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絕命狙擊

第八章 絕命狙擊

庄能飛關了手機熱點,嚷嚷道:「不行,流量太貴了,不讓你用了。你不會上網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小氣鬼,不用就不用。」雲錦書已經和徐圖聊完了,打算收起手機,卻驚喜地發現手機有信號了,「哼,我的手機有信號了,不稀罕用你的熱點了。」

庄能飛翻了翻白眼:「花了不少流量,連一個謝謝都沒有換來,雲醫生,你的愛心呢?」

「愛心已經冰涼了。」雲錦書話有所指,偏偏何遇不是置若罔聞就是像木頭一樣不知不覺,她更生氣了,「停車,我要上廁所。」

野外之中,放眼望去,除了大海就是草原,哪裏有什麼廁所?不過何遇還是靠邊停車,指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去樹背後。」

艾慕何跳下車,驚呼一聲:「艾慕何樹。」

「艾警官,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庄能飛擠眉弄眼地笑了,「你說那樹叫艾慕何樹?誰起的名字?」

艾慕何指了指何遇:「當然是何醫生了,他說這種樹又有水又有果實,卻沒有名字,叫艾慕何樹正好。」

「撲哧……」庄能飛笑得前俯後仰,「艾警官,來看看。」

艾慕何不明就裏,湊過去一看,庄能飛手機上面的圖片和不遠處的大樹一模一樣,名字卻是猴麵包樹。

艾慕何這才知道自己被何遇騙了,頓時大怒:「何遇你過來。」

何遇早就跑遠了。

夏明遠陪雲錦書去猴麵包樹後面,艾慕何留在原地警戒。庄能飛百無聊賴,圍着車轉來轉去。徐行也下了車,推了庄能飛一把:「你轉來轉去看什麼呢?」

「我在想一個問題……」庄能飛站在車的左後方,打開左後門又關上,再打開再關上,如此數次,「總覺得哪裏不對,這車改裝過沒有?」

徐行搖了搖頭:「印象中沒有,這車是新車,買來才沒多久。平常我哥也很少開,他不喜歡SUV。」

「不對,這車改裝過,雖然改裝得不明顯,但肯定加過什麼東西。」庄能飛在後座翻來翻去,「憑我多年修車的經驗,一輛車是原裝的還是改裝的,哪個地方動過手術整過容,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何遇拉住了庄能飛:「別折騰了,改裝不改裝有什麼區別,反正也不是你的車。上車,趕緊出發,時間來不及了。」

「等等。」庄能飛發現了什麼,手伸到後座的縫隙裏面摸索了一番,拿出一個東西,是一個紐扣大小的金屬件,「這是什麼東西?」

艾慕何湊了過來:「跟蹤定位儀,可以隨時跟蹤定位車輛的位置。徐小妹,你怎麼解釋?」

「我……我不知道。」徐行心中一緊,哥哥為什麼要在車上安裝定位裝置,又特意將這車借給救援隊使用,她不敢多想,「可能是我哥怕車丟了不好找,所以才……」

「徐總那麼有錢,還會在乎一輛AMGG63?」艾慕何拿過定位儀,扔在地上,一腳踩壞,「為了保證此次任務的安全,定位儀先毀掉,反正車在救援隊期間是不會丟的。就算丟了,讓何醫生賠一輛不就行了。徐小妹,你沒有意見吧?何醫生,你更沒有意見吧?」

何遇暗暗讚歎,艾慕何的做法既強勢又讓人無話可說。不過他隨後反應過來艾慕何是在挖坑讓他跳,開什麼國際玩笑,他哪裏有錢能買得起一輛AMGG63?

徐行笑着擺手:「一輛車而已,怎麼會讓何醫生賠?何醫生可是救過我的命,這麼說,不是要我賠我的人給他?」

艾慕何挑釁的地打量了何遇幾眼:「何醫生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賠不起?賠不起沒關係,你直接娶了徐行不就行了。」

「真的?」徐行配合何遇演戲,抱住了何遇的胳膊,「何醫生要是娶我,我的嫁妝會是十輛AMGG63!」

要是何遇是庄能飛,哪怕是何見,估計也會多少配合徐行一下。可惜的是,何遇就是何遇,他不會像庄能飛一樣抱住徐行假裝興奮,也不會如何見一樣紳士地表示期待和開心,而是退後一步:「我是很喜歡AMGG63,但也不會為了一輛車而出賣自己的愛情。」

徐行無語了,只好朝艾慕何投去了愛莫能助的眼神。艾慕何一推何遇:「趕緊開車,再晚今晚就回不去了。」

何遇也不傻,知道艾慕何還在生猴麵包樹的氣,就很認真地說道:「在我的心目中,叫猴麵包樹還是艾慕何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但是非洲人的生命樹,也是我們的愛情樹。」

何遇的情話雖不動人,卻勝在真誠,艾慕何瞬間被他認真的態度擊中,臉上微微一燙:「是你的愛情樹,別扯上我。」

正好回來的雲錦書站在何遇的身後,將何遇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甘、委屈和氣憤全都湧上心頭。

上了車,手機微信響了。雲錦書拿出手機一看,是徐圖發來的消息。

「到哪裏了?」突然失去了定位,徐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忙找雲錦書問個清楚。

「才到半路。」雲錦書快速地回復,「真氣人,一路上何遇和艾慕何眉來眼去,挑逗暗示不斷,變着花樣秀恩愛!」

「路上是出什麼事情了嗎?不應該現在才走到半路啊。」徐圖套話。

「也沒有,挺順利的,就是剛才停了一下,我去方便了一下。然後……好像庄能飛在車上發現了什麼東西,被艾慕何扔掉踩壞了。」

徐圖明白了:「這樣,每過半小時,你就告訴我你們的位置,我好隨時做好保護你們安全的準備。還有,不要告訴別人,何遇和艾慕何都不太喜歡我,總覺得我對救援隊有企圖……」

「知道,我不會告訴他們的。他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雲錦書收起手機,覺得又氣又累,就閉目養神了。還好,何遇在認真開車,艾慕何觀察四周,二人沒再說話。

十二點的時候,車隊越過了索蘇剛和坦干亞的邊境線,進入了坦干亞境內。索蘇剛和坦干亞的邊境既沒有明顯的標識,也沒有人把守。非洲大陸許多國家之間的邊境,都是如此。

下午一點,車隊終於來到了坦干亞機場。

坦干亞機場不大,周圍全是荒野,只有一座航站樓。停機坪上只停著三架飛機,其中兩架是小型的私人飛機,唯一的一架大型飛機上明顯的中國標誌,讓何遇一行人歡呼不已。

當然,歡呼的是庄能飛幾人,何遇一臉平靜,在辦理完相關手續將車開入機場停在飛機下面時,他還是無比鎮定地看着從飛機上走下來的孔祥雲和許多前。

孔祥雲和許多前只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車邊淡然而立的何遇,孔祥雲悄悄碰了碰許多前,小聲說道:「何醫生又帥了,你看他的眼神,比以前更深邃了。」

「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他哪裏又帥了,還不是和以前一樣裝帥扮酷?」許多前的視線停留在吳平生身上,「這些人裏面,就吳警官最帥氣、最有男人味。男人就得有男人樣,不能像庄能飛一樣油嘴滑舌,也不能像何見一樣油頭粉面……」

「胡說,何見哪裏油頭粉面了?」孔祥雲悄悄擰了許多前一把,「何見是文雅,不懂別亂說話。你發現沒有,何見的眼神也成熟了許多。索蘇剛的環境真是鍛煉人,我都想留下來見識見識了。」

「趕緊收起你那不安分的想法,聽說他們剛剛遭遇了叛軍的伏擊,差點死人知道不?」許多前連連搖頭,「這麼危險的地方,我可是一分鐘也不想待,趕緊交接了東西飛走是正經。」

二人來到何遇面前,簡短地說了幾句,辦完交接手續之後,何遇就讓庄能飛、吳平生幾人去裝東西。

隨後,何遇、艾慕何又和機長聊了幾句,得知是由中國政府出面才說服坦干亞政府同意借用機場。坦干亞和索蘇剛交界的地方很多,坦干亞政府擔心讓中國的飛機降落會引起索蘇剛叛軍的報復。

本來飛機是要飛到鄰國的,在得知救援隊急需物品和G材料后,機組接到命令,臨時到坦干亞中轉。開始時許多前還擔心機上的乘客會有意見,孔祥雲卻說她相信中國乘客會體諒中國救援隊的困境,直接向乘客說出了真相。

結果所有乘客沒有一人反對,全部鼓掌通過,還有不少乘客向機組的勇敢和擔當表示了敬意,讓孔祥雲既感慨又感動。

很快物品交接完畢,孔祥雲和許多前上了弦梯,正要揮手告別時,兩個小孩忽然從艙口冒了出來。二人動作極快,孔祥雲和許多前想要攔下,卻晚了一步,兩個小孩一前一後地沿着弦梯跑了下來。

「一弦、一柱,你們不要跑。」孔祥雲急忙追了下來,佯怒道,「再不站住,阿姨要打你們屁股了,快站住!不能下飛機!」

話未說完,兩個小孩已經下了弦梯,衝到了何遇面前。

何遇先是一愣,隨即蹲下,伸開了雙臂。一弦一柱撲入了何遇的懷中,抱着何遇不放。

「何爸爸,何爸爸!」

雲錦書、夏明遠、庄能飛和何見都驚呆了,何遇怎麼會有兩個孩子,而且還是雙胞胎!

