,但為了避免葬身於亂箭之下,也不得不使出狠招,自然也有些人中劍倒地,一時之間擁擠的人一片混亂,從各處射來的箭根本不長眼,使得一些官兵不停的倒在地上。

突然,一隻箭射中了一個官兵,他一個踉蹌摔向地面,在他落下之前,他的身體突然傾斜向一邊放置司馬逸軒屍體的車輛,同時絆倒了幾個附近的官兵,同時倒向車輛,使得車輛側翻到一邊,司馬逸軒的屍體從車上掉落下來,摔在地上。叢意兒一眼看到,縱身躍過去想要接住,卻被突然衝上來的幾個官兵擋住,她一時騰不出手來,眼睜睜的看着司馬逸軒的身體摔在地上,並且滾落向懸崖邊。叢意兒心中一緊,閉上眼睛,手中的劍一抖,幾個圍住她的官兵只覺得頸間一涼,倒在地上,叢意兒縱身躍過去,一把拉住司馬逸軒冰冷的手,但是,偏偏就差那麼一點點,她的指尖剛剛觸到司馬逸軒的身體,司馬逸軒的身體就由懸崖邊滑落下去,叢意兒腦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想要縱身而下,甘南眼尖看到,不顧圍住他的人,及時衝過去一把拉住了叢意兒的胳膊,一隻箭正中他的大腿,他倒在地上,但仍是死死的拉住叢意兒,甘北一邊衝過來幫忙。叢意兒茫然的回頭看着甘南,看到甘南眼中的乞求,她有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獃獃的看着甘南和混亂的眾人。

「叢姑娘!——」甘南悲哀的喊,「主人他肯定不捨得您出任何問題,您若是也去了,主人的仇要如何報?!」

叢意兒有些不解的看着甘南,他在說什麼?只覺得頭有些暈,人有些混亂,眼前的物品有些模糊,腳底下有些站不穩,隱約聽得甘南有聲驚呼傳來,也覺得身體有些下墜的感覺,耳邊隱約有風吹過,涼涼的!然後,似乎撞擊了一下,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到了。

甘南獃獃的看着面前,叢意兒站着的地方是懸崖的邊邊。她腳下有塊石頭鬆動了一下,所以,她摔了下去,因為突然,因為下落的速度快,甘南一下子沒有拉住,只抓住了一片衣袖。他的指尖深深陷進皮膚里,鮮血迅速染紅了那片衣袖。這突然的變故,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官兵們統統都住了手,司馬逸軒死了,掉下了懸崖;叢意兒也摔了下去,那麼高的懸崖,也必死無疑!皇上要殺的人都死了,死得如此不驚天動地。尤其司馬逸軒死得那般簡單!

大家心中都覺得非常奇怪,彷彿空的難受,難受的想要立刻死掉!想到這個大興王朝再也沒有了軒王爺,好象是一件實在奇怪的很的事情,好象沒有了軒王爺,就沒有了大興王朝一般!

很冷很冷,冷得彷彿骨頭都僵住了,沒有一點的溫度。一時之間,叢意兒還真是不知道自己呆在什麼地方,看着周圍,黑呼呼的什麼也看不到,視線中除了黑還是黑,有流動的空氣和寒冷的風,吹得她直打哆嗦,但是,這兒到底是哪兒?

是大興王朝?還是她的蓮蓉時代?

不可能她又穿回來了吧?這兒是現代嗎?那麼高的懸崖摔下來,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除非她是神仙,否則她必死無疑,難道說,在大興王朝有地獄和天堂存在?!

叢意兒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碎掉了,但是,她到並不怎麼害怕,司馬逸軒已經不在了,死對她來說,其實是最快樂的事情。她到大興王朝的最初也是盼望想要死掉回到她的蓮蓉時代的,但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有些猶豫的,畢竟對這個大興王朝是充滿了好奇的,而如今,天知道,又發生了什麼。死最好,可以再遇到司馬逸軒。

過了好久,大概有幾個時辰的功夫,這期間叢意兒時而昏睡時而清醒,交錯著,直到一線光線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她才驚訝的發現,天知道,她若是知道這些個時辰自己是如何度過的,一定不會睡得着,因為她就在懸崖的邊邊上,身子卡在一棵彎曲的樹桿與懸崖的夾縫間,僥倖活了下來,下面是望不到底的懸崖和洶湧的海水,晨時的風吹得她一陣陣的發冷,她是個醫生,她知道,她時而昏睡時而清醒是因為她感冒了,而且是重感冒,渾身無力,腦袋沉得隨時可以掉下來,讓她的思維總是慢吞吞的。

她認得這兒,這兒是大興王朝,因為她視線之中沒有任何現代的痕迹,除了太陽紅燦燦外,天空乾淨的看不到任何現代的痕迹,透通的藍色讓她的心立時澄靜了許多。只是,悲哀是心中唯一的感覺,讓她看輕了所有,司馬逸軒已經死了,這是她不害怕的唯一理由,無論出現什麼,都不重要,她離不離得開這個地方,無關緊要,隨它去!一閉眼,叢意兒想要縱身躍下。

「丫頭,我好不容易抓住你,你卻去尋死,太浪費我的辛苦了吧。」一個聲音與一隻手同時出現,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胳膊,讓她只做了下跳的姿勢,人卻好好的呆在原地沒動。

叢意兒嚇了一跳,她剛剛明明沒有看到有人,除了懸崖就是卡住她的這棵老樹,而且她人在懸崖一半處,根本沒有人可以下來或者上來,怎麼突然有人聲傳來?!

她順聲望去,發現在老樹的枝節上坐着一位老嫗,白髮如霜,面上皺紋滿布,骨瘦如柴,在樹枝上坐着被風一吹隨時要掉下去的模樣,嚇得叢意兒脫口說:「前輩,您小心些!」

老嫗哈哈一笑,說:「丫頭,倒是個乖巧的人兒,這個時候還記得關心我,你呀,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一晚上的功夫,你一會睡一會醒,嘴裏嘮里嘮叨的說着夢話,一個勁的說什麼司馬逸軒,是不是這大興王朝的軒王爺呀?又是一個痴心丫頭。」

叢意兒聽到從別人嘴裏說出司馬逸軒名字,心頭一跳,說不出的難過,眼淚掉了出來,有些茫然的看着老嫗,悲哀的說:「原以為已經知道他死在自己面前,只想着如果死了就可以見到他,但是,聽到別人說出他的名字,卻一樣是如同刀割在心上一般,您何苦救我,若是我跳下去,這萬丈懸崖定是活不下來,死了,就算見不到他,也可以落個心靜,不必傷心落淚。」

老嫗輕嘆口氣,淡淡的說:「你是若水的女兒吧?模樣還真是像。如果我猜得不錯,你還得乖乖喊我一聲婆婆,我是你母親的師父。」

叢意兒眼睛瞪得好大,看着面前的老嫗,有些奇怪,這就是江湖上的大魔頭嗎?她還以為是個男子呢?怎麼是個如此瘦弱不堪的老嫗,看模樣已經老的很厲害了,她是『母親』的師父嗎?她是一個讓江湖上的人談而色變的大魔頭嗎?!

「您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大魔頭。」叢意兒老實的說,其實她也想像不出,怎樣的人才算得上是江湖人口中的大魔頭。

老嫗哈哈一笑,提着叢意兒的身體縱身輕鬆的一躍,竟然落在一個飛過來的大鳥身上,那鳥身形巨大,竟然托著二人輕鬆的飛在半空中,滑過一條優美的弧形,於陽光中展翅而飛。叢意兒傻獃獃的看着身邊的老嫗,隱約看到懸崖上仍然有許多人影,不曉得情形如何了?

「他們不會有事,以他們的武藝那群笨蛋奈何不了他們。」老嫗淡淡的說,她的聲音聽來有些沙啞,但是卻很有份量,「一個昏庸的皇上,難怪他爹始終不放心,只是智者千慮終有一失,那個老皇上還是疏忽了,白白葬送了自己最優秀的兒子,那個司馬逸軒,確實是人中龍,只是可惜——可惜是個不肯再愛的人,否則,也不會心靜如水,捨得下一切。」

叢意兒一愣,不解的說:「什麼叫可惜是個不肯再愛的人?難道他有自己放不下的心上人?」

老嫗嘆了口氣,說:「我認識他的師父,也是個脾氣執著古怪的傢伙,死心塌地的喜歡着你的母親,對啦,你叫叢意兒吧?這名字還是我替你母親為你取的,你喜歡嗎?司馬逸軒是個學武的奇才,但是他太冷靜,他說,他這一生不願意再愛,他師父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他只說,心裏頭總有些說不出的牽掛,所以,乾脆不愛,反正這大興王朝沒有他值得去愛的人,他曾經開玩笑說,也許人真有三生三世,他的愛,在前生前世中已經用盡了,再也不願意愛了,聽來很是奇怪,但是,見過他幾次,他對女人始終是冷靜的,他師父曾經以為他不喜歡女人,哈哈,不過,他的女人緣可真是好的不得了。」

叢意兒茫然的看着老嫗,不錯,司馬逸軒就是這個樣子,他總是那麼的冷靜,他總是逃避感情,甚至對自己,感情也表現的淡淡的,彷彿不是那麼的灼熱,彷彿是害怕愛上自己。

「你愛他嗎?」老嫗讓大鳥落在一處叢意兒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是個山中的小院落,僻靜的很,但很乾凈,木柵欄上爬滿淡紫的說不出名字的小花,還有幾株楓葉紅得如同初生的太陽,木頭建的房子,有些歲月的痕迹,但是,看着卻極是親切,「喜歡這兒嗎?這兒是你母親小時呆過的地方,她是我一手養大,武藝也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可惜也是個痴情的主兒,為了你爹,白白丟了性命。」

叢意兒幾乎沒有時間感到悲哀,看着四周圍,這兒真是漂亮,有一條小溪流過,看得見魚兒遊動,地上青草仍然茂盛,雖然顏色有些許枯黃,星星點點的小花點綴其間,煞是好看。「這兒真是漂亮。」

老嫗微笑着說:「你母親一直居住在這兒,直到她遇到你父親。不過,這也是個人的命,婆婆我看得開,她只要過得覺得值得就好,幸福與否,只有她自知。不過,看到她留下你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兒,還是蠻讓我覺得欣慰的。丫頭,司馬逸軒不是一個輕言感情的傢伙,你若是喜歡他,或許會很辛苦,他離開了,你得學會忘記他,好在你還沒有愛得忘了自己。」

叢意兒在一處木凳上坐下,有些黯然的說:「婆婆,他是意兒的痕迹,他走了,意兒只覺得整個人索然無味,意兒真的很愛他,他走了,就好象抽空了意兒的生命。」

老嫗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停了一下,想起什麼來說:「你一定是餓了,我去做些吃的給你,也是幸運的很,今日在外面的時候遇到一個不知趣的傢伙,招惹了我,我才會去了懸崖那兒,正好遇到你從懸崖上失足,剛好一把抓住你,但是司馬逸軒那傢伙卻是掉進了大海里,到好,省得他那個皇上哥哥還要拿他的屍體做文章。」

叢意兒沒有說話,只是傻傻的坐着,腦子裏卻是一片的空白,自己也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

叢惜艾撥弄著面前的火,她消失了,竟然沒有任何人來找她,不僅二太子府里沒有人找她,就連叢王府竟然也沒有人關心她的死活。不過,這兩日倒是出了不少的事情,最厲害的就是軒王府讓皇上派人給燒了,軒王爺也被處死!那一日看到軒王府在火海中化為灰燼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呆住了,不曉得出了什麼事情,但這事定於當今皇上有關,否則,哪裏有人會有這種膽量,然後看到宮裏的人在大街上張貼的告示,說是軒王爺貪心於皇位,竟然派身邊的一位青樓女子去色誘皇上,幸虧皇上英明及時發現,制止了由軒王爺一手操縱的叛亂。叢惜艾真是覺得可笑,竟然當街笑出淚來。

回到這幾日寄居的地方,看到那個乞丐仍然坐在那兒,她點了他的穴位,他動彈不得,其實她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可能只是為了在寂寞的長夜裏,有一個人陪在身邊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雖然只是個乞丐,但是,在寂寞的長夜裏,在她難過的時候,看到身邊有這麼個人在,竟然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你真是幸福,是個啞巴,只要吃飽了就好。」叢惜艾坐在火堆前,看着面前的乞丐,嘆了口氣,輕聲說,「你知道嗎?大興王朝出了大事了,軒王爺讓皇上給處死了,聽說屍體掉入懸崖,對啦,還有未來的王妃,也就是我的妹妹叢意兒也掉入了懸崖,現在還生死不明,真是想不到!喂,你,你,你怎麼了?!——」

司馬溶開始沒有聽明白叢惜艾說得什麼意思,她怎麼可以如此冷靜的說出司馬逸軒和叢意兒的死訊?!父王怎麼真的對他們二人下了殺手,他真的這麼恨皇叔嗎?!雖然自己也恨,可是,也只是想想,卻並沒有真的打算要治他們於死地!只覺得心裏慌亂,竟然一口嗆出鮮血來,悲哀有時候,是沒有反應的,甚至只是一種鬱悶之氣,想喊喊不出來,想哭哭不出來!

「他們,死了?!」司馬溶想問,卻說不出話來,只是獃獃的看着叢惜艾,但是嘴形卻泄露了他想問的問題。

叢惜艾點了點頭,淡淡的說:「是的,他們都死了!」說完這話,淚水已經奪眶而出,滴落在地上,火苗映得她的臉極是不真實,「聽市井百姓們講,皇上派人圍攻了軒王府的人,逼他們到了懸崖那兒,軒王爺和叢意兒雙雙掉入懸崖,他們終於是圓了心愿,可以好好的呆在一起了,再也沒有人可以讓他們二人分開了!我原是想死,但是現在卻不想死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要親手殺了害死軒王爺的人,而且,我還要殺死逼我妹妹掉入懸崖的人,就算要殺也是我殺她,豈能輪到別人殺她!」

司馬溶只覺得心裏頭堵得難受,說不出的難受,但又什麼也做不了,急得整個人臉都變了形,最後,終於哇得一聲哭了出來,似乎這是他唯一可做的,他恨司馬逸軒,但是並不想他死!此時知道父親殺了皇叔,從此後這大興王朝再也沒有軒王爺這樣一個人,也再也沒有精靈可愛,冰雪聰明的叢意兒,似乎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叢惜艾獃獃的看着面前的乞丐焦躁不堪的哭泣著,甚至跺着腳,整個人在地上團團轉,好象瘋掉般,到止住了淚,大聲說:「你怎麼了,瘋了嗎?好好的發什麼瘋?你不過是一個乞丐,軒王爺和叢意兒死與你何干?你不許這樣!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說話的人啦,就連我的父母也不關心我的生死,那個二太子視我為眼中釘,你是我唯一認識的相信的人,你不可以出事,如果你出了事,我,我就真是沒人理的人啦!」

司馬溶愣了愣,看着叢惜艾,看到叢惜艾一臉的無助,到有些意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叢意兒的死訊讓他整個人空了般的難受,他現在寧願她活着,縱然她一生一世都不會愛他,縱然她一生一世都只能陪着他的皇叔,他都希望她活着!原來愛一個人,只要這個人好好的,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叢惜艾落着淚,無助的說:「雖然你是個乞丐,是個百無一用的傢伙,但是,我,此時真的不希望你出事,不知道,二太子如果知道了叢意兒的死訊會如何?想一想,他也真是可憐,不能娶他愛着的女人,也是我辜負了他,並沒有好好的珍惜他的愛,甚至還欺騙了他,若是早告訴他,或許他和叢意兒還可以走到一起,人呀,哪裏有後悔葯可吃,只是如今嫁了他,只能說我是自找的!」

司馬溶獃獃的站在原地,叢惜艾的話聽來如同針扎在他的心裏頭,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她口中的二太子,她還會這樣說嗎?

皇上坐在龍椅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太子,沉聲說:「一切可都辦妥了?」

司馬澈並不抬頭,並不看坐在自己父親身邊的叢雪薇,安靜的說:「一切已經照父王的吩咐安排妥當,軒王府里的人因為都有武藝在身,能夠抓回來的都關在了大牢裏,逃走的已經派人四處追捕,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至於皇叔和叢姑娘,想來已經都送了性命,皇叔中了致命的一箭,正中心臟,當時就畢命,當時在場的人已經都封了口,至於叢姑娘,應該是無法再找得到,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落下去,下面就是萬丈深淵,肯定是沒有希望再活下去。叢王府那邊已經囑咐過,應該不會有事,皇後娘娘也是國事為重的人,不會介意的。」

叢雪薇恨得牙痒痒,什麼叫皇後娘娘也是國事為重的人,不會介意的?!死的是自己的侄女,是自己二哥的唯一血脈,她要如何在九泉之下向自己的哥嫂交待?!真是!可惡!尤其是就是眼前這個人為自己下了毒,自己卻不能向皇上說明,更是讓她心中惱恨!問題是,這些天,惜艾跑去哪兒了?二太子也不在府里,難道是二太子良心發現,帶她出去玩了?!聽起來好象不太真實!

皇上喘了口氣,這些日子總是覺得疲倦,做什麼都沒有意思,初時還是擔心的很,擔心蝶潤那賤人如何下了毒,但好象沒有什麼異樣,只是覺得有些疲倦,傳了太醫,也查不出個所以然,已經派人去烏蒙國請大夫,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可找到蝶潤那個賤人?」

司馬澈搖了搖頭,依然頭也不抬,恭敬的說:「孩兒派人在軒王府里四處仔細找過,沒有蝶潤的影子,抓來的人都說並不知蝶潤在哪兒,孩兒覺得他們不會說謊,畢竟叢姑娘呆在府里,皇叔不會讓一個傳聞中與他相熟的女子呆在府中的,估計她是早早就離開了,只是不知去了哪兒,孩兒正在派人找尋。」

「一定要找到她,朕要親手殺了她,朕要千刀萬剮了她才解心頭之恨!對啦,你爺爺可知道了這事?」皇上恨恨的說。

司馬澈再次搖了搖頭,輕聲說:「祖父仍在閉關中,他老人家暫時還不知道這事,孩兒覺得暫時不要讓他老人家知道的好,若是知道了,一時傷心是難免的,以他老人家的年齡,若是傷心過度出了事情只怕不好對列祖列宗交待。而且,他老人家也是我們大興王朝的中流砥柱,出不得事情。這事還是交給孩兒處理吧。」

皇上點了點頭,心中長出了口氣,終於可以好好的做自己的皇上了,對啦,這幾日好象一直沒有看到司馬溶,那個天意註定的皇上人選,這孩子,難道還沒有放下叢意兒那丫頭?!「對啦,你去看看你弟弟吧,這幾日朕也不見他來向朕問安,你去和他說一聲,就說是朕說的,朕已經派人和烏蒙國說好,隨時可以讓他們的蕊公主嫁入二太子府,只要溶兒他高興就好。」

司馬澈輕輕點了點頭,恭敬的說:「孩兒知道,孩兒這就去他那兒看看,他是大興王朝未來的皇上人選,縱然一時孩子氣,終不會把整個國家置之腦後不顧,也許是這幾日去了別處散心,過些日子就會過來看望父王。」

皇上覺得心口堵得難受,喘了口氣,說:「可派人找到你皇叔的屍體?以及叢意兒的屍體?」

司馬澈仍然低着頭,輕聲說:「孩兒四處找尋過,但是,那懸崖高過萬丈,而且下面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縱然是武藝再高,也不可能存活下來,更何況當時皇叔就已經去了。父王您可放心,孩兒會好好的處理他們二人的後事,再怎麼說,一個是大興王朝的軒王爺,一個是未來的軒王妃,縱然有再多的不是,也由不得外人指手畫腳,這些畢竟是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不提最好。」

皇上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其實朕心裏也難受,畢竟是朕的親兄弟,自小一起長大,而且也幫了朕許多,他這一去,朕心中真是難受的很,可是卻無從說起。其實他要是想要朕的位置,完全可以告訴朕,朕並不在乎這所謂的帝王之位,若是他喜歡他肯坐,朕到正好可以落個清靜,可以和雪薇好好過自己的逍遙日子。但是,他卻用一個青樓女子引誘朕,還害得朕的皇后也中了毒,真是可恨!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再怎麼說,他也是朕的親兄弟,怎麼可以讓別人看笑話,你要好好的處理他們二人後事,就算是找不到屍體,也要隆重的安葬他們,也可告慰列祖列宗。」

司馬澈恭敬的說:「孩兒謹記心中,孩兒這就去辦。」

走出皇宮,伺候司馬澈的奴才立刻緊跟而上,司馬澈這才抬起頭來看着前面,一張清靜的臉,眉宇間藏着看不出的種種心事,他頭也不回,淡淡的聲音幾乎聽不真切。「可都處理妥當?」

那奴才的腳步輕快的很,看得出來是個武藝極高的人,年紀不是很大,但很內斂,輕聲說:「都按主子吩咐的做好了,主子可以放心。」

司馬澈點了點頭,輕聲說:「只是難為叢姑娘了,希望她最後可以了解皇叔的一片苦心。」

「有無心大師照顧,叢姑娘絕對不會有事,幸好當時無心大師趕得及,否則真是罪過大了。」那奴才輕聲說,「這畢竟是險招,錯一分一秒都是要命的事,主子要小心些,奴才覺得皇後娘娘對主子有些懷疑,奴才擔心二太子妃多少知道下藥的事。」

司馬澈面沉如水,冷冷的說:「就算她知道又能如何?當年若不是她,我的娘親哪裏會無辜的失了性命,還連累了娘親腹中尚未出世的嬰兒,大興王朝少了一位可愛的公主!我若不報當年之仇,如何對得起生我養我的娘親,她老人家才是大興王朝唯一的皇后!」

那奴才顯然是個極忠心的極可靠的人,他安靜聽着,並且留意著周圍的情況,神情極是警惕。「奴才還沒有找到二太子的下落,這幾日因着軒王爺的事情,多少分了些心,但是,好象二太子妃還流落在外,但依奴才覺得,以二太子妃的武藝,應付這宮外的事情應該還不成問題,對啦,聽派出去的人說,二太子妃這幾日身邊一直有個乞丐陪着,不曉得是什麼身份,但看二太子妃對他並無惡意,又見他並無什麼特殊之處,也就沒有在意。」

司馬澈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這些事情暫時要瞞着祖父,如果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會心急生出不適來,好在這幾日他閉關,消息通報不進去。你們要仔細些,叢姑娘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兒,只怕她會很快回到皇宮來,絕對不會放過皇叔的事情,正如皇叔所說,這叢姑娘是天下最精靈可愛最讓他放不下的女子,她的安全你們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尤其是父王,若是她回來,父王一定不會放過她,她在明,父王在暗,只怕是凶多吉少,一定要留意!」

那奴才點了點頭,雖然遠遠有些宮裏的人兒走過,也有些無意的看過來,或者看到大太子司馬澈會恭敬的施禮,但是,任何人看來,只是看到司馬澈一臉平靜的吩咐著自己的奴才,那跟在身後的奴才一臉恭敬的聽從著司馬澈的吩咐,不過是一對並不張揚的主僕。這是宮裏大家都知道的,司馬澈一向是個平和穩重的人,從不招惹是非,也不太有什麼架子,但是也不太容易親近,一直是沉默而淡然的太子。

無心大師從房裏走出來,看到叢意兒站在院中,一片黃綠中她的一身素衣非常惹眼,好象開着一朵素潔的花。她看得出,叢意兒不是一個喜歡打扮的女子,這幾日住在這兒,平常就是一頭青絲垂在肩后,或者隨意一束挽在頭上插一玉簪,一張臉也是素素凈凈的,看着極是舒服。這幾日她的話不多,平常總是安靜的坐在院落中,盯着看一朵花慢慢的枯萎,看得專心的讓觀者心疼,彷彿是一尊雕像,甚至感覺不到呼吸的存在。她很少落淚,眼睛卻深如海,看得人心酸,比落淚更讓觀者覺得無助,覺得難過。

「丫頭,外面冷,還是屋裏坐會吧。」無心大師無奈的嘆了口氣,說,「你呀,這樣也總不是個辦法,再傷心,也換不回司馬逸軒的生命,何必如此作踐自己,還是想開些好,跟婆婆學學,你看婆婆就是無心的人,所以不難過。」

叢意兒轉回頭來,幾日下來,她清瘦了許多,眼睛愈發顯得大而清澈,彷彿一汪深泉,「意兒知道婆婆的好意,只是,意兒放不下離去的人,總是想着想着就忘了時間,其實這院落中極是有趣,一朵花可以靜靜的凋謝,一片樹葉可以在風中起舞許久,真是很美麗。意兒知道再難過也換不回逸軒,但是,婆婆還是由着意兒吧。」

無心大師嘆著氣,在叢意兒對面坐下,輕聲問:「那司馬逸軒在我印象中好象並不是一個多情多意的傢伙,平常總是淡淡的,而且聰明的近乎不是平常人,連他師父都說,那小子簡直就不是個人,有時候他冷靜的都讓他師父覺得可怕,當然這個可怕不是個壞詞,反而是他師父口中的褒義詞。這樣一個傢伙,如何讓你動了心,難道他學會溫情脈脈?還是學會的甜言蜜語?」

叢意兒有些失笑,很奇怪,她此時竟然還笑得出,但是這笑反而讓無心大師心中一顫,這笑容後面是深到不可以化開的憂傷,是一種生命的遺憾,是再也無法回頭的無可奈何。「此時想一想,逸軒他倒真是聰明的緊,什麼事情可以逃得過他的心思,但是,智者千慮卻毀於一失,他竟然還是疏忽了,所以害得自己失了性命,所以說,他究竟還是凡人一個,有着七情六慾。人,有時候真是要相信命的,或許這一生,他不肯再愛,不肯再讓自己面對猶豫徘徊,不願意再痴情相許。那一生的司馬希晨和葉凡,為了建立一個大興王朝,司馬希晨幾乎失去了葉凡,幾番的猶豫掙扎,愛得辛苦而隱忍;而司馬銳和慕容楓,或許是難得的痴情相許,卻也是經過了一番生死才換來;也許這一生,他真的累了,不想再經歷了,總是這樣,在一個朝代,默默的等待,等待一份愛從遙遠的地方趕來,歷盡千辛萬苦才走到一起,總少不了他人的生生死死,分分離離,得不到圓滿,何必,不如舍了吧。我想,他,是怕了愛了吧。」

淚水突然從叢意兒的眼角落下,落得安靜而觸目驚心。

無心大師有些意外的說:「你知道的還真是多,這些大興王朝的舊聞是不對外人講起的,我偶爾聽你母親說起些舊聞,但好象沒有你說得如此透徹,你小小年紀還真是不可小瞧。只是司馬希晨、司馬銳這些大興王朝的祖先與此時的司馬逸軒有何關係?你竟然如此聯繫起來,且傷心成如此模樣?」

叢意兒眼看着前面,看着落葉在風中起舞,輕輕的說:「婆婆,你信不信人有三生三世,終究要生生死死守着一個最疼愛自己的人?逸軒的愛並不激烈,或許他只是不想我受到傷害,因為他覺得愛一個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人,或許他寧願今生不再愛的。或許是我該還他的,如果換做是我總是在等待中期望一份愛情的來臨,我也會倦的。」

無心大師有些不解,心想:這孩子真是可憐,也不能怪她,經歷了這些個生死,一時之間感情上總是有些不能接受的,自己當年不也是痴痴傻傻,直到這心不在了,心死了,才活過來?!人呀,還是無心的好,無心的話就不會有什麼痛苦,就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好吧,婆婆不再勸你了,但是,丫頭,你不可以再瘦下去了,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再瘦下去,風一吹就會倒的,只要你答應婆婆不再這樣,你想要如何,婆婆一定不會管的。」無心大師無奈的說,「你呀,別的不說,只這痴情,最是像你母親。」

叢意兒不再說話,看着落葉飛舞,安靜的如一朵靜靜綻放的花般,透著一股清冷的味道。

「婆婆,你說逸軒他現在好嗎?其實他去了,對他來說也許不是一件壞事,至少他可以不必再為大興王朝奉獻所有,包括他的喜怒哀樂,他此時或許是平靜的吧,意兒真希望他去了天堂,並且忘記了意兒,這樣,他可以在另外一處活得輕鬆幸福。意兒不願意忘記,對於意兒來說,至少此時,所有的想念都是一種幸福。」過了好一會,叢意兒才輕輕嘆了口氣,說,「想到他會忘記意兒,心裏就痛得受不了,寧願與他縱然是陰陽相隔也是念着意兒的,可是,想到他會因為想念意兒而難過,如同此時意兒想念他一般,意兒就寧願他不會記得意兒,可以好好的平靜的幸福的活着,沒有了意兒,可以有另外一個女子給他幸福的機會。其實拋卻上天的安排,不是意兒,他一樣可以獲得幸福安靜的生活,有了意兒,不過是幾番波折,耗盡所有。」

無心大師嘆了口氣,這孩子真是中了魔了!

