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槍響

第七章 黎明槍響

初升的太陽照耀着一望無際的原野,遠的山,近的樹,青翠的草,讓早晨的草原充滿了生機和活力,以及原始和野性的美感。

幾頭大象在悠閑地吃草,大象的不遠處,三頭獅子打着哈欠,注視着在河邊喝水的犀牛。獅子眯着眼睛,幾次躍躍欲試,但最終還是打消了攻擊犀牛的念頭。如鎧甲一般的厚皮和雄壯的犀牛角,讓獅子在權衡之下最終選擇不招惹它。

畢竟昨晚它們才飽餐了一頓鹿肉。

至於身邊的大象,獅子們更是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突然,獅子察覺到了一絲危險,多年捕獵養成的警惕讓它比別的動物敏銳得多,在幾百米開外的公路上,有一股令它們不舒服的氣息傳來。三頭獅子同時一躍而起,低吼一聲,轉身就跑,迅速消失在了濃密的草叢中。

「獅子跑了。」吳平生收起狙擊槍,眯着眼睛迎著太陽,「何醫生和艾警官不會在附近,獅子最警覺了,如果他們在這裏,它們早跑了。」

「那他們會在哪裏?」庄能飛憂心忡忡,他拿了一台七倍的軍用望遠鏡,不停地掃來掃去,卻一無所獲,「剛才路過的地方有一個草人,還有那麼多彈殼,好像發生過激烈的槍戰。可問題是,艾警官和何帥都沒有槍。不對,艾警官好像帶了一把手槍。」

「有兩種可能。」吳平生跳下汽車,端起狙擊槍又四下瞄準一番,「一是叛軍胡亂掃射,地上的彈殼全是叛軍手中武器的子彈殼。二是艾警官搶了叛軍的槍,和叛軍對射。不過地上沒有血跡,應該沒有人受傷。」

「你的意思是他們沒事?」何見從駕駛座下來,一臉焦急,「咱們停在這裏幹什麼,為什麼不走了?」

「有事沒事現在還不好說,就算他們逃過了叛軍的魔掌,在非洲的荒野想要活過一個晚上,也不容易。」吳平生也非常擔心艾慕何的安全,但職業使然,他必須要時刻保持克制和理智,「停下來觀察一下地形,我們不知道艾警官和何醫生在哪裏,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會遭遇叛軍的伏擊,所以必須小心行事。早就說不讓你們參加搜救,你們非要來,搜救是維和小隊的事情,你們是醫生。」

「我們是戰地醫生,就要到第一線上來。」庄能飛昂首挺胸。

「我們是無國界醫生,哪裏有病患,哪裏就有我們。」何見看了看後面的兩輛汽車,車上坐滿了維和小隊成員,人人荷槍實彈,全副武裝,他心裏踏實了不少,「還有,除了可以隨時提供醫療後勤保障之外,我還可以幫上別的忙。」

何見從包中拿出一個東西,放到了車頂上,打開遙控器:「中國無人機。」

搜救隊的成員大部分是維和小隊的隊員,維和小隊幾乎全體出動。李不言、顧不厭和雲錦書、夏明遠等人本來也想加入,卻被吳平生拒絕了,最後吳平生只帶了庄能飛、何見和徐行三個編外人員。

庄能飛和何見是護士,可以處理一些突發的槍傷之類的情況,徐行作為當地人,能認路。在吳平生的觀念中,搜救隊的每一個成員都必須有用,不能有一個廢人。對要求行動快速機動的搜救隊來說,沒用的廢人就是累贅。

徐行從後車上下來,她穿了迷彩服,戴了帽子,更顯颯爽英姿,只是一臉憂色:「吳警官,剛才我接到我哥的電話,確定叛軍並沒有抓走何醫生和艾警官,但他們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其實……其實被叛軍抓走反倒比兩個人在外面過夜好,外面太危險了。」

「不要擔心,我相信艾警官的野外生存能力,她有一個外號叫不死鳥。」吳平生既是寬慰徐行,也是安慰自己,「在野外,基本上除了毒蛇,沒有別的動物可以傷到她。」

「正好我哥不怕毒蛇,他們在一起可以互補。」何見啟動無人機,熟練地操控無人機飛向草原深處,通過手機屏幕可以看到無人機在空中拍攝到的景色,蒼茫、雄壯、遼闊,生機勃勃。

「非洲大陸是人類最後一塊沒有大面積開墾的地方,真是漂亮。」庄能飛湊到近前,嘖嘖稱奇,「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要是我在這裏待上一年半載,說不定就不想走了,當一個非洲莊園主也不錯……」

忽然看到成群的犀牛和獅子,又見到獅子在獵殺長頸鹿,庄能飛嚇得一縮脖子:「有些事情過過嘴癮就行了,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這地方荒涼得好像外星球,估計住不了十天就會被憋瘋。」

「你能不能安生一會兒?」何見怒視庄能飛,「你幫不了忙也不能添亂不是?」

庄能飛的自尊受到了打擊:「我怎麼就幫不了忙了?難道你以為我不擔心何帥和艾警官?草原這麼大,萬一他們想到處看看,怎麼找得到他們?咦,那是什麼?停,左邊,對,左邊的猴麵包樹上好像有人。」

「猴麵包樹?」吳平生十分驚訝,「什麼樹叫這樣奇怪的名字?」

「沒聽過是吧?」庄能飛頓時又得意起來,「猴麵包樹的果實像個巨大的葫蘆,果肉汁多味甜,是猴子、猩猩十分喜愛的美味佳肴,猴麵包的名稱便由此而來。猴麵包樹不但果實可以吃,樹葉也可以吃。它的樹葉疏鬆多孔,可以貯存幾千公斤甚至更多的水,簡直就是荒原中的貯水塔,所以猴麵包樹又叫作生命樹……」

「你怎麼知道這些知識?你不是護士嗎?」吳平生聽愣了。

「護士怎麼了?誰規定護士就只會打針喂葯了?我是全能護士好不好?」庄能飛嘿嘿一笑,「除了這些知識,我還會修車,了解許多汽車的性能。你看叛軍幾輛汽車的胎印,右後胎都爆胎了,肯定不是巧合的同時爆胎,而是被人打爆的。會是誰呢?肯定是槍法如神、貌美如花的艾女神了。」

吳平生再看庄能飛時的眼光都不一樣了,他拍了拍庄能飛的肩膀,豎起了大拇指:「小庄哥,我吳平生平生最不愛服人,現在我就服你。」

庄能飛搖了搖頭:「扶我沒用,能扶到艾警官才算你沒白費心思。不過看來你多半沒戲了,她和何帥同生共死一場,在非洲大草原上的愛情,算得上是綠色生死戀了。」

吳平生沒明白庄能飛的暗指:「我本來就一直很服艾警官……」

庄能飛翻了翻白眼:「當我沒說。」

「猴麵包樹上的不是人,是猴子。」何見調整了無人機的高度,離近了一看,不由大失所望。

「小庄哥的話提醒了我。對,我們就順着猴麵包樹找,希望會大一些。何醫生和艾警官不管是誰,只要知道猴麵包樹是生命樹,他們一定會先靠猴麵包樹度過飢餓的難關。」徐行眼前一亮,朝庄能飛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庄能飛帥氣地一揚頭髮:「何帥的知識比我還豐富,他比猴子還精,肯定知道猴麵包樹是生命樹。」