庄能飛碰了碰何見:「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何帥怎麼突然有了兒子,而且還是兩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怎麼知道?」何見也是張大了嘴巴,「如果我沒記錯,他確實還沒有結婚,戶口本上也是未婚。難道是未婚生子?不可能,我哥不會做出先上車後補票的事情,他對愛情一向特別認真。」

「這樣,你過去告訴他們,你是他們的叔叔,讓他們告訴你真相。」庄能飛鼓動何見去查個清楚,他按捺不住好奇,卻又不敢過去。

何遇卻一手拉着一個,走了過來。

「你們別亂猜了。來,介紹一下,他叫一弦,是哥哥。他叫一柱,是弟弟。他們的名字出自李商隱的《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何遇又為一弦一柱介紹何見等人,「他是何叔叔,是何爸爸的弟弟。他是庄叔叔,她是雲阿姨,她是夏阿姨,她是……」

一轉身,何遇愣住了,身後的艾慕何一臉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弦一柱,怎麼是你們?」艾慕何無比驚喜,「你們是要去哪裏?」

「是你呀,沒男朋友的姐姐。」一弦也認出了艾慕何,眨眨眼睛,開心地一笑,然後又看了看何遇,「不對,你好像有男朋友了,就是何爸爸,對不對?」

何遇也是一頭霧水,怎麼一弦一柱和艾慕何也認識?

艾慕何和何遇心意相通,二人同時手指對方:「你先說!」

「算了,還是我來說吧。」一弦小大人一樣背着手,圍着何遇和艾慕何轉了一圈,「我和沒有男朋友的姐姐是在首都機場遇到的,當時她好像在追一個犯人卻沒有追上。」

「你為什麼叫他何爸爸?」艾慕何迫切地想知道背後的故事,「難道你們真是他的……」

「笨,他要真是我們的親生爸爸,我們怎麼會叫他何爸爸?你叫你爸爸也會帶姓一起叫嗎?」一弦奉送了艾慕何一個鄙夷的眼神,「我有三個爸爸,一個是親爸爸,不過他已經不在了。後來又有了何爸爸和華爸爸兩個爸爸。他們雖然不是我們的親生爸爸,卻救過我們的命。媽媽說,他們就像我們的親生爸爸一樣。可惜的是,三個爸爸,現在只剩一個何爸爸了。」

「華爸爸?」艾慕何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她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華年?」

「你也認識華爸爸?」一弦驚喜地抓住了艾慕何的手,「沒男朋友的小姐姐,華爸爸是不是和何爸爸一樣帥?我和一柱都沒有見過他。」

「我姓艾,叫我艾姐姐。」艾慕何神情黯然,無比落寞地看了何遇一眼。

何遇察覺到了哪裏不對,忙說:「事情是這樣的,當年四川地震,我去救災。一弦一柱的爸爸在地震中不幸遇難,他們和媽媽也被埋在了下面。當時有一個名叫華年的武警戰士冒着生命危險救出了他們母子三人,我在幫一弦一柱手術時遇到了餘震,如果不是華年挺身而出,我已經死在地震現場了。為了救我,華年被一根木頭砸中頭部,犧牲了。華年救了我,也救了一弦一柱……」

「就是,就是,媽媽說,當時只有何爸爸能救我們的命。要是何爸爸死了,我和一柱也會死掉。所以媽媽讓我們叫何醫生何爸爸,也叫華英雄華爸爸,還讓我們改了名字,一弦一柱思華年。」一弦搖動艾慕何的胳膊,「艾姐姐,你是不是認識華爸爸?給我們講講他好不好?」

吳平生揉了揉鼻子,背起了《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別念了!」艾慕何大喊一聲,制止了吳平生,她轉身對何遇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現在返程,還能在天黑之前回到駐地!」

何遇上前一步,抓住了艾慕何的胳膊:「慕何,你怎麼了?」

「別碰我!」艾慕何甩開了何遇的胳膊,「我沒事,不要管我。何醫生,請立刻安排返程。」

庄能飛一推何見:「壞了,出事了,有故事。」

何見反推了庄能飛一把:「別鬧了,趕緊上車。」

何遇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觀察後面的車輛,依稀可見坐在後車副駕駛座的艾慕何抱着槍靠在車窗上,雙眼茫然地望向窗外。

回程時,艾慕何沒坐何遇的車,而是坐在了後車。雲錦書巴不得艾慕何不和何遇同車,她順勢坐在了何遇的副駕駛座。雖說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她很樂意見到艾慕何對何遇的冷漠。

庄能飛和何見坐在後座,二人一上車就討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艾慕何會突然變臉,討論了半天也沒有得出結論。何遇除了安靜地開車並且通過後視鏡觀察幾眼艾慕何之外,始終沒有說話。

雲錦書從他疑惑的眼神和不安的神情可以看出,何遇很在意艾慕何,心中有了惶恐。

「車到哪裏了?順利嗎?」雲錦書本想說點什麼,還沒開口,徐圖的微信就發了過來。

「正在返程,一切順利。」雲錦書回復了一句,本想收起手機和何遇說說話,不想徐圖又發來一句話,頓時讓她大吃一驚。

「你小心一些,叛軍可能會在半路伏擊你們。」

雲錦書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她看了何遇一眼,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因為徐圖緊接着又發來一句話。

「千萬不要告訴何遇,否則你和何遇單獨相處的機會就沒有了,而且這極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徐圖加了幾個嚴肅的表情,「叛軍伏擊你們,不是要殺你們,是想搶你們的東西。記住我的話,錦書,任何時候,生命最重要。不反抗,主動交出東西,叛軍就不會對你們下狠手。」

「可是叛軍怎麼會講道理?」

「沒有可是,聽我的話,我保證你們沒事。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和小妹,你們都是我最在意的人。」徐圖又發了一個流淚的表情,「你肯定不會知道,我雖然在努力為你創造和何遇單獨相處的機會,但我的心卻在流淚。畢竟是為了我的女神和她所愛的人在一起……只希望事情過後,如果你和何遇真的沒有緣分,錦書,我就在你身後觸手可及的地方。」

雲錦書被感動了:「謝謝你,徐圖,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好。如果這一次之後,何遇對我還是不冷不熱,我會對他徹底死心,然後和你……在一起。」

「我永遠不會讓你失望!」徐圖一連發了三個感嘆號,「永遠!!」

雲錦書放心地收起了手機,問道:「到哪裏了?」

「還早,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庄能飛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何帥,累的話就讓我來開,你休息一下。」

何遇立即停了車,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好,你來開。」

庄能飛愣了愣,他只是隨口一說,按照他對何遇的了解,何遇不喜歡讓別人開車,他喜歡緊握方向盤掌控一切的感覺。

「真的?」庄能飛下了車,想再和何遇說幾句,卻見何遇徑直朝後車走去。

「唉,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何見搖了搖頭,也下了車,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雲醫生,你坐後面吧。」

艾慕何見何遇走了過來,也不迴避,打開了車窗:「為什麼停車?」

此時已是下午,陽光依然很強,天地之間明晃晃的一片,明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何遇眯著雙眼,皺着眉頭:「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艾慕何漫不經心地在槍上磨指甲,「沒怎麼,趕路要緊,別耽誤時間。快一秒,病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我分得清輕重。」何遇冷冰冰地說,「我們是不是這就分手了?」

