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演技比拼

第九章 演技比拼

何遇一行回到駐地時,已經是凌晨時分。

雲錦書、何見和夏明遠被巴布魯帶走後,何遇等人雖然無比擔心三人的安全,但時間緊迫,無奈之下,他只好帶領救援隊回了駐地。

艾慕何的傷口需要處理,因為傷在後背,需要完全脫下上衣,她想讓陳小也或是路愉程處理。何遇不同意,非要自己親自動手。

「不行。」艾慕何堅決不同意,「你是男的,不方便,必須讓女醫生來。」

「雲錦書和夏明遠都不在!」何遇無奈,只好耐心解釋,「我是醫生,在我眼裏,你只是一個病人,不是女人。」

「你說我不是女人?」艾慕何挺起了胸膛,坐在醫療室的床上,「我哪裏不像女人了,你長沒長眼睛?」

何遇不由分說地幫艾慕何脫下了防彈衣,後背的血已經干透,還結了痂,很是嚇人。他又要動手脫她的上衣,被艾慕何制止了。

「為什麼不讓陳小也和路愉程幫我包紮?說,你是不是想藉機又看又摸?」艾慕何嚴重懷疑何遇的意圖。

何遇怒了:「我以前為那麼多女性患者做過手術,是不是每個病人我都要意淫?那我不得累死!行了,別磨蹭了,趕緊脫衣服,要不容易感染。還有,陳小也和路愉程沒有參與行動,為了避免感染H病毒的可能性,她們不方便為你包紮。」

「強詞奪理!我不信。」艾慕何雙手抱在胸前,不肯脫下衣服,「你假公濟私,就是想乘機占我便宜。何遇,算我看錯了你。」

何遇想了想:「要不這樣,我戴上專用的醫學眼鏡,這樣就看不到你的身體了,只能看到傷口。你大可以放心,好不好?」

「真的?不早說!」艾慕何喜出望外,「現在的科技真是發達,真應了一句廣告語——科技,以人為本。咦,你已經戴上眼鏡了?不對,明明有眼鏡,為什麼不早些戴上?流氓。」

何遇板着臉:「快脫衣服,真羅嗦。要是病人都像你一樣麻煩,我每天都得被氣死一百遍。」

艾慕何慢慢地脫了衣服,扯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偷眼一看,何遇果真目不斜視,就放心了幾分,不再假裝堅強,疼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她背過身去,悄悄地抹了一把。

衣服一件件脫下,艾慕何的上身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何遇面前。

儘管何遇說了他只能看到傷口,她還是羞澀地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我好了,你快處理傷口吧。別偷看,記得你是醫生,你要有職業操守……啊,疼,輕點。」

艾慕何後背傳來一陣劇痛,她不好意思回頭去看身後的何遇,唯恐被何遇看到前胸,只好咬牙堅持:「你到底是不是醫生?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弄疼我了,會不會輕點?你平常對患者都這麼粗魯嗎?何遇,我警告你不要公報私仇,我是說要和你分手,可是你也不能藉機打擊報復是不是?拜託,輕一點好不好,真的好疼。對了,為什麼不打麻藥?你是不是故意的?」

艾慕何滔滔不絕,想藉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因為實在是疼得要命。她不敢回頭,不經意一抬頭,前面正好有一面鏡子,從鏡子中可以看到身後的何遇正在聚精會神地幫她處理傷口,消毒、上藥、包紮,一絲不苟,神情專註。她原本正要嘲諷他幾句好讓心裏舒服一些,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艾慕何清楚地看見兩行眼淚從何遇的眼鏡後面流出,如憂傷的雨滴般不斷划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到底是什麼事情值得他如此默默地流淚?

何遇確實是哭了,哭得很傷心。他的淚是感動的淚,是真心的淚,是心潮澎湃的淚。通過普通的墨鏡——沒錯,他騙了艾慕何,那只是一副普通墨鏡。看到艾慕何的身體時,他心中沒有半分邪念,因為艾慕何背上的傷口讓他想起艾慕何不顧一切替他擋槍的決絕,想起她為他不惜犧牲性命的義無反顧。此時的艾慕何在他眼中閃耀着讓人仰視的光芒!

如果不是陸大牛的特製子彈用光了,艾慕何肯定已經命喪當場。即使不是特製子彈,巨大的撞擊力依然在她的背上撕開了一個不小的傷口。行醫多年,他很清楚如此巨大的創傷帶來的疼痛有多麼讓人難以忍受。他更知道,艾慕何看似在不停地發牢騷,其實是在轉移注意力。

如果不是艾慕何,受傷的就會是他,遭受巨大的痛苦的也會是他。

從小到大,何遇從來沒有如此感動過,他是一個不輕易流露情感的人,但這一次心中的感情肆意奔流,再也無法剋制和壓抑。

他輸了,第一次輸得如此徹底!

「咦,你怎麼哭了?」艾慕何好奇地問了出來。

何遇連忙慌張地擦了一把眼淚,擠出一絲笑容:「沒有,哪裏有?就是眼鏡上不知道被誰抹了芥末,辣眼睛。肯定是庄能飛,回頭一定好好罵他一頓。」

「庄能飛是背鍋俠?」艾慕何通過鏡子發現何遇扭頭找了一張紙巾,迅速地在眼睛上擦了幾下,感覺哪裏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你不是說你的眼鏡是專用的醫學眼鏡,只能看到傷口,不能看到別的東西嗎?」

「你傻呀。」何遇見伎倆被識破,腦子轉了一轉,忙解釋道,「只看傷口不能看到手術刀和手術工具,怎麼做手術?醫學眼鏡是智能眼鏡,看到人體特定部位后,會自動打上馬賽克。」

「真有這麼神奇的智能眼鏡?來,讓我試試。」艾慕何穿上衣服,去搶何遇的眼鏡,何遇躲到一邊,身手卻不如她靈活,還是被她搶到了。

艾慕何正要戴上,何遇一揮手,假裝無意中打落了眼鏡。眼鏡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不讓你戴你偏要戴,看,摔壞了吧?好幾萬一副,而且還要定製。」何遇一臉心疼地撿起眼鏡碎片,惋惜地搖了搖頭。

「啊,這麼貴呀,不好意思,我會賠償的。」艾慕何配合何遇演戲,然後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沒想到索蘇剛生活用品這麼匱乏,我來的時候衣服雖然帶了很多,偏偏胸衣沒帶夠,想買也沒有買到合適的。這裏的號碼都太小了,都是B杯。」

何遇隨口說道:「B杯不是正好?」

艾慕何狡黠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是B杯?」

何遇顧左右而言他:「要開會了,不要讓他們等太久。」

「你怎麼知道我是B杯?」艾慕何窮追不捨,「打了馬賽克也能看出來大小?」

何遇不回答,箭步如飛地逃出了醫療室。艾慕何在後面追趕:「我一定要向庄能飛問個清楚,他有沒有在一個可以自動打馬賽克的眼鏡上抹芥末。何醫生,你猜庄能飛會怎麼說?」

沒想到一出醫療室的門,就看到庄能飛站在門外。庄能飛聽到了艾慕何的話,不解地問:「什麼馬賽克眼鏡?什麼抹芥末?」

何遇急了:「庄能飛,你閉嘴!」

庄能飛一頭霧水:「我怎麼了我?你們發生什麼了?何帥,你跑那麼快乾什麼?不對,方向錯了,李院長讓你去會議室,你怎麼去房間的方向了?」

何遇回身對庄能飛怒目而視:「庄能飛,從現在起,不管艾慕何問你什麼,你都不要回答。否則,你會後悔的。」

「我……」庄能飛完全糊塗了,撓了撓頭,「好吧,我什麼都不知道,完全不關我的事。」

艾慕何不追了,停在庄能飛面前,望着何遇匆忙離去的背影:「小孩一樣,還鬧情緒,真有意思。這傢伙以前經常這樣嗎?」

庄能飛搖了搖頭:「我認識何帥好多年了,他從來不慌張,也不會鬧情緒,嚴謹刻板得像一個走時非常準確的時鐘。不過你別說,他剛才的樣子真像小孩一樣。壞了,壞了……」

「什麼壞了?」艾慕何被庄能飛誇張的聲調嚇了一跳。

「何帥以前說過,一個冰山一樣的男人,不管他多高冷多難以接近,只要他在一個女孩面前露出孩子氣,就說明他真的愛上了這個女孩。」庄能飛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艾慕何幾眼,「能融化一座冰山,艾警官,你就是光芒萬丈的太陽。」