何見卻一臉憂色:「有時我很佩服你盲目的樂觀,無知者無憂。」

「不然呢?」庄能飛咧嘴一笑,順手摘了不知名野草的果實放到嘴裏,咬了一口又吐了出來,「擔心沒用,努力也沒用,但搜救還得繼續。如果苦着臉擔心得要死能找到何帥和艾警官,就算要我抱頭痛哭我也願意。所以說,能笑着完成的事情一定要笑着去完成,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生活會讓你哭個沒完。」

徐行迎著初升的朝陽,手放到額頭上,朝遠處張望,遠處隱約可見一個村莊:「那是塞波帕村落,是姆威爾先生的家。我們去村落看看,讓村裏的土著幫幫我們,他們對附近一帶非常熟悉。」

「就這麼辦。」吳平生贊成徐行的提議,他回身對苗晉東說道,「晉東,你帶兩個人一路走下去,最好能查到叛軍的據點在哪裏,找出準確位置,回來報告。」

「是。」苗晉東是維和小隊中的偵查高手,跟蹤和反跟蹤能力超群,他點了兩個人,開走一輛車,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庄能飛堅定地點了點頭:「對,一定要查到叛軍的據點,做好隨時對叛軍定點清除的準備。」

吳平生上下打量庄能飛一眼:「定點清除?電影看多了吧?維和小隊只有保護醫療隊的自衛權,沒有執法權,更不能攻打叛軍。中國是愛好和平的國家,更不會對叛軍開戰。」

庄能飛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白眼:「我說是維和小隊和中國軍隊對叛軍定點清除嗎?你想多了吳警官,再說以維和小隊的實力,根本就打不過叛軍,反倒會被叛軍全部殲滅。」

有幾名維和小隊的隊員頓時對庄能飛怒目而視。

庄能飛才不怕他們,哈哈一笑:「自己人開個玩笑也生氣,至於嗎?別那麼小氣,男人就得大度一些,對吧?就像艾警官喜歡何帥一樣。吳警官,你也別怪艾警官不喜歡你,你身手非常不錯,但腦子確實慢了一點,現在是講究智商的時代。你的名字也不好,你想呀,哪個姑娘會喜歡一個一見誤平生的男人?」

吳平生怒不可遏:「庄能飛,你再胡說八道,我和你沒完。」

何見一把拉過庄能飛:「行了庄能飛,都什麼時候了還胡鬧?趕緊幹活了。」

庄能飛哼了一聲:「我還真不是胡鬧,何見,我是心裏憋屈。剛來索蘇剛就被叛軍攔路搶劫一次,現在叛軍又綁架了何帥,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們中國人好欺負?你說維和小隊好歹也有十幾個人、幾十桿槍,為什麼就不能和叛軍真刀真槍地干一場?也讓叛軍知道我們中國人的厲害。要是何帥和艾警官真出了什麼事情,我……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也不會打仗,就算拿一根木棍也要跟叛軍拼了!嗚嗚……」

誰也沒想到平常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庄能飛,說着說着忽然蹲到地上痛哭失聲起來。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肆無忌憚!

這一哭,讓所有人都心頭沉重的如同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看上去天天樂呵呵的庄能飛,並不是心裏沒有挂念,他用他的玩笑來掩飾內心的緊張和不安,用輕鬆和幽默為大家緩解壓抑的心情。

何見本來是強忍着心中的擔憂,不讓自己的脆弱流露出來,庄能飛一哭,他再也剋制不住,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能飛,你、你、你別哭了,你哭得讓我心裏難受……」

徐行也不再矜持,熱淚長流,她上前一左一右抱住何見和庄能飛:「你們都是好樣的,真是難為你們了。在國內那麼安定的環境中長大,從來沒有經歷過戰爭,也不知道戰爭的殘酷和無情,一來到索蘇剛就讓你們承受想像不到的磨難,你們的堅強和勇敢真讓人佩服!我還以為你們當中會有人受不了申請回國,卻沒有一個人退縮。從你們身上我見到了中國人從未被磨滅的堅韌和不屈!」

吳平生心中也有所觸動,他用力一拍庄能飛的肩膀:「我們都在成長,成長需要時間。庄能飛,別哭了,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

庄能飛一下站了起來,一抹眼淚,瞬間又笑了:「見笑了,丟人了。我是想起有一段時間沒被我媽罵忽然有點失落,再加上還不知道姓什麼多大年齡的未來女友估計等我都等急了,才有點傷感。沒什麼,這點兒小挫折算得了什麼?別忘了我們是永遠嚇不跑、打不垮的中國人。」

何見抱住了庄能飛的肩膀:「就沖你這句話,我敬你是好兄弟。雲醫生我讓給你,不和你爭了。」

「真的?」庄能飛眉飛色舞,跳了起來,「太好了,夠兄弟。何見,你好人做到底,幫我出出主意,想想怎麼才能儘快拿下雲醫生。」

「不對,你才不會這麼好心。你肯定是另有所愛了,會不會是?」庄能飛促狹的目光看向了徐行。

徐行不躲不閃,大方地一笑:「喜歡我?沒問題,我正好單身。不管是誰,都可以追我。」

吳平生忽然警覺地一揮手:「有人。」

所有維和小隊的隊員立刻進入了戰備狀態!

有兩個人正慢慢走近,看樣子不像是叛軍,手中也沒有武器。吳平生放鬆了警惕,庄能飛眼尖,認出了這兩個人是誰,揮舞着手臂大喊:「科菲、阿卡!」

二人也聽到了庄能飛的喊聲,揮動手臂回應,快速跑了過來。

見到何見、庄能飛等人,科菲和阿卡非常激動,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庄能飛英語水平有限,只能聽個大概,他瞪大眼睛等何見的翻譯。

何見的臉色由驚轉喜,連連點頭,再三向二人表示感謝。在庄能飛等人快要等不及時,他才向幾人轉述了科菲和阿卡的話。

何遇和艾慕何昨晚是在塞波帕村落過的夜,後來有叛軍搜查,村民掩護了二人。天還沒亮,二人就離開了村落,說是回駐地去了。科菲和阿卡聽說村裏有人向叛軍通風報信,叛軍派人出來要追擊何遇和艾慕何,所以他們要去通知何遇和艾慕何,讓他們小心叛軍,不想一出村就遇到了搜救隊。

庄能飛緊緊地抓着阿卡的手,十分激動:「謝謝你們幫了何帥和艾警官。阿卡你真帥,祝你以後找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阿卡聽不懂庄能飛在說什麼,只是憨厚地笑。

「何醫生和艾警官往哪個方向去了?」徐行急切地問科菲。

科菲指了指西南方向,說了一連串話,徐行連連點頭:「他讓我們跟他走,他帶我們去找何醫生和艾警官。」

「好,咱們馬上動身。」吳平生當機立斷。

突然,對講機中傳來了苗晉東的聲音:「吳隊、吳隊,不好了。我發現大批叛軍,正朝你們的方向進發,請小心戒備!」

「收到,收到!」吳平生臉色一沉,「苗晉東發現了大批叛軍,我們馬上撤退。」

車隊駛下公路,開進了荒野中,在科菲和阿卡的指引下,朝西南方向進發。才走不遠,一陣密集的槍聲從村落方向傳來,槍聲中,隱約可以聽到驚恐的呼救聲、求饒聲和慘叫聲。

科菲和阿卡臉色大變,二人強烈要求停車。吳平生的對講機又響了起來,苗晉東的聲音帶着驚恐:「吳隊、吳隊,叛軍在屠殺村民,是不是開槍救人,請求指示,請求指示!」

「先不要開槍,大部隊馬上就到。」吳平生扭頭對庄能飛、何見和徐行說道,「叛軍在屠殺村民,維和小隊不能見死不救。我們和叛軍交戰非常危險,你們幾個現在下車,先回駐地。」