艾慕何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都沒在一起怎麼就分手了?何醫生,請注意你的身份,擔起你的責任。」

「好!」何遇乾脆利落地脫下了身上的防彈衣扔給艾慕何,「艾警官,也請你注意你的身份,肩負起你的使命,穿上你的防彈衣,不要違反紀律。」

艾慕何臉色一變。

吳平生從後車下車,湊過來酸溜溜地說道:「艾警官,你把自己的防彈衣送給何醫生,是用生命示愛,我服了。不過你違反了紀律,我會向上級彙報。」

「閉嘴!」艾慕何迅速穿上了防彈衣,直視何遇的雙眼,「每個人都有鬼迷心竅做錯事情的時候。何醫生請放心,以後我不會再在你面前違反紀律。」

徐行坐在駕駛座,饒有興趣地看着二人你來我往,不說話。

「那就好。」何遇冷著臉,返回車上,沖庄能飛說道,「開車!」

庄能飛發動了汽車,小聲嘟囔了一句:「沖我發什麼火,又不是我的錯。」

何見小聲說道:「少說兩句,開你的車。」又回身問何遇,「哥,你和艾警官……」

「別問了,讓他休息一會兒,他累了。」雲錦書制止了何見,輕拍何遇的肩膀,「何醫生,你一路上辛苦了,別想太多了,你還有何見、庄能飛和……我,我們會永遠在你身邊。」

何遇沒說話,望向了窗外。

進入索蘇剛境內之後,道路兩旁的景色隨之一變,和坦干亞相比,索蘇剛的道路質量更差,坑坑窪窪更多,車速就慢了不少。好在一邊大海一邊原野的風景還算賞心悅目,多少減輕了幾分焦慮。

何遇似乎睡著了,半躺在座椅上,閉着雙眼,呼吸均勻。庄能飛從後視鏡中看到後車的艾慕何也在閉目養神,不由感慨:「他們心真大,說分手就分手。前一分鐘失戀,后一分鐘睡覺,瀟灑的人生我們看不懂。」

「你想學?」何見朝雲錦書努努嘴,「你可以向雲醫生示愛,立刻就會體會到失戀的感覺。」

「得,免了,我現在的目標由雲醫生轉向了徐妹妹。」庄能飛嘻嘻一笑,「雲醫生讓給你追,畢竟你爸媽也喜歡她,不管是何帥還是你娶了她,總歸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庄能飛,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從來沒有想明白……」雲錦書坐在後座,何遇睡覺,她百無聊賴,「我不喜歡你,徐行也不會喜歡你。像我和徐行一樣有品味的姑娘,基本上都不會喜歡你這樣油嘴滑舌的男人。所以,你省省吧,別做不切實際的幻想了。陳小也、路愉程這樣的女孩才是你應該選擇攻克的對象。」

「瞧不起人是不是?」庄能飛朝後視鏡中看了後車正在聚精會神地開車的徐行一眼,「今天我就把話撂這兒了,離開索蘇剛之前,我一定拿下徐行。要是做不到,我就留在索蘇剛當酋長。」

「閣下何不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何見笑了。

「文人說話就是有水平,諷刺人還要用詩,你是說我咋不上天呢?等著,狗尾巴草也有春天,癩蛤蟆總有一天也能上天。」

何見還笑:「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

「聊不到一塊兒就不聊,誰稀罕?」庄能飛翻了翻白眼,正要再說幾句,忽然臉色一變,猛地朝左打方向盤,「小心!」

車身猛然傾斜,雲錦書猝不及防,撲在了何遇身上。

「出什麼事了?」何遇托住雲錦書,睜開眼睛,「庄能飛,你會不會開車?」

庄能飛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剛才路上有一段木頭,我看錯了,以為是一條蟒蛇,躲得急了些。」

雲錦書卻一反常態地替庄能飛說話:「何醫生別怪他,他也不是故意的。」

「謝謝雲醫生仗義執言。」庄能飛嘿嘿一笑,其實他心裏清楚雲錦書是感謝他讓她和何遇有了一次正當的近距離接觸,「天快黑了,估計晚上八點之前能趕回駐地。」

「你下來,我來開。」何遇心裏焦急,「八點太晚了,病人耽誤不起,爭取在七點前到。」

「路況不好,開不快。再說,開快了有危險。」庄能飛沒有停車。

「停車,我來開車!」何遇堅持。

「正好我想方便,停一下車也好。」雲錦書收起正和徐圖聊天的手機,打圓場道,她又朝庄能飛使了個眼色。庄能飛只好點了點頭,靠邊停車。

雲錦書迅速地回復了徐圖一句話:「車停下了,我打開了位置共享。」

「怎麼又停車了?」艾慕何下車,來到何遇面前,「別忘了車上的藥品關係到許多人的生命,時間寶貴!」

雲錦書忙上前說道:「艾警官,何醫生嫌庄能飛開得慢才停車換他來開。正好讓大家方便一下,然後一口氣開回去。」

「好吧。」艾慕何不滿地看向何遇,何遇卻故意背過身去,不理她,她也轉身過去,「原地休息十分鐘,要方便的趕緊去,接下來就不停車了。」

幾人三兩結伴,朝荒野中的大樹走去。正好有幾棵猴麵包樹在夕陽下矗立,眾人自覺地按照男左女右分開,朝猴麵包樹走去。

何遇靠在車頭愣神,眯着眼睛望着夕陽。艾慕何站在他身邊三米遠的地方,也是出神地望着夕陽。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不多時,大家陸續回來了。艾慕何警惕地望向四周,問了何遇一句:「醫療隊的人到齊沒有?維和小隊的人已經全部回來了。」

何遇回身看了一眼車內:「何見和庄能飛還沒有回來。不對,雲錦書也沒有回來。誰和雲醫生一起去的?」

「我。」徐行高高舉起右手,「她讓我先回來,我就回來了。」

「胡鬧。」何遇怒了,「你怎麼能扔下雲醫生一個人?天要黑了,多危險。」

徐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錯了,何醫生,我馬上去找她。」

「我和你一起去。」艾慕何拉過徐行,二人跳下公路,朝百米之外的猴麵包樹走去。

天漸漸黑了,何遇心中的焦慮又多了幾分。他抬手看了看手錶,對吳平生說道:「走,跟我一起去找一下何見和庄能飛。」

「怎麼還不回來?別出什麼事情才好。」夏明遠焦急地走來走去,徐行和艾慕何、何遇和吳平生,四人分成兩路去接應雲錦書、何見和庄能飛,去了十分鐘卻不見人影,她不免擔心。

苗晉東也是一臉憂色:「夏醫生,要不我們一起去接應一下?」

夏明遠點了點頭,二人剛跳下公路,「砰」的一聲槍響傳來,嚇得夏明遠驚叫一聲,身子一晃險些摔倒。苗晉東一把扶住夏明遠,回身大喊:「全體戒備!」

幾十米外,徐行露出了身子,她臉色如常,緩步朝夏明遠走來。夏明遠驚叫:「徐行,出什麼事情了?」

徐行不說話。她身後閃出一人,和她一樣,也是默然無語,正是雲錦書。雲錦書臉色蒼白,身子微微顫抖。

雲錦書的後面跟着艾慕何。艾慕何怒容滿面,身子一晃,她回身怒喝一聲:「別推我,我自己能走!」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艾慕何的身後出現了兩個人,手舉衝鋒槍,身穿迷彩服,正是叛軍。

原來是被叛軍劫持了!