司馬溶身上的穴位已經慢慢的變得不可以完全的束縛他,但是,他卻懶得回去,每天面對叢惜艾,繼續裝聾作啞,聽叢惜艾嘮叨些舊事,好象她此時更多的是在回憶舊時她與自己的事情,總是說着說着人就會發獃,這幾日整個人也憔悴了許多,尤其是知道司馬逸軒和叢意兒出事後,她突然整個人變得有些特別能說,總是一二再再二三的說起舊時的叢意兒。每到聽到叢意兒對他的痴情相許,心中就覺得自己十二分的可惡。

「外面出事了。」叢惜艾從外面回來,坐下,外面下着雨,她收起傘,雖然沒辦法回二太子府,也沒辦法回娘家,但是好在她在京城還有些早先存下的銀兩在銀鋪里,她去取了些,所以度日不是很困難,她還租了這處小小院落,日子過得到也有趣,有面前這個乞丐做伴,收拾乾淨了後人到也看着不錯,雖然不夠英俊,但比起司馬溶的冷臉來說,還是舒服的。「聽說皇上生了重病,正在張榜尋找可以救治的大夫。」

司馬溶一愣,父王生病了?!怎麼回事?!他下意識的脫口說:「他怎麼了?怎麼會生病?難道病得宮裏的大夫也治不了?」

叢惜艾手中端著的杯子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她覺得好象是個雷響在自己的耳邊,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只是此時語氣中只有焦急沒有挖苦和冷漠。她盯着眼前收拾乾淨的乞丐那張陌生的臉,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怎麼可能?這人怎麼突然會說話了?怎麼聲音和司馬溶這般的相像?「你,你,你什麼時候可以說話了?!」

司馬溶愣了一下,突然覺得無趣,叢惜艾聽出了他的聲音,他惱怒的說:「不錯,是我,你聽出了我的聲音,我中了烏蒙國的易容之類的毒,你如果可以解,給我準備了解藥,就可以看到我!」

叢惜艾不由自主的一哆嗦,立刻站起身來,一把抓住司馬溶的手腕,試了試,長出了口氣,說:「還好,只是讓你一時失了舊時的容顏,沒有關係,此時藥性已經極淺,而且下藥的人特別有數,並沒有對你造成任何的傷害,我這就去幫你配藥,你隨時可以恢復舊時模樣。你在這兒等等,我這就去。」

司馬溶愣了愣,這個叢惜艾,好象還是蠻擔心自己的。他點了點頭,說:「你馬上去,我想立刻回去看看我父王,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到底這些日子出了什麼事,先是皇叔被處死,意兒也丟了性命,然後是父王生了病,而且是宮中御醫也處理不了的奇怪的病,難道是烏蒙國的人下得毒,他到底生了什麼病?」

叢惜艾愣了愣,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匆匆的說:「這些還不清楚,我這就去配解藥,然後陪你去宮中看看,到底皇上是中了什麼毒,雖然我並不是精於此道的人,但是畢竟在烏蒙國呆過,若是宮中的御醫也查不出來,應該是中了烏蒙國的毒。你先不要着急,不需要太多時間,我去去就回。」

司馬溶看着叢惜艾匆忙離開,在椅子上坐下,這些日子和叢惜艾相處,叢惜艾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把他看成一個可以說說話的陌生人,到知道了許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憑心而論,他也覺得,叢惜艾如果不太功於心機的話,倒是一個聰明的女子,並不特別讓人討厭。但是,一想到意兒,他就沒由來的討厭叢惜艾,因着不知道他就是司馬溶,她甚至並沒有隱瞞她當時讓意兒接近他的真實原因,這讓他真的是惱怒萬分。

叢惜艾回來的很快,她不僅帶回了解藥,而且還找來一輛馬車,讓他們可以迅速的回到宮中,並且直奔正陽宮,司馬溶知道,父王最是寵愛如今的皇後娘娘,他生了病,定會住在那兒。這一次沒有任何人阻攔他們二人,就算司馬溶離開再久,也沒有敢忘記二太子的長相,以及叢惜艾的模樣,所以,他們順利的到了正陽宮。

但正陽宮裏一片寂寞,沒有人在,幾個正在打掃的奴才看到司馬溶和叢惜艾,立刻跪下來迎接,告訴他們二人,皇後娘娘現在在暖玉閣陪着皇上,皇上這幾日身體不適,正在那兒休養。

司馬溶看了一眼叢惜艾,自己的父王到底生了什麼病?這兒的奴才說起話來為什麼有些躲躲藏藏?

叢惜艾看着司馬溶,輕聲說:「先不要着急,我們立刻去暖玉閣看看,如果可以看到皇上,我也許可以猜得出來,皇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兒的奴才們神情有些古怪,我也有些擔心皇後娘娘。」

司馬溶心中焦急,並沒有在意叢惜艾慌亂中隨意說出的我字,其實也不奇怪,這些日子來,她一直這樣和司馬溶說話的,一時之間也忘了再改過來。

二人趕到暖玉閣,迎面正好陪到叢雪薇,叢惜艾嚇了一跳,才幾日不見,姑姑竟然憔悴成這般模樣,如果不是看她的打扮,叢惜艾還真認不出面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姑姑叢雪薇。叢雪薇的身體裹在潢色的華服里,雖然打扮的非常仔細,但依然掩飾不住眼角的細紋,已經是個徐娘半老的女子,全不是以前嫵媚嬌艷的叢雪薇!

「皇後娘娘,您,您,您——」叢惜艾說不出話來,她一感覺就是,叢雪薇一定是中了毒,而且是烏蒙國一種特有的讓人迅速衰老的葯,這種葯只有烏蒙國的皇宮才有,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看到叢惜艾,叢雪薇長出了一口氣,好象看到了救星,這幾日,她以一種不可控制的速度老著,每天看到鏡中的自己都是觸目驚心的,那張臉上,皺紋和歲月的痕迹迅速的讓她恨不得立刻死去。四處尋找打聽叢惜艾的下落,但是始終沒有消息,此時突然看到叢惜艾出現在自己面前,真是驚喜萬分。

「你,你這幾日去了哪兒?為何怎麼也找不到你?」叢雪薇幾乎落下淚來,看到司馬溶,淚水就真的落了下來,哽咽著說,「二太子,你,你快去看看你父親吧,他,他——」

司馬溶衝進房內,外面雖然寒意逼人,這兒卻是溫暖如春,一眼看到自己的哥哥站在父親的床旁,表情沉重,正低頭看着躺在床上的父親,聽到他的腳步聲,抬起頭來,卻沒有說話,並示意他小聲些。

司馬溶看到床上躺着的父親,臉色蒼白,渾身無力,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很奇怪,他初時以為自己看錯了人,因為他的一感覺是,床上躺着的是個公公,而不是例來威武雄壯的父親!皇上閉目躺在床上,正在休息的模樣,臉色蒼白而細膩,看起來有些莫名的彆扭。

「大哥,父王他怎麼了?」司馬溶小聲問。

司馬澈示意他出去說話,出了卧房,看到外面正在交談的叢惜艾和叢雪薇,司馬澈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意味,但一瞬即逝,就連司馬溶也沒有看到。司馬溶全心都在躺在床上的父親身上,盯着司馬澈,等著司馬澈開口。

司馬澈關上通往卧房的大門,輕聲責備道:「你這幾日去了哪裏?宮裏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你竟然不管不問,你忘了自己是大興王朝未來的皇上的事情了嗎?父親這幾日突然染了奇怪的病,身體迅速的不適起來,宮中的太醫們也診治不出原因,已經派人去到烏蒙國請大夫來,或許可以解釋其中的原因。」

「叢惜艾她或許可以看得出原因,畢竟她在烏蒙國呆過,多少知道些。」司馬溶輕聲說,沒有解釋他消失的原因,如果告訴自己的哥哥,自己是被人從二太子府里劫持走的,大哥會相信嗎?估計可能性不大!誰會相信一個外人可以隨便的從宮中劫走一位太子?!他看了一眼外面正與叢雪薇講話的叢惜艾,說,「大哥,剛剛看到皇后,她怎麼蒼老的如此厲害?」

司馬澈輕輕搖了搖頭,說:「或許是這幾日照顧父親累的,這幾日一直是她陪在父親身邊,等父親身體恢復了,她休息些日子可能就會好一些。」

叢惜艾陪叢雪薇進入卧房看皇上,從裏面走出來后,叢惜艾面帶為難之色的,有些遲疑的說:「我不敢說,因為我也不是太清楚皇上究竟是怎麼了,但是,可以斷定的是,皇上絕對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這種毒應該是來自烏蒙國,如果我猜得不錯,這毒一定與蝶潤有關,這種毒,我,」叢惜艾頓了一下,猶豫的說,「在烏蒙國的時候我好象聽人說過,烏蒙國有一種葯藏於宮中,從不外傳,如果有哪位妃子或者皇親犯了之罪,就會用一種葯作為處罰,這種葯極是邪門,可以讓人縱有七情六慾也如石人一般,也就是說,女人不再是女人,男人也不再是男人。但是,皇上,他,是如何中的毒的?不過,我也不敢肯定,或許是我猜錯了,可以找到蝶潤嗎?如果找到她,就可以問出原因,或許還可以找得到解藥。」

叢雪薇臉色一變,司馬溶也一愣,只有司馬澈面上依然沉靜如水,沒有任何的反應,大家似乎習慣了他的這種冷靜,並沒有人在意。

「蝶潤她現在下落不明,在那次圍攻軒王府中,她失了蹤影。」叢雪薇猶豫了一下說,「那一日她被意兒帶走後,就被安置在了軒王府,當時圍攻結束后,在抓到的人中,並沒有發現蝶潤,曾經派人四處查找,卻沒有任何有關她的消息。她一定是被軒王府的人藏了起來。如今軒王府的人雖然有些人被關在大牢中,但是,大太子並沒有審出有用的信息,有些人躲藏起來,包括甘南和甘北,想必蝶潤一定和他們二人在一起。」

司馬澈淡淡的介面說:「那些被抓的人並不是皇叔身邊最重要的人,所以不知道蝶潤去了哪兒,正如皇後娘娘所說,蝶潤定是和甘南甘北兄弟二人在一起,但是他們二人武藝出眾,雖然派了人四處查找卻並沒有他們二人的消息,所以,也沒有關於蝶潤的消息。這事一定和蝶潤有關,宮中爭風吃醋的事情太多,這一次只不是過惹得大了,牽連到父王,希望派去烏蒙國的人能夠快些回來,帶回那兒可以治療此病的人,解了父王的痛苦。」

司馬溶忍不住問:「皇叔和意兒的屍體找到沒有?」

「沒有。」司馬澈靜靜的說,「父王也曾經吩咐我四處尋找,但是,那兒懸崖太高,下面是萬丈深淵,大海洶湧,根本無眾查找,就算是天下最好的武林高手,也逃不掉的,更何況是叢姑娘那般柔弱的一名女子,根本不敢做生還之想。」

飲香樓,客人如織,只是氣氛與往日不同,軒王爺之死,已是人人皆知,大家都覺得意外,對於皇上給的理由總是半信半疑,素日裏大家印象中軒王爺是個散漫隨意的人,從不看重什麼權位之重,更何況,大家心中都覺得,其實軒王爺的身份地位比當今的皇上都重要,突然間沒有了軒王爺,大家覺得真是空落落的不是舒服,彷彿突然沒有了主心骨般。

叢意兒邁步走上樓,她穿了件水藍的衣,輕盈如水,只是有些瘦弱,臉色也白凈如玉,透著幾分淡淡的不適和憂鬱,彷彿風一吹就會飄走,看着讓人心裏生出憐惜之意。她並無任何打扮,但一踏進酒樓,卻立刻吸引了所有的人眼光,只因着她身上無法模仿的安靜氣質,連憂鬱都安靜的象窗外飄落的細雨,讓人不由自主的也黯然的心情。

酒樓此時並沒有空座,大家卻都生出想要讓出桌子讓這樣一位女子坐下來吃飯的念頭,但是,她身後還跟着一位瘦瘦的卻健康的老嫗,雖然衣着簡單,卻透著一股子讓人小心翼翼的霸氣,竟然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任何聲音。

店裏的夥計看了看所有的桌子,只有一張桌子還算空閑,桌子靠窗,只坐了一位中年男子,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儒雅而沉靜,有些書生氣,收拾的很乾凈,面容普通但並不讓人討厭,發間有些許白髮,看着是個老實厚道的商人。

「這位客官,可否讓這位姑娘和這位婆婆與您同桌?」夥計微笑着小心翼翼的問,「此時沒有空閑的桌子,看這位姑娘面色有些蒼白,大概是不太舒服,應該需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喝杯熱茶,客官可否通融一下?」

中年男子抬眼看了看叢意兒和老嫗,頓了一下,似乎考慮什麼,但是隨即他就點了點頭,溫和的說:「當然可以,如果這位姑娘和這位婆婆不介意與我同桌,就請坐下吧。」

叢意兒在中年男子對面坐下,勉強笑了笑,回到這熟悉的地方,心裏頭總是莫名的隱隱做痛,總是覺得空氣里都有司馬逸軒的氣息。是她自己要回來的,婆婆不放心,特意陪她回來,回來做什麼?替司馬逸軒報仇嗎?她不知道,只知道想要回來,在司馬逸軒生活過的空間里獃著,就算只是思念也是好的,也是幸福的!

「姑娘,看你臉色不好,喝杯熱茶吧。」中年男子取過乾淨的杯子替叢意兒倒了杯熱茶,並用手試了試杯子的溫度,遞給叢意兒,溫和的說,「這茶杯有些燙,你要小心些。外面冷,離那窗子遠一些才好。夥計,把窗戶關小一些,免得風吹到這位姑娘。」

無心大師一撇嘴,這男人都是一個模樣,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子就會做出這等溫柔舉動,只顧著照顧叢意兒,竟然完全不知道旁邊還有她這個老人家。算啦,叢意兒本就是一個讓人心生憐惜之意的女子,旁人照顧她也是應當的,無心大師為自己倒了杯茶,卻不甘心的諷刺道:「這位公子真是好心之人,丫頭,他只顧著向你獻殷勤了,連我這麼大年紀一個人坐在這兒,竟然也視而不見!」

中年男子一愣,忍不住一笑,道:「倒是在下失禮了。」

無心大師一愣,這男子長得模樣一般,笑容倒是很有味道,這一笑,讓中年男子多了許多的魅力。她也一笑,口氣溫和了許多,說:「罷啦,只是開個玩笑,我這丫頭,本就是一個讓人憐惜的女子,你如此對她,最是正常不過,只不過,這丫頭是個實心眼,你若是想獻殷勤隨你,卻不要打她主意,她心中再也沒有旁人位置,如果你失望了,可不要埋怨上天不公。」

中年男子似乎想笑,聽着無心大師的話,眼神卻始終溫柔的落在叢意兒的身上,看起來有些三心二意。而叢意兒只是手捧著茶杯,似乎用茶杯的溫度來溫暖自己,她有些不禁寒意的感覺,臉色蒼白的讓人不敢大聲說話,怕氣息也會傷到她如玉脂般純凈的皮膚。

叢意兒似乎是感覺到了對方的目光,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對面的中年男子,禮貌的點了點頭,輕聲說了聲:「謝謝。」聲音聽來有些漫不經心,有些遙遠的味道,然後她的注意力就轉到了窗外,她看到外面的河,那兒,她曾經坐在司馬逸軒準備的船上,因着一條相似的玉釵吃了一些小小的醋,想着,竟然在微笑間流下淚來。心裏的悲哀無法宣洩,手中微微一哆嗦,手中的茶杯竟然隨着一聲脆響碎成了幾片,幾滴鮮血立刻隨着茶水落在桌上。

「丫頭——」無心大師嚇了一跳,立刻伸手過去。

卻仍是慢了一步,對面的中年男子似乎比她動作更快,已經用一塊乾淨的手帕墊住了叢意兒受傷的手,拿走了她手上的碎片,仔細查看着傷口,甚至沒有在意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訓導。「姑娘,怎麼如此不小心,幸好傷得不重。」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中年男子的眼中卻全是疼惜之意,手竟然微微有些顫抖,似乎受傷的不是叢意兒的手,而是他自己的手,看着手帕上逐漸暈開的血跡,他欲言又止。

無心大師看着,沒有說話,這中年男子反應的倒真是快!不過,看樣子也是個老實人,或許對叢意兒一見鍾情吧。

叢意兒從中年男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中,看着傷口,上面用手帕包得好好的,血跡有滲過來,但已經止住了血。她淡淡的說:「謝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沒關係,夥計,幫忙收拾一下桌子。」

她的禮貌是明顯的,也是冷淡的,讓中年男子有些尷尬,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溫和的解釋:「對不起,一時着急,看着姑娘不小心弄傷了自己,到失了禮數,真是抱歉,希望姑娘不要介意,在下絕沒有什麼惡意。」

叢意兒輕輕嘆了口氣,淡淡的說:「謝謝。」就不再說什麼。

無心大師一邊看着,心中嘆了口氣,自從司馬逸軒死後,她救了叢意兒,叢意兒就是這個模樣,並不見得如何的大悲大痛,卻憂鬱的讓觀者從心裏覺得顫抖。原本是深愛的男子,突然間在她生命里再也不可能出現,這種痛,如何語言可以表達?

「那個人好象挺喜歡你的。」無心大師等中年男子吃過飯告辭后,看着離開的中年男子的背景,笑着調侃道。

叢意兒有些疑惑,看了看無心大師,似乎聽不明白她說些什麼,然後才反應過來無心大師指的是剛剛離開的中年男子,有些漠然的說:「是嗎?或許是個禮貌周全的人吧。」

「意兒——」一聲驚喜的喊聲讓無心大師和叢意兒同時抬起頭來,看着樓下走上來的司馬溶,無心大師不太認得對方,不過,對方的注意力也並不在她的身上,他全神貫注的看着叢意兒,「你還活着?真是太高興了,太好了!」

叢意兒看着司馬溶,平淡的說:「這位婆婆救了我,聽說皇上生病了,你怎麼沒有留在宮裏照看皇上?」

司馬溶嘆了口氣說:「我是出來聯絡烏蒙國的使者的,叢惜艾,也就是你姐姐,她看出來父王中了來自烏蒙國的奇毒,說是只有烏蒙中宮裏的太醫才可以診治,沒想到,真的請他們來了,他們竟然還擺起架子來,到京城有半日光景了,竟然還是不肯入宮替父王醫治。」

「我姐姐她還好嗎?」叢意兒簡單的問。

司馬溶猶豫了一下,說:「她還好,這幾日一直忙着照顧父王和皇後娘娘,這幾天皇後娘娘也身體不適,找不出個原因來,大家很是着急,幸虧有大哥在,應付著局面,否則我只怕是不可能遇到你。你下一步準備去哪裏?回叢府還是——」

叢意兒搖了搖頭說:「我和婆婆一起住。」

司馬溶有些困難的說:「聽宮裏的人說,如今還是沒有找到皇叔的屍體,你,你不必為了他守一輩子的空名份,雖然他說他要娶你做他的王妃,但如今他已經去了,你,還是隨意些好。」

叢意兒沒有說話。

司馬溶並不想離開,但是,想到宮裏病情起伏的父親,只得離開,「你若是有什麼需要我的,隨時通知我,有我在,在這京城,你絕對不會有任何不妥。」

叢意兒點了點頭,冷漠的說:「多謝。」

「叢意兒回來了?」皇上在床上打了冷戰,從那麼高的地方掉落下去,竟然還能夠生還,真是夠可以的,她如今回來,會不會來找他理論?難道是司馬逸軒陰魂不散,特意讓叢意兒活下來,來懲罰他的?「她有沒有說什麼?有沒有說要來宮裏找朕?」

司馬溶一笑,安慰自己的父親說:「父王,你想到哪裏去了,意兒她不是那種人,她只是看起來消瘦了許多,並沒有任何言論上的指責,只是問起她姐姐叢惜艾,別的還真是什麼也沒有說,甚至沒有提起過皇叔。再者說,就算她有什麼想法,她也不可能真的跑到皇宮裏來與父王您對峙的。您還是好好養病吧。」

皇上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叢惜艾,問道:「怎麼今日沒見皇後過來?她是不是不太舒服?」

叢惜艾猶豫一下,想到早上醒來,自己的姑姑看到鏡子裏愈發蒼老的面容的一聲驚叫,以及打碎了鏡子,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的凄慘模樣,很是難過,輕聲說:「皇上,您好好的將養身體吧,皇后她,她如今身體有些不太舒服,不能過來看您,正在隔壁房裏休息,您不必擔心,她,她沒什麼事。」

皇上看着叢惜艾,輕聲嘆了口氣,說:「你不說朕也猜得出來,只怕是蝶潤那賤人所下的葯此時作用越來越大,前些日子朕就覺得雪薇的情形有些奇怪,好象突然之間蒼老了許多,看起來讓朕心痛,難不成她中了什麼可以讓人迅速變老的葯不成?對啦,澈兒,現在還沒有找到蝶潤那賤人嗎?」

司馬澈恭敬的說:「孩兒一直在四處尋找,但是京城裏多半是些皇叔的舊識故交,若是藏匿一兩個人實在是太過容易,孩兒怕逼得急了,蝶潤會生出變故,只能夠小心翼翼的四處尋找,父王您不要擔心,孩兒會盡最大的可能找到她,讓她替皇後娘娘救治。」

皇上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輕聲說:「這也是命,不過,朕畢竟是大興王朝的九五之尊,這點事情還是難不倒朕的,朕就不信遍尋天下名醫就沒有人可以解得了蝶潤那賤人的毒!惜艾呀,你不要在這兒站着了,快去照看你姑姑去吧,她一個人在那屋獃著,心裏一定是非常的悲苦,可惜朕此時也是身體不適,挪動不得,否則朕一定會過去看看她的。你轉告她,讓她好好的休息,朕一定會替她尋到解藥,讓她恢復舊時容顏的。」

叢惜艾點了點頭,走出房間,臉上的表情有些難過。

司馬溶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悄悄跟着叢惜艾走出了房間,緊趕了幾步追上叢惜艾,聲音不大的說:「這幾日你好好的照看父王和皇後娘娘,此時這兒你是唯一知道烏蒙國藥性的人,在烏蒙國的使者答應解毒之前,一切全靠你了。」