艾慕何昂起臉,驕傲滿滿:「他還哭了呢。」

「何帥的淚,就是冰山融化的雪水。完了完了,他是真的被打敗了,而且一敗塗地,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庄能飛感慨萬千,他拍了拍艾慕何的肩膀,「艾警官,恭喜你,你贏了。不過我同時還要提醒你,你迷住了對許多女孩視而不見的何帥,收穫了一個需要關愛的孩子。」

艾慕何右手食指在鼻子下面一劃:「養孩子我最有耐心了,養好后,也會很有成就感。」

隨後,艾慕何立刻投入到了警戒中,何遇更是一刻也沒有休息,和李不言、庄能飛一起全身心地開始製造阻礙劑。

到了天亮的時候,第一支阻礙劑製造成功。何遇第一時間將它注射到一名村民的體內。一小時后,他驚喜地發現H病毒擴散的速度減緩了。這說明阻礙劑的作用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阻礙劑可以有效地阻礙H病毒的擴散,也就是說,感染了H病毒三到五天就會病發死亡的患者,潛伏期可以延長到一個月左右,從而為患者爭取到寶貴的治療時間。

阻礙劑的成功帶來的巨大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隨即就被如何研製有有效治療藥物的責任感沖淡。更讓何遇擔心的是,何見、雲錦書和夏明遠三人還被扣留在巴布魯那裏,不知生死。

一夜未睡的何遇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卻還是強打精神,召開了一個會議。與會人員有李不言、顧不厭、艾慕何、吳平生、庄能飛和徐行。

李不言剛剛和國內通了電話,他掩飾不住一臉的無奈和擔憂:「情況我已經向領導彙報過了。領導說,增加維和小隊人數的可能性基本上沒有,從亞丁灣軍艦空投物資的設想他已向上級請示,等候回復中。領導還強調,雖然不能開第一槍,但一定要確保自身的安全,把救死扶傷的職責放到第一位。」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向徐行:「徐小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說說嗎?」

徐行心潮翻滾,她很清楚事情的背後有哥哥的影子,甚至可以說,是哥哥在背後策劃並且指揮了這一切,但她不能說。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她不能指責她的親哥哥。

「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我可以保證,我並沒有向任何人包括我哥哥通風報信,也沒有聯繫巴布魯,更不知道埋伏的狙擊手是誰。」徐行說的是實話,她的手機被叛軍拿走,到現在也沒有歸還。

何遇直視徐行的雙眼:「狙擊手會不會是你哥派來的人?」

「不會,肯定不會。」徐行堅定地搖頭,她相信徐圖不會喪心病狂到要殺死何遇,「我哥是生意人,只想求財,殺死你和艾警官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他才不會這麼傻。我了解我哥,他經常說中國人就算內訌也是中國人,吵不過就打,打一架就好了。中國人之間可以吵架,可以打架,但不能自相殘殺。」

艾慕何不信:「我怎麼覺得你哥特意安排你來救援隊,就是為了和他裏應外合,好上演一出中途狙擊的大戲?要不怎麼會這麼巧,你剛來救援隊,救援隊第一次交接重要物資,半路上就出事了?」

「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和我哥裏應外合!」徐行連連擺手,一臉無辜,「我當時和你同車,路上一直在開車,連手機都沒時間看,怎麼和我哥通風報信?」

何遇想到了問題所在:「有兩個疑點,一是庄能飛發現的車上的定位儀肯定是徐圖的手筆。徐圖送車給救援隊,可見其原本就是有想法的。二是雲錦書一路上不停地看手機,應該是在和誰聊天……」

「肯定是雲錦書!」庄能飛憤憤不平,一拍桌子,「在派對上,雲錦書就和徐圖眉來眼去,後來他們還上樓去了房間,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待了很久。退一萬步講,就算雲錦書和徐圖正在戀愛也沒什麼。但如果雲醫生把她和徐圖的戀愛建立在損害救援隊和國家的利益之上,這絕對是不原諒的行為!」

「先不要急着下結論嘛。」李不言慢條斯理地說道,「也未必就是雲醫生和徐圖在打救援隊的主意,現在打中國救援隊主意的人多的去了。你們是沒看到其他救援隊的領隊每次路過我們救援隊駐地的時候,眼中不但有羨慕、有妒嫉,還有恨不得把我們的設備全部搶走的貪婪。還有些領隊總是有事沒事地找我說話,想知道我們研製藥物的進展,想借我們的儀器,還想借我們的物資……」

這件事情何遇深有體會,他感慨地說道:「記得以前在美國留學,我對美國的醫療設備羨慕得不得了。現在中國的醫療水平雖然和國際頂尖的技術還有一定的差距,但差距已經不大了。我們航空和軍事上的一些高精尖技術在部分領域已經達到了國際頂尖水平。中國這些年的發展真的很快。」

「扯遠了,說正事。」顧不厭半天沒有說話,一開口就是驚人之語,「這件事情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從人性上分析,徐圖是想利益最大化,要藉助中國救援隊的力量和埃弗亞抗衡。巴布魯作為埃弗亞的副手和埃弗亞是什麼關係,又有什麼野心,我們暫且不論,只說徐圖和雲錦書的關係。」

雖說一開始幾乎所有人都討厭顧不厭的自以為是,但有時又不得不承認她對人性的分析還真有幾分準確。所有人都支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

「徐圖對雲錦書應該有幾分真感情,是真喜歡,就連我也喜歡雲醫生的優雅……和做作。」顧不厭很是滿意眾人認真聆聽的態度,繼續侃侃而談,「但在喜歡之中,又有利用的成分。不管是多純潔的男女戀愛關係,都有利用的成分在內。還別不信,庄能飛,你就算玩命地喜歡一個姑娘,你所有的殷勤、花言巧語以及山盟海誓,都是為了得到她。也就是說,愛情看似偉大,卻也有非常自私的一面,因為愛情是獨佔、是擁有,而不是奉獻和共享。」

庄能飛嗤之以鼻:「愛情也可以共享?哼,愛情只是兩個人的盛宴,不是一群人的狂歡。當然要得到對方了,這是愛情偉大的升華。」

「升華?」顧不厭輕蔑地笑了,「不過是為了繁衍後代而分泌的荷爾蒙和多巴胺罷了。好了,不討論愛情這種形而上的東西了,說說徐圖對雲錦書的喜歡中有多少利用的成分。話題回歸到源頭,徐圖到底想利用雲錦書達到什麼目的?徐行,你哥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徐行被問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哥他……他和埃弗亞面和心不和,雖然誰也離不開誰,但又都想取代對方,小摩擦經常有,有大衝突的時候就會各自退一步。」

「這就對了。從心理學來說,這叫相互依存的矛盾體。」顧不厭自得地一笑,「或者說,你哥和埃弗亞像一對小吵不斷大吵常見的夫妻,之所以一直吵架卻不離婚,不是因為有多愛對方,而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替補,或者說,沒有找到合適的分手契機。鑒於你哥和埃弗亞互相滲透得比較深,分起手來也比較麻煩,除了契機之外,還需要一個可以借力的支點。如果說中國救援隊就是你哥的支點,那麼雲錦書就是你哥的契機。支點也需要合適的契機才能撬動對方的利益。在救援隊中,我就不用說了,徐圖完全沒有可能打動我。艾警官也是,她意志堅定,不是容易被人說服的人。」