苗晉東大驚,立刻拉起夏明遠迅速退回到車隊中,並下達了命令:「各就各位,準備戰鬥。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槍。」

夏明遠此時反倒鎮定了許多:「何醫生和吳警官呢?他們會不會也被劫持了?苗警官,現在我們一定不能慌亂。」

苗晉東將槍口指向何遇和吳平生去的方向,片刻之後他點頭說道:「何醫生和吳警官也被劫持了,還有庄能飛和何見。」他一腳踢在輪胎上,憤憤不平,「叛軍太厲害了,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時停車,而且還埋伏在樹后劫持了我們的人?」

苗晉東的話引起了夏明遠的思索:「會不會是我們的隊伍里有人給叛軍通風報信?」

「除了徐行,還能有誰?」苗晉東握緊了手中的衝鋒槍,「肯定是她,她和她哥哥一直在打救援隊的主意!」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徐行走在最前面,回身朝最後面的艾慕何大使眼色還連連搖頭,想告訴艾慕何她不是向叛軍通風報信的那個人。艾慕何卻不理她,而是扭頭看向何遇。

何遇離艾慕何有十幾米,他走在庄能飛和何見的前面,雖然高舉雙手,卻還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艾慕何雖然在生何遇的氣,但在緊要關頭,還是何遇最能理解她的心意,最會配合她的作戰計劃。

何遇看出了艾慕何想要做什麼,他轉了轉眼睛,微微搖了搖頭,否定了艾慕何想要搶下叛軍手中的槍然後反制的意圖。他很清楚,叛軍埋伏在樹后的人數雖然不多,卻都是精兵強將,而且叛軍絕對不會只出動眼前幾人,他們肯定還有援兵。

艾慕何恨恨地瞪了何遇一眼,責怪何遇沒膽量。何遇將頭扭到一邊,繼續昂首挺胸地保持投降的姿態,大步向前。

在五名叛軍的看押下,幾人來到了隊伍面前。為首的叛軍是一個個子高大的黑人,他戴着一副眼鏡,很有禮貌地說道:「何醫生、艾警官,不好意思,讓你們受委屈了,我們的首領想請你們過去一趟。」

「你們的首領?埃弗亞?」何遇見艾慕何悄悄後退一步,又想伺機動手,就忙咳嗽一聲,「艾警官,既然埃弗亞先生這麼客氣地請我們過去,我們中國人一向講究來而不往非禮也,不去反倒顯得我們小氣了。」

黑大個客氣地說道:「我們的首領不是埃弗亞,是巴布魯。」

何遇靠近艾慕何,抱住了她的肩膀:「艾警官,既然巴布魯先生這麼有誠意,我們必須得去會會他。」他一邊說,一邊手上用力,因為再晚一步,艾慕何就準備動手了。

艾慕何想要掙脫何遇,何遇卻不肯放開,還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差點兒被何遇滑稽的樣子逗樂:「行了,別拋媚眼了,你的眼神一點也不溫柔,還難看得要死。」

雲錦書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如果何遇和艾慕何被綁走,她豈不是沒有機會和何遇單獨在一起了?情急之下,雲錦書向前一步抱住了何遇的胳膊:「何醫生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黑大個哈哈一笑:「你,還有你、你、你,都一起去。」他依次指向了何見、庄能飛和夏明遠。

徐行挺身而出:「我也要去。」

「你不要去,你沒有用。」黑大個搖了搖頭,「首領說了,只要醫生和艾警官。」

徐行拿出手機:「我打一個電話可以嗎?」

黑大個一把搶過了徐行的手機:「不可以。徐小姐,巴布魯先生交待過,要保證所有人的安全。但他也說過,如果遇到反抗,可以開槍。」

「是不是我哥讓你們來的?」徐行終於忍不住了,她很清楚哥哥和巴布魯密切的關係,更知道巴布魯如此準確地知道車隊的位置,肯定是車隊中有內應,這絕對是哥哥的安排。

「我們只聽巴布魯的命令。」黑大個答非所問地回答了一句,「何醫生、艾警官,首領希望你們明白,他是他,埃弗亞是埃弗亞,如果你們配合的話,他是不會傷害你們的。」

「至少要讓我們知道去哪裏吧?」艾慕何安靜了下來,何遇也就放開了她。她改變了主意,決定要見見巴布魯。

「不遠,就在前面。」黑大個嘿嘿一笑,「還要借你們的車一用。」

何遇開車,艾慕何坐在副駕駛座,後座坐了雲錦書、何見和黑大個。後車由庄能飛開車,夏明遠坐在副駕駛座,後座坐了三個叛軍。兩輛汽車駛離車隊,沿公路一路疾馳。

臨走時,艾慕何交代吳平生:「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物資安全。」

「跟上!」吳平生氣憤地上了車,招呼徐行,「徐行,要真是徐圖向叛軍告密,到時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徐行大概猜到了幾分:「我也會對他不客氣!」

車隊跟着前車,開出不到一公里,前車就停在了路邊。路邊有一棵大樹,樹下有幾輛汽車和一張桌子,桌子邊坐了一人,正是瘦弱的巴布魯。

見何遇等人到來,巴布魯起身相迎。他熱情地給了何遇一個大大的擁抱,哈哈一笑:「何醫生,老朋友,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巴布魯先生,你想要什麼,趕緊說,我還要急着回去救人,沒時間和你閑聊。」何遇見桌子上還擺了茶壺,知道巴布魯要長談。

巴布魯端起一杯茶,遞給何遇:「先喝口茶。」

何遇二話不說,一飲而盡:「好了,茶也喝了,有話快說,有什麼就快放。」

「什麼快放?」巴布魯好奇地問道。

艾慕何忍住笑:「說正事吧,巴布魯先生是想要救援隊的物資?」

巴布魯大馬金刀地坐下:「何醫生請坐。艾警官說得對,一開始我是想要救援隊的物資,但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改變了主意。我可以不要救援隊的物資,但何醫生、雲醫生還有夏醫生,必須跟我走。」

何遇瞬間就想到了原因:「是不是有人感染了H病毒?」

巴布魯點頭:「至少有三個士兵感染了H病毒,還有幾個人有發燒、咳嗽的癥狀,我懷疑也被感染了。所以要請何醫生過去一趟,幫他們治療,再幫我們檢查檢查。」

「身為醫生,救死扶傷是我們的職責,我們可以跟你去。」何遇朝雲錦書、夏明遠點了點頭,「不過我們有任務在身,要先返回駐地救治感染了H病毒的村民。等妥善安置了他們之後,再去救治你們的士兵。」

「不行!」巴布魯站了起來,手放在腰間的手槍上,「在何醫生的眼裏,我的士兵不如幾個村民重要,是不是?」

「不是。」何遇毫不畏懼巴布魯的威脅,他淡淡地說道,「不管什麼事情,都有輕重緩急之分,同樣的患者,醫生會按照接診的先後順序救治,而不是按照病人的職務高低和社會地位。我的眼裏只有病人,沒有叛軍和村民之分。」

「哈哈,何醫生會說漂亮話,我可不會。在我眼裏,村民就是可以隨便踩死的螞蟻,不值得救。」巴布魯掏出手槍晃了晃,「你有兩個選擇,何醫生。一,跟我走;二,不跟我走,但所有的物資留下。你們選擇一個。」

物資中有至關重要的G材料,交給巴布魯肯定是暴殄天物,何遇堅定地搖了搖頭:「如果我兩個都不選呢?」

「砰砰砰」,巴布魯朝天連開三槍:「何醫生,你是明白人,有一句話你肯定也聽過:真理就在槍炮的射程之內。」

槍一響,雲錦書嚇得驚叫一聲,躲到了何遇的身後。艾慕何卻恰恰相反,向前一步,擋在了何遇的身前。

「就你有槍炮?中國人的槍炮也多得是!」艾慕何對巴布魯怒目而視。

巴布魯將槍口對準艾慕何的額頭:「艾警官,在我眼裏,你的命遠不如何醫生的命值錢,知道我為什麼非要單獨叫你過來一趟嗎?你也不想想,何醫生他們都是醫生和護士,只有你一個人是警察。」

「為什麼?」艾慕何還真不明白。

何遇搖頭,艾慕何有時天真得像個孩子。

「因為我不會殺醫生,醫生現在太寶貴了,但警察不一樣。」巴布魯手上用力,槍口在艾慕何的額頭上頂出了一個印子,他獰笑一聲,「何醫生,你如果不跟我走,我就一槍殺了她。」

雲錦書瞬間想到了什麼,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跟你們走。」話一說完,她轉身就走。

「站住!」巴布魯怒了,「你再敢向前邁出三步,我就一槍打死艾慕何。」

雲錦書稍微遲疑一下,邁出了第一步。何見大驚,上前攔住雲錦書:「雲醫生,你不能這麼做。」

雲錦書冷著臉,一把推開何見,邁出了第二步。庄能飛沖了過來,伸開雙臂:「雲醫生,你曾經是我的女神,我那麼喜歡你、仰慕你,在我心裏,你就是美麗和美好的化身。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害死艾警官,我們是一個團隊,要共進退。」