叢惜艾愣了一下,自打回到宮裏來,司馬溶就幾乎沒有和她說過話,今日還是一次如此和她說話,而且多少還帶了些感情。她輕輕點了點頭,輕聲說:「惜艾知道,只是,這葯極是歹毒,只怕是除了烏蒙國的人外,沒有人可以輕易解得,只是他們這次為什麼突然間如此擺起架子,好歹他們也只是我們大興王朝的一個小小附屬之國,為何這一次如此之囂張?」

司馬溶皺了皺眉,說:「如今是皇上生了重病,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因着父王的原因,並不敢過於強硬的要求他們,所以他們就提出了許多的無理的要求,如果我們不答應,他們說就絕對不會替父王診治。他們是斷定父王的病只有他們解得了,否則他們也不會如此囂張。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青樓女子,竟然可以下如此歹毒之葯,她不過是一個青樓的女子,哪裏來得如此神奇的葯的嗎?難道說,她一直就是烏蒙國的人不成?難道皇叔真的是在利用她?」

「絕對不會。」叢惜艾立刻說,「你也知道軒王爺是怎樣的一個人,你也聽宮裏人的說起過,當年是軒王爺不想做皇上,才有了今日的皇上,如果他真的想要帝王之位,只要太上皇一聲令下,就算是目前這種情形,他也是可以做皇上的。」

司馬溶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我到寧願我不做皇上,只要皇叔願意放過父王。」

叢惜艾輕嘆了口氣,說:「宮裏傳聞,惜艾自幼由宮中的人斷定所嫁之人必定是皇上,未來的夫君必定是九王之尊,所以,皇上准允了我們之間的婚事,因為他覺得您就是未來的皇上,不論當時皇上是出於何種原因,或許有某種原因讓他斷定您就是他未來的接班之人。但是,別的惜艾不知道,有一點惜艾是知道的,當時被宮中卜師認定未來會嫁九五之尊的女孩子並不是我,而是我的表妹叢意兒。如今看她最終還是沒有與你結為夫妻,想來,或許天意註定的就真的是另有他人。而且,惜艾前幾日與您相處,說句實話,二太子,您,真的並不太適合做什麼皇上,您,欠缺一些成大事的籌謀和平靜。」

在這幾日的相處中,叢惜艾是真的覺得,其實司馬溶更適合做一個閑散之人,享受一下也就好了,做不得為天下百姓着想的事情。他根本就沒那個心

「若是你真的想要替你父王做些事情,或許你可以考慮此時以強硬的態度娶了蕊公主,他們不是已經答應你可以娶她了嗎?」叢惜艾平靜的說,「若是有她在,烏蒙國的人多少是有些忌諱的。」

司馬溶一愣,「你竟然遊說你的丈夫再娶她人!」

叢惜艾苦笑一下,說:「我不過是替你着想。」

阿萼盯着自己的姐姐,表情驚愕的很,不相信的問:「姐姐你確定你要嫁給司馬溶那小子嗎?那簡直就是一個傻瓜,還不如叢克輝有趣。什麼樣的男人不可以選,縱然軒王爺已經死了,你也哭過了,尋死覓活過了,我還以為你——咳,你怎麼突然間答應要嫁他了?!」

蕊公主表情漠然的看着窗外,好半天才慢慢的說:「這個司馬溶我是嫁定了,而且我還要與他生兒育女,讓我的子女成為未來的大興王朝的主宰!這是烏蒙國百多年來一直的夢想。而且,只要我嫁了司馬溶,我就有機會可以接近如今的皇上,我豈能允許他如此不講道理的殺害軒王爺,完全是一個無道的昏君。這種人就根本不能做皇上!」

阿萼不以為然的說:「那是男人們的事,國家大事與我們有何關係,你何必如此想不開?」

蕊公主沒有吭聲,一直看着窗外,過了好半天好半天才冷冷的說:「我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要再勸我了。」

阿萼嘆了口氣,說:「隨你了,這是你的自由,你好自為之吧。」

司馬溶非常意外,蕊公主竟然痛快的答應了婚事,而且完全聽從他這邊的安排。

叢惜艾看着司馬溶有些困惑的表情,心裏頭長嘆了口氣,她也是個女人,她知道蕊公主答應嫁給司馬溶,絕對不是因為司馬溶有多麼的好,值得蕊公主嫁,蕊公主的目的只是在於可以為軒王爺報仇,以及成全烏蒙國的某些念頭。

「父王和皇後娘娘可以參加儀式嗎?」司馬溶麻木的問。

叢惜艾有些猶豫的說,「皇上和皇後娘娘的身體不適合出頭露面,皇後娘娘情形越來越糟,如果烏蒙國再不拿來解藥,她會在短時間內就變成一個老嫗模樣的人。皇上的身體也是極度的虛弱,而且——」叢惜艾看了一眼司馬溶,咽回下面要說的話,低下頭沉吟了半天,才說,「依惜艾的意思看,還是不讓他們二人出現的好,雖然說蕊公主貴為烏蒙國的公主,但是她也只是嫁你為妾,所以,也不必興師動眾,只要簡單的舉行個儀式就成,府里的人出現喝杯喜酒就好。」

司馬溶想了想,說:「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去辦。我累了,要去休息,不要讓人打擾我。」

叢惜艾點了點頭,目送司馬溶離開房間,站起身也準備離開。

「惜艾。」蘇婭惠突然輕聲喊。

叢惜艾這才注意到房間里還有一個人,回頭看着蘇婭惠,問:「什麼事?」

蘇婭惠猶豫着,低聲說:「你,還好嗎?」

叢惜艾一笑,淡淡的說:「好和不好之間。你不必擔心我會重新得了二太子的寵愛,二太子只是需要我幫忙處理一些事情,並不會因此就寬恕我所有的過錯,過了這段日子他還是會想起你來的。」

「你真的想開了嗎?」蘇婭惠遲疑的問。

「想開如何?想不開如何?」叢惜艾的語氣中有着淡淡的悲哀,卻並不明顯,雖然深刻,「蘇婭惠,有了叢意兒,你我就真的不必一定求個結果,或許是我們太傻,若是一心一意的只守着一個喜歡的男子,或許幸福,勝過如今。」

蘇婭惠愣了愣,看着叢惜艾安靜的離開,突然落下淚來,愛情到了這個時候,留下的竟然只有寂寞。

叢惜艾在床上躺下,覺得一身一心的疲憊,以為可以忘記,以為可以再愛上司馬溶,最起碼可以不再那麼的招惹他的不滿,但是,為什麼,在這樣疲憊的情況下,竟然想起的還是那樣一個身影?一個散漫的,微笑的,飲著酒,看着遠方的身影,那個總是在自己無法觸摸到的地方獃著的男子。他,真的走了嗎?

站在客棧的外面,司馬溶的心裏有着說不出的欣喜,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見到叢意兒。

「丫頭,好象是那個傻小子來了。」無心師太無奈的說,那個小子,以她過來人的身份眼光看,只是一個活在衣食無憂里的公子哥,是個沒有內容的傢伙。

話音未落,司馬溶自己走了進來,看到無心師太,禮貌的打了聲招呼,這個婆婆救了叢意兒,他就會對她客氣些,因為她救了對他來說最最重要的人。「前輩,可好?」

無心師太點了點頭。

司馬溶微笑着在叢意兒對面坐下,輕聲說:「意兒,你瘦了許多。」

叢意兒抬頭看了看司馬溶,問:「你怎麼來這兒啦?惜艾可好?」

司馬溶猶豫了一下,說:「她還好。比以前收斂了許多,脾氣也溫和了許多,一直在照顧著父王和皇后。皇叔的離開好象對她影響不大,也未見她提起。」

叢意兒淡淡的笑了笑,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透明的讓人心痛,彷彿稍重些的呼吸都會讓它受到傷害,溫和淡然的說:「惜艾她不過是在嫁你之前遇到了一個她不能了解的男子,你當檢討自己,為何打定主意會愛你一生一世的女子會不小心迷戀上別的男子,若你這樣想,或許只是你一時的疏忽,是你的,總會回來的。」

「你會回來嗎?」司馬溶眼睛盯着叢意兒問。

叢意兒淡淡的說:「除非是以前的意兒,否則,我在這兒,心裏就只能有一個人。」

「皇叔他已經逝去,你何必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折磨自己?就算是皇叔九泉之下有知,也不會答應你這樣。」司馬溶着急的說,「況且你們也只是口頭上的婚約,何必放不下?」

叢意兒看着司馬溶,微笑着說:「不是婚約所限,是我許下了心,一個人可以沒有心嗎?司馬溶,用你勸我的心想一想惜艾,她何嘗不是一個可悲的人,若你真的愛她,為何不讓她明白,逸軒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意外?」

司馬溶溫和的說:「意兒,我不會勉強你,能夠再次看到你,我已經覺得非常的滿足,時間是足夠的,能夠在以後的時間裏常常的看到你,已經是上天善待我,我會用足夠的心意來等你。」

「你已經有了惜艾和婭惠,你的心分得出如此多的真心嗎?」叢意兒微笑着,輕聲說,「你父親如今怎樣了?我姑姑可好些了?」

司馬溶的臉色一變,有些擔憂的說:「他們的情形不好,不過,我已經答應娶蕊公主為妃,這樣的話,烏蒙國總會有些顧及,不會再繼續下去。」

叢意兒語氣淡淡的說:「司馬溶,何必,再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蕊公主嫁你,你能夠給你們彼此幸福嗎?」

門口傳來輕輕的有禮貌的敲門聲,叢意兒和司馬溶同時抬頭向門口看去,門口站着一位溫和的中年男子,眉眼雖然平常卻看着極是舒服,叢意兒微皺一下眉頭,覺得對方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對方是誰,聽得無心師太的聲音從他們二人背後傳來。

「原來是你,那日酒店一別,還以為你失蹤了呢。」無心師太微笑着說,不曉得為什麼,她倒是蠻喜歡這個中年男子的,穩重內斂成熟溫和,雖然面色平常,看着卻很舒服。

中年男子微笑着說:「前輩說笑,也是湊巧,我就住在附近,剛剛經過這兒,看到這兒的門虛掩著,竟然看到姑娘在裏面坐着,一時覺得驚喜,就冒昧的敲了門,到驚擾了前輩的休息。」

「姑娘可好些了?」中年男子看着叢意兒,溫和的說,「在下看姑娘臉色仍然是有些蒼白,此時陽光尚暖,不過,地上難免有些寒意傳上來,還是進屋歇息的好。」

「你是什麼人?」司馬溶盯着來人,不高興的問,心裏也是奇怪,這人是什麼人,怎麼可以這樣關心叢意兒,他算哪棵蔥呀!

中年男子看着司馬溶,客氣的說:「在下姓尤,是個經商之人,那日在酒家遇到叢姑娘,心裏覺得親切,今日特意過來打聲招呼。」

無心師太笑着說:「尤公子,既然來了,就坐下說話吧。」

中年男子在叢意兒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微笑着說:「多謝前輩。」

無心師太笑了笑,說:「尤公子倒真是有心人,是如何知道我家丫頭姓叢?好象我們來此處時,附近並沒有人居住,尤公子可是突然起意?」

中年男子臉上一紅,似乎被人說破了心事,頓了一下,說:「在下確實有些刻意,如果有冒昧之處,還請前輩多多原諒,在下並無惡意,也不會為難姑娘,只是想要見到姑娘而已。」

「她是我心中的最愛,你最好不要打這個主意。」司馬溶惱怒的說,「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意兒的主意。」

中年男子淡淡的搖了搖頭,說:「這好象算不上理由。」

司馬溶說瞪着中年男子,「你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叢意兒微皺眉頭,說:「我累了,二位別處爭吵吧。」

這一覺睡得極好,不曉得無心師太送來的茶水中放了什麼,只知道這一杯茶喝下去,她就安睡了整整一日。

「丫頭,醒了?」無心師太一臉微笑看着睜開眼的叢意兒,仔細端詳著,說,「尤公子說得真是不錯,你要是好好的睡上一覺,氣色就會好許多,這尤公子還真是有辦法。」

叢意兒盯着無心師太,不相信的問:「婆婆,你不會是聽了那個什麼尤公子的話,給我下了什麼葯吧?」她自己是個醫生,當然知道,她現在的情形,如果沒有藥力的作用,她肯定睡不着。

無心師太微笑着說:「尤公子說,看你的情形,一定是心中悲哀,無法入眠,再這樣下去,只怕會傷了身體,他建議為你用一些安神的物品,你的體質已經脆弱到只需要用這些東西就可以讓你睡去,那個尤公子真是個有心人。」

叢意兒有些意外,那個尤公子真是個奇怪的人,竟然可以說服無心師太。「他走了嗎?」

「沒呢。」無心師太笑着說,「他一直在外面等你醒來,此時正在廳里坐着。」

叢意兒立刻從床上坐起來,幾步走到前廳,果然看到那個中年男子正安靜的坐在桌前,「你怎麼還不走?!」叢意兒不高興的說。

中年男子抬眼看着叢意兒,似乎挺滿意,微笑着說:「果然好了些,我這就告辭。」

叢意兒剛要說什麼,聽到無心師太說:「何必如此着急,反正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不如留下來一同吃如何?」

叢意兒回頭瞪了無心師太一眼,心中暗自惱怒,這無心師太也真是奇怪,怎麼就讓一個陌生男子左右了呢?!

中年男子微笑着說,「我今日有些事情要辦理,不得不離開,明日我一定會再來看望姑娘的。」

叢意兒真的是一個字說不出來,天下怎麼有如此胡攪蠻纏的傢伙!看不出來自己有多麼討厭他嗎?竟然還說明天再來?!真是的!

無心師太送中年男子離開,叢意兒在桌前坐下,只覺得那中年男子的影子就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他的聲音總在耳邊響來響去,鬧得她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二太子,時間不早了,早些歇息吧。」蘇婭惠溫柔的說,將一件厚些的衣服披在司馬溶的身上。

「我今天去看意兒了。」司馬溶微笑着,脾氣很好的說,「她瘦了許多,但是,還好,她人還活着。」

「她,她還活着?」蘇婭惠意外的說。

「是的。」司馬溶點了點頭,開心的說,「知道她還活着,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二太子。」外面傳來小小的聲音,是府里的奴婢,「蕊公主來了,請您到前廳去。」

司馬溶一愣,這個時候,蕊公主來這兒做什麼?「好的,知道了,告訴她,本太子很快就過去。」

前廳,蕊公主裹了件厚厚的衣服,有些不禁寒意的模樣,看着司馬溶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冷冷的說:「聽說當今皇上龍體欠安,我過去瞧瞧。」

「現在嗎?」司馬溶有些不解,但是立刻又說,「你不會是有什麼目的吧,蕊公主,本太子知道你不喜歡本太子,你答應嫁給本太子一定是有原因的,就如同本太子娶你也是有原因的一樣,你此時去探望父王,不會是打了什麼不妥的主意吧?」

「是你哥哥,大太子司馬澈派人讓我到宮裏一趟,替皇上看看病,可是我總不能一個人冒冒失失的到宮裏去吧,所以就要麻煩你帶着我去了。還有,不要開口本太子,閉口本太子的說,你說來聽着真是夠幼稚的,你真當你是軒王爺呀,可以坦然說出本王爺三個字而令聽者不覺得不妥嗎?真是笑話。」蕊公主冷冷的說。

司馬溶一愣,原來是司馬澈派人找來的蕊公主,他點了點頭,說:「好吧,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替父王治病,本太子,我自然可以帶你去見父王,不過,我話說在前頭,若是你生出什麼事情來,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畢竟這是在大興王朝,你多少要收斂些。」

「隨你的便,若是你不相信,我不去更好,半夜三更的去到那種地方,最是無趣。」蕊公主漠然的說,「我還樂得回去睡個安穩覺呢,你以為我喜歡半夜三更的去看一張痛苦不堪的臉嗎?」

司馬溶努力平靜的說:「好吧,我們現在就過去。」

「莫提我們二字,這二字聽來讓我心生噁心之意。」蕊公主冷漠的說,「此時你我二人還只是陌路,還是各自稱呼的好。」

司馬溶惱怒的說:「隨便!」

說着,前面帶頭離開了前廳,吩咐人備車去暖玉閣。

皇上獨自躺在床上,渾身無力不曉得做什麼才好,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他猶豫了一下,把手中的手絹悄悄的塞進了枕頭下,這幾日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總是喜歡這些個平日裏只有女子們才會喜歡的東西。

「父王,孩兒來看您了。」司馬溶施了禮,鼻端嗅到一股莫名的香氣,很女性化,平日裏在父王這個房間里不太常聞到,除非是皇後娘娘在這兒,有時候會有這種香氣,但是,現在叢雪薇也在療傷,她不在這兒,為何會有這種香氣。他瞪了一下站在一邊的太監,低聲而惱怒的說,「父王正在不舒服的時候,是誰讓這房間里充滿了如此濃郁的香氣,真是膽大。」

太監臉嚇得蒼白,偷偷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皇上,猶豫一下,沒敢說話,這種香氣本是皇上讓他們熏的。

「罷啦,別在那兒指責他們了,他們不過是奴才,哪裏有如此大的膽子在皇上休息的房間里熏如此濃郁的香氣,這是皇上本人的主意。」蕊公主冷冷淡淡的說,「這不過是皇上身上的藥性發作,開始喜歡這些個女子們才會喜歡的東西而已。」

司馬溶一愣,看着蕊公主,有些疑惑但沒能問出口。

蕊公主看着躺在床上的皇上,忍不住笑了笑說:「皇上,您可真是幸運的很,這種葯,就算是在烏蒙國也不太常用起的,不過看樣子下藥的人真是頗費了些功夫,讓您可以不知不覺中了道。看目前情形,您的藥性已經發作的很厲害了,您大概已經從開始的痛苦轉成了目前的享受了吧。是誰下的如此葯,可以弄到烏蒙國的葯?」

「是蝶潤。」皇上惱怒的說,聲音聽來有些尖細,把司馬溶嚇一一大跳,才幾日不見自己的父親,怎麼成了如此模樣?

蕊公主一愣,微笑着說:「原來是醉花樓里的蝶潤,她是如何弄到葯的,不曉得是烏蒙國哪位達官貴人送了這葯給她,讓她用在了您的身上,早知如此,您何必得罪軒王爺,如果您安心的做您的皇上,不去招惹軒王爺,哪裏會如此的麻煩。就算是我可以幫您治好,若是您想恢復到以前的模樣和體力有些困難了。」

皇上瞪着蕊公主,說:「你胡說些什麼?只要是葯,就一定有解藥,朕不相信烏蒙國沒有這種葯的解藥!」

蕊公主淡淡的說:「那就隨您了,您信也罷不信也罷,與我何干,我不過是過來瞧瞧,救得了就救,救不了也沒辦法。依我看,就您目前這種狀況,您還是死心吧,趁早把皇位讓出來,安心做您的——皇上,恕我直言,您還是早些立個新皇上吧,除非蝶潤手裏有解藥,不是沒有解藥,但是這種葯奇怪就奇怪在,每一劑解藥只能解開與這劑葯同時配的那劑毒藥,錯一分都不成。我可以配出解藥,但解不了您此時身上的毒。」

皇上有些聽不明白,瞪着蕊公主,「什麼意思?」

蕊公主耐心的說,脾氣蠻好的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說,一物降一物,知道嗎?如果沒有蝶潤給您下得那劑毒藥的解藥,此時配出的解藥救不了您,我此時配解藥就得先配出毒藥,然後才可以有解藥,也可以這樣說,就是解鈴還需系鈴人。您看您造化如何,可否找得出蝶潤來,並且蝶潤手中還得有解藥才成。」

「找到蝶潤,她好象在那場大火里被燒死了,或者有可能被人救出來,也只怕是——」司馬溶有些猶豫的說,「我覺得,軒王府里的人要救也只能會救意兒,不會救蝶潤,雖然他們認識蝶潤,但是蝶潤是嫁了我父王的人,在他們眼裏,她就是個不可饒恕的人,如果沒有她被關在獄里,說不定軒王爺還不會死。」

皇上躺在床上,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其實這樣也不壞,他這樣想,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對啦,溶兒,你有去看你祖父嗎?不曉得他知道了你皇叔的死訊會如何?會不會也一命嗚呼?想想也是有趣的緊,真是可惜,朕倒是想再見見蝶潤,那女人倒是嫵媚的很,得讓雪薇學學她的妝容。對啦,雪薇她可好?」

司馬溶詫異的看着自己的父親,不知說什麼才好。

「算啦,別在那兒發獃了。」蕊公主冷冷的說,「蝶潤下藥極狠,你們此時還是祈求上天保佑可以迅速找到蝶潤吧,或許她手中還有解藥,否則,沒有任何人救得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皇上他變成一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皇上,大太子求見。」有太監走進來輕聲說。

「讓他進來。」皇上懶洋洋的說,不由自主的從枕頭下抽出手絹玩弄起來,看得司馬溶眼睛睜到不能再大,這是怎麼了,父王怎麼變成了如此模樣?那個蝶潤到底是下了什麼毒呀?

「父王,孩兒向您問安,您可好些了。」司馬澈溫和有禮的說着,看了一眼站在床前的司馬溶,微笑着說,「原來你也在這兒,這幾日可有些空閑了,該抽些時間應付公事了吧?原來蕊公主也在,可看出我父王的病情如何?有何葯可解?煩你這麼晚了過來,真是不好意思。」

蕊公主盯着司馬澈看了幾眼,微笑着,輕聲說:「剛剛已經和皇上說過了,除了蝶潤,沒有人可以救得了皇上。」

「這,有些困難了。」司馬澈為難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很認真很正經的說,「據說,蝶潤已經在那次大火中喪生,父王,您可有別的想法?」

皇上搖了搖頭,說:「朕懶得費這個腦子,你去替朕想個辦法,對啦,朕聽說,叢意兒那個丫頭還活着,是真的嗎?」

猶豫一下,司馬溶輕聲說:「是的,意兒她還活着,不過,情形不算很好,皇叔的離開對她的打擊很大,她現在看來還是非常的悲哀。」

皇上笑了笑,散漫的說:「她還真是一個命大的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還能夠無事,蕊公主呀,若是沒事的話,就先退了吧,朕累了,都散了吧。」

蕊公主轉身就走,根本不肯多做一分鐘的停留。司馬溶和司馬澈也從房內退了出來。

叢意兒看着尤公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好好的,非要請她喝酒,上好的酒倒在上好的杯中,在燈光下有着讓人黯然的光澤。臨晚的時候,突然下起雨來,而且寒意也重了許多。

無心師太早早的歇息了,院落里安靜的很,只有他們二人坐在桌前對斟,氛圍有些怪怪的。

「這是最好的酒。」中年男子溫和的說,「今日得了,特意請你品嘗一下,人們常說酒可解千愁,這話聽來有些誇張,但是偶爾飲上一杯,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叢意兒看着他,漠然的說:「你真是奇怪,看起來極聰明的一個人,為何就看不出我是如何的不歡迎你的到來,想要喝酒,一個人足可,何必來煩我?」

中年男子並不以為忤,反而是微笑着繼續說:「姑娘不要誤會,在下只是覺得這酒是好酒,想讓姑娘一同品嘗一下,人生得遇一合心之人之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得了,一定要與知心之人共享,在下也是寄居於京城,一個飄泊之人,得遇姑娘,心中快樂,有好事好物一定要拿來與姑娘分享才好。在下也知道姑娘心中不歡迎在下,但是,我卻是真的並無他意,只想與姑娘說上幾句話,這一日似乎才算得上不虛度而過。」

叢意兒冷冷的說:「我不喜歡喝酒。」

中年男子微笑着說:「這酒並非烈酒,乃是高人親手釀製而成,取那飽滿之果歷經時間慢慢醞釀而成,入口有留齒清香,姑娘若是不信,可以一試。」

叢意兒盯着中年男子,心中真是覺得奇怪,這人還真是奇怪,怎麼就閑到糾纏起自己來。她想了想,心想,不就是喝酒嗎,或許喝了真可以解愁。端起酒杯,一杯入口,微辣,有淡淡清香留於口中,似乎不是素日裏常喝的酒。一時之間有些恍惚,看着窗外的落雨,眼前燈火跳躍,初次遇到司馬逸軒的時候,他也在飲酒,端著酒杯,眼睛如空中寒星,安靜的看着她,審視着她,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麼,那個時候,他們其實就彼此注意到了對方,只是,他們並不自知。

有淚水,暖暖的落在酒杯中,心似乎聽到破碎的聲音。

「姑娘,這酒要喝得開心些,酒里藏不得心事,放下心事,這酒才喝得值得。」中年男子溫和的說,為叢意兒再倒了一杯,手接觸酒杯的時候有微微的顫抖之意,正在發獃的叢意兒並沒有察覺到,她只是盯着雨,一心的酸楚,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司馬逸軒,就淚如雨下。

「我的心事全在酒中,你何必閑到招惹我。」叢意兒盯着中年男子,將剛剛倒滿的酒一口喝下,淚水混在了酒中一起落入腹中,酒的味道似乎更加清淡起來。「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真的閑到無事不成?這樣的時辰,你不去休息,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中年男子也喝了杯酒,猶豫了一下,輕聲說:「夜深,卻睡不着,姑娘心事都在酒中,在下的心事也全在酒中,在下與姑娘也是同命相憐之人,姑娘思念著心中的人,思念的堂堂正正,在下卻是思念的苦,想着可以見到卻不能相認的人。這酒,或許有了心事才喝得入心!來,我們好好喝上幾杯。」

叢意兒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說:「既然是心中有人,就不要再多事招惹他人,你我不過陌路人,你心中有人,我心中亦有人,你我心中的人彼此不能交換,我們還是陌路的好。」

中年男子一口酒落入腹中,笑了笑,眼中竟然有淚意,看着叢意兒,獃獃的,過了好一會,才長嘆一聲,說:「真是虧欠了她,如果知道她會傷心,何必當時讓她知曉愛意,或許她不知道我愛她,此時她可以活得輕鬆些。」

叢意兒一愣,說:「你既然愛着她,為何要讓她傷心?」

中年男子不再為叢意兒倒酒,倒是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來,喝得心酸,無語。

「你為何如此?」叢意兒不解的問,「看得出來你心中也是苦的,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遠離你所愛的人,獨自一個人痛苦,也讓她陷於痛苦之中不能自拔?這樣不是害人害己嗎?」

中年男子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說:「世間的事情真是奇怪,我也算是個曾經滄海的人,原以為愛情不過是一種騙人的東西,可還是愛上了一個人,一個,如你一般令人心動的女子,怕愛卻不由自主的愛上,如今,卻不想她被傷害而離開,卻沒想到或許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傷害。不過,也許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過了些時日,她會忘記我,會有幸福的未來,沒有我,一樣會有人深愛她,努力令她幸福。只是,只是,這話說來,心中竟然苦澀不堪!」

「你的話聽來真是蒼白。」叢意兒不高興的說,「一個女子哪裏能夠輕易愛上,一旦愛上了,哪裏會輕易放棄,只怕是時間再久,這心頭的傷痕也無法痊癒。你真是自私的人。她現在在哪裏?你應該去找她,盡你的可能來愛她。」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生命並不在自己的手中把握,如果你知道自己隨時都會陷於危險之中,又哪裏敢奢望愛她,如果這份愛給她的不是全部,這份愛就是自私的,我希望她得到的是全部的愛,可是我,卻無法給她全部的愛。」中年男子突然獃獃的說,「或許你可以想像一下,一個活在陰謀中的人,時時要用心機應付周圍,你還會建議我去愛她嗎?你還以為我可以給她幸福嗎?我只能讓她擔心,卻不能用全部的身心來愛她,我的愛,就是自私的,就不配得到她的愛。」

「一個商人有如此多的事情嗎?」叢意兒不滿意的說,「不過是錢財之間的得失,說得上如此不可原諒嗎?如果一個人太過在意身外之物,那就不必談什麼感情!」

中年男子一怔,突然苦笑了一下,說:「姑娘說得極是,倒是在下小題大做了,不過,話雖然說得有些誇張,我的離開真的只有好意,我希望她可以活在一種輕鬆自由的生活中,找一個簡單的男子幸福的過上一輩子,或許我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個過客,她該有一份應該的愛情,而不是把所有的幸福賭注在我身上。算啦,不說這些了,如果姑娘不介意,我們今日就來個不醉不休如何?」

叢意兒看着中年男子,猶豫了一下,突然興趣索然的說:「我不想喝了,若是你想喝,就自個在這兒喝吧。」說完,站起身來,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對自己說:現在,就立刻睡覺!