「夏明遠醫生又太文靜了,而陳小也、路愉程在徐圖眼中分量不夠,不足以擔當支點,所以選來選去,不管是相貌、能力,還是地位,這個人選非雲醫生莫屬。更讓徐圖開心的是,雲醫生單戀何醫生,而何醫生偏偏喜歡艾警官。自視過高的女人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因愛成恨,徐圖正是抓住了雲醫生的心理,一步步攻克她的心理防線,最終讓她成為他的棋子,任由他擺佈。」

「顧醫生的推測有一定道理,但未必就是事實。」何遇表明了不同看法,「雲醫生是一個自律的人,有職業操守和擔當,我相信她不會做出有損國家利益的事情。」

艾慕何卻冷笑一聲:「何醫生的結論下得太武斷了,在巴布魯要向我開槍時,雲錦書可是毫不猶豫地邁出了第三步,她是巴不得我被巴布魯一槍打死……」

庄能飛嘆息一聲:「就是這三步讓我從此不再將雲錦書視為我的女神,太讓人失望了。我決定了,從今天起,顧醫生就是我的新任女神。」

顧不厭難得地露出一絲羞澀的神情:「庄能飛,不要胡鬧。我知道在你們的眼裏,女神就是女神經的簡稱。」

「砰」的一聲,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撞開,路愉程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不好了,不好了,來了一個『深井冰』……」

「什麼『深井冰』?」李不言一頭霧水。

路愉程忙擺了擺手,捋直了舌頭:「神經病!」

駐地的門口跪着一人,光着上身,背着荊條,手中拿着一塊木牌,上面有幾個隸書大字:負荊請罪!

何遇一眼就認出了跪在地上的人正是徐圖,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此人真是一個梟雄,能屈能伸,想到做到,讓人佩服,也可以說是一個影帝。

徐行也認出了徐圖,第一個沖了過去:「哥,你這是做什麼?」

徐圖推開徐行想要拉他起來的手:「我活該,我自作自受,我罪有應得。小妹,你別管我。今天如果不能得到李院長、何醫生和艾警官的諒解,我就不起來!」

李不言快走幾步,中途卻又站住了,饒有興趣地看着何遇和艾慕何走到徐圖身前,順手攔住想要過去的顧不厭:「年輕人的事情,讓年輕人自己去解決。」

顧不厭撇了撇嘴,小聲嘟囔:「和李院長相比,我也算是年輕人。」

何遇並沒有伸手去扶徐圖:「徐總平常喜歡唱戲?喜歡黃梅戲、京劇,還是豫劇?」

徐圖一臉苦笑:「何醫生就不要諷刺我了,我知道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想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你哪裏錯了?」艾慕何也不伸手去扶徐圖,反倒圍着他轉了一圈,「徐總保養得真不錯,這一身肌肉,嘖嘖,真結實。」

徐圖哭笑不得:「何醫生、艾警官,你們之所以會在半路上遇到巴布魯,是我暗中向巴布魯透露的消息,是我好心辦了壞事。你們不要怪罪雲醫生,她也是被蒙在了鼓裏,不關她的事情,她是一番好心。」

何遇和艾慕何對視一眼,沒想到徐圖這麼快就登門負荊請罪,還主動承認了事情是因他而起。

李不言上前扶起徐圖:「有什麼事到會議室說。」

徐圖站起來之後,看了一眼何遇和艾慕何,又要跪下:「何醫生和艾警官沒有發話,我不敢起來……」

何遇和艾慕何在李不言的暗示下,只好一左一右扶起徐圖,將他帶進了會議室。

徐圖接過路愉程遞來的水,一口氣喝完,才一臉緊張又真誠地說出了真相。

「我收到消息說埃弗亞和陸大牛要對你們不利,對,就是陸大馬的弟弟陸大牛。他一直在我身邊,我留着他是想用他對付埃弗亞。是的,沒錯,我和埃弗亞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由於H病毒的爆發,資源越來越緊張,他胃口越來越大,想獨吞我的所有物資,然後藉機壯大自己的力量,再吞併其他叛軍。他甚至還想打敗政府軍,成立新政府。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不想和他綁在一條船上,就想和他分道揚鑣。他提出要分開可以,但我必須把我的全部渠道和資源無條件轉讓給他……」

「他策反了陸大牛,許諾讓陸大牛替代我。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策反了他的副手巴布魯,許諾讓巴布魯替代埃弗亞。我也知道陸大牛一直想暗殺何醫生和艾警官,勸了他很多次,他不聽。這一次救援隊去坦干亞接送物資,不知道怎麼就讓埃弗亞和陸大牛知道了,埃弗亞派人前去攔截你們,我聽說后急忙聯繫了雲醫生,讓雲醫生告訴我你們的具體位置,然後讓巴布魯帶人去救援。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埃弗亞沒有出現,陸大牛卻去了……」

徐圖態度誠懇,語氣認真,他迫切的表情讓人相信他確實是想把事情解釋清楚:「巴布魯也是走到半路上才知道他的幾個得力手下感染了H病毒,情急之下,便想請何醫生幾人過去幫忙救治。何醫生是醫生,在他眼裏只有病人,沒有政府軍和叛軍之分,所以我知道他肯定會願意救人。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陸大牛會在關鍵時刻橫插一杠,開槍狙擊何醫生,才讓事情變得複雜了。這也是巴布魯不會辦事,一着急就來硬的,不會將事情解釋清楚。你們也得理解他,他是叛軍,沒什麼文化,只知道仗勢欺人……」

何遇不說話,冷靜地分析了一番徐圖的話。徐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得清清楚楚,就連他和雲錦書的私下聯繫也透露出來,可見他說的基本上是實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在徐圖的實話之外,還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相同事實的背後,卻隱瞞着不同的出發點。出發點是決定一個人好壞的關鍵,何遇無意為徐圖貼標籤。眼下最要緊的事情不是評判徐圖的好壞,而是想辦法救出何見、雲錦書和夏明遠。

艾慕何將何遇拉到一邊,小聲問道:「你信他的鬼話?」

「應該是實話。」何遇說道,「是實話,但未必就是真心話。實話和真心話有不同的含義。」

「比如說?」

「比如說我在以為你死了的時候說是我先喜歡上了你,這是實話,但不是真心話。」何遇嘿嘿一笑。

艾慕何抓住何遇的胳膊:「那真心話是?」

「真心話是如果當時你沒事,我說什麼也不會承認是我先喜歡上了你。」何遇不滿地哼了一聲,「因為你說過我沒有喜歡你的前提,因為我有一個前女友。你還好意思說,你更沒有喜歡我的前提,你都有一個前未婚夫!」