「閃開,我不管,我只想趕緊回去搶救村民。」雲錦書大義凜然地推開庄能飛,就要邁出第三步……

「呼……」

陸大牛用力吐出一口濁氣,他手指輕放在扳機上,神情堅毅,目光平靜,手中的M110就如一支隨時可以噴射復仇火焰的利器。只要他右手食指一動,以784m/s速度飛行的子彈會在不到半秒的時間內準確無誤地射入何遇的腦袋中。

何遇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會被一槍斃命,甚至他臨死前都聽不到子彈破空的聲音。

陸大牛伏在地上,穿一身綠衣服,頭上還有一頂綠帽子,和周圍茂盛的野草融為一體。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溫度有所下降,如果在正午時分潛伏在此處,非得被曬個半死不可。除了M110狙擊槍之外,他的右手還有一個測距鏡和一個跟蹤儀。

在庄能飛發現車上的定位儀並將之毀掉后,徐圖便失去了信號,陸大牛也一樣。失去了車輛的準確位置信息之後,陸大牛很是焦慮,擔心不能成功伏擊何遇。他下定決心,不能再等下去了,從駐地到坦干亞機場有200多公里,中間有無數可以埋伏的射擊地點,是極其難得的一次機會。一旦錯過這次,不知道什麼時候何遇才會走出駐地。

陸大牛上次在駐地外面查看了地形,本想在駐地中幹掉何遇。後來發現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中國維和小隊極有可能將他當場拿下,到時他想脫身估計難如登天。

情急之下,陸大牛意外發現了巴布魯的人馬,知道巴布魯一行肯定也是要去劫持何遇等人,索性便跟在了巴布魯隊伍的後面,等巴布魯佈置好一切守株待兔,他已經埋伏在了400米開外的隱蔽處。

終於等到了最佳時機,陸大牛深呼吸幾口,又測量了一下風速、方向、溫度和氣壓,然後調整了一下瞄準鏡,確保一槍命中。他明白,第一槍一旦失誤,巴布魯的人就會迅速反擊,他想要脫身並不難,難的是開出第二槍,命中何遇。

瞄準鏡中,何遇站在艾慕何的右側,艾慕何和巴布魯相對而立,巴布魯的手槍頂在艾慕何的額頭上。陸大牛緩緩調整角度,將瞄準鏡的中心點對準何遇的太陽穴。

放鬆,再放鬆,儘管有幾分興奮和緊張,陸大牛還是盡量讓自己平緩地呼吸,他最後一次調整瞄準鏡,然後扣動了扳機。

「砰!」

子彈出膛!

雲錦書推開庄能飛,邁出了第三步。

何遇本想阻止雲錦書,卻因為離得遠,來不及了,他在雲錦書邁出第三步的同時身子一晃,撞開了艾慕何。

「砰」的一聲槍響,巴布魯開槍了。艾慕何被何遇撞開,朝左一倒,巴布魯的這一槍落空了,子彈擦著艾慕何的耳朵呼嘯而過,震得艾慕何的耳朵嗡嗡作響。

雲錦書哎呀一聲,左腿一麻,再也站立不穩,一下歪倒在地——她被巴布魯的子彈擦傷了左腿。

何遇感覺左肩一麻,隨後一陣劇痛傳來,他身子一歪,幾乎摔倒在地。

「砰!」

第二聲槍聲響起。

子彈擦過何遇的肩膀,余勢不減,又擦過巴布魯肩膀,擊中了一個叛軍的胸膛。叛軍十分瘦弱,被子彈擊中后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子彈比槍聲還快,經驗豐富的艾慕何當即大喊一聲:「有狙擊手!」

何遇當即彎腰低頭,迅速向艾慕何靠攏,目光一瞥,看到被擊中的叛軍穿着防彈衣的胸口被擊出了一個大洞,頓時一驚:「特製子彈!」

巴布魯也驚叫一聲,二話不說躲到了樹后,手槍遙指何遇:「何醫生,快讓你們的狙擊手停止射擊,要不大家一起死。」

何遇還未開口,艾慕何猛然撲過來將他緊緊抱住,就勢一滾,「砰」的一聲槍響過後,何遇所在的地方激起一片塵土。

好險!何遇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被艾慕何壓在身下,心中卻沒有半點旖旎的心思。他雙手抱住了艾慕何的後背,感覺那裏濕了一片。

他來不及多想,目光一掃,發現他和艾慕何所在的地方還在狙擊手的射擊視線之內,當即猛然翻身,朝樹后翻滾過去。翻滾了幾下之後,他和艾慕何來到了樹后。

巴布魯此時也醒悟過來,知道狙擊手不是何遇的人,立刻喊道:「狙擊手,十二點方位。」

剛剛亂成一團的叛軍立刻開始還擊,手槍、衝鋒槍一股兒腦地朝十二點方向傾泄子彈。

對於一個狙擊手來說,位置一旦暴露就意味着死亡。在全方位火力的覆蓋下,狙擊手幾乎沒有還擊的機會,甚至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幹掉。槍聲持續了兩三分鐘后逐漸停了下來,按照常理推斷,狙擊手現在應該已經被打得如同篩子一樣了。

巴布魯不敢探頭出去,問何遇:「狙擊手被消滅了沒有?」

何遇一攤手:「我怎麼知道?」他上前一步搶過巴布魯的手槍,槍口抵在巴布魯的胸口,「巴布魯,剛才你差點殺死艾慕何,記住了,以後永遠不許傷害艾慕何一分一毫!」

巴布魯在剛才的驚嚇之下有些驚惶失措,在恢復了清醒后,頓時大怒。他一把推開何遇:「何醫生,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你是醫生不假,但索蘇剛是我的地盤,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來人,把他們全部帶走!」

何遇寸步不讓,一轉身抱住了巴布魯的脖子,手槍抵在巴布魯的太陽穴上:「放了他們,我跟你走。」

巴布魯哈哈大笑:「你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資格。何醫生,槍里沒有子彈,剛才我一口氣打光了。」

何遇不信,扣動了扳機,果然沒有子彈了。一錯愕的工夫,槍就被巴布魯搶了過去。

巴布魯重新裝上子彈,槍口對準何遇的太陽穴:「何醫生,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但要你們跟我走,還要你們全部的物資。」

「做夢!」艾慕何冷冷地回應巴布魯,「一個狙擊手就讓你們亂了陣腳。巴布魯,你覺得我們的維和小隊相當於幾個狙擊手?」

「儘管過來試試。」巴布魯用手槍指了指何見,「何醫生,何見是你的弟弟,對吧?你,帶何見過去傳話,讓救援隊把物資留下,人可以走。給他們半小時,多一分鐘,我就殺一個人。」

一個黑人當即押著何見朝遠處的車隊走去。

混亂過後,雖然只有雲錦書受了一點輕傷,其他人都安然無恙,但都被嚇得不輕。雲錦書的舉動讓庄能飛和夏明遠十分寒心,誰都看了出來,雲錦書故意邁出三步,要的就是巴布魯一槍打死艾慕何。

庄能飛小聲對夏明遠說:「我所有關於雲錦書的美好幻想,全都在她第三步邁出的那一刻變成了泡影。從此,女神在我眼裏變成了女神經!」

夏明遠微嘆一聲:「我也沒想到雲醫生這麼狠心,為了愛情,寧肯犧牲艾警官的生命。雖然說女人善妒,但也不用這樣,她太自私歹毒了。」

雲錦書並沒有聽到庄能飛和夏明遠的議論,她腿上的擦傷雖不致命,但卻鑽心地疼。她回身一看,何遇依然和艾慕何在一起,不管怎樣的槍林彈雨都無法將他們分開,不由惱怒。

「巴布魯……」何遇回身看了雲錦書一眼,眼下不是和雲錦書算賬的時候,儘管他很清楚雲錦書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壓住心中的怒火,決定改變策略:「到目前為止,對H病毒還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所以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治癒感染了H病毒的士兵。我們從國內調運了一批緊缺的G材料,可以製造出一種阻礙H病毒擴散的阻礙劑。你放我們回駐地,等我們製造出阻礙劑后,我再去你們的基地幫助士兵,這才是最穩妥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巴布魯眨眨眼睛,嘿嘿一笑:「不行,放你回駐地,你肯定就躲在裏面不出來了。」