中年男子唇畔滑過一絲苦澀的微笑,沒有再倒酒,而是拿起酒壺一飲而盡,壓抑著心中的苦澀,看着叢意兒房內的燈滅掉,整個人在搖動的燭火間似真似幻,甚至連淚都看不真切。

清晨,叢意兒睜開眼睛,看着窗外,真是奇怪,她可以一夜安眼,那個中年男子雖然有些無聊,但是,似乎也不是那麼的討厭。況且人家也說了,遇到她,只是讓他想起他心中所愛的女子,與她其實無關,何必如此埋怨人家無趣。

看見無心師太正在院中練武,姿勢極是優閑自在,對於武藝幾乎已經到了登峰造極地步的無心師太來說,練武已經成了一種隨意的活動。叢意兒微笑着說:「早啊,婆婆。」

無心師太回頭看到叢意兒,看見她的臉色好了許多,女人嘛,只要休息好,氣色總是會好一些的,她微笑着想,那個中年男子還真是有辦法,不過,昨晚她沒睡好,竟然有人跑到這兒來想要傷害叢意兒,這群廢物,也不想一想,叢意兒是和誰在一起?!不說狂話,當今武林,還有誰可以與她過招?

「醒來了。」無心師太微笑着說,「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

叢意兒點了點頭,說:「休息好氣色自然就好,婆婆,你好象永遠都不把事情放在心上,難道人真的要無心了才過得開心嗎?」

「那到不是。」無心師太哈哈一笑,溫和的說,「婆婆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婆婆也如你一般年輕過,有些事情也經歷過,也如你一般痛苦過,可是,時間可以讓一切變淡,與其花時間埋怨,不如乾脆由著自己的性子過得舒服些好。婆婆也曾經有過喜愛的人,也曾經如你一般為了所愛的人食不知味寢不得安,但是,如今想來,只是覺得有些可笑而已。後來就為自己取了無心的名字,其實,此時想一想,名字不過是名字而已,到了婆婆這個年紀,有些事情想不開也想開了。」

叢意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呀,丫頭。」無心師太嘆了口氣,說,「就是太聰明了,女人不要太聰明,有些事情要糊塗些好,在婆婆看來,你好象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有時候對自己的人生知曉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那樣,你的快樂和痛苦就好象是預先計劃好的了,沒有意思了。」

叢意兒愣了一下,看着無心師太。

「我的意思是說,有些事情,你學會忘記更好一些,不要去想以後怎樣,想了,發生了,也不過爾爾,反而不如順着時間往後發展,會怎樣就怎樣的好。」無心師太微笑着說,「婆婆年紀大了,有些事情看得要比你明白些,你好象太過聰明,太過了解自己的人生,太過在乎一些事情,你對司馬逸軒,愛就愛了,何必計較那麼多?」

叢意兒正好說話,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抬頭看到司馬溶走了進來,看樣子他休息的不好,眼睛有些發紅,氣色看來也有不好,但是看到叢意兒,還是很開心的模樣,只是似乎努力掩飾着什麼。「這麼早就醒了,昨晚休息的可好?」

叢意兒正要回答,卻被無心師太一旁介面說:「不好,晚上有幾隻狗跑來搗亂甚是無趣,這年頭養狗的人還真是多,這些狗呀還真是忠心。」

叢意兒有些愕然的看着無心師太,她昨晚睡得還真是沉,昨天有狗來鬧嗎?聽無心師太的話,好象話裏有話呀。

「呵呵。」司馬溶有些掩飾的笑了笑,努力平靜的說,「現在養狗是為了防身,呵呵,沒事就好。」

「有事才怪。」無心師太不屑的一笑,說,「看那些狗呀,應該是些富貴人家的,二太子吧,你應該去和那些個富貴人家的人說說,不要放自己家的狗出來亂跑,昨晚是我心情好,只是攆了出去,若是趕上哪天我的心情很不好,就不曉得有幾隻狗可以活下去了。」

司馬溶有些尷尬的看着叢意兒,有些勉強的笑了笑。

叢意兒看着無心師太和司馬溶,突然微笑着說:「好啦,你們不要打啞謎了。對啦,司馬溶,聽說你要娶蕊公主為妻,就在明天,這樣,你可如何向惜艾和蘇姑娘交待?」

司馬溶微皺了一下眉頭,無奈的說:「其實我並不想娶蕊公主,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只是不得已,她肯嫁給我一定是有原因的,而我娶她也是有原因的,我真是不曉得象我們這般,走到一起,又如何相處?至於你姐姐叢惜艾和蘇婭惠,她們不會對此提出任何的異議,她們不過是我的妃子而已,她們無權過問我的事情。」

叢意兒低下頭,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那倒也是,你的想法很清楚,可是,娶了這麼多心中並不以你為主的女子,你覺得有趣嗎?」

司馬溶愣了愣,看着叢意兒,沒有說話。

「記得剛認識你的時候,——或者說,在皇宮裏遇到你的時候,就是那次你把我推入荷花池中的那次,你的心中還只有惜艾,你的態度雖然傲慢,卻心有所屬,眼睛裏是有幸福和期盼的。」叢意兒微笑着說,「為什麼你不珍惜那時的你?如今的你,心中只有仇恨,你用仇恨為基礎,娶了惜艾和蘇姑娘,到底是幸還是不幸?若說惜艾辜負了你,但蘇姑娘何曾有過虧欠於你,你如此對她,難道心中並無一絲一毫的內疚之意?至於蕊公主,你明知她心中根本沒有你,你娶她是為了你的父親,她嫁你或許只是為了另外一個人,你真的願意這樣嗎?」

司馬溶坐下來,有些頹喪的說:「我也不想,可是已經昭告天下,就算我不娶,又如何向烏蒙國交待?」

「你是未來皇上的人選,你可以做一些你認為你自己可以做得事情,你可以娶她也可以不娶她,這,是你的自由。」叢意兒平靜的說,「蝶潤在與我分手時曾經說過,就算是天下名醫在一起為你父王診治,也無能為力,救不回你的父親,她心中恨你父親對逸軒下手,那葯自然是下得絕無回頭之路,就算是你娶了蕊公主,只怕是對你父親也無任何益處,只不過是增加一個傷心人而已。」

司馬溶茫然的說:「我不知道我當如何才好。」他很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前方,考慮了半天才繼續說,「意兒,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的皇帝人選,我不願意操心,而且我也不知道如何操心,權勢對我來說,只是一種誘惑,我想要獲得,但卻懶得去努力。我不象我大哥,他是一個勤勉的人,思想成熟,人也穩重,我現在越來越懷疑,是不是搞錯了,上天選定的人應該是大哥而非我。或許父王所以為的叢惜艾所嫁之人就是未來的大興王朝的皇上的事根本就是編造出來的。」

叢意兒看着司馬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司馬溶確實不是一個好的皇帝人選,最主要的是,他沒有責任心,他還只是一個沒有完全長大成人的『孩子』。但是,真的要告訴他,叢惜艾和叢意兒的命運被人為的顛倒了嗎?他承受的起嗎?他曾經那麼的恨司馬逸軒,但是,這種仇恨並沒有左右他的人生,他甚至在面對另外的事情的時候就徹底的忘記了與司馬逸軒之間的所謂的恩怨!想一想,叢惜艾嫁個這樣的男子也許覺得委曲,但是,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意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司馬溶有些沒底氣的問。

叢意兒笑了笑,輕輕的說:「為何這樣想。我只是覺得你說得很真實,其實做不做皇上並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你活得開心就好。好好的善待叢惜艾和蘇婭惠她們,她們,在你的人生過程中,真的是有些無辜的。」

「可是明明是叢惜艾她背叛了我,為什麼我要好好的善待她?」司馬溶不太情願的說,「她背叛了我,喜歡上了皇叔,甚至——算啦,我想我是無法原諒她了!」

叢意兒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淅瀝的雨,冬日的寂寞在雨中最是明顯,但是,同時也安靜了許多,在這樣的時間裏她很安靜的想念著司馬逸軒,有時候,就是這樣矛盾,不論怎樣,其實怪不得司馬逸軒,他如何是他的事情,自己如何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喜歡他,放不下他,怎麼可以怨他寡情薄義呢?他在天堂可好?

「在想什麼?」司馬溶半天沒有聽到叢意兒說話,忍不住開口問。

叢意兒愣了一下,抬頭看着司馬溶,有一會有一絲莫名的恍惚,繼而微笑着說:「想念,僅此而已。」

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又是那個中年男子,無心師太就是喜歡這人到來,老遠看見了,就微笑着打招呼:「尤公子,來了。」

叢意兒看着中年男子,有些無可奈何,這人也真是的,冷也罷,嘲諷也罷,好象完全影響不到他,好象他就打定了主意,喜歡也罷,愛慕也罷,就糾纏定了。

他看着叢意兒,一臉開心的笑容,微笑着說:「今天氣色可是好了許多,比昨天還好,昨晚睡得可好?」

叢意兒不理會他,坐在那兒,表情中有些努力掩飾的無奈。

中年男子也不介意,笑呵呵的遞上一個小小的魚缸,裏面遊動着幾條小小的魚,很悠閑很開心的在水中游來游去,說:「今日外出的時候碰到一個賣魚的,瞧著真好,就買來幾條給姑娘解悶,你瞧這幾條魚游得多麼悠閑自在,人若是和它們一般,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叢意兒看着魚缸,那魚兒在裏面游得甚是自在,完全不理會魚缸外的世事如何滄桑,中年男子說得不錯,人若是有這份心態該是如何幸福的事情呀。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如此糾纏不放?!」司馬溶不樂意的說,盯着中年男子,惱怒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飾。

「我只是一個生意人。」中年男子溫和的說,「二太子何必如此生氣,在下只是對叢姑娘心有愛慕之意,卻並無他想,亦不會為難叢姑娘,二太子不必擔心。」

司馬溶看着中年男子,心中堵得難受,但卻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說:「好吧,就由着你糾纏又能如何,意兒她早已經心有所屬,縱然你用盡生命,也得不到任何,是你傻,我管不了,這天下就是傻人多。她心中只有我皇叔一個人,若是她肯動心,此時豈輪到你在此糾纏!意兒,快些攆他出去,免得他在這兒惹你生氣!」

叢意兒猶豫一下,沒有說什麼。

「為什麼要攆他走?」無心師太不樂意的說,「你是個二太子不錯,可是這兒是我們的地方,你有本事就把你的權利用在你自己的家中,不要到這兒來指手畫腳,搞得好象天底下的地方都是你們司馬家的般。你真是不像你的祖父,真是奇怪,怎麼就一代不如一代呢。」

叢意兒感覺到有一束目光從不遠處投過來,目光中有着矛盾和惱怒之意,但是努力刻制着,似乎不想發火。順着目光看去,一眼看到了蕊公主,她站在那兒,冷冷的看着院落中的人。

蕊公主在正陽宮知道了叢意兒還活着,而且司馬溶也曉得叢意兒的住處,她就留了心,悄悄的跟隨着司馬溶到了這兒,看到叢意兒,她覺得滿心裏一片的冰冷,也不曉得為什麼,看着依然美麗動人的叢意兒,依然鮮活的叢意兒,她的心裏既有快樂的成份也有惱怒的成份。快樂是興災樂禍的,因為她知道縱然叢意兒此時仍然活得好好的,可是,叢意兒永遠無法再見到軒王爺,惱怒的是為什麼活着的是叢意兒不是軒王爺。

「你偷偷跟着本太子!」司馬溶發現叢意兒的目光轉移了地方,也順着叢意兒的目光換了地方,一眼看到了蕊公主,立刻猜到肯定是悄悄跟着自己來到這兒的,他瞪着蕊公主,大聲說,「你一個烏蒙國的公主竟然敢偷偷跟蹤本太子,真是可惡的很!」

蕊公主並不理會司馬溶,她走到叢意兒跟前,冷冷的說:「軒王爺已經不在了,你竟然還有臉苟活人世,真是枉費軒王爺那麼疼愛你,你就應該隨了軒王爺去!」

叢意兒淡淡的說:「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何必操心。」

蕊公主生氣的說:「當然有關係,如果不是你的話,軒王爺就不會死,你,就是造成軒王爺出現意外的罪魁禍首!」

「你說得什麼話,明明是因為蝶潤,意兒趕過去的時候,皇叔就已經去了,真是的,你瘋狗呀,到處亂咬人,難道你不是造成皇叔辭世的元兇?如果不是你們烏蒙國的毒藥,父王哪裏會弄成現在那個樣子,蝶潤既然有烏蒙國的毒藥,就一定與你們烏蒙國脫不了干係,真是不知道為什麼祖上要訂下規矩,不到萬不得巳不許對烏蒙國動武,如果沒有這條規矩,早就滅了你們烏蒙國啦!」司馬溶大聲說。

「那又如何?」蕊公主冷冷的說,「烏蒙國現在也存在着,既然有這樣一條規矩在,那就說明是你們大興王朝虧欠着我們烏蒙國,否則哪裏來得如此的規矩!」

司馬溶滿臉惱怒的瞪着蕊公主,正要說什麼,卻突然聽到蕊公主繼續說了下去。聲音中有悲哀也有絕望,冰冷無助。

「叢意兒,你為什麼要出現?你,你好象是個闖入者,你原本不過是一個不招人待見的女孩子,你原本只可能是二太子的一個側室,卻為何要去招惹軒王爺,讓他為了你落得如此下場?如果你過着原本屬於你的生活,這一切都不會被打破!軒王爺不會死,你也會和這個二太子在一起,可是,你卻偏偏闖入了軒王爺的生活,軒王爺說,你好象是一種風吹了過來,你就真的好象一陣風,吹亂了整個的大興王朝!你,你,你是何必!」

一眼看到叢意兒手中的魚缸,裏面遊動的魚,蕊公主心頭升起一股怨氣,軒王爺走了,這個被軒王爺挂念的女子,竟然還可以如此逍遙,看着魚在缸里游?!她一伸手將魚缸拍向一邊,叢意兒猝不及防,魚缸從她手中一下子向地上摔去,時間似乎有些凝固,彷彿就在這一刻,所有人的心裏都響起一個碎裂的聲音,說不出的悲哀。

叢意兒急促的伏身向下,由於速度有些快,她的身體有些踉蹌,險險摔到地上,但就在魚缸就要接觸到地面的時候,叢意兒的手剛好接到了魚缸,幾滴水濺在了她的手上,她頭不抬,語調寂寞的說:「蕊公主,這種玩笑開得實在是很無趣,請離開好嗎?」

蕊公主有些發獃,為什麼一個魚缸,竟然讓她有心虛的感覺,她把魚缸打掉的時候,就開始後悔,幸好叢意兒接住了魚缸。

站起身,叢意兒把魚缸放在桌上,看着裏面遊動的魚,心裏有些悲哀,說不出來為什麼,彷彿又回到在大牢裏,看到司馬逸軒的遺體,那蒼白的再無生氣的面孔,彷彿生命的割捨,她的淚悄然滑落。

「你,仍然可以思念,仍然可以正大光明的想念軒王爺,而我,只能在心裏想念,你,你——你為什麼要出現?!」蕊公主悲哀的說,淚水也奪眶而出,「你不出現,縱然軒王爺會娶別的女人,我依然可以陪在他身邊,但是,你出現了,他的心裏就沒有了別人,你,你真是個妖怪!」

「我的生命是為他而在。」叢意兒看着遊動的魚,靜靜的說,聲音中有着努力控制的悲傷,「這是上天的安排,他在這兒等着我,我千里迢迢的趕來,為得就是與他同在,但是,他卻在我到來后離開,這種感覺,縱然是你痛苦,可如我一分?我在,只是因着這兒是他生活的地方,呆在這兒,可以活在他曾經的氣息里,我虧欠他的,是一份生生世世相守的諾言,我,生不如死,你心頭有恨,我心頭只有茫然,彷彿伸手可以觸摸到他,卻知道他已經再不會回來,我已經不知道如何承受心頭這份幾乎凝固的悲哀。」

蕊公主愣愣的看着叢意兒。

叢意兒轉頭看着蕊公主,眼睛裏淚水靜靜滑落,聲音在空氣中有涼涼的味道:「落淚在我都已經是一種幸福,縱然用盡所有身心想念,可比得上陪在他身邊的一分一秒?我寧願此時沒有來過這兒,我寧願還在遙遠的某一處,不知,不悲!我可以想念,可能想得他回來?如果可以,我寧願用一生的生命想念,換他回來!」

無心師太無意的一低頭,看到幾滴血落在地上,寂靜無聲,卻鮮艷觸目,她愣了一下,看到中年男子的手靜靜的握在一起,那血從他手中滴落,是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他,為她如此悲哀?!他的眼睛裏是一種深深的痛,甚至忘記了掩飾。他,真的愛上她了嗎?

叢意兒悲哀的一笑,笑容那般的無助,聲音輕輕的沒有氣力:「蕊公主,我寧願不愛他,他不愛我,我們視同陌路,那樣,他不悲我不哀,我們各自活在平靜里,但此時,我的心,如同被刀,一片片削落,痛到時時刻刻在顫抖,一想到,他再不會回來,那種絕望,若你仁慈,你當送我西去陪他,我知他不捨得我將生命交付,我活着,亦只是為他,為他愛我。」

所有人沒有說話,空氣似乎凝固着。

「你此時仍然能恨,比我幸福。」叢意兒嘆了口氣,「我只有這份他生活過的王朝,能夠生活在其中,是我唯一的幸運。」

「你為什麼不去陪他,讓他一個在地下寂寞獃著。」蕊公主哭着說,「你用怎樣的理由解釋都不如一個行動!」

「他等了我這麼久,愛了我這麼久,在我,能夠還的,就是用一生來想念,在這個世上獃著,用他想念等待我的心來想念他等待他。」叢意兒輕輕的說,「他離開,再也不會有想念,而我的想念就如同處罰,懲罰我的遲到。」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蕊公主哭着,無助的說,「你是軒王爺心愛的女人,我恨你,但是我卻不能殺了你,你是他的唯一,是他最珍愛的女人,我,只能保護,不能殺!」

叢意兒苦笑了一下,說:「這個世界,能殺得了我的,只有我自己,但是,我卻始終不能死,換我在這兒安靜的等,等一個命里註定但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男子,或許是今生或者是來世,我除了等,什麼也做不了,這是逸軒所做的,他用了——他等了太久,我要還他一份等待。」

「你愛他如此深?」司馬溶顫抖的問。

叢意兒點了點頭,安靜的說:「是的,我愛他如同生命。從見到他一眼,我的生命就歸屬於他,再也分不開。」

「可是你從來沒有說過你一直愛着他。」司馬溶悲哀的說,「我原以為你一直愛着的是我,而不是皇叔。」

叢意兒微微頓了一下,輕輕的說:「或許,有些事情說不清真假,或許曾經有個女孩子用她所有的生命愛着你,只是你不曾珍惜,在醉花樓遇到逸軒開始,他的眼神就讓我知道了我的心為誰跳動。他,是我守護者,微笑着守護着我,只有他在,我的心才會安穩。」

司馬溶無助的笑了笑,輕聲說:「是我愚笨,沒有想到過,那一次的相遇其實就是我一手成全的,彷彿就在那個時候,我無意中讓你們相遇相知相愛,我竟然忽略,一直那麼驕傲的皇叔,怎麼有那麼好的心情去處罰一個根本不被他注意的女子,一個叢意兒什麼時候可以讓那麼自信成熟,那麼聰明絕頂的皇叔生出一個又一個『懲罰』的主意,原因只有一個,那一眼,他愛上了你!」

叢意兒沒有吭聲。

「意兒,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司馬溶悲哀的說。

「叢意兒愛過你。」叢意兒平靜的說,「意兒只愛逸軒。」

司馬溶茫然的看着叢意兒。

叢意兒沒有說什麼,她不知道要怎樣解釋才好,叢意兒,那箇舊時的叢意兒,愛的就是司馬溶,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但是,此時的自己,這時的叢意兒,愛的只是逸軒,生命里只有這一個男人,沒有任何別人,但是,她要如何說,司馬溶才明白?

「但是,我還是有機會的,是不是?」司馬溶努力微笑着說,「現在如何,只代表現在,皇叔去后,你就是一個自由的人,我有足夠的時間再讓你愛上我,哪怕在我們白髮蒼蒼時,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

「這樣勉強,你不如分一些心去愛惜艾,她的苦,你可知,你在這兒對我說愛我,何嘗不是一根根針扎在她的心頭,若是沒有你的分心,怎麼有機會讓她愛上別人?」叢意兒平靜的說,「我的心已經給了逸軒,心死了,怎麼可能再愛?」

「你可以愛上皇叔,也就會有可能愛上我。」司馬溶倔強的說,「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皇叔走了,就是把機會給了我。」

叢意兒不再說話,她覺得累,想念是一件累人的事情,在空氣中捕捉司馬逸軒的氣息,隱約的微笑總在腦海里閃過,那種傷心絕望,要一點點溫暖自己的冰冷,彷彿人站在冰冷的雪中,一點點暖化心頭的寒意,卻覺得人整個是僵硬的,怎麼也放動彈不得!

她想念司馬逸軒,想得整個人痛到要瘋!

彷彿自虐,只有痛了才會平靜!

「意兒——」司馬溶難過的看着叢意兒,她的悲哀讓他心疼,他走上前,想要擁她入懷。

「請離開,好嗎?」叢意兒退後了一步,悲哀的說,「我只想安靜的想念,這,已經是我唯一的幸福,請不要打擾,好嗎?」

司馬溶退了一步,低下頭,輕輕的說:「好吧,我走,但是,意兒,只要我在,只要你在,我還會再愛,再期望你會愛上我。」

叢意兒聽着司馬溶的腳步聲離開,她輕輕嘆了口氣,想:若是昔日的叢意兒還活着,此時,她應當是幸福的吧,因為她所愛着的人心裏只有着她,只是,若沒有意兒的放棄,怎麼會有此時自己站在這兒『幸福』的想念著離去的司馬逸軒?!