庄能飛、何見和徐行堅決不走,槍聲越來越密集,吳平生一咬牙:「沒時間了,帶你們一起去。不過萬一犧牲了,你們可以怪我害了你們,但不要怪艾警官和何醫生,更不能怪國家。」

「廢什麼話,趕緊救人要緊。你都不怕死,我小庄哥還會怕死?」庄能飛眼睛一瞪,「早點去,你能救人,我和何見也能搶救人,再晚就來不及了。」

搜救隊的幾輛汽車風馳電掣一般朝塞波帕村落駛去。

槍聲在清晨的草原傳出,驚飛了樹上的鳥兒,也驚起了幾隻正在喝水的瞪羚。瞪羚警覺地四下張望,沒發現有什麼危險,而不遠處的犀牛又是素食主義者,它就又繼續放心地低頭喝水了。

艾慕何俯在草地中,舔了舔嘴唇,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你從左側包抄,讓長角羊向右邊朝我的方向跑,我原地不動,等它衝過時,我突然躍起,將它一刀斃命……然後我們就有羊肉吃了。」

「怎麼什麼時候你都忘不了吃?」何遇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又瞪大了眼睛,「長角羊,你可真會起名字。看到沒有,它的眼睛瞪得跟我的眼睛一樣大,所以它叫瞪羚,是瀕危動物。你也太殘忍了,連瀕臨滅絕的動物也吃。」

艾慕何將匕首插在何遇腦袋旁邊,氣呼呼地說道:「說說還不行呀,還上綱上線了。告訴你何遇,要不是跟着我,你非得死在非洲大草原不可。你一個醫生,就算會開槍,有點拳腳功夫,野外求生能力和我相比差太遠了。你要是不對我好一些,有你好看的。」

「是嗎?」何遇懶洋洋地拿起一片樹葉放到了嘴裏,吃得津津有味,「真這麼有自信?昨晚在塞波帕村民家裏借宿時,是誰抱着我的胳膊靠着我的肩膀睡了一夜?」

「哪裏有一夜?就半夜而已,你別得意了,當時不是條件艱苦,沒有枕頭沒有床嗎?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我還抱着狗睡過。說實話,你的舒適度還不如一隻狗。」艾慕何從何遇手中搶過半片樹葉,好奇地看了看,沒敢放嘴裏,「這東西真能吃?你是不是餓傻了?」

「狗能吃,你不能吃,因為這是狗糧。」何遇生氣了,搶回樹葉扔到嘴裏,「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沒有吃飯,我是餓傻了。等下我再吃什麼東西,你可別跟着一起吃,省得也變成傻瓜。」

何遇忽然臉色一變,正躺在地上的他一個翻身壓在了趴在地上的艾慕何身上。艾慕何大怒:「壓我……欺負我沒夠是不是?看我……」

話未說完,幾頭犀牛轟隆隆從二人身邊跑過,聲若雷震,一頭緊接着一頭,如同火車一般。

犀牛都過去之後,何遇才從艾慕何身上下來,然後一躍站起,拉了拉艾慕何:「別總想着自己的身材多好多有吸引力,好像我一點定力也沒有,非要怎麼着你一樣!不怕說一句打擊你的話,現在的你在我眼裏,還不如一塊麵包有誘惑力。」

艾慕何身上的禮服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腰上圍了一塊花布,雖然看起來很滑稽,卻更顯她身材曼妙。她收回匕首,跟隨何遇朝河邊走去:「別逗我了,我身上的肉加起來也有好幾十斤,比一塊麵包有營養多了。這樣吧,要是我先死了,你就吃我的肉。反之也一樣,怎麼樣?」

何遇佯裝作嘔,搖了搖頭:「吃你的肉還不如吃犀牛肉。不過犀牛現在也是保護動物,不能獵殺。當然,我們也沒本事殺死一頭犀牛。犀牛性格暴躁,動不動就會攻擊人,要不是剛才等這幫傢伙,我們早就吃上早餐了。」

「早餐,什麼早餐?」艾慕何舔了舔嘴唇,雙眼放光,「不會是吃樹葉吧?」

「當然……」何遇拉着艾慕何來到一棵樹榦光禿禿、樹冠卻十分茂密的大樹面前,伸出右手,「匕首拿來。」

他接過匕首,在樹榦上輕而易舉地就挖了一個洞,立刻有水流了出來,他湊上去貪婪地喝了幾口,一抹嘴巴:「甘甜可口,比犀牛喝的河水好喝多了,最主要的是乾淨。」

艾慕何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樹,這麼神奇?」她忙不迭地湊了上去,咕咚咕咚喝了一氣,開心地笑了,「好喝,真好喝。何遇,這到底是什麼樹?太寶貝了。」

「我也不知道叫什麼樹……」何遇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既然你喜歡,叫艾慕何樹怎麼樣?」

「真的?太好了。以後有用我的名字命名的樹了,何遇,你真棒,謝謝你。」艾慕何興奮之下,抱着何遇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何遇一臉嚴肅:「艾警官,請注意你的言行,管好你的荷爾蒙。」

「裝!」艾慕何喝足了水,迎著朝陽眯起了眼睛,「水是喝飽了,可是肚子還是餓,怎麼辦?」

「好辦。來,蹲下。」何遇像是一個騙小女孩的壞叔叔,雙手一按艾慕何的肩膀,「我讓你起,你再起來,只要聽話,保證你有麵包吃。」

「要是敢騙我,我殺了你。」艾慕何沖何遇凶了凶,還是聽話地蹲了下去,何遇踩在她的肩膀上,雙手扶樹,「起。」

艾慕何站了起來:「你怎麼這麼重?壓我身上的時候,沒覺得你有這麼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她忙轉移了話題,「哎呀,上你當了,應該你在下面我在上面,畢竟我是女人。」

話一出口,發覺還是不對,她羞紅了臉,低頭踢腳下的草:「快點,你好了沒有,我快不行了。」

何遇忍住笑,摘了兩個果實:「好了,慢慢蹲下來。別動,你別來回動。哎呀,不行了,我……」

「撲通」一聲,何遇摔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揉了揉屁股,遞給艾慕何一個果子:「像不像麵包?艾慕何樹上結的艾慕何麵包。」

艾慕何不敢看何遇,接過果子咬了一口,臉上的驚喜蕩漾開來:「好吃,真好吃。這樹真了不起,有水喝有麵包吃,它是生命樹。」

二人吃飽喝足,又有了力氣。艾慕何辨認了一下方向,一指西南方:「一直走下去,不用一天的時間就能到駐地了。不出意外,現在駐地應該已經派出搜救隊了,我們要留意搜救隊。」

何遇點了點頭:「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當時完全可以不用救我直接逃走,再和搜救隊一起救我不是更安全?」

艾慕何眼睛一瞪:「說的什麼屁話,我是維和小隊的領隊,保護你們每一個人的安全是我的使命。我當時隱藏在暗處,本來想一槍擊斃埃弗亞,後來你和埃弗亞勾肩搭背,我怕誤傷到你才沒開槍。」