「非要比一個高低勝負出來是不是?」艾慕何一擰何遇的胳膊,「我是沒有喜歡你的前提,因為我壓根就不喜歡你,滿意了吧?」

「咳咳……何醫生、艾警官,等我們救出何見、雲醫生和夏醫生后,你們再打情罵俏好不好?」徐行實在看不下去,咳嗽了一聲。

何遇無奈地攤了攤手:「好,先喜歡你的人是我,先不喜歡我的人是你。想要分手的人也是你,想複合的人還是你,你隨時隨地掌握著主動權,行了吧?」

艾慕何不領情:「不想要是吧?不想要你可以不要。」

「差不多就行了。何醫生、艾警官,你們兩口子的事情等回國后再繼續,現在是商量大事的時候。」李不言也看不下去了,提醒二人,「要不要先聽聽徐總的想法?」

「對,對,既然事情是因徐總而起,徐總就說說該怎麼解決吧。」何遇及時地將難題踢給了徐圖。至於李不言說他和艾慕何是兩口子的話,他直接略過,假裝沒有聽見。

艾慕何急忙澄清:「李院長誤會了,我和何醫生不是兩口子,連戀人都還談不上,您可千萬別亂點鴛鴦譜。我和他根本是兩路人,不搭界。」

「又來了。」李不言一摸額頭,「能不能不提這事了?徐總,事情總要有一個解決的法子,你是不是已經有主意了?」

徐圖的目光在何遇和艾慕何身上迅速掃過,十分誠懇地說道:「沒錯,事情是因我而起,就得我來出面解決。我現在有兩個解決方法,不知道是不是妥當……」

「有話快說,有……」後面的話艾慕何沒好意思當眾說出來。

「第一個辦法,我會把我手中所有的物資,包括醫療器械和生活用品,無償捐贈給中國救援隊,然後再親自出面和巴布魯談判,希望他能放了何見、雲醫生和夏醫生……」徐圖看向徐行,徐行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第二個辦法,如果巴布魯不放人,我就出動我的全部武裝力量,並且雇傭一支雇傭軍,打也要把巴布魯打殘,讓他放人。」徐圖緊咬牙關,一臉堅定,「拼了我的全部身家性命,也要救出何見他們,否則我良心難安。」

「你最想救的是雲錦書吧?」艾慕何再爽直,對雲錦書不顧她性命的事依然耿耿於懷,她斜了徐圖一眼,「徐總打的一手好牌,對救援隊來說,既有感情牌又有國家大義牌;對雲錦書個人來說,還有愛情牌,一舉三得,你怎麼這麼聰明呢?」

徐圖苦着臉:「艾警官你就別嘲笑我了,我都負荊請罪了,難道非要讓我自殺謝罪不可?」

「別,千萬別,我可擔不起逼死民族英雄的罪名。」艾慕何連連擺手,「徐總的兩個辦法,你自己更傾向於哪一個?」

「當然是第一個了,能和平解決最好,也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何見他們的安全。」徐圖看了看手錶,「我在過來的路上和巴布魯聯繫了一下,沒有聯繫上。你們也知道,叛軍躲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經常沒有信號……時間不等人,我們現在就出發?」

從小到大,何見一直生活在何遇的陰影下,儘管他一再安慰自己,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他恐怕一輩子也追趕不上優秀的何遇。

追趕不上自己的親哥哥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何見雖然心有不甘,但他從來不會將對哥哥的追趕化為嫉妒和憎恨,而是把它轉化為自己前進的動力。他堅信最終就算還是生活在哥哥的陰影下,他也會擁有自己的影子。

就像高山下的樹木有自己的影子一樣,有一個如高山般巍峨的哥哥是他的福氣,有哥哥在,他永遠不會懼怕風雨。所以當哥哥決定報考醫科大學時,他毫不猶豫地報考了中醫學院。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獨自面對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困難和選擇。

一直以來,不管是在家裏還是醫院,都有哥哥沖在最前面,替他抵擋風雨,為他掌控方向,他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線前進就行。現在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突然就降臨到了他的身上。不但沒有哥哥為他指明方向,他還成了兩個美女醫生的主心骨,她們還指望着他給她們做出決定。

何見此時才知道,一個人沖在前面時會面對什麼樣的壓力和艱辛。

何見被矇著眼睛,坐在車裏。車子搖搖晃晃地不知道行駛了多久,直到顛得他腰酸背疼的時候,才停了下來。下車揭開蒙眼睛的布后他才發現,他已經身處叛軍的營地之中了。

說是營地,其實十分簡陋,木頭圍成的圍牆裏是木頭搭建的閣樓以及幾處軍事要塞。因為是晚上,看不太清楚,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三五成群的叛軍走來走去,紀律渙散,巡邏也沒有什麼章法。

何見緊張的心情緩解了幾分,回頭一看,雲錦書和夏明遠緊跟在他的身後。巴布魯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一推何見:「何醫生,這邊走。」

何見想解釋幾句,說他是護士並不是醫生,卻沒來得及,巴布魯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遠了。他只好跟上,回身對雲錦書和夏明遠說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們受到傷害的。」

夏明遠「嗯」了一聲:「我相信你,何見。」

「我只信何遇,雖然你是他弟弟,可是你不能讓我覺得安心。」雲錦書並不領情,不過她還是緊跟在何見的身後,唯恐走丟,「何見,這次的事情,恐怕何遇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你到底做什麼了?」夏明遠不解地問道。

「別提了,我被徐圖騙了。」雲錦書嘆息一聲,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幾步,沒留神腳下一歪,險些摔倒,她驚呼一聲抱住了何見的胳膊。

何見輕輕動了動胳膊,想要掙脫雲錦書,卻又有些不忍,雲錦書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他就沒再堅持。夏明遠眼皮跳了幾下,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被騙財了還是騙色了?」何見開了一句玩笑,想要緩和一下三人緊張的心情。

「去你的,我有那麼傻嗎?騙財?我沒錢。騙色?我不是隨便的人。」雲錦書抱緊了何見的胳膊不肯鬆開,前面漆黑一片,她心裏愈發緊張了,「我是想在去坦干亞機場的路上,尋找機會和何遇單獨在一起。你們也知道,男女單獨相處很容易擦出火花。就像何遇和艾慕何,有過一次出生入死的經歷后,他們的感情迅速升溫。他們才認識多久?我和何遇都認識好幾年了,一直不溫不火!氣人!」

「所以你就暗中告訴徐圖我們車隊的具體位置,讓徐圖引巴布魯來劫持我們?」何見猜到了大概。

「徐圖說埃弗亞可能要劫持我們,他讓巴布魯過來保護我們。我一時鬼迷心竅,相信了他的鬼話。誰知道巴布魯是想綁架我們,還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了一個狙擊手。」雲錦書想起當時她一時衝動想要置艾慕何於死地的舉動,心中泛起一絲愧疚和不安,隨即又被熊熊燃燒的妒火掩蓋,「是,我當時是差點害死艾慕何,可是我真沒有存心害她的意思。我是覺得巴布魯不敢開槍,畢竟他是徐圖的人。現在我才知道,徐圖也控制不了巴布魯。」

何見也對當時雲錦書的舉動無法認同:「不管怎樣,你當時還是太任性了,萬一真的害死艾警官,你以為我哥就會喜歡你?別傻了,我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你越逼他,他越不遷就;你越遷就他,他反倒會妥協。」

「好啦好啦,我錯了還不行嗎?」雲錦書晃了晃何見的胳膊,「不說這些了,何見,你說巴布魯會不會殺了我們?」

「不會,殺了我們對他沒有好處,他要的是我們的醫術。」何見心裏也沒底,不過還要安慰雲錦書,「雲醫生,你喜歡我哥不是你的錯,但你為了得到他的愛而不顧一切,這就有問題了。如果這一次我們能夠脫身,我希望你放下對我哥的執念,好男人多得是,別在一座冰山上凍死。」

「比如你,對不對?」雲錦書仰臉看向何見,「以後別叫我雲醫生,叫我錦書就行了。」

夏明遠搖了搖頭:「女人不但善妒,還善變。」

雲錦書聽見了,回身說道:「夏醫生,你這話就不公道了,我其實是先認識的何見。最早的時候我喜歡的是何見,後來認識了何遇,才移情別戀看上了何遇。就算現在我回到何見身邊,也不過是繞了一圈才發現原來喜歡的還是最初的那個人,並不是善變。」

「好,你說什麼都對。」夏明遠懶得和雲錦書爭論。幾人來到一間木屋前,巴布魯招呼幾人進去。

房間中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個人,有人腿部中彈,有人腰部有槍傷,還有人身上沒有傷口,卻在吐血。巴布魯大手一揮:「這裏有一半的人感染了H病毒,還有幾個人不敢確定。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治好他們。你們中國醫生都是最棒的,曾經治癒過好幾個非洲國家的總統。」