「你這樣,他會心疼。」中年男子輕聲說,他的手已經鬆開,鮮血卻仍然悄然滴落,他卻不知,甚至沒有注意到無心師太一直不曾離開的眼光,「你,會讓他——你,要好好活着,你幸福,他才會開心,或許你愛上別的男人,他會難過,但是,他不會再為你心疼,疼到他恨責自己的離開。」

蕊公主看了一眼中年男子,轉身離開。

叢意兒沒有說話,她在桌前坐下,托著腮,安靜的發獃。

好久,有多久,叢意兒不知道,只到無心師太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丫頭,你還要發獃多久呀,婆婆覺得那個尤公子對你真的是用了心。」

叢意兒茫然的看着無心師太。

「是真的,丫頭,我看見他的手握出了血,因為你的悲哀,他心疼,有時候,我想,就算是司馬逸軒,也不過如此吧,他心疼你忘記了他自己的痛。」無心師太輕聲說,「婆婆是過來人,婆婆覺得,這個尤公子,他愛你勝過司馬溶,縱然不及司馬逸軒,卻比司馬逸軒更真實可信,他真的在用生命愛你,愛得不加掩飾,婆婆更喜歡他。」

叢意兒看着桌上的魚缸,輕輕的嘆了口氣,說:「婆婆,我無法再愛,任何人無法再讓我心動,我人活着,心卻隨着逸軒去了,再好的人再深的情,與我無關。婆婆,如果為他好,還是讓他不愛最好,一個無心的人縱然擁有了,又能夠如何?」

「丫頭——」無心師太嘆了口氣,輕聲說,「婆婆知道現在怎麼說,你也不會答應,但是,時間有時候就是殘酷,有一天,你會淡忘了司馬逸軒,他的離開,他的死亡,你會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丫頭,那個時候,再回頭的時候,不過是一聲輕嘆,嘆你們無緣。人的時間太短,與其用這些時間想念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不如用這個時間來愛活着的人。」

「那也要有足夠的時間。」叢意兒輕輕的說,「我知道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但是,在足夠的時間來臨前,我勉強不得自己。婆婆,我知道您關心我,可是,就請讓我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任性一次吧,不能夠再愛他,卻可以正大光明的想念他,在我,真的已經是一種幸福。」

無心師太嘆了口氣,說:「隨你去吧,看過當年你的母親,看過太多痴情兒女的過往,婆婆已經見怪不怪了,希望你可以覺得值得,但是,婆婆真是替你難過,如果他能夠多替你着想一些,可能就不會太把那個什麼蝶潤放在重要的位置了,雖然沒有和他有過交往,但在感覺里,他應該是一個太過有責任心的人,雖然他看來可能完全的沒有責任心,可能是遊戲人生的一種人。好吧,就由你去吧,或許此時的想念對你來說,反而是一種宣洩。」

「謝謝婆婆。」叢意兒輕輕點頭,轉頭一眼看到一直站在一邊不遠處沒有說話的中年男子,猶豫了一下,雖然對自己來說,這只是一個陌生人,但他肯用心關心,她就應該表示謝意,她努力語氣溫和的說,「尤公子,謝謝你,謝謝你送來的魚兒以及你的用心,但是,請不要花時間在我身上,對我來說,或許用盡一生的時間才可以忘掉,或許根本不可能忘記,這樣的賭注不值得用一生去等。」

中年男子微笑着說:「正如姑娘所說,有時候有些事情只是個人自己的意願,我想如此就如此了,只要我覺得開心幸福就好,就全當是我替你所深愛的男子恕罪過,因為我們都是深深喜愛着你的男子。姑娘不必將我的言行放在心上,若是覺得煩,只要說出來,我定會安靜的走開。」

叢意兒心中有些茫然,沒有開口說什麼。吹過來的風透着絲絲的寒意,叢意兒下意識的收緊了身體,咽回了到了眼角邊的淚水。

無心師太看了看中年男子,心中有些惋惜,若是不愛,就勉強不得,這中年男子只怕是空付一腔愛慕之意。縱然她說出中年男子的用心和疼惜,卻仍然無法讓叢意兒有絲毫的感動,雖然叢意兒是個溫柔平和的女子,卻無法分心於他人絲毫的感情。

若是地下的司馬逸軒知曉,可肯捨得當時的離開?!

看着司馬溶走了進來,蘇婭惠立刻迎上前,微笑着溫和的說:「您回來了,剛剛宮中的公公過來請您到宮裏去一趟,應該是皇上想要見您吧,您可要換了衣服即刻過去?」

司馬溶眉頭一皺,不耐煩的說:「你羅嗦什麼,真是夠討厭的,實在是夠可惡的,滾到一邊去!」

蘇婭惠一愣,有些無措的看着惱怒的司馬溶氣呼呼的轉身離開,站在那兒,淚水落了下來。

「何必難過成這個樣子。」叢惜艾的聲音在身後靜靜的響起,有些一種說不出的漠然味道,「他心中沒有你,你的關心在他就是多餘,不如放了關心在自己的身上。」

蘇婭惠回頭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叢惜艾,幾日不見,叢惜艾明顯又消瘦了許多,自從那日她回到二太子府,就一直奔波在二太子府和皇宮裏,人也憔悴了些,消瘦了許多,但看來依然是美麗動人的。這個當年曾經令司馬溶着迷不已的女子,此時是怎樣的心情面對司馬溶,面對一個心中只有另外一個女人的男子,一個她曾經不恥的女子?!「你何苦說這風涼話給我,我們不過是同樣情形罷了,二太子心中此時只有叢意兒一個人,有了她,就再容不下你我。」

「你既然知道,何必難過。」叢惜艾淡漠的說,「只要動心就會難過,若是期望就會失望,也曾經會在某些時候期望他可以再如從前,但,真的有了這樣的念頭,心中就會苦澀不堪,不如不想。」

蘇婭惠看着叢惜艾,看到了她眼中的悲哀,在冷漠的平靜下面,是一顆顫抖的心,這不是自己熟悉的叢惜艾,印象中的叢惜艾是冷漠的,平靜的,什麼事情也不會讓她表現出波瀾的。「你恨叢意兒?」

叢惜艾微微苦笑了一下,說:「恨?此時說不上是不是恨,只是笑自己的可笑,二太子喜歡上叢意兒,根本就是我一手造成的,若不是當時一心的安排,怎麼會有今日的下場。罷啦,不要再說什麼恨不恨的了,軒王爺已經走了,心中反而更覺得叢意兒可憐。能夠遇到軒王爺是她命里的福分,可是,卻無福消受,她此時的痛一定不次於我。」

蘇婭惠訝然的看着叢惜艾,輕輕說:「叢惜艾,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以前從來不會以這種心理去看待意兒。」

叢惜艾沒有說話,嘆了口氣,看着外面,外面有小太監走了進來,對叢惜艾說:「太子妃,皇後娘娘請您入宮。」

司馬溶走進正陽宮,裏面的光線非常的陰暗,甚至看不清躺在床上的皇上,司馬溶有些不太敢抬頭,自從那天看到自己的父王后,那模樣讓他怎麼也不能接受,他低着頭,輕聲說:「父王,孩兒來了,您可好些了?」

「好多了。」是個細細的懶懶的聲音,和著一股子香氣,讓司馬溶心裏一跳,「聽說你又去找叢意兒那丫頭去了,怎麼就是不聽勸呢?你也太讓朕失望了,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辜負了朕的一片苦心。」

司馬溶輕聲嘀咕,「這和父王的苦心有什麼關係,她,不過是個與事無爭的女子,從來不與朝廷做對,孩兒喜歡她,您也是知道的,去看她,並不會影響什麼。」

「呸!」皇上惱怒的說,「你個渾小子,你可知朕為了奪下這份天下用了多少心機嗎?」

司馬溶沒有說話。

「都退下吧,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皇上提高些聲音,說,「溶兒,過來在朕床前坐下,朕有話要和你說。」

司馬溶仍然不敢抬頭,走到床前,在床前的椅子上悄悄坐下,呼吸有些緊張,不是害怕,而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父親,父王是怎麼了,怎麼聲音里有如此陰鬱的聲音。

「知道為什麼大興王朝一直縱容烏蒙國存在嗎?」皇上冷冷的說,「這其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大興王朝的權力對付一個小小的烏蒙國實在是太過簡單,可是百多年過去了,一個小小的烏蒙國就是沒有消失,這其中的緣由你可知道?」

司馬溶搖了搖頭。

「烏蒙國的一位皇后姓杜,她是在年近四十的時候才嫁給了當時還只是烏蒙鎮的烏蒙國的一位首富,她是個美麗無比的女子,曾經是大興王朝一位皇上喜歡的女子,但是沒有好好的珍惜,甚至還差點讓她失掉了性命,她才不得已躲到了烏蒙鎮,並且發誓要報仇,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大興王朝並沒有對付後來成立的烏蒙國。杜姑娘所嫁之人在杜姑娘的輔佐下成了烏蒙國的皇上,建立了一個以藥材聞名天下的烏蒙國。」皇上低低的聲音說,似乎不想被任何人聽到,「從那時開始,這位皇后就開始一步一步的進行自己的計劃,她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兒子做了皇上,一個兒子被悄悄送到了大興王朝,然後長大,娶了一位大興王朝的女子,就這樣,生下女子就嫁入富貴人家,生下男子就娶有權有勢人家的女子。希望有機會,可以進入皇宮,以不被人發現的身份生下屬於他的後人和大興王朝皇族的血脈,這種打算進行了許多年,許多許多年,終於,有一天,他們有了機會,明的和暗的,一位太子把烏蒙國的公主做為人質帶到了大興王朝,並成功的誘惑了當時的皇上,成為皇上最疼愛的妃子,住在暖玉閣;另外一位,也就是暗中的血脈,當時已經做了朝中重臣的烏蒙國血脈的一位有一個美麗動人的孫女成了當時皇上最疼愛的太子的太子妃,並在最後差點成了皇后,但是,當時計劃還是失敗了——」

說到這裏,皇上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掩飾自己的遺憾,然後繼續說:「那位太子,就是司馬銳,他最後做了皇上,但是他最後娶的女子卻是慕容楓!孟姑娘沒能為烏蒙國的計劃畫上圓滿的句號,但是,烏蒙國從來沒有為此絕望過,因為當時的後人的後人已經有了很大的分支,在各處暗中籌劃。就在這時,有一對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同姐妹般的好友一同進入皇宮,但是,意外的是,一位受寵一位不受寵,偏偏不受寵的是烏蒙國的後人,她們同時有了身孕,為了烏蒙國的計劃,這位後人買通了宮中的人,將孩子交換,用自己的兒子換走了那位寵妃的女兒,也就是你們的姑姑!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就因為頭胎生下太子,這位寵妃後來做了皇后,再後來生下了司馬逸軒,也就是你的皇叔。此時你應該聽得明白一些了嗎?」

司馬溶一愣,立刻抬頭看着自己的父親,看到一張塗了粉的臉,臉色白的嚇人,眼睛一眨,說不出的詭異。

「其實朕是烏蒙國的後人,而你,也只有你,身上完全流着烏蒙國的血!」皇上有些興奮的說,「你和澈兒並不是一母所生,雖然對外說,你們是一母所生,但是,當時朕讓人從烏蒙國悄悄帶來一位皇室的公主,並令她懷孕生下你,並對澈兒的母親說,你是她所生,當時她確實也要臨產,但為了保住你,朕不得不下了狠心,悄悄將那個出生的嬰兒溺死,以你代替了她,這樣,瞞過了天下的耳目。然後,朕不停的遊說朕所謂的母親,並用藥迷惑她,讓她說服你的祖父讓朕繼承皇位。你的皇叔是個孝子,他並沒有與朕爭,朕得到了皇位,但是,可惡的是,你的祖父他始終不相信朕,一直在幕後安排所有的事情,讓朕展不開手腳,甚至一直希望你皇叔可以回頭答應做大興王朝的皇上!朕不得不下狠手處死你的皇叔,朕也猶豫了許久,雖然他與朕不是一母所生,但自幼看他長大,並且朕也是到了懂事後才知曉所有的事情,一時也下不了決心,一直拖到現在。朕擔心以你皇叔的聰明終有一天他會猜到所有的事情,所以,終於逮到這個機會,送他歸西!」

司馬溶開始有些頭暈,感覺象在做夢。

「朕用了許多的辦法,甚至不惜低聲下氣的去討好皇太后,不能照顧朕的親娘,任由她無聲無息的消失!」皇上冷冷的細細的聲音聽來有些詭異,「溶兒,你是天意所定的皇上,你必須得成為大興王朝的皇上,那樣,只需要合適的機會,朕就可以改了大興王朝的國號!這樣就可以成全祖先們的願望!」

「你瞞過了皇叔?」司馬溶不敢相信,聰明的皇叔,難道一點也沒看出來?還是父王中了烏蒙國的迷藥,所以說胡話?

「哼,那個聰明但不存大志的人,根本就不配做大興王朝的皇上,竟然還敢和朕做對,真當朕是個笨蛋不成!」皇上不屑的說,「朕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念頭,朕可是計劃了許多年,朕的先人們也計劃了許多年,不過是一個有些聰明的司馬逸軒,又能如何。更何況,朕在江湖上佈置了許多的人手,都是朕精挑細選的烏蒙國的後人,在大興王朝,區區一個做生意的烏蒙國的人都有可能是朕的眼線和棋子!」

司馬溶獃獃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傻乎乎的說:「父王,那,您讓孩兒娶蕊公主也是為了讓孩兒的血脈更正統嗎?可是,大興王朝有規定,不許烏蒙國的人成為皇室里可以傳宗接代的人,就算是孩兒如您所願娶了蕊公主,又有何用?」

「所以,朕讓你先娶叢惜艾,她的母親,也是烏蒙國的後人,朕是絕對不會答應叢意兒成為你的唯一的!縱然你再怎麼喜歡她,也不成!叢惜艾身上有一半烏蒙國的血液,而叢意兒卻偏偏正好相反,她是大興王朝一位皇后的後人,這一點,最讓朕惱火,你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那樣一個可惡的丫頭,朕還真是奇了怪了,叢意兒到底好在哪兒,竟然可以讓你和你的皇叔都動了心,朕還就是沒有看出她好在哪兒!」皇上不屑的說,「論相貌,她不及叢惜艾漂亮;論心機,她不如叢惜艾縝密;不過是一個刁蠻任性的丫頭,比起有着烏蒙國血統的叢惜艾可是差的遠了!」

司馬溶覺得腦子裏亂成一團,盯着父親白煞煞的臉,覺得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實。

「皇上,叢姑娘來看您了。」外面有人高聲說,也是尖尖細細的聲音,應該是個太監。

司馬溶一皺眉頭,怎麼一直聽到的都是這種聲音。

叢惜艾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剛剛去看過自己的姑姑,說實話,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姑姑,她可能早就一劍送對方去了西方,這種痛苦對於女人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一個原本美麗動人的女子,突然間在一夜之間變得蒼老,怎麼有勇氣再面對鏡子子呢。呆了一會,和姑姑說了幾句話,提到叢意兒活着回來的消息,姑姑聽到時,表情有些欣喜,在黑暗中,看得並不真實。

叢惜艾不太想抬頭看皇上,因為她知道皇上此時的模樣一定是可笑的,一個原本威武雄壯的男子,突然間變得娘娘腔,當然讓看到的人容易失笑,而且心生不安之意。想一想,一個臉上有鬍鬚的男子,卻用着細細的聲音說話,是不是有些錯覺。蝶潤真是夠狠的,她並不讓皇上和皇后立刻去死,甚至不讓他們死,就是讓他們這樣一點一點的看着生命離去,而且完全的無助!

「惜艾見過皇上。」叢惜艾跪下來行禮,低着頭,溫和的說。

「起來吧,無事的。」皇上溫和的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姑姑她可好?朕這些日子也身子不舒服,沒辦法過去瞧她。」

叢惜艾輕聲說:「姑姑她的情形不算好,皇上若是疼惜她,就不要去看她了,或許這樣對姑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皇上點了點頭,停了一下,說:「惜艾呀,嫁給溶兒有些日子了吧?可有什麼好消息說給朕聽聽,朕可是希望你可以早點給溶兒生下一男半女。」

叢惜艾一愣,頓了一下,心想:這話若是說給蘇婭惠倒是可以,因為夜夜陪着司馬溶的好象都是蘇婭惠。但是面上,她還是乖巧的說:「惜艾讓皇上操心了。」

「朕知道你為難,都是叢意兒那丫頭惹得禍,如果沒有她,你現在早已經生活的很幸福了,放心,朕絕對不會輕饒了她。」皇上咬着牙說,「任何阻礙朕計劃的人,朕都不會放過!」

叢惜艾猶豫一下,輕聲說:「皇上不要太替惜艾操心了,意兒她畢竟是惜艾的妹妹,況且當時也是惜艾有意將她許給二太子,怨不得別人,縱然皇上替惜艾出了氣,只怕是也於事無補。」

皇上眉頭一皺,不滿意的說:「你怎麼越來越容易心軟,叢意兒她雖然是你的家人,但是,她若是傷害了你,阻礙了你的幸福,你就要好好的收拾她才是正經。什麼叫就算是替你出了氣,只怕也是於事無補?!你太令朕失望了!」

叢惜艾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面前的是大興王朝的皇上,一個可以左右人生死的皇上,但是,想到躺在床上,面容蒼老的姑姑,叢惜艾從心裏覺得害怕,覺得寒冷。聽父親說起過,當年皇上是如何的痴迷於自己的姑姑,甚至不惜動用了身為皇上的特權,並且為了自己的姑姑進宮成為皇后,竟然將結髮的妻子,當時的皇後娘娘關進了冷宮,並讓其孤獨的死在冷宮裏。但是如今,如果皇上看到姑姑現在的模樣,還會喜歡姑姑嗎?還會誇獎姑姑的容貌嗎?

無心師太看着獨自坐着的叢意兒,除了嘆氣還是嘆氣,沒有別的說詞,這丫頭,真是奇怪的很,也不嚎啕大哭,但卻令人感覺到她心中有着無法平息的哀傷。像是個才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嗎?怎麼好象是經歷了許多,反而看淡了?!「丫頭,如果心中真是不忿,婆婆就陪你到那皇宮裏把那個皇上給殺了,替你出這口氣!」

叢意兒看着桌上的魚缸,看着裏面游來游去的魚兒,低低的聲音,輕輕的說:「我不想殺他,如果殺了他,大興王朝會如何?司馬溶能夠支撐起這個王朝嗎?逸軒一定不會高興我這樣做。」

「丫頭,婆婆還真是不明白你。」無心師太搖了搖頭,說,「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丫頭,按道理來說,發生了這種事情,換做別的女子,早就尋死覓活的又哭又鬧了,偏偏你,落淚都是靜靜的,你不會是打從開始就認命了吧,怎麼婆婆覺得你好象完全了解你自己的人生過程,不論發生什麼都看得很淡呀!」

叢意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對啦,婆婆,我要去看一位老朋友,您就不用陪着我了,我不會有事的。」

無心師太一愣,說:「看什麼老朋友?你到京城,連自己的家都不回,也不和家裏人打招呼,怎麼突然想起來去看什麼老朋友?你在這兒還有什麼人是值得你留戀的?婆婆可是不放心,你現在心思恍惚,若是那個皇上再派人對付你,你一分心,難免有個閃失,還是婆婆跟着的好。」

叢意兒搖了搖頭,說:「沒事的,婆婆,我只是去看看他,不會太長時間,而且他住的地方,也不太方便讓陌生人進去,婆婆絕對可以放心,我去的地方,不會對我不利的。若是婆婆實在不放心,我就和婆婆說好,如果兩個時辰內我還沒有回來,你就可以去我給你留下的地址里找尋我。」

無心師太猶豫了一下,思量了一番,她知道以叢意兒的武藝應付這京城裏的人是綽綽有餘的,不放心只是自己太過擔心,以叢意兒的聰明和武藝,絕對不會有什麼事的。既然她願意出去走走,說不定對她的心情有好處,最起碼,她不再獨自一人悲傷,這就是好事。「好吧,不過,你要小心些,婆婆就按你說的做。」

叢意兒輕輕一笑,說:「婆婆,我答應您,一定不讓自己有事。」

軒王府還是一片廢墟,斷牆殘壁,非常的觸目驚心。叢意兒站在廢墟外面,看着裏面的一片落陌蕭然之意,有些花草頑強的在土塊之間伸出頭來,倔強的展顯著屬於它們的綠色,卻愈發襯托出這兒的冷清,曾經是京城最有名的地方,如今卻落得這番光景,真是難過。但是,怎麼可能,司馬逸軒出了事情,他的父親全無動靜,如今的皇上是如何瞞得過精明老道的太上皇的呢?而且,怎麼到現在沒見到甘南和甘北他們,他們二人應該是沒事的,她回到京城,司馬溶都可以遇到,怎麼就沒有他們二人的消息呢?

她今天就是要去舊居看望太上皇的。

小櫻端著盆從房裏走出來,外面有些許寒意引起的潮濕之氣,呼吸著就覺得冷冷的,房間里早就生了火爐,很是溫暖。突然抬頭看到院落里站着一位淺藍衣裙的女子,正站在一叢梅花前,遠遠的看着視線可及之處的那幾個雕像。小櫻嚇了一大跳,那個身影看來有些陌生,不像是這兒常見的,但也不是特別的陌生。她身形一縱,擋到對方面前,衣袖輕動,一柄短刃脫鞘而出,鋒利而寒意逼人。

對方卻不見得有什麼反應,就在小櫻短刃可及的範圍之外,淡淡的聲音,慢慢的說:「小櫻,你的武藝原來如此出色。」

「叢姑娘?!——」小櫻瞪大眼睛,立刻收回短刃,又意外又驚喜的說,「原來是叢姑娘,我,我,奴婢以為是什麼人,是什麼對太上皇不利的人跑來了這兒,這幾日,常有些陌生的人在外面轉來轉去,好象全是些烏蒙國的人,但——哎,您瞧我,奴婢高興的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您,您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奴婢還以為見不到您了呢?」

叢意兒微笑着,來到這兒,不知道為什麼,心情似乎就好了一些,到了這兒,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象司馬逸軒並沒有離開,他只是出了遠門,隨時都會回來,因為,她從小櫻的語氣里聽不到司馬逸軒離開后應該有的悲哀之意。她溫和的問:「太上皇可好?」

「朕很好——」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她們二人的後面響起來,調侃著,「意兒,這次可是你大意了,竟然讓朕撞個正著。聽逸軒說起過,你會流雲劍法,據傳聞,這種劍法,咦——」說到這兒,太上皇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太妥當,停了一下,思考着是什麼不妥,然後他終於發現,就在他剛開口說話的時候,叢意兒就已經不在他的視野之中,她突然間去了哪裏?