「幸虧你沒開槍,否則就出大事了。對付叛軍,要智取不能力敵……」話說一半,一陣密集的槍聲從遠傳來,何遇臉色頓時大變,「好像是塞波帕的方向。」

艾慕何側耳一聽:「不是好像,就是!」

二人對視一眼,心意相通,二話不說就朝槍聲傳來的地方狂奔。

塞波帕村落是一個小村,全村只有兩百多人。村民世代務農,生活安寧而平和。如果不是H病毒的爆發,村民大多數都不會離開村落方圓十幾公里範圍。

和往常一樣,初升的朝陽盡情地揮灑熱情,村落的每一戶人家、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寧靜和生機。早起漿洗衣服的婦女,準備到田間勞作的男人,嬉鬧的孩子和奔跑的小狗,是這個不為世人所知的小小村落每天的日常。

然而,多年的平靜被突然駛入的兩輛汽車打破了。

叛軍出動了兩輛汽車,十幾人衝進了村子,讓村民交出何遇和艾慕何。一無所獲后,叛軍開始槍殺村民,逼迫村民說出何遇和艾慕何的下落。在殺了三名村民后,已經多次被叛軍欺凌並且搶奪財產的村民們忍無可忍,開始反抗。

叛軍盛怒之下,就開始了瘋狂的屠殺。一陣亂槍掃過,死了十幾名村民,剩下的村民一鬨而散。叛軍不肯放過每一個村民,搜查村落的每一個角落,發現一人,就打死一個。

等到吳平生等人和苗晉東匯合的時候,大規模的屠殺已經結束。叛軍分散在村落中,正在逐個清除。

通過88式狙擊槍的瞄準鏡,吳平生瞄準了一個叛軍的腦袋,頂多二十歲的叛軍端著衝鋒槍踹開一戶人家的房門,沖裏面一頓掃射,還哈哈大笑。

「開槍,開槍呀!」庄能飛急得直跺腳,「還等什麼?趕緊一槍結果了他,別讓他再傷害無辜了。」

吳平生的手微微顫抖,心在滴血:「在來索蘇剛之前,我以為維和小隊的任務只是保護醫療隊。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親眼見到這麼血腥的屠殺場面。從人性上講,我恨不得殺光這幫渾蛋;但從紀律上講,我開槍需要上級的許可。」

「等到上級的許可,村民就全死光了。」何見見一個村民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卻還沒有死去,正在痛苦地掙扎。他要衝上去救人,卻被苗晉東拉住了。

「何護士,不能去,危險!」

吳平生一拳打在車蓋上:「我們只能自衛,不能主動開槍!」

「我不是戰士,不用服從命令,我來開槍。」庄能飛要搶吳平生手中的槍,卻被吳平生躲開了。

吳平生搖了搖頭:「對不起,小庄哥,我不能讓你這麼做,命令就是命令,不能違抗,我……我也沒有辦法。」

「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怎麼這麼傻?」庄能飛看到又一個村民被槍殺,他紅了眼睛,「領導也不知道在索蘇剛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中國人愛好和平,但中國人不會見死不救。中國人從來沒有丟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精神。」

「說得好,庄能飛,我現在對你刮目相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何遇和艾慕何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何帥、艾警官!」庄能飛激動得跳了起來,上去就給了何遇一個擁抱,然後又想擁抱艾慕何,卻被艾慕何機智地閃開了。

維和小隊的人見到艾慕何,立刻紛紛敬禮,艾慕何擺了擺手:「事情緊急,不要敬禮了,給我槍。」

吳平生遞上88式狙擊槍:「艾警官……可是我們有命令在身,只能自衛。」

艾慕何將88式扔給何遇:「你們等著自衛就行了。全體都有,一級戰備,隨時做好反擊準備。」

「是!」眾人早就怒火中燒了,叛軍的殘暴激出了他們衝天的怒火。

何遇接槍在手,沖艾慕何點了點頭,上了膛,邁出一步,大喊一聲:「何帥在此!」

「真帥!」庄能飛由衷地讚歎一聲,「何帥是醫生裏面最帥的,是帥哥裏面槍法最好的,是神槍手裏面懂得最多的,是知識分子裏面醫術最高明的……」

「你是馬屁精裏面最會吹牛的。」艾慕何一把推開庄能飛,「閃開,瞪大眼睛看看,誰是神槍手裏面功夫最厲害的!」

何遇的一聲大喊立刻引起了叛軍的注意,叛軍發現了何遇,紛紛朝何遇衝來。何遇也不跑,舉槍瞄準。叛軍大驚,其中一人高喊:「老大說了,要活的。不要開槍。」

不料一個年輕的叛軍一時緊張,下意識地就朝何遇開了一槍。在槍響的同時,一道寒光閃過,他的喉嚨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艾慕何出手就是致命一擊!

「開槍!」艾慕何隨即下達了命令。

槍聲大作,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維和小隊隊員,提前瞄準了每一個叛軍,命令一下,十幾發子彈出膛,彈無虛發,叛軍瞬間被擊中了七八人。

叛軍的一槍打偏了,擦著庄能飛的大腿飛了過去。庄能飛感覺大腿一涼,伸手一摸滿手是血,他眼睛一翻,只說了一句話就昏了過去:「慘了,還沒女朋友就掛了,可憐的單身狗!」

叛軍作戰經驗豐富,雖然受到了迎頭重擊,但迅速調整了隊形,分散開來,各自找到了有利地形,開始反擊。

叛軍的戰鬥力果然不能小覷,一反擊就形成了壓制火力。維和小隊隊員雖然個個都是精英,但畢竟沒有經歷過實戰,一時被叛軍的火力壓製得抬不起頭來。

何遇和艾慕何躲在一堵土牆後面,他冷靜地瞄準一個叛軍的大腿,輕輕扣動扳機,叛軍大腿中槍倒地,失去了戰鬥力。

「治病救人,還是以救人為主。我是醫生,不能殺人。」何遇自言自語地說個不停,又一槍擊中了一個叛軍的肩膀,「艾慕何,你下達開槍的命令,回國后被領導批評怎麼辦?」

「不怎麼辦!」艾慕何用手槍還擊,「我既然是他們的領隊,就要為他們的生命負責。叛軍現在屠殺村民,接下來就會屠殺我們。和叛軍沒有道理可講,實力才是硬道理。」

「你說對了,實力才是硬道理,目前看來,叛軍還是比我們有實力。」何遇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照顧庄能飛的何見,目光落在何見的遙控器上,靈機一動,「何見,遙控器給我。」

何見把遙控器扔了過去,何遇操縱遙控器指揮無人機飛到身邊。他要來艾慕何的手槍,將手槍綁在無人機上。

「幹什麼?」艾慕何被何遇的舉動驚呆了,擰了擰何遇的耳朵,「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玩兒?可憐的孩子,不會是被槍戰嚇傻了吧?」

何遇推開艾慕何的手,探頭朝逐漸包圍過來的叛軍看了一眼:「別鬧,忙正事呢。賭一把又何妨?反正已經背水一戰了,又或者你還有什麼別的突圍的好辦法?」

艾慕何拿過狙擊槍,通過瞄準鏡察看一番,叛軍雖然受傷不少,但還有近十人各自佔據了有利的位置,正配合默契地對救援隊進行包抄。從戰術上來說,叛軍作戰經驗豐富,尤其是正面作戰,明顯可以看出叛軍的包抄有條不紊。而自己一方的抵抗雖然頑強,但在戰術上還是十分被動。

從武器裝備上來講,叛軍的火力比救援隊強了不少,不說叛軍的AK47具有火力大、機身短、作戰靈活的特點,而且他們還配備了RPG和車載重機槍,尤其是車載12.7毫米的M2HB重機槍。如果不是叛軍有命令要活捉何遇,車載重機槍一掃射,在場的人將無一倖存。