中國醫生是厲害,可是再厲害也要有醫療器械才行。何見無奈地說道:「巴布魯先生,首先,你把感染了H病毒和沒有確定感染H病毒的病人放在一起,這是不對的,會造成二次傳染。其次,這麼熱的天氣,你隨便把病人扔在這裏,很容易擴大疾病的傳播範圍。最後,你這裏的衛生條件太差了,蒼蠅到處飛,垃圾遍地,連基本的醫療衛生條件都達不到,怎麼治療?」

巴布魯搖了搖頭,咧嘴一笑:「我又不是醫生,這些問題我都不懂,這都是你們醫生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能治好他們?」

雲錦書拉住了想要上前查看的夏明遠:「沒有防護措施,不要離近了,小心傳染。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H病毒不會通過空氣傳播,所以還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巴布魯先生,這裏有沒有防護服?有沒有醫療設備?有沒有護士?」

巴布魯連連搖頭:「沒有,什麼都沒有。這些都是你們的事情,不是我應該解決的麻煩。」

何見無語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高明的醫生也做不了沒有醫療設備和防護措施的手術。他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我們怎麼救人?」

「有草藥。」巴布魯轉身出去,片刻之後回來,手中抓了一把草,高高舉到何見面前,「中國的中醫,用草藥就能救命,你們一定能行!」

然後不知道他從哪裏拿來了一根針:「針灸,用針也能治病。」

看來中醫在非洲流傳甚廣,甚至已經成了傳說。何見雖是中醫出身,但僅憑一根針和一把草藥就想要救下眼前這些受了槍傷又感染了H病毒的叛軍,殺了他也做不到。

中醫也是一種講究科學的醫術,不是憑空就可以治病的神術。何見想給巴布魯解釋,巴布魯卻不聽。他再三強調如果何見他們救不了人,就要殺了他們。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怎麼辦?雲錦書和夏明遠都不懂中醫,二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何見。

何見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擔當重任,成為決策者。雖然感覺壓力很大,但三個人的性命全在他的手中,他想要推卸責任也是不可能的,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首先要解決的是防護問題。巴布魯的營地中別說防護服了,連基本的消毒設施都沒有,只有一些醫用紗布和普通口罩。何見讓巴布魯派人跟着他,在野外找了一些具有消毒效果的草藥,把草藥熬成汁后,將紗布和口罩浸入其中,算是有了簡單的防護措施。

何見又讓人多熬了一些消毒中藥,在幫巴布魯消毒過後,又依次為病人消毒。有一個中槍的士兵腿部已經潰爛,子彈卻還沒有取出來。還好雲錦書隨身帶着手術刀,沒有麻藥,何見又找了一些中藥製成了可以局部麻醉的藥劑,雖然效果不如麻醉劑,但比沒有強。

幾人在何見中醫的配合下,一口氣做了數台手術。他們幫幾個只受了槍傷沒有明顯感染H病毒跡象的士兵處理完傷口,又幫幾個明顯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進行了簡單的處置,雖然只能確保感染的速度減緩,但至少可以不讓感染擴散。

一連忙了大半夜才算告一段落,三個人累得癱倒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生死還在別人的掌控之中,但看到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房間以及明顯改善了衛生條件的環境,還有呼吸均勻的病人,三人還是生出一種身為醫生救死扶傷的使命感和自豪感,都欣慰地笑了。

三人一夜沒合眼,都餓了,狼吞虎咽地吃完簡單的早飯。當他們以為可以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巴布魯急沖沖地推門進來。

「不要吃了,快走,埃弗亞打過來了!」

什麼?何見吃驚地站了起來:「你和埃弗亞不是一夥的?」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趕緊走,不能讓埃弗亞搶走你們。」巴布魯一陣獰笑,「他的人也感染H病毒了。不准你們去救他們,讓他們全部死光光。」

「不行!」雲錦書堅定地表明了立場,「你們的人還沒有一一排查有沒有感染H病毒,已經感染了H病毒的人也不能帶着到處亂跑,否則會造成更大面積的傳染。如果你們中有人感染了H病毒還沒有被查出來,再一交戰,事情就更麻煩了。」

「別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聽,現在保命要緊。」巴布魯上前拉住何見,用槍指著何見的胸口,「走不走?」

雲錦書投降了:「走就走,反正是你的人。你扔下他們不管,我又背不動他們。」

「不走,打死我也不走!」何見卻死死地抓住門框,「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這裏的傷員和病人需要我的護理和治療,我走了,他們肯定會死。我不能見死不救!」

「救不救我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巴布魯怒了,外面的槍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隱隱還有埃弗亞的聲音傳來,他一槍砸在何見的肩膀上,「再耽誤就來不及了,何,你必須跟我走!現在!」

何見反倒鎮定了下來,他充滿了憐憫和慈愛的目光,從每一個病患的身上掃過。不管他們是胖是瘦,是青年是老年,受的是槍傷還是感染的H病毒,在他眼中都一樣。他們都是需要他救治的病人,哪怕其中有曾經傷害過他或是想要殺害他的人。

「如果我非要留下來呢?」何見的肩膀被砸得生疼,卻沒有退縮半步,「跟你走,也許可以保命,留下來,說不定會被埃弗亞的人殺死。但作為一名護士,我的職責就是救治病人,這是我的使命,是我應有的擔當!」

何見的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雲錦書和夏明遠都被他的義無反顧折服了,二人挺起了胸膛。

「我們也不走!」

「好,我成全你!」巴布魯大怒,對準何見的胸口就要開槍。

「何醫生萬歲!」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何醫生萬歲!」又一個虛弱的聲音喊道。

「何醫生萬歲!」緊接着,聲音此起彼伏,響個不停。雖說不夠響亮,卻匯聚成了一股力量,不斷地衝擊每一個人的心靈。

躺在床上、地上的病患,用他們幾乎沒有力氣的身體發出了微小的聲音,但再微小的聲音只要匯聚到一起,也能產生震撼人心的力量。很快,此起彼伏的聲音變得同步起來,不同的嗓音發出了相同的聲音:「何醫生萬歲!」

雲錦書和夏明遠的眼眶濕潤了。這些躺着的叛軍,有的還是十幾歲的半大孩子。儘管他們有兇惡的一面,但依然保留了人性中的善良。

巴布魯驚呆了,他惡狠狠地喊道:「閉嘴!」

沒有人聽他的,所有人依然異口同聲地喊道:「何醫生萬歲!」

巴布魯惱羞成怒,揚手一槍,打死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叛軍,血濺在了他的身上和臉上。他歇斯底里地怒吼:「再不閉嘴,我把你們一槍一個全部打死。」

「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我們還會怕死嗎?」一個十五六歲的叛軍努力支撐起身子,圓睜雙眼回應巴布魯,「巴布魯,我們跟你一起背叛埃弗亞,是看重你的為人和能力。現在我們沒用了,你就要拋棄我們,你這樣會失去人心的。」

巴布魯一陣狂笑:「失去人心?只要有槍、有好處,人心就會自動過來。沒槍、沒好處,有什麼人心?人心都是貪婪的。你不怕死?好,我成全你!」

話一說完,他就一槍打死了對方。

「巴布魯,你被包圍了,沒路可逃了,趕緊出來投降。我大發善心,說不定只會砍了你的手腳,不會要你的命。」埃弗亞的聲音已經很近了。

巴布魯身上臉上全是血,他也顧不上許多,拿槍又要威脅何見。何見、雲錦書和夏明遠驚恐地後退幾步,都被巴布魯的喪心病狂嚇著了。

「砰」的一聲槍響,巴布魯身子一晃幾乎摔倒,他肩膀上中了一槍。一名奄奄一息的叛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沖他開了一槍。巴布魯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肩膀,舉手一槍打死了沖他開槍的叛軍。外面再次傳來埃弗亞的大笑。