「我在這兒。」叢意兒的聲音溫和的響起,太上皇順着聲音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叢意兒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一個亭子裏坐了下來,安靜的看着他們二人,並且看着亭子裏桌上的一盤殘棋,似乎有些意外,淡淡的說,「原來逸軒喜歡擺殘棋的習慣是跟您學的呀。」

太上皇在亭子裏叢意兒對面坐下,微笑着說:「可有興趣來上一盤?這可是很難解得殘棋,逸軒曾經想了許久也沒想出來。」

叢意兒淡淡一笑,心中很是奇怪,難道太上皇不曉得司馬逸軒出事的事情嗎?為什麼可以如此平靜的談論起自己的兒子,就好象司馬逸軒就在他們附近一般。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殘棋,做個現代人就是占些便宜,可以事先知道一些事情,可以知道一些他們不曉得如何處理的事情,就好象面前這盤殘棋,在現代的時候,棋譜上是有的,不是不可以解的。

叢意兒淡淡一笑,說:「好啊,不過,我有個條件,不知道您可不可以答應,如果您肯答應,我就陪你下了這盤棋,而且保證可以贏了您,如何?」

太上皇哈哈一笑,說:「好啊,活到這把年紀,見得事情多了,聽得事情多了,怎樣的事情也不會讓朕覺得太過意外,不過,你今日的話倒是狂了些。好,朕就答應你,不論你提出怎樣的條件,朕都答應你,所以,朕就不問你是怎樣的條件,來,先下再說。」

叢意兒微微一笑,這個老頭,有時候還是挺有趣的。「好,那就請您開始吧,我不說狂話,但是,卻不會先走,免得您輸的不心悅誠服。」

太上皇一愣,既而哈哈笑着,說:「真是個可愛的丫頭,難怪逸軒對你念念不忘,若不是因着要擔心這大興王朝,朕還真是不太願意阻攔你們二人的交往,可惜呀——好,朕就讓你開心一下,朕就先走一步,這樣,你輸了,也不算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輸給朕,也是一種榮耀,放眼如今,還真沒有人可以勝得過朕,也就是偶爾會輸給逸軒,可惜他現在是沒有時間陪朕下棋了。」

提到司馬逸軒,叢意兒的眼睛裏突然湧出淚來,滑落下來,落在衣袖上,嚇了太上皇一跳,脫口問:「怎麼了,朕不過走了一步,看不出輸贏的,你不必難過成如此模樣。」

叢意兒輕嘆了口氣,難道年紀真的可以讓人如此看淡一切嗎?還是為了避免讓太上皇難過,所以沒有告訴他司馬逸軒出事的事,他呆在如此安靜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如果真的足不出戶,想要瞞他一時還是可以做到的,大家可能擔心他年紀大了,承愛不起失子的打擊,所以故意隱瞞了他,既然這樣,叢意兒也不好意思解釋為何,只是落了一步棋,她落得極是隨意,似乎是隨便走了一步。

但是,太上皇一愣,盯着棋盤看了好半天,才謹慎的走了二步,看着叢意兒再次隨意的落下一子,安靜的坐在他對面,等着他走下一步,小櫻端著茶水走了過來,淡淡的茶香撲入鼻中,甚是舒服。

「好棋,看似無意,但落在此處,卻改變了整個局面,好,好,真是朕大意了,朕得好好的下這盤棋,意兒,果然冰雪聰明。」太上皇看着落下的兩步棋,忍不住脫口稱讚道。

叢意兒心中嘆了口氣,原來現代的東西是如此的好騙人,她其實並不太會下棋,就算是真正的叢意兒會下,也不可能這麼簡單的就可以破解一盤殘棋,她只不過是在現代的時候有個喜歡下棋的叔叔,平時里閑着無事的時候翻了幾本棋譜罷了。

但太上皇不知道,他只知道,叢意兒每走一步,都令他發現,面前的殘棋,漸漸的活了起來,每一步看似平淡,卻又是奧妙無窮!他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心裏忐忑不安起來,感覺好象他真的要輸給面前的這個小丫頭。

再有一步,只需要最後一步棋,太上皇就要輸掉棋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叢意兒卻突然用手在棋盤上輕輕一抹,淡淡的說:「罷啦,就下到這兒吧,再下下去,就沒有了意思。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太上皇一愣,絞盡腦汁也沒走了幾步就輸了棋,若不是叢意兒輕輕抹亂了棋子,他今日可真是丟了臉了。他看着叢意兒,微笑着說:「好吧,你有什麼問題,提吧。」

「您呆在這兒,真的是可以不知身外事嗎?還是,您並不想知道。」叢意兒並沒有太多的猶豫,她深信,以太上皇的聰明,外面的事情豈可以瞞得過他,除非他不想知道,或者說他知道所有的一切。

「你是說逸軒的事情嗎?」太上皇淡淡的說,看着叢意兒,研究了好半天,才慢慢的繼續說,「兩個孩子都是朕的孩子,已經去了一個,朕難道還要再親手送走一個嗎?只得罷了,這樣也好,免得朕還要操心,不曉得要如何讓逸軒坐上皇位。」

叢意兒盯着太上皇,好半天才說:「您要不是心特別的冷就是心特別的堅硬,您對於逸軒的離開有着我無法想像的承受力。」

太上皇微微愣了一下,看着叢意兒,平靜的說:「這世上有什麼事是人為可以做到的,你可以讓此時落雪嗎?看着明朗的天,看着溫和的風,有些事情不是人為可以做到的。是不是,小丫頭,朕知道你深愛着逸軒,可是,他走了,你也得想開,有些事,我們只可以接受,而不能去改變。」

叢意兒看着太上皇,靜靜的說:「凡事皆有可能。」她靜靜的坐着,他們二人坐的地方可以看到雕像,遠遠的仍然可以感覺到隱約的寒意,美麗動人。

太上皇微笑着說:「丫頭,不要仗着年輕就覺得這世間太簡單,有些事情可真的是很困難的,有些東西,就算你不想失去,也要接受它的失去,就如同逸軒與你,愛得再深,該放手的時候還得放手。」他說着,突然覺得有些許寒意,在溫暖的陽光下,這寒意來得有些怪異,好象突然間一陣寒風吹來,不遠處的池堂上升起一絲絲寒氣形成的霧氣,漸漸的飄浮起來,在他們二人周圍慢慢的形成一片薄薄的霧氣,然後,太上皇突然覺得有些許濕意落在自己臉上,潮潮的,說不出的清涼,他抬頭,看着頭上,眼睛睜到不能再大。

雖然仍然是陽光燦爛,溫和的風,卻在他們二人周圍視線可及的範圍里,落起雪花來,雪花並不是特別的大,但是,足夠讓太上皇覺得心驚膽戰,他不是害怕,而是意外,一種敬畏。

叢意兒慢慢的說:「這世上,有時候,有些事情真的是可以發生,並不是人可以預測的。」

太上皇感覺著雪花飄落在自己頭髮上,臉上,看着叢意兒,叢意兒的表情很平靜,雖然額頭上有不易察覺的細汗,也只是因為這段時間太過難過而導致的體力減弱,但是,並不會影響到她的發揮。她可以在短時間內動用真力讓『雪花』降落,這種功力,似乎不可能發生在這樣一個平靜而且有些弱不禁風的小丫頭身上?!怎麼可能?!

「你果然是流雲劍法的傳人?」太上皇有些不太相信的問。

叢意兒沒有說話,看着遠方,前面不遠處有棵梅花,開得正艷,也許風一吹,那些花瓣就要飄落,她靜靜的看着。小櫻看着她,心裏充滿了崇拜,叢意兒在她眼裏就好象是個不真實的人物,她是那麼的平靜,卻總是在平靜後面蘊藏着他人不知的力量。她突然嗅到一絲絲的清香,就在鼻端,很是好聞,一片梅花花瓣落在她的衣袖上,小櫻一愣,卻發現在他們身邊,梅花的花瓣在飄舞,和著冷冷的雪花,真是美得驚人而不真實,在頭頂燦爛的陽光下,有着讓人目眩的美麗。

太上皇看着落在桌上的梅花花瓣,安靜的獃著,好半天沒有吭聲,再看着桌上已經散亂的棋,叢意兒,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我不相信所謂的不可能,只要我來了,我就相信奇迹。」叢意兒平靜的說,「您的態度讓我覺得,逸軒他不可能走,就算他走了,我也值得為他而等。遇到他本就是一個意外,與他的相愛在他人看來是一種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就這樣愛了,但是,這就是所謂的不可能!有時候,一個眼神可以成全一生一世。是不是?」說着,叢意兒轉頭看着一臉驚愕表情的太上皇,靜靜的問。

太上皇沒有說話,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你們怎麼可能愛上?」太上皇突然脫口問,「你們不過是相遇了,而且你們以前就認識,怎麼可能就在一次意外中就相愛至此,你們究竟是如何吸引了對方,為了彼此,可以犧牲自己的所有?」

叢意兒看着太上皇,沉吟了半天,才慢慢的說:「世上只有情最難說清楚,也許這就是緣份,他在等我,我在找他,然後相遇,然後就自然而然的有了歸屬感,有了安全感,在大興王朝遇到逸軒,我就不再害怕,而且有了留下來的理由,若一定要問為何我們會突然就相愛,唯一的解釋也只能是,我們是天意註定的兩個人,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

太上皇看着周圍紛紛飄落的梅花花瓣,好半天不曾開口,突然,他出招,一招逼向叢意兒,完全是不留情面的殺招,口中說:「朕並不想殺你,只是想要教訓你一下,從來沒有哪個人敢如此與朕說話,只有你——」太上皇的話並沒有完全的說完,他的頸上橫著一枝梅花,清香撲鼻,叢意兒靜靜的看着他,看得他額頭上有了細細的汗意。

叢意兒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什麼時候採下的梅花?為什麼他根本就沒有發現,只是覺得眼前一花,然後就發現自己使出的招數停在了那兒,因為,他發現,只要他再動一下下,叢意兒隨時都會要了他的性命,那隻看來美麗的花枝,在叢意兒手中,就是最可怕的武器,她,象透了她的母親,冷靜而溫柔,不會輕易傷人,不會輕易出手,但是,並不代表她不能夠出手不能夠傷人,而是她不願意。

她也如她母親一般,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權勢,就算當時的他是九五之尊,也影響不了那個美麗清秀的女子,也是這般,安靜平和的看着他,沒有絲毫的退縮之意。叢意兒,是那個女子的女兒,連骨子裏的感覺都象,但是,她似乎更像那雕像的女子,並不是令人驚艷的女子,但絕對是美麗的,是一種讓人舒服的美麗。

為了她,司馬逸軒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這一刻,太上皇真是羨慕司馬逸軒,能夠有叢意兒如此真實的愛着!

叢意兒看着安靜的周圍,大興王朝的四季真是分明,像她生活的地方,也許這兒就是她千年之後的生存之地。她的唇畔有着淡淡的笑意,人也有些出神,彷彿不再有任何的煩憂。突然,她身形一縱,像陣風般,輕輕飄落在某個人面前,那個人正站在一處很難被人注意的地方,安靜的看着這兒發生的一切,神情看來有些複雜。

「你,怎麼會在這兒?」叢意兒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能夠出入這兒的人,一定是太上皇極為相信的人,不然的話,太上皇哪裏可能在這兒呆得如此逍遙,不被打擾,縱然皇上對他有不滿,也不敢有任何的舉動,對付司馬逸軒的時候,也要小心的選在太上皇正在閉關的時候,但是,中年男子不過是個商人,怎麼會和太上皇關係密切呢?

中年男子倉促的一笑,溫和的說:「我是這位老先生的朋友。」他說話的時候,似乎有些不太心安,好象並不想隱瞞卻不得不隱瞞,但是,看得出來,叢意兒似乎對此並不關心,在她眼裏,政治是最醜陋的東西,難怪這個中年男子會說一些並不是商人的話。可能他是太上皇的一個手下吧,商人只是他的表面身份。

叢意兒表現的非常漠然,雖然有一些好奇,但並不深,她盯着中年男子看了一會,就轉身離開了,倒是太上皇一邊喊著說:「喂,小丫頭,這兒是朕的地盤,你也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吧。」

叢意兒頭也不回,說:「好象是的,您這地方,我可真的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過是個休息的地方,難道因為您是太上皇就要不同嗎?大約司馬銳和慕容楓修建此地的時候,並無此想法吧。」

太上皇一窒,盯着叢意兒半天沒說出來話來。

忽然,叢意兒回過頭來,看着太上皇,微笑着說:「如此說來,我倒是明白為什麼我母親她不喜歡您了,不是您不夠優秀,可能您比我父親要優秀,畢竟能夠做皇上的人還是少數,但是,您太狂妄,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不懂得尊重別人,不能平靜的看待其他的人,太看重您自己的身份,難怪我母親她不肯答應您。您到了如此年紀還端著架子,累不累?」

太上皇惱也不是,不惱也不是的看着叢意兒。

叢意兒微笑着說:「您真應該學學無心師太,她此時的心態就是極好的,看淡了一切,卻懷着孩童之意,真真是有趣的很。」

太上皇盯着叢意兒,似乎想要看出什麼來,但是,除了從叢意兒的眼中看到一些悲哀之意,和淡淡的疏離感外,他什麼也沒看出來。叢意兒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不過,似乎她確實有值得讓自己的兒子念念不忘的地方。

「你要去哪裏?」太上皇竟然有些不捨得叢意兒離開,說來也是奇怪,這個地方他已經住得慣了,一切都是好的,可是,總覺得有些寂寞,也許是因為每個人都對他非常的恭敬,讓他時刻的高高在上,這時叢意兒來了,她是一個在這舊居里居住的外姓女子,從來還沒有人可以在這兒住下來,似乎不完全因為司馬逸軒的緣故,也是因為,他喜歡她帶來的新鮮感覺。

叢意兒搖了搖頭,說:「京城如此之大,隨便走走就可以消磨一日光陰,處處都有舊日痕迹,此時陽光燦爛,您不覺得走在陽光下,用來想念是最好的嗎?」

一陣風過,吹起地上的梅花花瓣,陣陣清香撲入鼻中,深呼吸一下,叢意兒覺得從心底最深處有着一種清新舒服的感覺,這,就是古代的好處,空氣永遠是甜甜凈凈的,這兒,最適合談戀愛。

只是,司馬逸軒不在了,戀愛似乎只是這落地的梅花花瓣。

「叢姑娘,在下可以陪您到處走走嗎,說實話,真是難得有好心情想着四處走走看看,這京城,真是沒有用心看過。」中年男子突然開口說,聲音里透著溫和和關心。

太上皇似乎是想要出言阻止,但是,稍加猶豫后,看着中年男子,臉上閃過一些複雜的表情,幾次欲言又止,終於沒有開口。

叢意兒到沒注意到,她看了看中年男子,未置可否,她其實只是想安靜的走走,不想有人陪在身邊,但是,對於這個中年男子,她心中還是有些好奇之意的,不曉得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來頭,所以,也就默許了,對於她來說,這人跟着不跟着,好象全無關係。

中年男子看得出來自己的不重要,但是他完全不在意,好象只要和叢意兒在一起,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他還是面帶笑容的跟着叢意兒出了舊居,消失在太上皇的視線中。

「小櫻,你可看得出來叢意兒的身手到底如何?」太上皇偏頭看着一直站在身邊沒有說話的小櫻。

小櫻搖了搖頭,說:「奴婢愚笨,看不出來,但是,依奴婢想,叢姑娘的身手絕對不在軒王爺之下,若是真動起手來,念著對叢姑娘的情誼,軒王爺絕對不會出全力,所以說,二人應當是旗鼓相當。」

太上皇點了點頭,慢吞吞的說:「最起碼,朕不是她的對手,這樣想,倒真是有些不太有面子,她一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可以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但是,朕到還真是挺喜歡她的這份隨意放肆,從來沒有人可以讓朕覺得如此輕鬆,難怪逸軒會對她一見鍾情,並深藏心中,總是放不下,她,到真有可人之處。」

小櫻抿著嘴點了點頭,微笑着說:「奴婢覺得,叢姑娘真的是與素日裏見到的女子不同,說不出來不同在哪兒,就是覺得不像其他女子,總是畏畏縮縮的,讓人看着極不舒服。」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太上皇沉吟了一下,輕聲說,「她很懂得進退,這和朕印象中那個瘋顛的丫頭簡直是有着天壤之別,如果不是以前見過她,此時見到她,朕還真以為是另外一個女子。她有着很活潑聰穎的眼神,但表情卻沉靜內斂,內心一定是相當的豐富。在得知逸軒出了『意外』的情況下,她能如此反應真是在朕的意料之外,朕本以為她會尋死覓活,就再也不必為此問題煩惱,但是,她卻將悲哀深埋心底,執意的為逸軒好好活着,這種想法,一般女子斷不會有的。小櫻呀,這女子隨便揀一二處,就夠你學上三四年的,好好的跟着學吧,只要你學了點皮毛,你就是大興王朝出色的女子啦。」

小櫻微笑着說:「既然太上皇您如此欣賞叢姑娘,卻為何處處與她為難,甚至不許她與軒王爺在一起,奴婢倒是覺得他們二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太上皇何必如此煞費苦心的拆散他們,做這等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太上皇哈哈一笑,說:「聰明的女子是危險的,和這樣的女子交往,一定要棋逢對手才好,若是想要安穩些,平常些,女子還是糊塗的好。」

小櫻一撇嘴,笑嘻嘻的說:「您這是哪裏的道理。」

太上皇笑了笑,不再說什麼,看着叢意兒遠處的身影,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女子,到底心中做何想法,為何自己就是猜不透呢。

中年男子跟着叢意兒走出了舊居,他的腳步很輕,叢意兒不用回頭,也猜得出來,這個中年男子一定有着相當不錯的身手,而且,他的身份應當是相當的特殊的,否則,不可能這樣輕易的出入舊居,這兒,豈是尋常人可以隨便出入的地方?

「叢姑娘,心情可好些了嗎?」中年男子微笑着問,「剛才看到姑娘的內力,真是令在下佩服的很,你可以於談笑間戲花弄水於瞬間,這可不是說說如此簡單的事情。」

「謝了。」叢意兒側頭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微笑着說,「這與尤公子如此輕易的出入此地比起來,還是容易些。」

中年男子一愣,微微笑着掩飾了一下情緒,溫和的說:「正如姑娘心中猜測,在下的身份確實有些特殊,所以不方便對姑娘解釋,但是在下保證,我對姑娘只是真心一片,絕無惡意。」

叢意兒點了點頭,說:「這倒也是,太上皇對你也有幾分縱容,若不是——」叢意兒輕輕頓了一下,神情略微有些憂傷的說,「如果不是逸軒出了意外,他與你倒是可以做對朋友,你們雖然行為舉止都不相同,身份地位也不相同,但是,總有幾份說不出的相似之處,逸軒是個寂寞的人,如果有你這樣的朋友,他的生活一定有樂趣的多。只是可惜你們不曾相遇。當然,也或者你們根本就認識,畢竟你是一個可以隨便出入此地的人,想要遇到逸軒,實在是件容易的事。」

中年男子看着叢意兒,猶豫了一下,輕聲勸道:「已經是逝去的人,姑娘要放下才好,他是個不得不以國事為重的人,他身上負擔着太多的城府和心機,無法用全心來對待姑娘,這是他深為內疚的事情,如今他人已經走了,姑娘要好好的活着,以姑娘的情形,定會得到一位如意的郎君相伴終生的。」

叢意兒淡淡一笑,說:「這話說得有些浮淺了,他之生死不過是他人眼中的,他對我而,始終是在的,若想了,他就在我心中,身體的消失算得了什麼,生生世世的相許,不知獨自過了多少寂寞的歲月,等待的結果不知是什麼,豈不更苦,如今我來了,我們相遇了,相愛了,已經是幸事,生或者死,不過是他人言之。我如今,可以想他,念他,用心愛他,難道不是極好?」

中年男子愣愣的看着叢意兒,竟然說不出話來。

叢意兒感覺著微微的涼風吹在臉上,很是舒服,她不再說話,安靜的走着。

「聽太上皇提起過,他與你不過是匆匆相遇,怎麼可以如此放不下?」中年男子嘆惜的說,「早知如此,真不如當時不相逢,至少此時你是幸福的。」

叢意兒輕聲說:「活在這世上,總會和某人某事有註定的緣份,或者前一分鐘大家還是彼此不相識的陌生人,甚至是仇人,但是,緣分到的時候,卻發現,心中的愛勝過一切,遇到逸軒的時候,我就有了各種理由讓自己活下去,因為他在,我不捨得離開,這在此時才慢慢想得明白,原來,留下,只是為了他。」

中年男子茫然的走着,什麼不說,人卻有些獃獃的。

遠遠,看見居住的地方火光衝天,叢意兒一愣,一個念頭,無心師太如何了?她加快了步伐到了附近,遠遠就看見無心師太正一臉不高興的看着她們二人居住的地方,那兒火光衝天,叢意兒鬆了口氣,只要無心師太沒事就好,別的到罷了。只是——

叢意兒幾乎是未加考慮的沖入了火中,把無心師太和中年男子嚇了一大跳,叢意兒身姿輕盈的沖入火中,一邊躲閃著隨時掉落的火苗,一邊迅速的沖入火中。

中年男子正要衝進火中,無心師太一把抓住了他,嘆了口氣說:「罷了,你不要去添亂了,這丫頭的輕功就連我也是有些心虛的,她不會有事,只怕是要去拿你送的魚,那對她來說不是禮物,是一種生命,她定是不捨得了。」

正說着,叢意兒已經從火中返回,只不過發梢微微有些凌亂,大約是被火苗灼的,不過並不嚴重,她懷中抱着那個小小的魚缸,面上的表情到有幾分喜悅,微笑着說:「幸好上面有個板子落下來搭了個小棚,否則,此時只怕成了魚湯了,這魚兒真是命大的很。」

「你看,我說得不錯吧。」無心師太微笑着說,「這燒火之人也是愚笨,何必招惹這丫頭,你看她溫和,不多事,那是沒有惹到她,如果她真生了氣,那皇帝老兒也別想過安穩日子,真是想不開。」

中年男子微笑着說:「前輩說得極是,這皇上也是無趣的很。只是,若是姑娘喜歡這魚,我可以再去給姑娘買些來,不必冒了生命的危險衝進去,剛剛真是嚇了我一跳。沒事就好。」

叢意兒微微一笑,看着懷中的魚,沒有說話。這中年男子怎麼會明白,這魚,對她來說,是自逸軒離開后,唯一讓她感覺到生命還在的生靈,它們,總是讓她想起離開的逸軒。

「沒事就好。」無心師太也微笑着,附和著,不知為何,她總是莫名的喜歡著在中年男子和意兒之間那種溫暖的感覺。

「只是火要禍及到附近的居民,幸虧這兒居住的人不多,否則真是可惡至極。」叢意兒一抿嘴,不高興的說,「我心中本就不開心,他卻偏偏一再的招惹是非,他以為只有他閑着,此時我也閑着,他燒了我的住處,我就燒了他的。」

她的表情極是可愛,無心師太和中年男子相視一笑,這丫頭,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她真以為皇宮是那麼好進的嗎?不過,若是以她的武藝進入皇宮好象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這樣一想,二人都在心中想:這丫頭不會真的去皇宮燒了正陽宮吧?

中年男子靜靜的看着抱在叢意兒懷中的魚缸和裏面遊動的魚,眼中竟然有努力收回的淚痕,那魚缸緊緊的抱在叢意兒的懷中,彷彿是一種溫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他的心突然痛得糾結起來。

到了晚上,正陽宮顯得更加的寂寞,冷清,皇上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就連經常陪着他的司馬澈也被他攆了回去,身邊只留了一個可信的小太監伺候着。

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皇上氣得真哆嗦,說:「真是群無用的傢伙,讓你們放把火燒死那丫頭,竟然連人都不知道在不在裏面就放火,燒了她住的房子,除了打草驚蛇外,還能起什麼作用?!真是群廢物,給朕滾蛋!——」

地上的人嚇得連滾帶爬的出了正陽宮的大門,大氣也不敢喘,雙腿直打哆嗦的一步步挪出了院子,這幾日的皇上脾氣古怪的很,動不動就用這種陰惻惻的語氣講話,聽到耳中真是恐怖。

「不是他們廢物,是你自己太廢物。」一個聲音溫和的響起,在正陽宮空曠的房間里聽來極是清楚,雖然聲音不大,但聽入皇上的耳中卻如驚雷一般。

「誰?!」皇上這樣問,但答案自己已經給了自己,聽這聲音,除了叢意兒,不會有別人!

房裏的燈火突然都亮了起來,一個清麗的女子站在房中,表情平靜的看着怪異打扮的皇上,眼中略微有些意外,這個蝶潤還真是夠『狠』的,竟然給當今的皇上下了如此『歹毒』的葯,這葯估計和她生活的世界裏可以改變人性別的藥物有相似之處,但是,作用更明顯些,因為,才多長時間不見這位皇上,面前的人,已經是一副女子模樣,只是因着這皇上原本是個濃眉大眼的粗壯男子,此時看來十分的滑稽可笑。尤其是一臉慘白,估計是粉撲的多了。

「果然是你。」皇上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叢意兒微微搖了搖頭,說:「早知你是如此模樣,我還真不費這功夫跑來這兒燒了你的正陽宮。蝶潤姑娘還真是對得起你的狠毒,你如今變成這等模樣,也算是贖了你對蝶潤的傷害。」

「哼!」皇上不樂意的說,「你搞清楚好不好,明明是她對不起朕,怎麼聽你的話就好象是朕對不起她似的,她誘惑朕,傷害了朕的皇后,這等下賤的女子,朕那樣對她已經是仁慈,若不是念着她曾經伺奉過朕幾日,朕早就讓人把她凌遲處死了!」

叢意兒輕輕嘆了口氣,說:「真是無趣的很,就算是當時是蝶潤誘惑了你,也是你自己把持不住,怎麼就把所有錯放在了一個弱女子身上,若是你肯真心對她,她怎麼會對你下此等毒手,就算是心中恨你對付逸軒,也會念著一日夫妻百日恩而放你一馬,你卻偏偏落井下石,對付逸軒,真真是損人不利己!」

「你是如何跑到這兒來的?」皇上不再談論這個問題,盯着叢意兒,一臉懷疑的問,「這兒戒備森嚴,怎麼可以讓你一個臭丫頭跑進來,來人呀——」

「不必喊了,就算有人來了,也奈何不得我,更何況此時正陽宮周圍的人都讓你攆得遠遠的了,除了那個小太監,此時他被我點了穴位,正昏睡中,聽不到看不到。」叢意兒冷冷的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繼續說,「我又不殺你,你緊張什麼,我只是有些好奇,想要知道你為何要殺死逸軒?又為何要處處與我做對?」

「一個男人做這種事情,好象不用什麼理由,所謂的理由只是一種粉飾,朕需要權勢來證明自己,就這樣簡單,如果司馬逸軒在,朕就永遠不能夠真的成為大興王朝的皇上!而你,只是一個總是和朕做對的可惡的女子,沒有你在,朕會覺得舒服許多。」皇上冷冷的說。

叢意兒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的,點了點頭,說:「這到真的是個理由,自古政治就是最黑暗的,實在是適合男子的事情,只是,你若想要得到什麼,何必要用他人的生命做代價,難道,你真的以為你是九五至尊就可以為所欲為不成?你有你的手下,逸軒也有他的手下,到不妨試一試,哪一方來得更忠心不貳?」

「哼,若是不行,朕就只能送他去西天極樂世界!」皇上不樂意的說,「朕是這大興王朝的唯一的皇上,如果有司馬逸軒在,縱然他只是一位王爺,也令我遜色不少,這是他唯一的下場!」

叢意兒再次點了點頭,說:「有道理,只是,你為何不肯安靜的做你自己的皇上,卻偏偏要一二再再二三的招惹我的安靜?逸軒不會答應我與你為敵,一則亂了整個大興王朝,二則你也不見得就是我的對手,我若真的與你做對,你這個大興王朝的皇位就不能坐得安穩。原想着安靜的守着這剩餘的歲月過我自己的平靜日子,但你不肯罷手,如今惹得我心煩,真是無趣。」叢意兒的聲音聽來很平和,但完全的不容置疑。

「你要如何?!」皇上生氣的說,「這兒是朕的地盤,是由朕說了算的,你想如何又能如何?!」

叢意兒看着皇上,靜靜的表情,沒有怨恨沒有惱怒,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漠然,慢慢的說:「你燒了我的住處,你說,我當如何?」她說的時候,輕輕揮動了一下衣袖,桌上的燭台火苗突然竄高了許多,迸發出說不出的亮麗與奇異,然後,燭台歪落在桌上。

皇上獃獃的看着火苗在桌上漸漸的延展開,卻動彈不得,只能僵硬的獃著,傻乎乎的看着面前的情景。

「我不會拿你如何,但是,你做的,我也可以做,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若是再有下次,我絕不會如此簡單的放過你。」叢意兒冷冷的說,靜靜的站着,看着火苗在眼前越來越大,火光中,皇上的臉色愈加蒼白起來,眼睛中有了害怕的味道。

「你,又能如何?」皇上的聲音顫抖著,盯着叢意兒,聲音中有了恐懼,也有着得意的殘忍,是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就算是如此,司馬逸軒他已經死了,死在,朕的手下,他,再也幫不了你,你,你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

叢意兒靜靜的盯着皇上,輕輕的說:「如果你想好好的守着你辛苦得來的皇位,就閉上嘴,如果再繼續無聊下去,我,就讓你知道,或許死去才是最好的,好過這生不如死!」

沒有人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好好的正陽宮著了火,等到大家發現的時候,已經燒了許久,整個正陽宮有些狼狽,皇上一個人獃獃的呆在一個相對來說較為安全的地方,那兒,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燒着,否則,只怕大家發現的時候,皇上早已經送了命。昨晚怎麼會著了火,連伺候皇上的小太監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好好的站着,就突然間不知道怎麼回事了,再睜開眼,已經是圍攏了許多的人。

司馬溶並不關心正陽宮的大火,但是,他趕去叢意兒住的地方的時候,那兒也已經成了一片廢墟,聽說,也是著了一場大火,至於住在這兒的人去了哪裏,這附近的人並不知道。司馬溶一個念頭就是,這兒的事情一定和自己的父親有關,所以,當他看到正陽宮著了火的時候,突然間覺得很可笑。

自己真的是烏蒙國的傳人嗎?自己的體內流着的真是烏蒙國的血?這聽起來有些奇怪。

皇上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司馬溶,看着這個兒子,他真是氣不得惱不得,一想到昨晚的事情,讓一個小黃毛丫頭那樣給涮了一通,站在那兒,好好的看着自己的正陽宮燒成一片,那火苗還真是亮,火苗中的叢意兒還真是不難看,難怪司馬逸軒動了心,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按規矩出牌的女子,她的隨意性是那麼的大,鮮活如面前跳動的火苗,讓人總有想要探究下去的感覺。可是,這個丫頭卻是自己實現計劃的最大障礙!有她在,總有一天,她會如司馬逸軒一樣洞察他的所有,處處令他不自由的!