艾慕何搖了搖頭:「雖然我很想打敗叛軍,但現實卻是,我沒有辦法了。」

「認識我,你得積攢了多少年的好運。」何遇綁好手槍,又將一個拉繩系在扳機上,試了試,很穩妥,他操控無人機飛了起來,「接下來是見證奇迹的時刻。」

艾慕何不太相信一架小小的無人機會有什麼奇迹發生,嘆了一口氣:「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好了。要是失敗了,我也不怪你,畢竟你是一名醫生,你手裏拿的應該是手術刀,而不是手槍。要是成功了,算你有本事,從此我就佩服你一點點。」

何遇頭也不抬,認真地操控無人機:「你佩不佩服我不重要,我比你聰明是事實。如果這一次成功了,以後別人問起我們的戀愛關係,你就說是你先追我就行了,成交?」

「真沒見過你這麼固執的男人。在愛情面前沒有先後,只有誰喜歡誰多一點。」艾慕何氣笑了,用力一擰何遇的胳膊,「真要過關了,就說是我追你又有什麼?你這麼厲害,有美女喜歡才正常。」

何遇被擰疼了,手一抖,升到半空的無人機一下失去控制,一個俯衝就朝其中一個叛軍衝去,嚇得叛軍瞠目結舌,呆在當場。

「別動,還沒準備好。哎呀,偏了,還沒瞄準。」何遇努力調整無人機的高度,眼見就要墜落時,它又重新飛了起來,隨後無人機上的手槍「砰」的一聲開了一槍。

這一下把叛軍嚇得不輕,他們以為來了空中支援,呼叫一聲,紛紛上車,飛一般跑了。何遇哈哈大笑,指揮無人機又追了一段,還在空中開了幾槍。直到叛軍不見了蹤影,才收回無人機。

就這麼……打跑了叛軍?吳平生收起槍,擦了一把額頭上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尷尬的汗水,拿過無人機端詳幾眼,還給了何遇:「何醫生,你……厲害,了不起,我佩服你。」

何遇並不理會吳平生,他將無人機還給何見,上前拍了幾下庄能飛的臉。庄能飛睜開眼睛,一臉懵懂:「發生什麼事情了?我怎麼躺在地上?啊,剛才我暈倒了?太丟人了,叛軍都跑了?我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

庄能飛站了起來,一臉羞愧:「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好意思,第一次中彈沒有經驗,讓大家見笑了。剛才你們出生入死都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了,誰也別攔我,我要上場了。」

他擺出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向前沖,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理他,不由尷尬一笑:「徐小妹、何見,快,別愣著了,趕緊救人要緊。」

「等一下,讓維和小隊的隊員先上。」艾慕何攔下了庄能飛,「可能還有受傷的叛軍,小心冷槍。」

吳平生帶人先清理了一下戰場,叛軍死得不多,受傷的有幾個,大多數是村民的屍體。庄能飛看了連連搖頭:「看得都讓我懷疑人生了,你說他們本來都是索蘇剛人,為什麼對自己人下手這麼狠?」

受傷的村民有幾個,其中重傷兩人,需要立刻接受治療。叛軍傷員都是輕傷,簡單處理后,艾慕何放他們走了。何遇托他們轉告埃弗亞,如果埃弗亞再敢屠殺塞波帕村民,他會說服其他國家的救援隊和中國救援隊一起組成一個應急小隊,正面和叛軍作戰,意在告誡埃弗亞不要和整個世界為敵!

科菲和阿卡聯合倖存的村民,將受傷的村民抬到車上,一行人緊急向駐地進發。

從塞波帕一路向北,幾十公裏外有一處森林,正是徐圖所說的風景秀麗的森林。森林和草原連成一片,確實景色迷人,一片喜人的綠色在背後群山的烘托下,安靜而和諧。

徐圖說得沒錯,從草原進入森林,有一片偌大的綠地,在參天大樹的環抱下,綠地就如一塊碧玉鑲嵌在森林中,宛若一處世外桃源。林中幽靜,鳥語花香,又有陣陣輕風吹來,讓人渾然忘憂。

突然,平靜被一陣汽車的轟鳴聲打斷了。

叛軍的兩輛汽車駛入森林,十幾分鐘后,它們穿過森林,進入了崎嶇難行的山路之中。山路繞來繞去,車輛穿行在崇山峻岭之間,兩側是峭壁和懸崖,峭壁之中,不時閃過持槍戒備的叛軍。

真是一處易守難攻的要塞。

再前行不遠,就到了埃弗亞的大本營。

埃弗亞的大本營位於群山環繞的一處盆地中,三面靠山,只有一個出口。因為地形有利,埃弗亞的大本營從來沒有被人攻擊過,不管是政府軍還是別的叛軍,都知難而退。因此,埃弗亞的勢力才得以逐漸壯大。

埃弗亞在一處空曠之地打靶,他先是用手槍開了幾槍,又用衝鋒槍掃了一氣,然後扔掉槍,坐在一個簡易的棚子裏面大口大口地喝茶。

沒錯,這個殘暴的叛軍首領是一個狂熱的茶葉愛好者。

巴布魯站在埃弗亞身後,看到了飛馳而回的汽車,忙說:「老大,他們回來了。」

埃弗亞動也沒動,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巴布魯,下一步該怎麼辦,你說說看。」

巴布魯呵呵一笑:「要麼綁架徐行,要麼綁架何遇,不管綁了誰,都相當於有了籌碼。」

埃弗亞沒說話,他已經看見回來的車上不但少了幾個人,而且還有傷員。知道事情沒有辦成,他起身怒氣沖沖地來到車前:「怎麼回事?」

領頭的是一個十分強壯的黑人,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村民不肯說出何遇在哪裏,突然就來了中國救援隊的人,雙方打了起來。他們有無人機支援,我們打不過……」

埃弗亞大吃一驚:「無人機?有無人機支援你們還能活着回來?」

「可能是中國的無人機不夠先進,不能發射導彈,只能開槍。」

「開槍?」埃弗亞迷糊了,他不是沒有見過軍用無人機,可以直接發射導彈,一發導彈就能幹掉幾輛汽車,哪裏有開槍的無人機,又不是武裝直升機,「多大的無人機?」

「這麼大!」領頭的黑人雙手一比,又舉起衝鋒槍,「飛這麼高。」

「笨蛋!」埃弗亞大怒,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那是民用無人機,不是軍用無人機,誰都可以買到。被一個民用無人機嚇成這樣,死了算了。」

埃弗亞抽出手槍,對準他的腦袋,猶豫了一下,又一腳把他踢開:「快滾!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一群人連忙飛快地跑掉了。

埃弗亞氣呼呼地坐回座位,拿起電話,打了出去。

「徐,我覺得我們應該見面談談,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對誰都不好,你說是不是?」埃弗亞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不缺子彈。」

徐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鎮定之中又有幾分輕鬆,此時他正坐在車內,汽車沿海濱大道朝東駛去:「埃弗亞先生,你想談就談,想打就打,一切都由你說了算……沒問題!」

埃弗亞聽出了徐圖話中的諷刺,哈哈一笑:「徐,我們合作這麼多年,說話就不用夾槍帶棒了。這樣,我只要三分之一的貨物,至少能保證這幫兄弟渡過眼下的難關。他們要是造反了,我也沒有辦法。」