「現在的問題是,你就算抓我去基地我也製造不出阻礙劑,救不了你的人。」何遇見艾慕何的後背不斷地流血,心中焦急,「艾警官受傷了,我要儘快為她醫治。」

「我不要緊,死不了。」艾慕何雖然穿了防彈衣,卻被特製的子彈直接劃過,硬生生將防彈衣劃出一道口子,在強力的拉扯下,她的後背也被拉傷了,一動就鑽心地疼,並且血流不止,她試圖脫下防彈衣,「何醫生,你穿上防彈衣,你比我重要。」

何遇急了:「說什麼屁話,誰能比誰重要?再說狙擊手的子彈是特製子彈,防彈衣根本防不了。」

「不就是一件防彈衣嘛,值得爭來爭去?」巴布魯從一個士兵的身上要來一件防彈衣,讓何遇穿上,「狙擊手已經死了,不用再擔心會有冷槍,不過你那麼怕死,來,穿上防彈衣,省得你們因為一件防彈衣耽誤時間。」

「狙擊手到底是誰的人?」何遇想起自己險些被狙擊手一槍爆頭,心有餘悸,「巴布魯,埃弗亞怎麼沒來?」

「狙擊手不是你們的人,也不是我的人,是誰的人,我就不知道了。我早說過了,埃弗亞是埃弗亞,我是我。在何醫生眼裏,我的話是不是沒有埃弗亞的話管用?」巴布魯又生氣了,他又用手槍抵住了何遇的頭,「從今以後,都由我說了算,以後只有巴布魯,沒有埃弗亞。」

何遇和艾慕何對視一眼,二人都隱約猜到了什麼。

「怎麼還沒回來?」等了幾分鐘,不見何見回來,巴布魯等不及了,此時天色黑了下來,看不清遠處救援隊的情況,他有幾分焦慮,點了一根煙,「快去催催。」

「不要抽煙!」何遇總覺得危機並沒有解除,剛才叛軍朝狙擊手的方位胡亂射擊了一氣,卻並沒有過去檢查,所以狙擊手是不是真的被當場擊斃,他在心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何遇只是喊出了聲,艾慕何則是毫不猶豫地出手了。她幾乎沒有猶豫,飛身撲向何遇,大喊出聲:「小心!」

四下十分空曠,一支香煙足以成為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狙擊手最顯眼的目標。艾慕何騰空躍起的瞬間,在500米開外的荒野中,一朵小如螢光的火花一閃而逝。

一個狙擊手再優秀,在黃昏人眼分辨能力最弱的時候也很難打准,更何況是500米開外。儘管頂級的狙擊手可以在800米之內一槍命中目標,但陸大牛在叛軍猛烈的還擊中受了點輕傷。如果是腿上受傷還好一些,偏偏是肩膀被子彈擦傷,這導致他射擊的精準度打了折扣。

何遇是根據經驗判斷狙擊手還潛伏在暗處的,而艾慕何憑藉的卻是身經百戰的本能。何遇只是想到了,而艾慕何卻做到了。何遇被艾慕何撲倒,二人倒在地上之後才聽到槍聲。

一個站在巴布魯身邊的叛軍被擊中,他頭猛然朝後一仰,「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叛軍立刻反擊,朝槍聲傳來的方向胡亂射擊。

巴布魯氣得大叫:「打,火力全覆蓋,一定要打得他毛都不剩!」

可惜的是,叛軍一陣亂槍過後,狙擊手沒有還擊一槍。巴布魯讓人去搜索狙擊手的下落,三名叛軍走出沒幾步,其中一人就被一槍打死。另外兩人嚇得急忙躲藏,卻還是接連被狙擊手擊中。

不過狙擊手沒有下狠手,兩人都只是受了輕傷,一個被打中大腿,一個被打中胳膊。隨後,狙擊手又接連開了幾槍,封鎖了所有去路。巴布魯明白了,狙擊手的目標不是他們,是何遇和艾慕何。

何見回來了。

何見帶回來的消息和何遇、艾慕何預想中的一樣,吳平生拒絕了巴布魯的提議,同時提出要和巴布魯談判。巴布魯現在面臨着未知狙擊手的威脅,沒有心思再和吳平生周旋,果斷拒絕。

艾慕何從地上躍起,順手拉起何遇,二人躲到了樹后。二人此時也認清了局勢,狙擊手是沖他們來的。現在的形勢格外複雜,他們一方,巴布魯一方,狙擊手一方,三方互相制衡。

「吳平生平常是不是很機智?」何遇朝何見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沖艾慕何小聲問道。

何見回了何遇一個會意的眼神。

何見在離開之前就和何遇有過眼神交流,清楚何遇想讓他向吳平生傳遞信息。誰知吳平生傻得可愛,對他的暗示視而不見,只知道聽從艾慕何的指示,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物資。

還好徐行看明白了何見的暗示,回了他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艾慕何不解其意:「什麼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不說了。」何遇知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轉移了話題,「你沒有脫身的辦法?」

「沒有,你當我是神仙?」艾慕何不滿地白了何遇一眼,「現在我們既過不了巴布魯這關,又在狙擊手的射程之內。如果除非你能說服巴布魯不顧一切地消滅狙擊手,我們趁他們雙方混戰的時候逃走……」

「你的想法很傻很天真。」何遇冷靜地分析當下局勢,「現在的重點在吳平生身上,可惜吳平生不夠聰明。」

「你的意思是如果吳平生可以出手阻斷狙擊手的後路,我們還有一絲生機?」艾慕何跟上了何遇的思路,一想通其中的環節,頓時面露喜色,「還真是,何遇,你還別說,關鍵時候你還真有頭腦。」

「最能和你並肩作戰的人是我,最能和你出生入死的人是我,最和你有默契的人還是我。那麼問題來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冷淡?」何遇背靠大樹,神態悠閑,渾然不似身處生死一線的戰場上。

「現在是在打仗,不是討論感情的時候。」艾慕何想要逃避。

何遇緊追不捨:「也許下一刻我就會被一槍打死,在我死之前,我想問個清楚,也好死個明白。」何遇抓住了艾慕何的肩膀,「也許我不太會表達,也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懂幽默,不會哄你開心,不知道怎麼討好你,但我知道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我是一個輕易不會動感情的人,但只要動了感情,就要有一個結果,哪怕是壞的結果。希望你能告訴我,我哪裏做得不好或是哪裏做錯了,好不好?」

艾慕何被何遇的真誠打動了,她沉默了一會兒:「你那麼聰明,一定猜得出來,何必非要問個明白?有時候糊塗一點不也很好?」

「感情上的事情,我不想糊塗,我要明明白白。」何遇不肯放過艾慕何,在愛面前,他終於不再矜持,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好,我承認是我先喜歡上了你,是我追的你,一切都是由我開始的。就算由你結束,也請你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可以嗎?」

「好……吧。」艾慕何咬了咬嘴唇,不經意間扯動了後背的傷,她疼得皺眉,「你是在當年四川地震中救下的一弦一柱?」

何遇的心沉了下來,他雖然猜到了一二,卻一直不願意承認他猜測的一切,現在看來,怕是要面對殘酷的真相了:「華年是你的前男友?」

艾慕何的眼淚奪眶而出:「當時我們已經定了婚期,他卻遭遇了意外。我只知道他是為救人而死,卻不知道那個人……竟然是你!對不起,何遇,我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一見到你就會想到他。請你放過我,你的愛我承受不起!」

何遇沉重地點了點頭:「明白了,你是把華年的死歸咎於我。不錯,他確實是為救我而死,我欠他一條命。」

艾慕何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不舍,咬了咬牙,還是說道:「是的,是你害死了華年,我不會和害死我前男友的人在一起。」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何遇神情落寞,慘笑了一下,「你思華年,我已惘然,真好。」

「艾警官,對不起了。」巴布魯舉著槍走了過來,冷冷一笑,「狙擊手的目標是你們,不是我。因為你們,我現在也被困住了。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請你出去吸引狙擊手的注意。」

「我去!」何遇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不行,不行。」巴布魯搖了搖手槍,「你還有用,只能委屈艾警官了。艾警官,趕緊的,別耽誤大家的時間,耽誤了救治村民和士兵,就是你的罪過了。」