「巴布魯,你敢背叛我,我要活活燒死你!」

巴布魯見大勢已去,不敢久留,怨恨地瞪了何見幾人一眼,從後窗跳了出去,逃跑了。

隨後門被人撞開,埃弗亞和一群叛軍沖了進來。

陽光明亮而耀眼,車隊一路朝北進發。儘管車速已經到了公路所能承載的極限,何遇還是覺得太慢,催促艾慕何開快一些。

艾慕何瞪了何遇一眼:「已經最快了好不好?這樣的路能開到時速100公里就已經很不錯了,換了你,連80公里都開不到。」

何遇當即反駁:「我來開好了。早先就說我來開車,你非不讓。你背上有傷,逞什麼強?」

艾慕何回身看了坐在後座的兩兄妹一眼:「我開車是為了讓你有時間可以和徐總、徐小妹商量一下營救計劃。你倒好,安穩地坐着一動不動,真當旅遊來了?」

徐圖擺了擺手:「應該我來開車才對,你們忙了一晚上,都累了。」

「你不早說。」艾慕何當即停車,換上了徐圖。她拉着何遇坐到後座,讓徐行坐到了前面。

何遇不解:「折騰什麼?不是快到了?」

艾慕何斜了徐圖一眼,小聲說道:「小心有詐。中途換人開車可以打亂他的部署,我總覺得他還是不懷好意。」她一邊說,一邊朝車后望去。

車後跟着八輛車,其中四輛是救援隊的維和小隊成員,由吳平生帶領;另四輛是徐圖的私人武裝隊伍,由王那廝帶領。可以說維和小隊和徐圖的人馬全部出動了。

維和小隊配備的依然是標配的武器,因為維和小隊的武器裝備是統一發放的,不可能自己升級。而徐圖的人不但有悍馬軍車,還有重機槍、火箭炮以及機槍、衝鋒槍,和叛軍的火力不相上下。除了人數不足之外,他們簡直就是一支小型的叛軍。

徐圖解釋,在索蘇剛擁有私人武裝隊伍是合法的。

本來艾慕何不太贊成讓徐圖的私人武裝人員隨行,她不相信徐圖,萬一徐圖和巴布魯狼狽為奸,到時他和巴布魯前後夾擊,非得把維和小隊一鍋端了不可。何遇卻不這麼認為:第一,他相信徐圖身為中國人,不會和中國人作對,更不會做出喪盡天良的事情;第二,不用徐圖的私人武裝,只憑巴布魯的叛軍也照樣可以打敗維和小隊,維和小隊的武器裝備不是為了大規模戰鬥而準備的;第三,他更願意相信,在面對H病毒這個人類公敵時,所有的對立和仇恨都可以暫時放到一邊。

艾慕何說不過何遇,只好同意徐圖同行,但她提出了一個條件,讓徐圖、徐行和她乘同一輛車。

「對了,你說被吳平生擊中的陸大牛傷勢重不重?」想到吳平生和陸大牛的第一次正面較量,艾慕何雖然傷勢未愈,卻躍躍欲試,「是我的話,肯定一槍就能命中陸大牛的要害!」

吳平生當時雖然不確定陸大牛受的傷有多重,但可以肯定的是陸大牛沒有死。

「不要去猜測判斷不了的事情,浪費時間和精力。」何遇不滿地回了艾慕何一個冰冷的眼神,「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戰術問題,怎樣利用有限的兵力,不戰而屈人之兵。」

「說得倒輕鬆,你別忘了你只是一名醫生,不是指揮官。你懂什麼戰術?」艾慕何嗤之以鼻,「更何況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兵力,我們都比叛軍差太多了,正面交鋒肯定打不過他們。維和小隊本就不是戰鬥部隊!」

「對呀,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智取而不是力敵。」何遇搖了搖頭,摸了摸艾慕何的腦袋,「在你的小腦袋裏面,是不是不管什麼事情都只能用武力解決?」

艾慕何聽出了何遇話里的嘲諷,朝他伸了伸拳頭:「能動手就絕不動口,這是我的原則,對你也一樣。」

徐圖從後視鏡看到何遇和艾慕何的互動,和徐行對視一笑。徐行的笑卻有些勉強,她憂心忡忡地說道:「哥,你再和巴布魯聯繫一下,讓他千萬不要傷害何見他們。」

「你是擔心何見,還是擔心雲醫生和夏醫生?」徐圖打趣徐行。

「都擔心。」徐行嗔怪道,「哥,別亂開玩笑了,我現在心裏真的很亂。」

徐圖拍了拍徐行的胳膊:「放心,小妹,我雖然沒聯繫上巴布魯,卻聯繫上了埃弗亞。埃弗亞不會傷害何見他們,我保證。」

「你拿什麼保證?」徐行不信。

「拿我和埃弗亞多年的交情以及我對埃弗亞的了解。」徐圖眨眨眼睛,悄悄一笑,又瞄了後視鏡一眼,「何醫生,你有什麼計劃沒有?有的話儘管吩咐,我全力配合。」

何遇想了想:「還沒想好,想好后我會告訴徐總的。」

徐圖哈哈一笑:「何醫生太正直了,撒謊都不會。好吧,不勉強你了,你想說的時候就告訴我,我隨時聽候你的命令。」

「我可不敢命令徐總。」何遇謙虛地一笑。

「我敢。」艾慕何擺弄了幾下狙擊槍,槍口先是對準了徐圖的後腦,在徐行驚恐的注視下,才慢慢轉動槍口指向了外面,「徐總自己說了,他做的錯事,他要全力彌補。」

徐圖從後視鏡中看到了艾慕何的舉動,卻假裝沒有看到,呵呵一笑:「傾家蕩產再加上拼了這條命,我也要救出何見他們,我徐圖說話算話。」

「停車!」又開出幾公里,何遇突然敲了敲車門,「請停車,我要方便一下。」

徐圖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靠邊停了車。何遇拉開車門:「慕何,你要不要一起?」

「你……」艾慕何一拳打在何遇的身上,「流氓!」

何遇一臉委屈:「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荒野之中毒蛇出沒、獅子橫行,我得有人保護才行。」他一邊說,一邊朝艾慕何擠了擠眼睛。

「你眼睛怎麼了?」艾慕何不解其意,伸手去揉,「是不是進沙子了?」

徐圖忍住笑:「艾警官你就陪何醫生去一趟吧,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

徐行也看出何遇是有話要私下和艾慕何說,就故意說道:「艾警官不願意去沒關係,我陪何醫生去。」

艾慕何急了:「不行不行,還是我陪他去得了,你去太不方便了。」

「對,還是艾警官去比較方便。」徐行忍俊不禁。

「幹什麼非要讓我陪你方便?我警告你,我可不喜歡黏人的男朋友。」艾慕何沒走幾步就踢了何遇一腳。

何遇搖頭嘆氣:「你是人頭豬腦嗎?沒看出來我是故意的,有話要和你說?」

「當然看出來了,我是故意假裝不開竅,讓徐圖對我放鬆警惕,認為我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你真以為我有這麼笨?」艾慕何白了何遇一眼,「如果我這麼笨你還喜歡我,說明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審美和品味都有問題。」

「萬一我是真的叫你陪我去方便呢?」何遇被艾慕何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了。

「不會,絕對不會。」艾慕何大搖其頭,「你耍流氓的方式不會這麼低級,頂多就是偷偷拉一下手,最大膽也就是偷親一下我的臉,別的事情你不會幹。」

「真的?」何遇覺得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受到了挑戰,「你忘了你曾經被我壓在身下?」