徐圖停頓了片刻:「可是,貨物我已經答應全部捐獻給中國救援隊了。」

埃弗亞的聲音冷了下來:「這麼說,沒得商量了?」

「我的意思是說,貨物已經不屬於我了,它們是救援隊的財產。如果你能說服救援隊分你三分之一,不,就算是二分之一,我也沒有意見。」徐圖開始禍水東引。

「你不怕我連你也綁了?」埃弗亞的語氣充滿了威脅,「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對你下手?逼急了,我連你也殺。」

徐圖風輕雲淡地笑了:「槍在你手裏,你想殺誰就殺誰。反正貨物我是沒有了,命還有一條,想要隨時來拿。」

掛斷了電話,徐圖對司機兼保鏢的方容常說道:「容常,倉庫那邊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徐總,很安全,都是自己人在看管。」方容常方臉濃眉,長得很忠厚。

「好,記住,除了我和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倉庫的位置。」

「包括小姐和陸大牛?」

「包括。」徐圖下定了決心,事情必須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夠確保萬無一失,「這件事情關係到這一戰的成敗,不能有任何閃失。」

「知道了,徐總。」方容常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跟隨徐圖多年,是徐圖最信任的手下。

太陽越升越高,氣溫也迅速上升,徐圖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小妹。

「小妹,怎麼樣了?」徐圖一臉關切,之前埃弗亞打來電話時他就猜到埃弗亞失敗了。

「何遇和艾慕何救回來了,兩個人都沒事。埃弗亞屠殺了塞波帕村民,現在何遇正在搶救重傷的村民。」徐行站在駐地外面的樹屋下,左右無人。

「救援隊有人傷亡嗎?埃弗亞的人死了多少?」徐圖面露喜色,終於按照他的計劃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救援隊和埃弗亞交火了。

一旦交火,救援隊和埃弗亞就勢同水火了。

「救援隊沒有人受傷,埃弗亞的人死了幾個,重傷幾個。」徐行有點擔心,「哥,要是埃弗亞真的不顧一切地進攻救援隊怎麼辦?救援隊的火力不足,打不過叛軍。」

「埃弗亞只敢綁架和半路攔截,他不敢直接進攻駐地。駐地有許多國家的救援隊,如果幾個國家的救援隊聯合起來,消滅他不過是小菜一碟。」徐圖很清楚,不同國家的救援隊聯手對付埃弗亞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除非埃弗亞真敢到駐地挑釁,「所以只要中國救援隊不出駐地,或是出去的時候避開埃弗亞,就會沒事。」

「知道了。」徐行信了大半,又問,「貨物什麼時候運來?這回何醫生又救了我一次,我們把貨物無償捐獻給我們自己國家的救援隊,是報恩,也是理所應當。」

「我會儘快安排。」徐圖揉了揉額頭,假裝疲憊,「最近風聲緊,很多人都盯着這一批貨物,我得想個辦法偷偷運過去,否則很容易引起公憤,覺得我不高價賣給他們反而無償送給中國救援隊。畢竟中國救援隊救援之後就回國了,我們還要繼續留在索蘇剛和生意夥伴打交道……」

「讓哥哥為難了。」徐行心裏有幾分愧疚,「我總是添亂,幫不了哥哥什麼忙。」

「小妹,你平平安安對哥哥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在哥哥心中,你才是無價之寶。」

「哥哥真好。」徐行收起電話,一轉身,嚇了一跳,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人,正是雲錦書。

「徐行,有哥哥真好。我沒有兄弟姐妹,從小一個人孤單地長大,從來沒有感受過兄妹情。」雲錦書挽住徐行的胳膊,抬頭看了看樹屋,「能不能陪我上去看看星星?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徐行有幾分猶豫,說實話,她很想回到何遇身邊。何遇為了她差點兒丟掉了性命,回來后一刻也沒有休息,又忙着為受傷的村民治療,讓她無比感動。更何況現在是大白天,哪裏有什麼星星?不過看雲錦書的樣子,彷彿真的有話要說,她也不好拒絕:「來,我拉你上來。」

二人上了樹屋,雲錦書朝下面看了看,又抬頭看向了天空。陽光明亮耀眼,天空湛藍。遠處是茫茫的草原和荒野,再遠處是群山。

雲錦書不以為然地說道:「還以為上面的風景有多好,也不過如此,艾慕何還和何醫生看了半天星星,真沒有品味。」

徐行看出了雲錦書眼中的不甘和落寞,安慰她道:「很多事情不必強求,雲醫生,你本身也很優秀,肯定也明白很多道理,有些事情勉強不來,為什麼非要為難自己?」

雲錦書苦笑:「道理誰都懂,可是事情發生在誰身上,其中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我以前總覺得何遇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是因為他性格如此。現在他對艾慕何卻……我不明白,論長相、身世、能力,我哪一點比不上艾慕何?為什麼她能夠後來者居上?」

徐行多少明白雲錦書的不甘和委屈。一直以來,雲錦書就很喜歡何遇,而何遇對她始終不冷不熱,她沒有放棄的原因是何遇本身就是偏冷的性格。她以為何遇對誰都一樣,而且她也相信以她的溫柔和執著可以融化何遇。可是她沒想到,當何遇遇到同樣冷漠的艾慕何時,兩座冰山的相遇並沒有引發一場地震,而是同時融化了。

徐行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雲錦書,她打開窗戶,讓外面的風盡情地吹進樹屋:「我以前也談過一個男朋友,當時覺得他就是我的整個世界,為了他,我願意犧牲一切。後來不愛了,回想起當時的心態,真的很幼稚。雲醫生,你是醫生,肯定知道從醫學的角度來講,愛情不過是動物為了繁衍後代分泌荷爾蒙,然後產生多巴胺讓人產生的愉悅感。說到底,不過是體內的一次化學反應……」

「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

「當然,我說這些也不是要否定愛情,就像醫生天天做手術,對人體構造研究得非常徹底,卻還是會迷戀一個人。她明明知道這個人和其他人完全一樣,不過是同樣的血肉之軀,卻覺得他獨一無二。」徐行微微眯起眼睛,慵懶地笑了笑,「愛情的奇妙就在於在茫茫人海中,你發現了一個人的與眾不同,並且願意和他時刻在一起,想着他的一切,為他牽腸掛肚。愛情既奇妙又不講道理,因為在愛情的世界裏,沒有先來後到,不講誰好誰壞,只有合適和不合適。」

雲錦書點了點頭:「我也想過我是不是和何遇不合適,現在看來,是情深緣淺了。有時我也恨自己不爭氣,怎麼就非要喜歡何遇?何見不也挺好,而且也挺帥。再不濟,庄能飛既幽默又好玩兒,除了不帥之外,也沒太多不能容忍的缺點。可我就是放不下何遇,是不是女人在感情中都是容易受傷的那一個?」

「也不是,在感情中,誰投入最多誰就受傷最多。完全不投入的一方,也談不上受傷。」徐行忍俊不禁,「要是讓何見和庄能飛聽到你的話,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有什麼好傷心的,能當上備胎也是他們的幸運。」雲錦書立刻變了一副面孔,哼了一聲,「喜歡我的人多得很,又不缺他們兩個。他們要不是工作原因離我近,近水樓台先得月,想認識我都不可能。」

徐行樂不可支:「何遇和艾慕何在一起出生入死,聯手作戰,這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對呀,所以我想要是製造一個我和何遇單獨相處的機會,說不定他又會移情別戀,喜歡上我。」說到這裏,雲錦書的聲音又低落了下來,「你是沒看到何遇和艾慕何的傷,一個在左肩膀一個在右肩膀,而且還是對應的位置,明顯是抱在一起的時候受的傷。哼,抵死浪漫!」