如果不是發現司馬逸軒對自己有了懷疑,對他佈置在各地的人有了防備之心,他,還真是不想殺了司馬逸軒,雖然不是一個母親所生,但一直以來是由一個母親養大,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們是一對『親兄弟』,是太上皇最疼愛的兩位兒子。但是,司馬逸軒太聰明,總有一天會發現他的秘密,會對付他的,大興王朝的天下是不能落入烏蒙國手中的,縱然他是皇上的親兒子,也不可以。

「溶兒,你是朕的兒子,是朕最信任最疼愛的兒子,你不可以再與朕做對,你一定要替朕分擔。」皇上強壓着心頭的怒火,惱恨的說,「你立刻去把叢意兒找出來,讓她在朕的眼皮底下徹底的消失,若是你不肯殺了她,就送她遠遠的離開朕的京城,只要是朕看不到她,就好,至於以後如何處置她,朕可以看看一面,但是,現在,你必須替朕教訓教訓她,她,她,竟然敢燒了朕的正陽宮,而且就當着朕的面,朕何曾受過如此侮辱?!」

司馬溶抬眼看着自己的父親,有些不太情願的說:「可是,父王,您何必要與她做對,她好好的,您也好好的,多好,如果不是您燒了她的住處,她哪裏會找你算帳?」

「閉嘴!」皇上一指司馬溶,恨恨的說,「你若是再說這等沒有分寸的話,朕就立刻免去你的太子之位,讓你做不成皇上!」

司馬溶倦倦的說:「做皇上有什麼好?若是可以選擇,我寧肯做個皇叔般的人,自由自在的過自己的生活,不去理會這些是是非非,落得個心靜。父王,孩兒覺得孩兒不是個做皇上的料,父王還是把皇位傳給大哥吧,孩兒覺得,大哥比孩兒更適合做這大興王朝的皇上。」

皇上瞪着司馬溶,氣得說不出話來。

「朕千辛萬苦的做到今天這一步,你就給朕來一句,你覺得你大哥比你更適合當這大興王朝的皇上,就輕描淡寫的推卸了所有的責任,你不覺得你太令朕傷心失望了嗎?」皇上一字一句的說,眼睛裏有了悲哀和怨情之意。「這大興王朝是我們烏蒙國的,如果再是你大哥做皇上的話,不還是輪迴到仍然是司馬家的人做皇上,這天下仍然是大興王朝的嗎?朕也知道,澈兒比你更適合統領這天下,但是,他不是烏蒙國的血脈,他身上有朕的血,但也有大興王朝的血,他就是再聰明,再能幹,朕也不會選擇他!你想做皇上也罷,不想做皇上也罷,你沒得選擇,朕要你如何,你就得如何!你要立刻與叢惜艾生下一位兒子,他將是朕的孫子,也是烏蒙國的血脈。」

「可是,叢惜艾的父親也是大興王朝的人,而且,您能夠保證烏蒙國的人也都是烏蒙國的人嗎?最早建立烏蒙國的人不也是我們大興王朝的人嗎?不過是同宗不同門而已,奪來奪去,不還是大興王朝的天下嗎?就算是對天下人稱這天下是烏蒙國的了,天下百姓不也仍然會覺得,這天下還是大興王朝的嗎?」司馬溶看着父親,無奈的繼續說,「你不覺得一直以來,大興王朝就沒有完全的排斥和承認過烏蒙國是個與大興王朝不同的國家嗎?皇叔曾經說過,烏蒙國不過是大興王朝的一個分支,一個讓某些情節存在的分支,想收或者不想收,不過在於司馬家一個念頭而已。當時孩兒還聽不明白這話,此時想來,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一直以來,烏蒙國的皇室之中,不也有大興王朝派過去的人或者下嫁的公主嗎?父王,您何必如此想不開,這天下是誰的真的如此重要嗎?如果真的如此重要,您根本就不是皇叔的對手,若是皇叔想要從您手中奪走皇位,您,根本就做不成如今的位子。」

「你,你,你,竟然如此跟朕說話,真是,真是——」皇上氣得只打哆嗦,盯着司馬溶,說不出話來。

「父王,您不要生孩兒的氣,孩兒心裏真的是這樣想的,這幾日,孩兒見過意兒幾面,包括今天,孩兒看到意兒所住的地方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心裏頭真是難過,孩兒並不想怎樣,孩兒知道在意兒心中只有皇叔一個人,但是孩兒是真的喜歡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開心就好。」司馬溶眼睛中有着濃濃的悲哀寂寞之意,語速也慢了下來,看着自己的父親,慢慢的說,「孩兒覺得,意兒她在很多方面比您比我,比這大興王朝所有的人都活得真實自在,她不介意我們是什麼人,哪怕是當今的皇上,如您,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合則一起不合則遠避,許多事情,若她想要計較,昨天就不僅僅只是一場火災了,她想要您的性命,也不過是抬手之間。她不願意與您計較,亦不過是因為她相信皇叔並不想令您無路可退,亦不願意讓我覺得為難,何必您要如此一二再再二三的與她做對。」

皇上看着司馬溶,不說話,心裏頭的惱怒之意愈來愈重,但他也不得不有所顧慮,正如司馬溶所說,若是叢意兒真想與他為敵,他還真不是她的對手,雖然他住在高手林立的皇宮中!

「你不願意幫朕,朕自然會有別的辦法,這天下畢竟還是朕的,朕如果想要一個人的性命,就可以,你皇叔他再怎麼高明,不也是死在朕的手下?!朕會派出京城所有的高手來對付她,朕就不信朕手下的高手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皇上氣急敗壞的嚷着,臉上的表情有些變形,看來既怪異又可笑。

司馬溶突然落下淚來,有着說不出的悲哀,低着頭,再也不肯說一句話。

太上皇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並沒有看他,低頭看着桌上的殘棋,神情卻並不專註於棋盤之上,似乎想着很遙遠的事情,整個人有些出神,有些獃獃的。

「逸軒,你瘦了許多,再這樣下去,難免會被她認出來。你身上逸軒的東西越來越明顯,你對她的關心,也太過了。」太上皇微微有些責備的說,但語氣中有着一些不太忍心。

中年男子抬起頭來,看着自己的父親,半天沒有說話,眼睛中卻有着掩飾不去的溫柔,輕輕的說:「父親,您就別再勉強孩兒了。在我是司馬逸軒的時候,我不能夠好好的真實的去愛她,讓她可以好好的被愛。我已經答應您放棄她,所以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但是,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真實的去愛她,對我來說,就如毒藥,明知有毒,卻放不下,孩兒真的只想好好的無所顧及的去愛意兒,她對孩兒來說,就是在這世上唯一的幸福和快樂。」

太上皇無奈的說:「可是,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你就是司馬逸軒的時候,你要如何面對?她會不會恨你?會不會不願意離開你?你也知道,你的詐死只是一時的權宜之際,你也答應過朕,放棄叢意兒,朕就可以讓她平靜的活着,否則,朕絕不會輕易放過她!」頓了一下,太上皇不太樂意的繼續說道,「你貴為當今的王爺,為了她,已經選擇了以死亡的方式離開,難道還不行嗎?我也覺得意兒她是個好姑娘,但是,這大興王朝的天下所有的責任都在你一個人肩上,若是你為了感情放棄了這江山,難道真要這江山落在烏蒙國的人手中嗎?到底是她重要還是這祖先們辛苦得來的江山更重要?你心中總要有個輕重之分吧!」

司馬逸軒輕輕長長的嘆了口氣,彷彿心頭鬱積了太多的不快樂和鬱悶,抬手揭去面上的偽裝,露出一張清瘦英俊的面孔,看着自己的父親,聽着外面的晚風,以及風中隱約的雪落之聲,今年,大興王朝的雪落得特別的早,而且也特別的多,這雪落的聲音聽來就好象叢意兒輕輕的呼吸聲,靜靜的,卻深入他的心中,彷彿每一聲飄落就好象一聲嘆息,讓他的心一陣一陣的收緊。

「我已經簽應您,不再擁有意兒,您何必再提起。」司馬逸軒疲憊的說,「我知道以您的武藝應對意兒不可能達到目的,但是,您的權勢卻可以讓天下人對付意兒,只要意兒可以活得開心,我如何都好,只是,已經如此,請不要再說這些讓我心寒的話,可好?」

「朕不說,但也要你能夠放得下才可以!」太上皇生氣的說,「自從你詐死開始,你何曾開心過?!你心中記恨著朕,朕知道,但是,朕如此做的苦心,你是真的不懂嗎?!」

司馬逸軒沒有回答,只是對外面漫聲說:「小櫻,去拿些酒來。」

太上皇嘆了口氣,說:「你總是借酒澆愁,在這漫漫長夜,你整夜整夜的不休不眠,然後白天再打足精神處理繁雜的事情,還要用最好的狀態去面對叢意兒,你,就算是個鐵人又當如何?」

「能夠愛意兒,這已經是所有代價最好的回報。」司馬逸軒為自己倒了杯酒,輕鬆的說,彷彿所有的苦,在他心中都已經變成了最甜蜜的感受。

「她的武藝遠在我的想像之外,尤其是她在短時間內可以將溫軟的水以內力凝化成雪,雖然只是小範圍的,但是,已經是不可想像的內力,看着她面色平靜,卻可以如此,真真是讓朕的心中生了幾分怯意。」太上皇回想着發生的事情,彷彿一切仍在眼前,叢意兒平靜的使用內力將不遠處的池水凝聚成雪花,那是怎樣的寒氣?!想想也是不可思議。

「流雲劍法就是如此。」司馬逸軒淡淡的說,飲下杯中的酒,「否則世人何以驚訝於清風流雲劍法的神奇。意兒她內心平靜,善於內斂自己,能夠如此駕馭流雲劍法,並不奇怪。幸好她不是個多事之人,否則,這大興王朝看下去,真的沒有人可以左右她。」

「可是,你知道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嗎?」太上皇突然面上顯出微笑,似乎是覺得很是有趣,轉換了語氣,說,「你的寶貝意兒竟然燒了正陽宮。」

司馬逸軒似乎並不覺得奇怪,他微笑着說:「誰讓大哥閑着無事總要去招惹意兒,好好燒了意兒的住處,否則,她哪裏會閑着沒事跑到正陽宮裏把個正陽宮一把火給燒掉,也就是她不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否則,只怕是大哥此時早已經在黃泉路上漫步了。」

「你還當他是你的大哥?」太上皇有些懷疑的問,「他那般對你,甚至不惜下手害你,雖然你早有提防他沒能得逞,可是,如果不是你事先有了警覺,並有意藉此查清楚發生的事情,此時只怕是你不可能有機會坐在這兒與我閑聊。」

司馬逸軒沉思了一下,慢慢的說:「大哥是個執拗的人,如果不是他安排的人過於狂妄,惹出些是非,我還真是不太可能這麼快的想到事情的原由。也多虧蝶潤與大哥相處中發現了大哥與烏蒙國有關聯的蛛絲馬跡,為我提供了更多的消息來源,那丫頭雖然犯了錯,但心底不算壞,希望經此一劫能夠讓她放下心中念頭,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這才不枉這些不愉快的經歷。」

「叢意兒此時呆在哪裏呢?」太上皇有些好奇的問,好象剛剛惱恨著叢意兒的人不是他,而是別人,此時說起叢意兒,他的語氣里聽不出任何的厭惡之意,「說來我也真是好奇的緊,這丫頭總是讓人猜不透,說她近在眼前吧,又伸手觸及不到,她好象永遠是站在大家的外圍安靜的看着大家進進出出的熱鬧,卻從不肯輕易的介入其中。你的離開,我表現的平淡,是因為我知道你好好的在,而她表現的更讓我心中敬折,明明是滿心的悲哀,卻表現的淡淡的,彷彿是咬着牙在微笑,只為了讓已經『逝去』的你能夠心安,彷彿你的生死對她來,不論生或者死,你都是在的。」

司馬逸軒苦笑了一下,有些茫然的說:「可我卻好好的活着,看着她悲傷難過無能為力,只能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去愛她,我曾經想過,放棄或許並不困難,只不過是忘記一個人,不去想就好,但是,就算我再怎麼勸說自己,不去想不去挂念,卻左右不了自己的心,只要呼吸還在,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意兒的所有。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做一個不必承擔國家興旺責任的男子,只要可以自由活着就好,這國家與意兒相比,若真心取捨,我寧願選擇後者。」

太上皇愣了一下,說:「你答應過朕,要好好的處理國事,否則,朕可能真的要令你左右為難,雖然說,叢意兒的武藝很高,遠超過朕的想像,但是,朕手底下高手如雲,就算是個個不如她,她也抵不過車輪戰。朕知道你心裏苦,但你既然生為大興王朝的子孫,就必須捨棄一些自己的得失,好好的為這個國家着想,否則,這個大興王朝就會真的在歷史上消失。」

「這王朝誰為王真的有如此重要嗎?」司馬逸軒懶懶的說,「父親,做您的兒子,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一陣晚風吹入房中,司馬逸軒微微覺得有些寒意不禁,心中一陣酸楚,此時,意兒她在何處?可能溫暖入眠?

初見她,她在檐旁站着,風雨中微微哆嗦,竟然讓他心中隱隱作疼,只是當時不知,只是覺得這丫頭既可氣又可愛,竟然放不下。突然想到那日見她模樣,從火中抱出魚缸,緊緊的攬在懷中,彷彿唯一的溫暖,那模樣,是讓他心顫的無助,他真的很想衝上去,把她好好的抱在懷中,給她所有的安慰和溫暖。意兒她看着面上淡淡的,沒有悲哀的痕迹,那是因為她的心,已經碎成了無法再修補的碎片。

一抬頭,一杯酒一飲而盡,卻再無語,神情索然。太上皇看着他,心中一聲長嘆,曾經一直以為堅強無比的兒子,此時為何看來這般的無助,自己用意兒的平靜生活做條件,是不是真的傷害到了自己的兒子?!但願時間可以讓兒子忘記所有。

飲香樓,晚來風急,一片寂寞。

這家酒樓例來沒有關門的時候,總有些達官貴人們在這兒飲酒或者慶祝或者澆愁或者純粹吃飯。

臨窗的位子,獨自坐着叢意兒,她穿了件淡紫的衣,夜風細雪襯托下顯出水般的清冷和寂寞,彷彿整個人是一池寂寞安靜的水,慢慢的蕩漾著化不去的悲哀。她面前擺着幾樣已經有些涼意的小菜和一杯總也不動的酒杯,酒在杯中飄着淡淡的酒香,和著桌上搖晃的燭光,說不出的漠然。這是個小小的單間,就算是在大廳,這兒的夥計對各種人等已經見怪不怪,客人不走,他們也不攆,隨他們自由,反正都是付了銀子,也都是些得罪不起的人,平常人一般在這兒是消費不起的。而且,他們也多少認得這個女子,好象和軒王爺一起在這兒吃過飯,而且言談甚歡,聽說是軒王爺的未亡人,自然更是不管不問由她自由的獃著,享受着一室的安靜。

「你果然在這。」一聲輕嘆,一個細細的聲音在房間里響了起來,一個美麗的身影走了進來,帶着一份落寞之意。

叢意兒似乎並不驚訝,好象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讓她驚訝的,她頭也不抬,淡淡的說:「惜艾,近來可好?」

這一聲問得如此平靜,叢惜艾似乎對於叢意兒的反應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對於面前的女子,她已經試着習慣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再覺得驚訝,因為,好象從她在烏蒙國回來開始,面前這個妹妹就已經不再按常理出牌了,接受總好過一再的拒絕。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只是突然有些想見你,知道你住的地方被皇上派人燒了,想來想去,叢王府你定是不肯回去的,也只有這兒可以暫時落腳,所以過來試一試,真的遇到你了。」她的聲音里不是朋友的欣喜,也不是仇敵的排斥,是一種淡淡的距離,和一種經歷過後的嘗試接受,「可以坐下來與你說幾句話嗎?」

叢意兒這才抬頭看了看叢惜艾,她看起來消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女人是不能夠傷心的,不能夠被人忘記的,才短短時間,叢惜艾的面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迹,是一種心力憔悴的不堪,但依然是美麗的,看起來比之以前多了幾分溫和之意。「隨意。」

叢惜艾坐下來,看着桌上的冷盤冷酒,猶豫了一下,對外面的夥計說:「來人,送些熱的來,燙一壺你們這兒最好的酒,我要與我妹妹說會話,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夥計認得這是二太子妃,自然是立刻照辦,很快的就送來熱的酒菜,和一壺燙著的好酒,室內因着隱約的熱汽突然間變得不再那般的清冷,也因着兩個女子平靜的面對而顯得溫和了許多。

「知道皇上還在找你嗎?」叢惜艾從心裏也覺得奇怪,竟然可以和叢意兒如此心平氣和的說話,好象不久之前她們二人還是不能相處的,她曾經恨不得立刻讓叢意兒在自己面前消失的,此時,竟然真的如姐妹般,坐下來,說說話。

叢意兒點了點頭,平靜的說:「知道,自打我進了宮燒了他的正陽宮,就知道,這傢伙是不肯放手之輩。懶得理他。姑姑還好嗎?」

「不好。」叢惜艾嘆息一聲說,「蝶潤的毒可以說根本是無藥可救,姑姑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實在沒有辦法。她如今容顏蒼老的非常厲害,你若是見了,定是認不出來的。」

叢意兒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說:「此時也只有找到蝶潤才可以解決這所有的問題,解藥一定在她手中。」

叢惜艾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但是,怕是當時蝶潤在火中未能逃出來,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一直跟着軒王爺的甘南甘北,可是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好象突然間消失了般,當時他們雖然也受了傷,但以他們二人的武藝,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所以,也抱着一線希望,或者他們二人救出了蝶潤也說不準,如果是後者,姑姑或許還有救。但是,就算是救了回來,姑姑這一次也是大傷元氣,不可能再有孩子,而且容顏上會有所損害。不知道皇上還會不會待她如舊?」

「或者要想,是不是姑姑還會再愛皇上。」叢意兒輕聲說,看着叢惜艾,眼睛裏有着關切之意,其實,和面前這位女子,並沒有太多的聯繫,有些糾葛更多的是舊時叢意兒的,想一想,那時的叢意兒都可以不介意,用瘋顛掩飾所有的不開心,那是何等的心胸,縱然別人看她太多誤會,她卻不會因此而讓她自己的心蒙塵。

「我從沒有想過,我們會坐在這兒,好好的說話。」叢惜艾嘆息一聲,淡淡的語氣中有太多的悲哀之意,「其實我們本是姐妹,縱然並不是一母所生,也是一脈相傳,你的父親本是我的親叔叔,我的父親是你的親伯父,你我自幼一起長大,卻一直心懷敵意,這到底是為何?想想,真是荒唐可笑。」

叢意兒輕輕微笑着,說:「只要是女人,在愛情面前,都是糊塗的,因為你愛逸軒,對他有着帶着崇敬之意的愛,而不能夠平和的接受他身邊的任何一個女子,縱然我是你的堂妹,在愛情面前,也無法抗衡。惜艾,這是我們之間唯一的矛盾。」

「我們相識,你們相遇,雖然我和軒王爺相識,經常見面,但是,你們卻是相遇,在合適的機會,因着緣分相遇,你,或許就是為他而生,只有在愛情來臨的時候,你才是一個正常的人。」叢惜艾感慨的說,「我還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二太子,因為你一直以來是那樣的迷戀着二太子,你曾經把可以嫁給二太子當成你今生的唯一夢想。」

叢意兒微笑着低下頭,好可愛的叢意兒,那個已經去了現代的叢意兒,此時一定過得很開心,她肯放下這兒所有的一切,完全不留戀的離開,或許只是為了成全這註定的三生三世,也或者只是為了成全她內心的愛情,她發現一切只是一場謊言,所以離開了,她知道司馬溶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她,他是那般的看低着她,她就離開。

「其實,司馬溶並不是一個壞人。」叢意兒看着叢惜艾,輕輕的說,「惜艾,可否試着去愛他?」

叢惜艾輕輕笑了笑,說:「或許是我母親想不開,她那樣的嫉妒着你的母親我的嬸嬸,因為某些過去的原因,做為後輩我們不應當再去追究,此時只是說說,她誤導了我許多的想法。曾經我以為我真的是一個只能嫁給九五至尊的女子,所以我的注意力都在這樣的人身上,而整個大興王朝最有魄力的就是軒王爺,他是所有女子最容易夢想的男子,能夠嫁給他或許是所有女子最大的願望,我也不例外,而且我也覺得我最有資格,只要我嫁給他,他就可以成為未來的皇上。」

叢惜艾停了停,輕輕一笑,眼睛裏卻有着淚意。

「但是,母親卻告訴我,真正要嫁給九五之尊的是你,不是我,當時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是母親故意造成了這個誤會,我的心中所有的念頭瞬間倒塌,我覺得我一直的努力都是可笑的。」叢惜艾倦倦的說,「我也不知道我愛不愛司馬溶,但是嫁了他,他就是我的一輩子,我不能夠再有別的想法,只能夠面對現實,縱然我心中一直愛着軒王爺,也只能放在心中,你不必擔心,我,就算是一生只愛軒王爺,也不會再做這樣無用的夢。」

叢意兒安靜的聽着,叢惜艾可以想得開,真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她不會再為難她自己,有可能她會好好的活着。

「但是,此時的二太子,卻突然發現他喜歡的是你,到最後最可笑的竟然是我,當時我還把你當成一個可以借用的工具,沒想到自己一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叢惜艾苦笑了一下,喝下已經有些涼意的酒,看着叢意兒,悲哀的說,「正如母親所說,你和你母親真的很像,可以讓人不由自主的愛上,並且愛得死心塌地,縱然二太子會原諒所有曾經的過往,你,也會一生一世是他心中無法打開的結。任何一個女子在他心中永遠只能是二位!」

叢意兒心中輕輕嘆息,口中卻說不出話來,叢惜艾心中的苦,她不是不懂,可是,又能如何?!

二太子府,司馬溶一臉厭惡的看着由奴婢扶著回到府中的叢惜艾,叢惜艾一臉的微笑,笑得那般輕鬆甜蜜,彷彿看不到司馬溶面上的表情,和叢意兒這一晚喝得痛快,說出心中所有的話,竟然是如此的輕鬆,愛和恨,如果放得下,原來可以這樣心安理得。

「我,很可笑,可笑嗎?」叢惜艾看着司馬溶,身體微微有些搖晃,扶着她的奴婢臉色蒼白,二太子妃這是怎麼了,怎麼在飲香樓和叢姑娘喝了酒,就變得如此大膽?

司馬溶厭惡的說:「你喝多了,不要在這兒出洋相了,扶她進去,念在你照顧父王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不要太過份!」

叢惜艾笑着,一臉燦爛,眼中的悲哀卻濃的化不開,看着司馬溶,自問自答的說:「你們男人,沒有一個,一個好東西,你們,可以自由的去愛任何人,任何人,可是,我們女子,如何?你永遠不會得到叢意兒,她,她不是你懂得的女人,她的心,只能放一個人,有了軒王爺,就不會再有任何人!你,曾經那樣鄙視她,那樣的,那樣的嘲笑她,視她,如草芥,哈哈,如今,好象換了,換了個,你,你,只不過是一個如我一般的可憐蟲,你的父王,那個皇上,不過是個蠢傢伙,一個一無是處的傢伙,哼,這樣的皇上,他竟然也做得有滋有味,我,我還真是看不,不起他——」

司馬溶惱怒的推了叢惜艾一把,叢惜艾沒有提防,一個踉蹌向後一摔,也是湊巧,後面正好有一塊樹立的巨石,叢惜艾的後腦勺正好一下子撞在上面,幸好奴婢一把拉住,但仍是有鮮血很快的冒了出來,而叢惜艾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沒有知覺,那一刻,只有一個感覺,冷冷的讓她滿臉是淚。

醒來,隱約聽見有人在對話,說得好象就是她。是府里的大夫,輕聲說:「太子妃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只是,她這一摔,會讓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東西。」

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東西?叢惜艾有些意外的想着,這樣說,也就是在說,她會在一段時間裏失明?叢惜艾突然笑了笑,笑出淚來,這樣也好,可以不必再看司馬溶的臉色,眼不見心不煩。

司馬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叢惜艾,心裏頭到有幾分內疚之意,自己一時憤怒,失手傷到了叢惜艾,但是,一想到她昨晚的話語,心中又升起一股無名之火,說:「也好,省得她有事沒事總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看不到,她正好可以安靜的獃著!」

叢惜艾的眼角落下淚來,心中悲哀的想:為什麼自己不失聰,看不到聽不到不更好!