「哎呀,差點忘了這茬。不過你也別忘了,我又還回來了。」艾慕何眉毛一揚,挑釁地笑了笑,「不服的話,下次再戰。」

「下次你要壓我?」何遇不甘示弱。

「那當然了……」艾慕何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忙改了口,「下次你記住了,不要再替我擋槍,你是醫生,不是士兵。我們一定要分工明確,救死扶傷的事情,你來,救人的事情,我上。」

二人來到樹后,何遇朝車隊張望了一眼:「你用對講機通知吳平生,讓他和苗晉東、庄能飛過來一下。」

艾慕何通知完畢,問道:「你到底有什麼計劃?」

「先問你一個問題……」何遇轉到樹的另一側,艾慕何緊跟着他,他站住笑道,「我是真方便,你能不能迴避一下?」

「你真是……」艾慕何臉一紅,轉身到了一邊,「快說什麼問題。」

「如果我和雲錦書同時被綁架,你救雲錦書比救我容易得多,你會不會先救她?」

「不會,我肯定會不顧一切先救你。」艾慕何想起雲錦書就來氣,「她太氣人了,想要害死我,我還要第一時間救她?她是自找的,我沒那麼高尚。」

「如果她不是因為自己,是為了國家、為了救援隊、為了別人被綁架,你出於職責和使命必然要救她呢?」何遇能理解艾慕何對雲錦書的不滿。

「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艾慕何想不明白,「如果是我和雲錦書同時被綁架,你要先救誰?」

「誰獲救的可能性最大就先救誰,這和醫生救治重病患者的原則一樣。」何遇毫不猶豫地回答。

「如果你因為先救雲錦書而耽誤了救我,會不會很快就忘了我,然後和雲錦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你說呢?」何遇回到艾慕何身邊,抱住了她的肩膀,「我會永遠在對你的懷念中忘我地工作,每救活一人,就當為你祈福一次。」

「謝謝你,何遇。」艾慕何低下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憂傷,片刻之後,憂傷變成了釋然,「我終於理解了華年,他救你,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那是他的使命。不管他救下的人是你還是別人,我只能努力工作,認真而快樂地活着,這才是對他最好的懷念。」

「你總算開竅了,不容易。」何遇開心地抱住了艾慕何,想要抱着她轉圈,不料剛剛把人抱起來,一回身卻發現吳平生到了。

吳平生愣在當場,一臉尷尬:「你們、你們秀恩愛還非要叫我過來,是故意讓我難堪還是想告訴我,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艾慕何捶了幾下何遇:「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再不放我下來,我摔你一個狗啃泥!」

何遇服了,趕緊乖乖地放下了艾慕何。艾慕何圍着吳平生轉了一圈:「還用專門告訴你,你沒有機會了?別想好事了,你從來就沒有過機會。」

吳平生搓搓手:「這個、那個,艾警官,大家好歹同事一場,我喜歡你也不是我的錯。你怎麼這麼打擊我對愛情的美好嚮往呢?我不介意當備胎,就等你和何醫生分手。」

「滾遠點兒!」艾慕何踢了吳平生一腳,轉身又擰何遇,「你要是敢和我分手,我殺了你。」

何遇退後一步,高舉雙手:「我投降,我認輸。好了,吳警官,現在說正事。對了,庄能飛呢?」

「在這裏。」樹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庄能飛像猴子一樣從樹上滑了下來,「我早到了,為了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就上樹欣賞風景去了。」

「啊?剛才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艾慕何大驚,上前就要擰庄能飛的耳朵,卻被庄能飛躲開了,「說,你到底聽到了多少?」

「聽到多少無所謂,重要的是,等了半天,一個少兒不宜的鏡頭都沒有,白讓我上樹了。」庄能飛嘻嘻一笑,又一本正經地說道,「何帥,庄能飛聽候命令。」

「無人機帶了幾架?」

「三架。」庄能飛伸出三根手指。

「狙擊手有幾個?」何遇問吳平生。

「兩個,我和苗晉東。」吳平生伸出三根手指,「不對,還有一個是艾警官。」

「應該是四個,何帥的槍法也厲害得很。」庄能飛得意洋洋地說道,「他是醫生中槍法最好的,神槍手中醫術最高明的,神醫中最帥的,帥哥中最牛的……」

吳平生譏笑一聲:「你是護士中最能吹牛的,吹牛大王中個子最矮的。」

「好,兩架無人機,庄能飛遙控一個,路愉程遙控一個。兩個狙擊手,吳警官一個,苗晉東一個。庄能飛配合吳警官,路愉程配合苗晉東,有沒有問題?」何遇不理庄能飛和吳平生的唇槍舌劍,說出了他的計劃。

「我是沒有問題,吳警官和路愉程有沒有問題?」庄能飛左顧右盼,「怎麼不見路愉程?她人呢?對了,她和我同車,沒下車。」

「路愉程配合我,我沒問題。」苗晉東一臉興奮,興奮之中還有幾分扭捏和期待。

庄能飛看出了端倪:「不對,有情況。苗警官,是你看上了路愉程還是她看上了你?」

「要你管,我們互相看上了不行嗎?」苗晉東得意地昂起下巴,「沒想到吧?你是不是覺得路愉程會一直當何見的備胎?」

庄能飛愣了愣,痛心疾首地一跺腳:「何見呀何見,你太虧了,在你為了救援隊和國家挺身而出時,你的女人卻移情別戀了。兄弟,哥為你不值呀。」

「少扯沒用的。」何遇打了庄能飛一拳,「交代你的事情要是辦不好,何見、雲醫生和夏醫生就會有生命危險,你還有心思胡鬧?」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庄能飛故作深沉地嘆息一聲,然後又挺起了胸膛,「放心,何帥。我開玩笑是為了活躍氣氛,不讓大家那麼嚴肅。在正事上,庄能飛肯定不會含糊,關鍵時刻就算為國捐軀,我也不會皺眉。我對自己要求不高,但會時刻謹記,只要走出國門,我代表的就不是我個人,而是國家!」

「有種!」何遇又朝庄能飛的胸膛打了一拳,「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你們聽從艾警官的指揮,瞄準埃弗亞和……徐圖!」

「沒問題。」吳平生和苗晉東異口同聲地說道。

「艾警官還有什麼要補充的?」何遇忽然意識到一直是他在說,艾慕何都沒有發言。

艾慕何一臉無奈:「你都安排妥當了,我還能說什麼?真是的,明明是我的工作,都讓你做了。下次我替你手術得了。」

何遇拍了拍艾慕何的肩膀:「姑娘,如果都像我一樣既是醫生又是帥才,世界上還有什麼道理可講?你當醫生?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哥,他們在商量什麼?」徐行看出何遇是借方便之名行商議之實。她雖痛恨哥哥在背後橫插一手的行為,但在哥哥負荊請罪之後,她就原諒了哥哥。

徐圖靠在車邊,手裏拿在雪茄聞了半天,始終沒有點着,又收了起來:「能商量什麼?無非是瞞着我們做一些有利於他們的事情。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小妹,哥哥真的是為了救援隊,為什麼他們就是不相信我?傷心。」

「畢竟你做錯了事情,哥,你也別怪他們。他們習慣了國內的環境,第一次來到索蘇剛就經歷了生死考驗,受到刺激難免會有應激反應,懷疑每一個人也是正常現象。」徐行還是覺得哥哥的解釋中有不通的地方,「哥,你告訴我實話,你到底是真喜歡雲錦書還是只是想利用她?」

「當然是真喜歡了,你是不是以為哥哥對你的愛也有利用的成分?」徐圖注意到吳平生和苗晉東也下車朝何遇、艾慕何的方向走去,心中更加明白了幾分,「不過話說回來,我喜歡一個人,願意對她好,自然也會有許多事情希望她和我一起做。」