「抵死浪漫?這個詞用得好,準確、到位,有創意。」徐行試圖逗雲錦書開心,「何醫生也不容易,他是在用生命撩妹。艾警官也讓人尊敬,她是在用鮮血書寫浪漫。」

雲錦書還是沒笑:「徐行,你幫幫我,你哥都說要幫我拿下何遇了,你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徐行心中一驚,面上不動聲色:「我哥要怎麼幫你拿下何遇?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他說讓我在救援隊去坦干亞機場的時候通知他,他來安排我和何遇單獨相處的機會。哎呀,說漏了,我答應你哥不告訴別人的。」雲錦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又不是別人,我可是他的親妹妹。」嘴上這麼說,徐行心中卻閃過一片烏雲,哥哥到底要做什麼,她試探地問道,「他有沒有說怎麼製造機會?」

「沒有,他沒有告訴我。」雲錦書還是不放心,「這件事情我告訴你沒事吧?徐行,你會不會告訴你哥?」

「不會。」徐行親熱地抱緊了雲錦書的肩膀,「我和他是親兄妹,和雲醫生就是親姐妹。」

「嗯,就是,就是,我也覺得和你特別投緣。」

「怪了,我想不明白,我哥明明喜歡你,為什麼還要幫你拿下何遇?難道他不怕你和何遇真的開始了,他連當備胎的機會都沒有?」徐行心中的疑雲越來越多。

「你哥是一個很紳士的男人。他說了,他知道我心裏放不下何遇,所以願意製造一次我和何遇單獨相處的機會。他還說,如果在這次機會之後,我和何遇還沒有結果,就說明我和何遇是真的沒有可能,他希望我能給他一個機會。」雲錦書搖了搖頭,驅散了心中不安的想法,「我現在也有點混亂了,一個男人如果真心喜歡一個女人,會為他喜歡的女人出謀劃策幫她追她喜歡的另外一個男人嗎?」

「我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的想法。」徐行的心情有幾分沉重,雖然她並不知道徐圖的真正意圖,但她卻能猜到徐圖是在利用雲錦書。她悲哀的不是哥哥對雲錦書的欺騙,而是對自己的隱瞞,哥哥在謀劃一件大事,而她對此一無所知,「你可以去問問何見和庄能飛,他們和哥哥一樣,都是你的備胎。」

「也不是啦,何見和庄能飛只是對我有好感,談不上有多喜歡。你哥就不同了,他是真心喜歡我。」雲錦書心思淺,存不住太多心事,又笑了起來,「就說你,徐行,你對何醫生是不是也有好感?」

「當然有了,我是一個看臉的人,他那麼帥。」徐行掩嘴一笑,「我同時還對何見、庄能飛還有李院長都有好感。何遇的帥氣、何見的穩重、庄能飛的幽默、李院長的智慧,他們四個人的優點如果綜合到一個男人的身上,那這個男人絕對是一個極品男人。」

「聽你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你哥就是一個既帥氣又穩重,幽默又不乏智慧的極品男人。」

徐行勉強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四個優點中,只有帥氣是天生的,穩重、幽默和智慧都可以學到,也可以裝出來。」

「雲醫生、雲醫生!」

外面傳來庄能飛焦急的聲音:「雲醫生,你在哪裏?何醫生找你!」

「啊,何遇找我?」雲錦書一臉驚喜,忙探出樹屋,沖樹下的庄能飛揮手,「我在這裏,庄能飛,何醫生找我有什麼事?」

「不知道。」庄能飛仰望樹上的雲錦書,見她穿了裙子,把手放到額頭上,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雲醫生,來,我接你。」

雲錦書呸了一口:「滾!流氓!離遠點兒,別想偷看。」

徐行穿了褲子,她先下了樹屋,將庄能飛推開:「備胎要有備胎的覺悟,偷看女神裙底的事情太低級了,你怎麼是這樣的庄能飛?」

「啊?偷看裙底?我想都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單純地想扶她一把。哎呀,謝謝徐小妹提醒,又學了一招。」庄能飛嬉皮笑臉地湊到徐行面前,「我現在才發現,你才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

徐行呵呵一笑:「謝了,我暫時不需要備胎。」

「庄能飛!」遠處傳來何見急切的聲音,「找到雲醫生沒有?」

徐行感覺到了一絲緊張氣息:「出什麼事情了?」

「不知道。」庄能飛雙手一攤,「何帥只讓我叫來雲醫生,並沒有告訴我原因……」忽然察覺到哪裏不對,回身一看,駐地中許多人都在神情緊張地跑來跑去,李不言和夏明遠、顧不厭幾人也是腳步匆匆地朝實驗室奔去。

庄能飛轉身就跑:「不好,出事了。」

確實是出事了。

實驗室門口,徐行被艾慕何拒之門外,不只是她,所有無關人員都不得入內。徐行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發現所有參加了營救行動的人都進了隔離室。

夏明遠身穿隔離服從實驗室中出來,拉住艾慕何和徐行:「你們也要去隔離室。」

「我不用。」艾慕何擺了擺手,「何遇已經幫我查過了,我沒有感染。」

「艾警官,你現在沒有感染,不代表不會攜帶病毒。」夏明遠不由分說地拉走了艾慕何,「現在不確定到底有誰感染了H病毒,不能有任何差錯。」

「好,好。」艾慕何架不住夏明遠的軟磨硬泡,只好同意,「事先聲明,我只在隔離室待一小時,然後就要出來維護秩序。萬一出現混亂怎麼辦?」

實驗室內,所有人都一臉肅然。

何遇對換上隔離服的雲錦書說道:「雖然到目前為止,救援隊還沒有檢查出一例H病毒的感染者,但不排除已經感染但還沒有檢測出來的可能。」

雲錦書已經得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何遇為受傷的村民救治時,意外檢測出其中一人竟是H病毒的感染者,這讓何遇大吃一驚。隨後他為幾名受傷的村民重新篩查了一遍,結果又發現一位攜帶H病毒的村民。

H病毒是比叛軍還恐怖的存在,所有人頓時如臨大敵!畢竟來到索蘇剛以後,雖然遇到過幾例H病毒的患者,但都是在送來的時候就按照標準流程處理,而受傷的村民送來時,大家都急於搶救,一時疏忽,以致忽略了對H病毒感染檢查的這道程序!

事態嚴重。

醫療隊全體成員都行動起來,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態。何遇找雲錦書時發現她居然不在,頓時大怒,讓人趕緊叫雲錦書回來。現在每一個人都可能是H病毒的攜帶者,接觸的人越多,排查的難度就越大。

雲錦書還好,身為醫生,她對疾病有充分的認知。徐行着實嚇了一跳,她自始至終都跟着隊伍,被感染的可能性極高。庄能飛現在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他想起自己被子彈擦傷,查看了一下傷口,一把拉住徐行的胳膊:「徐妹妹,我快要死了,能不能可憐可憐我,當我一秒鐘的女朋友……」

「好呀,沒問題。」徐行頭往庄能飛的肩膀上一靠,「好了,超時了,你可以走了。」

庄能飛轉身就走,才走幾步,又被徐行叫住了。

「庄……」徐行有幾分遲疑,欲言又止。

庄能飛一喜:「後悔了?是不是想當我長時間的女朋友?」

「去你的。」徐行臉色一變,「我是想問問你,如果確認感染了H病毒,真的就沒救了嗎?」

庄能飛嚴肅而認真地回答:「截止到目前,還沒有一個國家正式研製出有效的治療藥物,也就是說,感染了H病毒,基本上等於被判了死刑。」

最終經過系統的檢查並且複查,確認感染了H病毒的村民共有三人。比起上次處置感染女孩時的情景,何遇、雲錦書等人沉穩和從容了許多,將三名感染者安置之後,他們召開緊急會議,商議如何進一步控制病情。