艾慕何堅定地看了何遇一眼,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一句話,轉身走到了大樹外面。此時黑暗已經籠罩了大地,四下漆黑一片,除非有夜視儀,否則狙擊手在500米開外,根本瞄不準。

巴布魯哈哈一笑:「點燈,讓狙擊手看清艾警官的方位。」

一名叛軍打開了手電筒,手電筒光一閃,照在了艾慕何的臉上。

從燈光亮起到狙擊手瞄準射擊,大概要有兩三秒的時間,畢竟不是白天,可以隨時做好準備。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手電筒亮起的同時,何遇突然一躍而起,飛身一撲,將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了艾慕何的面前。

「我欠他一條命,就還你一條命!」何遇堅毅的眼神和義無反顧的神情,彷彿在向艾慕何無聲地訴說他內心的堅定。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艾慕何似乎早就料到何遇會這麼做。在何遇跳到她面前的一瞬間,她雙手一探搭在了何遇的肩膀上,用力一收,何遇來不及反應就被艾慕何推著身子一轉,竟又轉到了艾慕何的身後。

「不要!」何遇大驚,知道艾慕何想做什麼,卻為時已晚,艾慕何身子猛然一頓,朝前撲倒在了他的懷中。

「砰」,槍聲在艾慕何倒下之後才遠遠傳來,如索命之音,縈繞不絕。

「艾慕何!」何遇被巨大的衝擊力衝倒在地,他緊緊抱住艾慕何,感覺到她身體的活力似乎正在一點點消失。他驚恐萬分,雙手不斷地在艾慕何的後背上摸索,嘴裏不停地說道,「不會的,你不會中彈,你不會死,你是最頑強的艾慕何。我剛剛愛上你,你就要離我而去,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樣不公平,這樣太殘忍!」

聲聲如泣如訴。

艾慕何的身子軟了下來,沒有絲毫回應。何遇用力搖晃艾慕何,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艾慕何,你不能死!你不能扔下我一個人!我那麼愛你,那麼在乎你!」

庄能飛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無能為力,他蹲在地上號啕大哭,一拳一拳地砸在地上:「為什麼?天啊,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好的一對人,非要把他們分開,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何見也是熱淚長流。從小到大,他眼中的哥哥向來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沒有過失控,也沒有過失態。在醫科大學第一次上解剖課時,許多人都吐得昏天黑地,何遇還是一臉的雲淡風輕,許多人都覺得何遇冷酷得可怕,鎮定得嚇人。

今天,他第一次親眼目睹了何遇的瘋狂,心中沒有半點驚訝,反而感到深深的悲傷。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哥哥奔涌而出的真實情感,是他對艾慕何毫不掩飾的愛。

何見不知道該怎樣勸慰何遇,只能不停地說道:「哥,哥,你別這樣,你一直是我最堅強、最從容的哥哥。你這個樣子,我看了實在是難受,真的難受……」

夏明遠幾乎不能自已,泣不成聲地抱住了何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雲錦書緊咬嘴唇,嘴唇被她咬破了她也恍然不覺。艾慕何被一槍命中,她心中有一絲慶幸和隱隱的輕鬆,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高興不起來。方才何遇縱身一躍擋在艾慕何身前的舉動,讓她深深地意識到,何遇對艾慕何的愛是那麼的無私!她嫉妒,她痛恨,她羨慕,她無助!她頹然地坐到了地上,感覺到從頭到腳的無望和悲涼。

巴布魯卻興奮不已,大喊一聲:「幹掉他,幹掉他!」雖說狙擊手的目標並不是他,卻也傷了他的手下,更何況誰也不想黑暗中藏着一個隨時可以噴射奪命火焰的槍口。如芒在背的感覺太糟糕了,沒有人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上。

巴布魯的手下呼嘯一聲,一起朝槍聲響起的地方傾泄彈藥。

然而為時已晚,陸大牛一槍得手,知道不可久留,而且他也看到艾慕何替何遇擋了一槍,又把何遇壓在身下,他沒有辦法再擊中何遇,當機立斷,起身就跑。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是絕對不會戀戰的,擊中目標固然是首要任務,及時撤離保命也是必備的素質。

巴布魯手下胡亂射擊一氣,他們雖然擊中了陸大牛埋伏的地點,但陸大牛已經如一支離弦之箭,片刻間就轉移到了幾十米開外的地方。

一口氣狂奔了200多米,逃離了巴布魯手下衝鋒槍的射程,陸大牛長出了一口氣,回身張望了幾眼,身後漆黑一片。

只可惜沒有打死何遇,不過打死艾慕何也算是不虛此行了,陸大牛心中微有一絲遺憾。何遇才是導致哥哥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艾慕何雖然親手抓住了哥哥,卻只是幫凶。好在打死了幫凶,也算為哥哥出了一口氣。等下次有機會,再幹掉何遇就是了。

巴布魯這幫笨蛋還想追上來?陸大牛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他有足夠的自信可以輕鬆地甩掉巴布魯的手下。

又一想,等回去后和埃弗亞好好商量一下,如果由他出手幹掉巴布魯,埃弗亞會給他多少好處?對,就這麼辦,他幫埃弗亞幹掉巴布魯,再和埃弗亞聯手滅掉徐圖,之後徐圖的帝國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未來的光明前景,陸大牛禁不住咧嘴笑了,就連沒有幹掉何遇的沮喪也隨之減輕了不少。他加快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見巴布魯的手下朝相反的方向追去,他搖了搖頭,再次輕視地笑了。

夜晚的荒野中,充滿了陷阱和危機。夜晚出來覓食的毒蛇、犀牛、大象等動物,一旦驚動了它們,很難逃脫其本能的追擊。陸大牛身手不凡,又熟悉各種動物的習性,才敢趁著夜色一路潛行。

忽然,他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像是毒蛇的凝視,又像是獅子鎖定獵物時伺機而動的殺意。他猛然站住,彎腰側身,傾聽周圍細微的聲音。

「砰」,一聲槍響打破了夜晚的寂靜,一顆子彈從暗處飛出,直奔陸大牛的胸口而來。

在何見傳完話被押走之後,吳平生憤憤不平地說道:「真憋屈,真想和他們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就算死,也是死在戰場上。」

徐行望着何見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愣了一會兒:「吳警官,你覺得狙擊手會是誰派來的?肯定不是巴布魯,難道是埃弗亞?」

「也不會,狙擊手的目標明顯是何醫生和艾警官……」吳平生還沒有明白徐行的意思,他用瞄準鏡瞄準了巴布魯,「距離300米,一槍命中頭部的幾率在50%以上,真想一槍幹掉巴布魯。」

「吳警官,現在巴布魯不是我們最大的威脅,最大的威脅是狙擊手。」徐行真替吳平生着急,怎麼就不明白何見和她的意思,「我想要是艾警官和何醫生在這裏,他們肯定會讓人從側後方包抄狙擊手。巴布魯有求於何醫生,而狙擊手是想殺死何醫生……」

吳平生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徐小姐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不行,我要去端掉狙擊手,要不艾警官和何醫生還沒和巴布魯談判成功,就先被狙擊手幹掉了。」

總算開竅了,徐行忙說:「狙擊手很厲害,吳警官千萬小心。」

吳平生一拍胸膛:「放心,對付狙擊手我最在行了。我以前擔任過狙擊手觀察員,最了解狙擊手的作戰技巧了。」

吳平生本來想叫上苗晉東,后一想,還是留下了苗晉東負責在正面支援艾慕何。他獨自一人繞了一個圈,潛入了荒野中,準備從後方襲擊狙擊手。

在陸大牛朝艾慕何開槍時,吳平生已經潛進了陸大牛300米之內。300米對一個狙擊手來說足以使目標緻命,只不過因為是晚上,吳平生只能大概判斷狙擊手所在的位置。他還沒有來得及瞄準,巴布魯手下已經開槍了,狙擊手迅速撤離了。

吳平生一路跟蹤,為了避免被狙擊手發現,他和對方保持着300米遠的距離。等巴布魯的手下朝相反的方向追去,四周越來越安靜的時候,他察覺到對方放鬆了警惕,就準備伺機開槍。

正好陸大牛停了下來,吳平生通過夜視儀可以分辨出陸大牛所在的具體位置,但無法準確測算出風速和溫度對子彈飛行軌跡的影響,只好根據經驗判斷,屏息凝神。為了提高命中率,他沒有瞄準頭部,而是瞄準了陸大牛的胸口,然後開出了第一槍。