叢意兒睜開眼,覺得身體一直在晃來晃去,但很舒服,頭有些痛,昨晚和叢惜艾聊到後來,陪着叢惜艾一杯一杯的喝酒,後來也有些醉意了,然後就睡著了,叢惜艾什麼時候走的,她是怎麼離開飲香樓的,她竟然沒有任何的印象。她現在在哪兒?

好象是在一艘船上,聽得見外面的嘩嘩水聲,她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看着四周,確實是一艘船,很乾凈,很溫暖,身體不遠處有燒着的爐,散發着溫暖的氣息,有人背着她看着上面的冒着熱汽的鍋,聞着是香香的飯香。

她動了一下身子,那背對着她的人立刻轉過身來,是那個一直在她周圍出現的中年男子,一臉溫和的微笑,看着叢意兒,溫和的說:「醒來了,我剛剛煮好一鍋稀飯,你要不要喝幾口?」

「這是哪兒?」叢意兒坐了起來,看着中年男子,問。

中年男子扶她靠坐在軟軟的棉被上,微笑着說:「這兒是一艘船,很安全,不會有人打擾你。你昨晚喝多了,正好我去飲香樓有些事情要做,看到,怕你遇到不妥的事情,就接你來了這兒。」

叢意兒扶著自己的頭,說:「謝謝你,尤公子。對啦,我還不知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只知道你姓尤。」

中年男子淡淡的說:「名字只是個稱呼,我姓尤,字心仁。」

叢意兒不在意的點了點頭,這一點頭,又覺得頭很疼,看來喝酒確實不可以太過,否則難受的一定是自己。

「昨晚喝了那麼多,頭一定很疼吧。」中年男子縱容的溫和的說,面上始終帶着淡淡的微笑,讓叢意兒覺得很親切,好象總有一份莫名的熟悉感,卻說不出來是因為什麼。「你這段時間有那麼多心事和壓力,但不可以這樣喝酒,如果有什麼事放在心裏不開心,就說來與我聽聽,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喝酒了。來,喝幾口熱粥。」

叢意兒喝了口粥,軟軟的很舒服,看來這粥煮的時間一定不短了,這中年男子倒真是有心。她嘆了口氣,說:「好的,下次我也不會如此了,畢竟難受的是我不是別人。對啦,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你有莫名的熟悉感。」

中年男子頓了一下,微笑着說:「這幾日一直糾纏着你,就算你再討厭我,時間一長,也會有些印象的。」

「很奇怪,你的笑容總是讓我想起逸軒。」叢意兒覺得頭隱隱做痛,漫不經心的說,並沒有注意到中年男子的臉色一變,立刻轉過身去,似乎努力掩飾什麼。「你認識逸軒嗎?如果你可以舊居里見到太上皇,就一定也認識逸軒是嗎?」

「見過。」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太情願的回答。

叢意兒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就是覺得自己的注意力沒有辦法集中,看來以後是再也不可以這樣放縱的喝酒了,問題是,昨晚到底和叢惜艾講了些什麼?她怎麼完全沒有印象了?

「感覺好些了嗎?」中年男子輕聲問,語氣里太多無法掩飾的關切,眼睛看着叢意兒,全是藏不住的愛意,流淌出來,「你昨晚喝得酒太多,又沒吃東西,所以胃裏會不舒服,休息休息就好了。」

叢意兒愣了愣,怎麼也想不起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和叢惜艾到底喝了多少的酒,和一個一直以來對自己充滿敵意的女子一起喝酒,這在自己剛來大興王朝的時候,似乎想都不曾想過。「希望惜艾她不會有事。」

「叢惜艾嗎?」中年男子溫和的說,「她好象也喝得多了些,但是有她自己的奴婢陪着,應該不會有事,況且她身為二太子妃,大家都知曉,又是在飲香樓,不會有事的。」

叢意兒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說:「你還真是知道的不少。」

中年男子一愣,繼而掩飾的笑了笑說:「我和太上皇認識,知道的事情肯定少不了,畢竟她是二太子妃,和司馬溶的事情多少知道些。」

叢意兒歪著頭看着中年男子,一臉的懷疑,但是,頭疼妨礙了她的思考,只得收回所有的懷疑,說:「算啦,我現在也沒有辦法想明白,總覺得有地方不對,但就是想不起來哪裏不對。謝謝你。」

中年男子似乎是悄悄鬆了口氣,微笑着說:「也好,若是有什麼問題,等你休息好了再說也不遲。這兒風景不錯,只是冷一些,不過,休息一下還是好的。」

叢意兒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船外,一片風雪之色,看着真是乾淨和舒服,她長長的出了口氣,彷彿鬱積在心中的不快,在這風雪之中消失殆盡。「還真是舒服,古代就是好,若是換了現代,真是看不到如此美麗的風景。滿眼都是廢氣。」

中年男子聽不明白叢意兒的話,有些不解的問:「什麼古代現代?這兒一直如此的。」

叢意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回頭看了看中年男子,微笑着說:「開個小小玩笑,你不會把我想像成一個天外來客嗎?!信不信我無所不知,說起些這大興王朝的舊日前聞,定會聽得你目瞪口呆?」

中年男子縱容的微笑着說:「我信,你做什麼我都相信。」

叢意兒輕輕一笑,說:「我賭你根本不相信。」

船微微晃動,叢意兒微微閉上眼睛,心情難得的平靜下來,悲傷似乎也不是那麼的明顯了,她覺得累了,很累很累后的休息,想要放下一切的放鬆,面前的中年男子不知到底是什麼人,但是,在他面前,叢意兒卻難得的感覺到輕鬆和坦然。

中年男子安靜的看着他,任由船安靜的緩緩前行。

「和我聊聊逸軒,好嗎?」叢意兒突然輕聲說。

中年男子一愣,脫口說:「談他有什麼意思?」

叢意兒輕輕一笑,將窗帘輕輕攏起一角,說:「你可以出入舊居,自然認得逸軒,你和太上皇那般熟悉,可以在太上皇面前不卑不亢,應該是個相當特殊的人物,我想,你一定非常的了解逸軒。你知道嗎?我除了想念外,竟然沒有人可以談起逸軒。」輕輕一聲嘆,在風中聽來不太真切,叢意兒的眼中有隱約的淚痕。

中年男子猶豫一下,輕聲說:「好吧,若是你覺得開心,我就陪你談談那個傢伙,他有怎樣的好,可以讓你如此傷害自己,他不過是個冷漠的傢伙,你大可不必因着他如此難過。」

叢意兒並不生氣,微笑着看着中年男子,輕聲說:「你不是我,怎知他的好?所以,為着我開心,請好好的看待他。」

「好吧。」中年男子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太情願,可看着叢意兒一臉溫柔和緩的微笑,實在不知如何拒絕,只得硬著頭皮說,「你想知道些什麼,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實相告。」

叢意兒看着外面的雪,有些出神,過了一會才輕輕的說:「你可知,在遇到逸軒之前,我,並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只有叢意兒,只到遇到逸軒,才有了他口中那聲讓我有理由選擇留下的『意兒』」停了一下,叢意兒突然微微一笑,輕聲說,「尤公子,這樣說,你可能聽不明白,但是,若說得明白,只怕嚇着你,還是算了吧。其實,沒有逸軒就不會有意兒,有了逸軒,意兒才會存在。」

「但是,他,現在已經不在了。」中年男子的目光有些茫然,聲音聽來也低低的,「姑娘何必再去緬懷,不如放眼以後,上天不過是捉弄人,有時候,相遇的美抵不過現實的殘酷,你就當他不過是個薄情人,忘了吧。」

「人人都說他不在了。」叢意兒仍然微笑着,輕輕的說,「但對我來說,他,一直都在,你可知,我呼吸的這空氣,依然有着他的氣息,只是,——」叢意兒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不專心聽不真切,「我再也看不到他,只有活着,才可以仍然想念他,若是真的隨他去了,我就連想他的機會也沒有了——」

二太子府,寂寞冷清,靜到聽得到雪落的聲音,聲聲入耳。這雪已經下了兩日,叢惜艾坐在桌前,靜靜的聽着窗外的聲音,眼睛看不到,她已經這樣在黑暗中過了兩日。

「惜艾。」是蘇婭惠的聲音,聲音里有太多的憐憫和同情,甚至還有隱約的興災樂禍,真是奇怪,眼睛看不到了,卻有了更加靈敏的聽力和感覺,以前只覺得她是柔弱的,怎麼聲音里會有如此多的情緒?還是自己太敏感了?「你現在好些了嗎?」

叢惜艾微微一笑,淡淡的說:「你來了,坐吧,我看不到,無法招呼你,若是想要什麼,就吩咐奴婢吧。」

蘇婭惠看着面前的叢惜艾,很奇怪,在她臉上看不到什麼沮喪之意,反而更多的是些平靜,甚至還有隱約的微笑,好象很滿意目前的狀況,她是不是撞傻了?怎麼可能瞎了還會這樣平靜?一定是腦袋撞壞了!蘇婭惠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溫柔平和,輕聲說:「聽二太子說,你眼睛出了些小狀況,暫時看不到東西了,心裏真是擔心,但是這兩日你一直在休息,我又不方便打擾,所以,就遲到今日來看你了。」

叢惜艾點了點頭,說:「謝謝你,我沒事,這樣也好,省得還要到處看人臉色,若是聽不到聲音更好,省得聽些不必要的虛情假意,還要應付。」

司馬溶站在外面,看着裏面的兩個人,叢惜艾的話傳入他的耳中,聽來有些奇怪,叢惜艾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她會因此尋死覓活呢,但是,她好象很享受她目前的狀況。

「你那晚怎麼喝了那麼多酒?」蘇婭惠輕聲問,「幸虧有丫頭陪着,如果沒有人陪着,你一個女子獨自在外,真不知會出什麼狀況。好在二太子沒有計較,以後不要再如此任性了。」

叢惜艾微微一笑,說:「讓你們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不過,獨自在二太子府外也不是一次了,沒關係了,不是我太過自信,這大興王朝的京城真的敢與二太子府做對的也不多,好歹我也是二太子妃,大家為着這個虛名也不會怎樣為難我。不過,那晚我還真是開心,和意兒她聊得真是開心。你知道嗎,到了如今我才知道,不論出了怎樣的情況,不論怎樣的怨恨惱怒,到了最無助最傷心的時候,還是自己的姐妹可以信賴。」

司馬溶一愣,叢惜艾見過意兒?她們二人聊天聊得開心?這怎麼可能,叢惜艾不是一直恨着意兒的嗎?怎麼可能?!

「你和意兒一起聊天?」蘇婭惠盯着面前的叢惜艾,想從對方臉上看出可疑之處,但是,叢惜艾一臉的坦然,絕對沒有說謊的痕迹,「你們聊天聊得很開心?這,這好象聽來有些,有些不太可能——」

叢惜艾哈哈一笑,笑聲中竟然帶着淚,愴然而語:「到如今我叢惜艾不得不承認,意兒,她是我恨的女子,也是我如今最相信最敬重的女子,她,是我今生可遇的唯一知己!我如今信她,就如信我自己。」

這一落淚,想起那晚叢意兒溫暖的笑臉,是怎樣的一種包容和了解!她那樣平靜的聽着自己說這說那,容納下所有的酸甜苦辣,原諒了所有的過往,用一種最溫和的心微笑着看着自己,是怎樣的一種溫暖,沒有想到,到了最後,能夠相信和接受的竟然是自己最不曾放在心上的人。

「你是不是還沒有醒酒?」蘇婭惠瞪大了眼睛,怎麼叢惜艾的話聽來如此不可信,她是親眼看着這對姐妹如何的不能相容,怎麼突然間如此的親密無間?!

「你打算如何對付意兒?」司馬溶惱怒的聲音加了進來,只聽那聲音就知道他殺了叢惜艾的心都有。

叢惜艾輕嘆了口氣,幸好自己是看不見的,否則,要沮喪到何等程度才對得起這聲惱怒?「您不必擔心,她好的很。」

「你是怎麼見到她的?她現在在哪裏?」司馬溶焦急的問。

「若有緣,您自然會遇到她,若無緣,何必強求?」叢惜艾輕嘆了口氣,說,「二太子,意兒她現在很好,如果您想她過得安靜,就不要在她周圍出現,否則,皇上絕不會放過她。」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司馬溶不高興的說完,恨不得吞下叢惜艾才甘心,轉身離開。

出了二太府,遠遠的看見司馬澈從遠處走了過來,腳步有些匆促,眼睛還有些微微的泛紅,司馬溶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迎了上去,招呼著:「大哥,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司馬澈看倒是司馬溶,勉強笑了笑,說:「沒事,只是今日是母親的忌日,去拜祭時有些傷心,忍不住落下淚來,沒事,你忙什麼呀?可去看過父親,他這幾日情緒不太好,正陽宮又出了事,心裏鬱悶的很,不如你去陪陪他說幾句話,或許有些用。」

司馬溶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今日是母親的忌日,心裏頭有些難過,縱然從父親口中知道了自己並不是這個母親所生,但是由母親生養,一直以來都是在她身邊長大,直到她被關進冷宮,直到她辭世,他都一直把她當成自己最親近的人,所以,想起還是難過。

司馬澈看了看司馬溶,微微嘆了口氣,說:「唉,弟弟,何必要讓自己難過,也難為了叢姑娘,她的心中只有皇叔一人,就算是再怎麼用情,只怕終究是一場空,徒增傷心。」

司馬溶苦笑了一下,說:「就當是我欠她的,總是要還的,由着我吧。對啦,大哥,這大興王朝的皇上還是你來當吧,我實在不是一個可以左右天下的偉男兒。」

司馬澈苦笑一下,嘆息一聲,心中說:若不是為了替母親報仇,我才懶得趟這趟混水。

「兄弟二人在說什麼呀?」一聲細脆的聲音在他們後面響起,把二人嚇了一跳,一起回頭看去,齊齊的呆在當地。

是他們的父王,一個魁梧的男子,如今有些消瘦了,白凈了許多,穿着溫暖的淡粉紅的衣服,說不出的怪異,表情細膩,讓人瞧著說不出是恐怖還是可笑,尤其是手裏拿着一方絲帕,在手指上絞來絞去的,似乎極是有趣的模樣。

司馬澈和司馬溶目瞪口呆的看着,彼此看了一眼,想笑不敢笑,心中亦有着說不出的酸楚,堂堂一個當朝的皇上,竟然落得如此光景,如何面對才好?

司馬澈努力笑了笑,說實話,這是他一次在戶外看到自己中毒后的父親,以前總是在光線昏暗的房間里,還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感覺不出如此怪異的感覺。他恭敬的說:「沒事,正和二弟談起些舊事,二弟正要去看望您,正巧在這兒碰到我,閑聊了幾句。」

皇上溫柔的一笑,似乎是覺得自己很是千嬌百媚,但是,在司馬澈和司馬溶看來,真是恐怖的很。「看朕?不會吧,只怕此時溶兒心中正是極恨著朕的。你知道嗎?」皇上看着司馬溶,溫柔低聲而語,「朕派了許多的人,許多許多的人,在朕的京城裏四處尋找,朕一定要找到那個蝶潤,還有那個可惡的叢意兒,朕做了皇上這麼久,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像她那般不把朕放在眼裏,讓朕覺得如此的不舒服,恨不得生吞了她才解恨,她,根本就沒有把朕放在眼裏,朕怎麼受得了如此的侮辱。而且她還讓朕最看重的兒子與朕分了心,這樣的女子不是紅顏禍水,是什麼?」

「父王——」司馬溶有些氣惱,惱恨的說,「您這是何必,若是您再這樣下去,就算是您要了孩兒的命,孩兒也不會做這大興王朝的皇上,您還是想着再弄出個和孩兒一般的繼承人吧!」

皇上惱怒的一巴掌打在司馬溶的臉上,司馬溶沒有躲也沒有去擦拭,只是倔強的站着,瞪着自己的父親。

「哼,你不必用這種表情看着朕,朕要做的事情朕就一定會做到,朕就是把京城翻個遍也要找出那個瘋丫頭,讓她對朕言聽計從!」皇上不樂意的說,「她比蝶潤那賤人還可惡!」

一聲溫暖的笑意在他們三人附近響起,輕輕的,悅耳而恬靜,如同正在飄落的雪般晶瑩動人。「不必這般麻煩,你找我何事?說來聽聽吧。」

三人立刻順聲看去,就在他們三人的幾米外,一棵盛開的潢色臘梅樹低矮的樹桿上坐着一位美麗的素衣女子,穿一件淺紫的衣,紫的如輕盈的水,輕輕的晃動着雙腳,抖落一樹的雪,說不出的清麗脫俗。站在她身旁的是司馬溶見過幾次的中年男子,表情溫和安靜的看着坐在樹枝上的叢意兒,好象根本沒有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三個人。

皇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這丫頭是從地里冒出來的嗎?她怎麼可以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她當這兒是什麼地方?她的叢王府嗎?還是軒王府?真是可惡!那些守衛是吃閑飯的嗎?簡直是一群廢物!

「你,你,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皇上有些結巴的問。

叢意兒輕輕一笑,潢色臘梅花襯托下愈發讓她清靈動人,她的表情是恬靜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並不生氣,「怎麼可能打哪兒冒出來,你當我是這棵臘梅不成?不過是個小小的皇宮,閉着眼也可以走個來回。」

皇上看到站在叢意兒身旁的中年男子露出疼惜的微笑,那笑容讓他心裏莫名的一冷,彷彿一種可怕的預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突然間整個人如同沉入冰窯中般。明明那笑容如此的溫暖,那也是一個並不怎麼惹人注意的男子,卻為何讓他如此心驚膽戰?!而且對方根本就沒有注意他,甚至無視他的存在,那中年男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叢意兒身上,卻為何讓自己如此不安?!

他是什麼人?怎麼會來這兒?

「你既然來了,也省得朕四處尋找了,哼,朕就不信你逃得過朕的手掌。」皇上有些心虛的說,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中年男子站在那兒就有着說不出的威嚴,讓他有些不寒而立。

叢意兒微微一笑,說:「不過是閑來無事來這兒逛逛瞧瞧我姑姑,你抓得到我再說這般的狂話,否則,就不要說這些無趣的話。還有,如果你再無理取鬧下去,我定不會放過你對付逸軒的事!念在這大興王朝得來不容易,念在司馬希晨和司馬銳的份上,不與你計較,所以最好是到此打住!」

「朕能夠對付得了司馬逸軒,就一定可以對付得了你!」皇上冷冷的說,「是他自己找死,如果不是他太能幹,朕何必要送他走上黃泉之路?!哼,你一個區區黃毛丫頭,能夠如何?你可知這大興王朝朕安排了多少人,就算是司馬逸軒也要有所忌諱,更何況是你!」

叢意兒表情平靜的說:「我可以燒了正陽宮,同樣也可以取了正陽宮主人的性命,縱然你是天下九五之尊,又有何用?」

「你,叢意兒,竟然敢威脅朕!」皇上惱怒的說,「這兒,是朕的天下,是朕的地盤!你,你想如何?」

叢意兒平靜的說:「很簡單,井水不犯河水。」

「他,是什麼人?」皇上一指中年男子,不那麼確定的問。

「他?!」叢意兒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微笑着說,「他是誰?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答案,我問過他,他不說,只說他姓尤,我只知道這些,若是你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問他。」

「你,是什麼人?」皇上一心的疑惑,忍不住問。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站在叢意兒的身旁,好象他唯一關心的事情只有叢意兒,他的世界裏也只有叢意兒,「這很重要嗎?要一位皇上如此關心。我不過是個路人,路經此地而已。」

皇上看了一眼周圍,已經有些侍衛匆匆趕了過來,他微笑的看着叢意兒,一擺手,示意侍衛們圍上去,口中說:「叢意兒,朕已經念在你父親的份上,不與你計較,是你總是一次一次的不按規矩來,招惹朕和朕的兒子,現在司馬逸軒已經去了,他已經保護不了你,朕想如何就如何,你還是乖乖的聽朕的話好!」

叢意兒不介意的說:「就憑他們,還真不夠看在眼裏的。」

司馬溶一下子衝上前,擋在叢意兒面前,看着自己的父親,有些哀求之意的說:「父王,算了吧,您還是罷手吧,何必總和意兒過不去,皇叔走了,她已經夠難過的了,您就讓她好好的安靜的過她自己的日子吧,何必要如此?」

「讓開!」皇上惱怒的說,和着他此時的動作,聲音聽來卻有幾分嬌媚之意,讓旁邊的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應對如此局面,「你個不孝的逆子,真不知你是鬼迷了心竅還是怎麼了,竟然為着這樣一個女子和朕過不去,真是太可惡了!」

那些侍衛看着皇上,一時之間都愣在了當地,皇上這是怎麼了,怎麼做起女兒家的打扮?!

司馬澈在一邊開口,輕聲說:「父王,您,還是回去吧,這兒的事情孩兒自會處理,今日是孩兒母親的祭日,孩兒不想動手,也不想有人血濺當場,若是父王肯為孩兒母親着想,就讓她今日祭日過得平靜些吧。」

皇上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司馬澈,冷冷的問:「你是什麼意思?」

司馬澈猶豫一下,輕聲說:「孩兒只是覺得孩兒的母親在冷宮孤獨死去,心裏很難受,如今母親在九泉之下如果看到現在這些情景,不知會做何想法,父王還是讓孩兒的母親平靜度過這一天吧。」

「朕知道為了你母親的事,你一直在生朕的氣,也一直不肯接納朕的皇后。」皇上冷冷的說,「朕知道你一直惱恨著朕的皇后,甚至動了心思想要置她於死地,朕念在你是朕的孩子,不與你計較,你卻得寸進尺起來!你可知,這大興王朝此時還是朕的天下,朕想要如何就可以如何,除非你做了皇上,否則,什麼也別想!」

司馬澈的臉上有了悲哀之意,今日是母親的祭日,他的心情不好,聽了父王的話更是心寒,母親為這樣的男子守了那麼久,甚至孤獨的死在冷宮中也沒有埋怨過父親一聲,難道想讓母親在九泉之下安靜的過了今日都不可以嗎?!

他眼中湧出淚來,冷冷的說:「父親,這天下豈是你這樣的人可以左右的,您不過是個心胸狹窄的男子,糾纏在這些小事上,如果不是皇叔在後面幫着您,甚至在您生了害他之意時仍然特意安排澈兒幫您料理天下之事,您此時哪裏可以坐得安穩?!皇叔一心為着這大興王朝,甚至不介意讓您在前面風光,一心一意幫您打理天下紛亂之事,安撫烏蒙國的是是非非,您卻不懂得感恩。難怪祖父一直不願意讓您做皇上,您和皇叔比起來,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枉孩兒的母親為了您在冷宮呆了那麼久,卻不肯說您一句壞話,您卻為了一個叢雪薇就可以將結髮妻子送入冷宮,任她自生自滅,甚至在她過世后也不肯說句溫暖的話,您,您太讓孩兒寒心了!」

「你,你,你個——來人,立刻把這逆子給朕拉出去斬了!」皇上氣得直哆嗦,咬着牙說。

沒有侍衛敢上前一步,獃獃的看着,看起來表情有些傻乎乎的。雪花安靜的飄落,雖然不大,卻被風刮著,有着莫名的凄涼之意,在場所有的人都安靜不語,看着事態的發展。

突然,司馬澈取出一樣物品,是一枚小小的瓶子,他微微一用力,瓶子應聲碎成碎片,落在雪地上,司馬澈手上滴出血來,他盯着自己的父親,悲哀的說:「父親,如果今天不是母親的祭日,孩兒不會如此與您爭執,母親曾經教訓過孩兒,不論怎樣,您都是孩兒的生身父親,就算是做錯了什麼,也要真心原諒接受。可是,您今日的行為太讓孩兒失望了。您可知這瓶里裝得是什麼嗎?」

皇上冷冷的說:「什麼東西關朕何事!」

「這裏面的東西就是關係到您的。」司馬澈悲哀的說,「您雖然一直存心想要害死皇叔,但皇叔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一再的原諒您。這是前些日子蝶潤姑娘派人送來的解藥,不錯,蝶潤姑娘現在還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她說這是軒王爺臨終前的安排,雖然她是真的不想送來,可是她不想違拗皇叔的意思,猶豫再三,考慮再三,還是讓人把解藥送了來,這是唯一可以解得了您和您的皇后的解藥,一共兩枚,如今都已經化在了雪中,您,終生將受這毒所害,終生不得安穩。不是孩兒心狠,是孩兒覺得,您根本不配這解藥!」

皇上一愣,盯着司馬澈,看着他腳上的雪,一滴鮮紅的血滴落下,在雪地上迅速的融化開,顏色甚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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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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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愛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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