徐行聽出了什麼:「這麼說,你還是利用了她?」

「小妹,任何事情都要從兩方面來分析,我可以無條件地對她好,但不會無原則地為她做任何事情。愛是相互的,也需要一定的回報。雲醫生何嘗沒有利用我幫她追到何醫生的心思?我喜歡她,甚至可以幫她去追求別人。我不敢說自己有多偉大,但至少我做到了讓她開心,甚至讓她在不開心的時候可以轉身找我。比起很多人,我自認為已經足夠真誠了。」徐圖見何遇一行正在陸續返回,便上了車,「我希望你能體諒哥哥的苦衷,在叛軍和救援隊的夾縫中生存,我既要保住身家性命,又要保證不被救援隊當成漢奸,很難,很累。」

徐行被說服了,上車后她拉了拉徐圖的手:「哥,我不該怪你,是我考慮問題的方式太簡單了。」

車隊重新上路,艾慕何開車,徐圖和何遇坐在後座。

對講機中傳來吳平生的聲音:「艾警官、何醫生,請求超車。」

何遇拿起對講機回復:「准許超車,注意安全。」

艾慕何朝右一打方向盤,吳平生的車就超了過去,一溜煙跑得沒影兒了。徐圖笑道:「吳警官真是急性子,他是急着救出雲醫生還是夏醫生?」

「吳警官是一個深明大義的人,他想的是整個救援隊。」何遇斜躺在右後座,懶洋洋地望向窗外,車隊駛入了林中,「徐總想的是先救出雲醫生還是夏醫生?」

「從個人情感上講,我當然願意先救出雲醫生,但從大局來說,肯定是要救出他們所有人,包括何見。」徐圖不動聲色地說道,「弟弟被抓,何醫生還是這麼鎮定自若,不像醫生,倒像是個指揮若定的將軍。」

「我其實也很着急,只不過知道着急也沒用。醫生當久了,就會發現有時病人的生命就在呼吸之間,但你還是不能急,一急就慌,一慌就亂,慌亂之下,就會出錯。」何遇想起了他救治陸大馬妻子的過程,忽然明白了什麼,「又不能不急,不急的話,病人的病情就會被耽誤。做到急而不慌,才最考驗一個人的能力。」

「戰略上不急,戰術上要急。」徐圖點了點頭,「怪不得我總覺得何醫生有大將之風,原來是把治病救人的經驗提升到了人生智慧的高度。」

「談不上,徐總言重了。其實我以前也只知道治病救人,並沒有什麼人生智慧。」何遇忽然感慨起來,「剛想起在國內為一個病人所做的手術,病人剛經歷了一場車禍,送來時就已經無力回天了。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和醫生的職責,我搶救了半小時,最終還是沒有將她救回。後來病人的家屬質疑我的醫術,認為是因為我的無能才導致了他妻子的死亡。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對於那個病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符合規範和流程,沒有一絲紕漏。不管換了哪個醫生,病人死亡的命運都無法改變。」

「既然不是何醫生的錯,你又何必自責呢?」徐圖說道。

「從醫生的專業角度來說,我沒有錯,每一個環節都處理得非常到位。」何遇想起他和艾慕何出生入死的經歷,想起為了救人,何見、雲錦書和夏明遠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的情景,「但從情感上講,我欠病人家屬一句對不起,哪怕真的不是我的錯。因為在許多疾病面前,醫生也無能為力,但在病人家屬眼中,醫生就是離他們最近的可以掌控生命的神。所以,如果一個醫生真的救不了一個病人,他其實是有負病人家屬的重託的,他應該向病人的家屬說一聲對不起。」

「從個人情感上來講,病人將自己的生命無條件地交付到一個醫生的手中,這份信任和重託,既是醫生理應擔起的責任,也是醫生的榮光。」何遇微一搖頭,「如果有一天我能遇到陸大馬,我會向他鞠躬,說一聲對不起,然後再對他說:『沒能挽救你妻子的生命,讓您失望了,有負您的託付,希望您能原諒我的無能為力,也希望您能體諒一個醫生想要救活每一個生命的真心。』」

「何醫生,你就是我的英雄!」徐行沖何遇伸出了大拇指,「即使錯不在自己,也要說一聲對不起,了不起!」

「他是英雄?」艾慕何回頭看了何遇一眼,嘿嘿一笑,「他有時就是一個小孩。」

「在感情和學習上像孩子一樣純真,在工作和生活中像智者一樣沉穩,這才是大智慧。」徐圖抓住何遇的肩膀,「何醫生,你是我的偶像。」

「哥,快到巴布魯的營地了,你要不要再聯繫一下埃弗亞?」徐行隱約中聽到槍聲傳來,她開始擔心何見幾人的安全。

徐圖二話不說,立刻撥出了電話,片刻之後搖頭:「打不通。」

話剛說完,一陣密集的槍聲傳來,艾慕何當即一腳剎停了汽車。根據槍聲判斷,他們此時的位置距離槍戰地點已經不足500米了。

「所有人,立刻下車。」艾慕何跳下車,下達了命令,「按照作戰計劃,各就各位,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槍。」

「是!」所有維和小隊的隊員應了一聲,散開之後,消失在密林中。徐圖帶來的人卻原地不動,等候徐圖發話。

艾慕何充滿期待地看向徐圖:「徐總,你的人是聽從我的統一指揮,還是由你來單獨指揮?你說了算。」

徐圖被艾慕何將了一軍,本來還想猶豫一下,只好立刻下定決心:「當然由艾警官統一指揮了,聯合作戰才能最有效地利用戰力。王那廝,你們所有人都要服從艾警官的指揮,配合維和小隊,聽到沒有?」

「是,徐總。」王那廝一揮手,對手下說道,「聽好了,都跟着我,不許無組織無紀律。沒有艾警官的命令,不許開槍。」

艾慕何聽出王那廝還留了一手,也不說破:「王那廝,你挑幾個人出來,負責保護徐圖和徐行,其餘的人跟隨維和小隊行動。」

王那廝挑了幾個人:「要不要連何醫生也一起保護?」

艾慕何翻了個白眼:「我沒用是吧?」

徐行笑了:「誰保護何醫生艾警官都不會放心,只有她親自上陣才行。」

何遇卻不領情:「你別逞強,你的傷還沒有全好,到時別再做跳車擋槍的傻事,更別想當什麼孤膽英雄。」

艾慕何白了何遇一眼,用手一按耳機,低聲說道:「好,知道了。」說完朝何遇微一點頭,何遇就知道,局已布下。

何遇檢查了通信設備和手槍,他還穿了防彈衣,全副武裝:「徐總,我和艾警官在前面,你和徐行在後面,我們穩步向前推進。」

徐圖揮了揮手,王那廝幾人立刻衝到了最前面,他和何遇一樣也是全副武裝:「何醫生,關鍵時刻,男人就要衝到最前面,我們並肩作戰,讓艾警官和小妹在後面。」

王那廝帶人在前,何遇和徐圖在後,艾慕何和徐行緊跟在二人後面,再有王那廝安排的兩個人斷後,他們開始朝槍聲密集的地方推進。

「哥,我們的人太少了,會不會有危險?」聽到槍聲越來越近,徐行有幾分害怕,抓住了艾慕何的胳膊,「艾警官,能不能給我一把槍?」

「你不會用槍,拿槍反而更危險。」艾慕何不停地通過耳機指揮,她拍了拍徐行的肩膀,「放心好了,一切都安排妥當,先頭部隊已經把叛軍包圍了,這一次叛軍插翅難飛。恭喜徐總,前方隊員說,這一次埃弗亞所帶的叛軍和巴布魯的叛軍交戰,死了不少人。巴布魯逃了,他的手下死的死逃的逃,已經沒什麼人了。埃弗亞的人也被打掉了一半,現在他在人數上已經不佔優勢了。這一次,埃弗亞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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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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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演技比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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