讓吳平生震驚的是,陸大牛居然有所察覺。在他開槍的瞬間,陸大牛迅速撲倒,躲過了心臟的致命位置,子彈只打中了他的左肩。

陸大牛左肩中彈,他就地翻滾,立刻反擊,朝身後連開三槍。

對方的反應迅速讓吳平生吃驚不小,三槍雖是在慌亂之中所開,卻指向準確,其中一槍擦着他的身子飛過,險些打中他。

陸大牛不敢戀戰,反擊了三槍之後,立刻忍着劇痛一頭扎進了茂密的草叢中。幸好對方的槍用的是7.62毫米口徑的普通子彈,不是特製的大口徑狙擊子彈,否則他的胳膊就廢了。沒跑多遠,前方有一條小溪,溪水不深,他折斷一根水草當氣管,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中,只露出水草的一頭在外呼吸。

吳平生追到小溪前面俯身查看了一番,沒發現異常。他越過小溪,隱藏了身影,靜靜地等了五分鐘有餘,確信不會有人在水中憋氣,才放心地離去。

在他轉身的瞬間,小溪中泛起一縷紅色,只是夜色太深,他沒有察覺。

等吳平生離開之後,陸大牛才從水中一躍而起,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定了定神,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幕後的較量,何遇一無所知,就算知道,他也顧不上理會。此時他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懷中的艾慕何依然一動不動,身子綿軟,而她的後背正不停地湧出鮮血。

何遇坐在地上,緊緊地抱着艾慕何,哭得聲嘶力竭,再也沒有了以往冰山一般的冷酷和鎮定。他的悲痛讓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為之動容。

有個叛軍看不下去了,想上前制止何遇,卻被巴布魯阻止。巴布魯搖了搖頭:「算了,讓他的眼淚流一會兒,一個懂得愛、知道悲傷的男人,是有情有義的好男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何遇漸漸止住了哭泣,他臉上的悲傷一點點消退,堅毅和果斷慢慢浮現,他輕輕撫摸艾慕何的頭:「請原諒我沒在最好的年華遇見你,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只要遇見,永遠都不嫌晚,永遠都是最好的年華。」讓何遇驚喜的是,他的話剛說完,艾慕何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她咳嗽了幾聲,嘴中湧出鮮血,「你抱得太緊了,勒得我喘不過氣來。沒被槍打死,也快要被你晃死了。」

「慕何,你沒死?」何遇身為醫生,說出這樣的傻話,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艾慕何的頸動脈,感受到艾慕何有力的脈搏,忽然哈哈大笑:「我真傻,半天都不知道摸一下你的頸動脈,真是傻到家了。不對,你怎麼可能沒死,狙擊手的槍用的是特製的子彈,能打穿防彈衣……」

「少說兩句,放開我。」艾慕何掙脫了何遇的懷抱,掙扎著坐了起來,她臉色蒼白,臉上還有在何遇懷中留下的印跡,由於用力扯到了後背的傷口,她疼得一咧嘴,「子彈沒打透防彈衣,卡在上面了。我被震暈了,本來沒大事,被你抱了半天,晃來晃去,子彈又磨破了原先的傷口,疼死了。」

「怪我,怪我。」何遇連忙手忙腳亂地幫艾慕何脫下了防彈衣,果然在防彈衣上卡著一顆已經變了形的子彈。艾慕何後背對應的地方被子彈衝擊得紅腫了一片,正在流血。

「幸好不是特製子彈,要不後果不堪設想。」何遇一陣后怕,子彈對應的地方正是心臟的位置,只要穿透防彈衣,艾慕何必死無疑,「估計是狙擊手的特製子彈打光了,艾慕何,你真命大。」

「幸虧命大,否則還聽不到你剛才的一番真情告白。」艾慕何扭了幾下肩膀,直視何遇,「是不是後悔遇見我了?」

何遇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為什麼替我擋槍?」

「傻瓜,如果是你中槍,我只能眼睜眼地看着。如果是我中槍,你是醫生,你還可以救我,至少可以多一點活下來的機會。」

「你才是傻瓜!就算我贏得了整個世界,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我的心又該圍繞誰轉?」何遇憐惜地抓住了艾慕何的手,「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已經過了你心裏的那一關,不再計較以前的事情了?」

「沒有!沒那麼容易!」艾慕何甩開何遇的手,在夏明遠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那件事情我和你沒完,咱們要算一輩子的賬。你等著,有你好日子過。」

「好了,好了,你們的情話等以後再說,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巴布魯一把抓住何見,把槍抵在何見的太陽穴上,「剛才說過了,半小時的時間給你們,我要人也要貨,現在時間到了,貨還沒有送到,那麼從現在開始,每過一分鐘我就殺一個人,先從你開始。」

「不要!」何遇大驚失色,想要衝過去,卻被幾個叛軍攔住,他沖巴布魯大喊,「不關他的事,我跟你去救人。你要是殺了他,我死也不會幫你。」

「是嗎?」巴布魯輕蔑地笑了笑,「殺了你弟弟,還有艾慕何。何醫生,你的弱點太多了,我隨便抓一個你就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除非……除非你讓救援隊把貨全部給我。」

一邊是救命的物資,一邊是弟弟的生命,何遇左右為難。何見咬了咬牙說道:「哥,不用管我,貨說什麼也不能給巴布魯。」

「閉嘴。」巴布魯大怒,一槍砸在了何見的腦袋上,何見的頭頓時鮮血直流。

何遇忍無可忍,上前一衝,卻被一個叛軍一槍托打了過來。他側身閃過,朝艾慕何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右手一探一收,就將叛軍的手槍搶在了手中;隨後一腳踢出,將叛軍手中的衝鋒槍踢飛;再一個側身,將叛軍挾持在手中,手槍對準了叛軍的腦袋。

被踢飛的衝鋒槍在空中劃過,被艾慕何完美地接在了手中,艾慕何舉起槍,槍口對準了巴布魯。

巴布魯的手下頓時全部舉槍,槍口指向艾慕何和何遇。

何遇冷笑:「大不了同歸於盡,想搶中國的物資,做夢!」

「同歸於盡?」巴布魯毫不猶豫地朝何遇腳邊開了一槍,激起的碎石飛濺到眾人面前,「想得美,你們沒有資格和我同歸於盡。」

眾人大驚。

何遇後退幾步,咧嘴一笑:「夠狠。巴布魯,不如這樣,我們保證優先並且盡最大可能搶救你的士兵,並且我們全部跟你走,你讓其他的人把物資送回駐地,由駐地的醫生製造阻礙劑……」

「不行,我說過了,人和貨我都要。」巴布魯惡狠狠地說道,「下一槍可就不一定打哪裏了,你們沒有時間了。」

「不要殺他。」誰也沒有想到,雲錦書緩步走到了巴布魯面前,推開何見,「巴布魯,你想殺人就殺我好了。」

何見愣住了:「雲醫生,你……」

庄能飛也是一臉愕然:「雲醫生,你做什麼?」

雲錦書慘然一笑:「事情鬧到現在,都是我的錯。既然是我的錯,就應該由我一個人承擔。」她抓住手槍,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腦袋,「開槍,開槍!」

巴布魯愣了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忽然手上一疼。他的手被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他頓時大怒,一槍砸在了雲錦書的腦袋上:「臭女人,敢害我,我一槍打死你。」

他舉起手槍對準雲錦書的頭,正要扣動扳機,卻發現手不聽使喚了,不但發麻,還失去了知覺,手槍再也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你,你……」巴布魯驚恐萬分,「你對我做了什麼?」

雲錦書詭異地一笑:「巴布魯,你中了毒,如果不在十分鐘內解毒,你就沒命了。想讓我給你解毒,你就放了何遇、艾慕何他們。」

「不行!」巴布魯咬牙切齒,「要死一起死!」

「好,那就一起死!」雲錦書寸步不讓,緊抿嘴唇。

僵持了片刻,巴布魯認輸了:「好,我可以放了何遇和艾慕何,但你和何見還有她,必須跟我走。」他一指夏明遠。

「我沒問題。」雲錦書看向何見和夏明遠。何見也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夏明遠遲疑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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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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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絕命狙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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