上次提出的阻礙劑的想法,研究已經取得了初步的進展,但問題是缺少一種關鍵的材料G。這種關鍵的材料目前只有國內才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李不言當即撥通了國內的電話。

「領導,現在的形勢十分危急,如果能從國內調來G材料,阻礙劑就能研製成功。阻礙劑並不一定能夠有效治療H病毒的患者,但至少可以阻止H病毒的進一步擴散,對H病毒藥物的研製有很好的促進作用。」李不言開了免提,「我請求從國內緊急調動G材料,請領導批准。」

何遇、雲錦書、夏明遠和顧不厭幾人都屏住了呼吸,等領導回話。

停頓了一會兒,領導的聲音才緩緩地傳了過來:「不言,我剛剛收到情況簡報,是誰……命令維和小隊開的第一槍?」

強烈的質疑口吻讓會議室的氣氛頓時凝結。

李不言幾乎沒有猶豫地答道:「是我下的命令。」

「李不言!」領導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加重了語氣,「中國應急救援隊趕赴索蘇剛是為了幫助索蘇剛民眾。出發之前,我再三強調,維和小隊只付責保護醫療隊的安全,不介入政府軍和叛軍之間的戰爭,也不負責地方治安,不是分內的事情,不要多管。你們倒好,居然還開槍了,你們是去索蘇剛救援去了,還是打仗去了?」

雲錦書、夏明遠臉色都變了,何遇卻一臉若無其事地盯着李不言。

李不言頓時臉色漲紅:「領導,當時情況危急,不開槍我們的隊員會有生命危險。」

「會有生命危險?是你做出的判斷還是誰?」領導的聲音依然充滿了質疑。

「是我,何遇。」何遇忍不住站了起來,大聲說道,「當時叛軍在屠殺無辜的村民……」

「何遇,你有什麼權力命令維和小隊開槍?」領導的聲音無比憤怒,「你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不是開槍殺人的兇手。」

何遇一字一句地說道:「領導,我是醫生不假,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當時有許多無辜的村民慘死在叛軍的槍下,我不下令開槍,是不是要祈禱叛軍槍法不準或是一時心軟不打心臟只打肩膀,然後再等他們走了之後,救下受傷的村民?對不起,我做不到!我不能看着村民被屠殺而無動於衷,更不能把村民的生命寄托在叛軍的槍法不準上。醫生站在手術台上開刀是救死扶傷,在戰場上開槍也是救死扶傷!方法雖不同,但我受國家的託付來索蘇剛救援,我要承擔我的使命,我要履行我的職責!」

「……」領導沉默了一小會兒,「你詳細說說事情的經過。」

何遇答道:「叛軍先是綁架了我,後來又差點兒打死艾警官,維和小隊在搜救我和艾警官的時候遇到了叛軍對村民的屠殺。叛軍因為村民收留了我和艾警官而報復村民,見到維和小隊后,叛軍率先朝維和小隊開槍……」

「啪」的一聲,話筒中傳來了清晰的拍桌子的聲音,領導勃然大怒:「叛軍綁架了中國救援隊的醫生,還朝維和小隊開了第一槍?出國之前,我再三強調,中國人民是愛好和平的,不會主動挑起戰爭,也不會開第一槍,但中國人民也不能任人宰割。中國人民相信,和平有時只能建立在必要的武力威懾之下。」

何遇和李不言對視一眼,面露喜色:「領導,您的意思是不追究我們開槍的責任了……」

「你們搶救病人救助傷員,要追究你們什麼責任?」領導似乎不明白何遇在說什麼,「你們要研製阻礙劑的思路非常好,阻礙劑所需要的G材料已經空運過去,明天就會到坦干亞機場。」

「領導,開槍的事情怎麼辦?」何遇還以為領導沒明白他的意思,強調說道,「當時李院長不在場,開槍事件和他沒有關係。」

李不言朝何遇連使眼色並且擺手,何遇視而不見,還說個沒完,領導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我說過多次了,我們永遠不開第一槍,你那裏是不是信號不好,聽不清我在說什麼?喂,喂,喂,確實是信號不好……」

通話斷了,話筒中傳來了盲音。

李不言拍了拍何遇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何醫生,有時候和領導說話,要及時領會領導的意思,不要問個沒完。」

「什麼意思?李院長,您說清楚,我不明白。」何遇拉住了李不言的胳膊,「還有,剛剛明明信號很好,領導怎麼非說信號不好?」

「你呀你……」李不言無語了,「讓我怎麼說你好?除了治病救人和見義勇為之外,在別的方面你是不是都不開竅?」

「哪些方面?李院長你告訴我,我改還不行嗎?」何遇見李不言想走,非不讓他走。雲錦書、夏明遠和顧不厭都笑了起來。

「太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李不言掙脫何遇的魔爪,逃也似的離開了會議室。

何遇轉身問雲錦書幾人:「我到底錯在了哪裏?我哪些方面不開竅了?」

顧不厭笑道:「領導已經不追究責任了,你還問個沒完,是故意搗亂不是?李院長不想理你了,你還不讓他走,是讓李院長下不來台不是?雲醫生喜歡你那麼久了,你也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是讓雲醫生當備胎不是?」

一連串的疑問讓何遇有些應接不暇,愣了片刻才嘿嘿一笑:「最後一個問題可以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我從來沒有讓雲醫生當備胎的想法。也請雲醫生明白一點,愛情這件事情,不講道理,不分先後,甚至可以說,連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直到那個人出現的一刻,我才能看清自己的內心。」

雲錦書沒想到話題會變得如此快,瞬間就過渡到了愛情上。何遇突如其來的話讓她芳心大亂。她咬着嘴唇,眼中含淚:「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艾慕何?是不是從頭到尾對我都沒有一絲感情?」

何遇認真地點了點頭:「你是一名好同事,但不是合適的戀人。對艾慕何,我對她可能不僅僅是喜歡,應該是愛上她了。」

雲錦書的淚水奪眶而出:「何遇,你好狠的心!」說完,她衝出了會議室。

何遇回身看向顧不厭:「我、我從來沒有當她是備胎,也從來沒有對她有過任何承諾,怎麼就狠心了?」

顧不厭搖了搖頭:「何醫生,你這麼不懂女人心,怎麼會有女人喜歡你?你一定要珍惜艾警官,除了她,估計別的女人都會被你的性格打敗。」

「顧醫生你別走……」何遇想要拉住轉身離去的顧不厭,「你說說清楚,我的性格怎麼了?別的女人怎麼就不會喜歡我了?」

顧不厭加快了腳步。

何遇回身又想去找夏明遠,轉身的工夫夏明遠已經不見了,偌大的會議室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愣了一會兒神,搖頭笑了。

次日一早,何遇、雲錦書、徐行、何見、庄能飛、夏明遠幾人在艾慕何、吳平生一行的護送下,驅車前往坦干亞機場。除了調運過來一些必需的醫療器械和藥品,還有至關重要的G材料。

何遇親自開車,副駕駛座依然是艾慕何,後座坐着雲錦書和庄能飛。後車由徐行開車,副駕駛座是何見,後座除了夏明遠,其他幾人全是維和小隊的成員。最後面還有一輛維和小隊的護送車隨行。上次綁架事件讓整個維和小隊提升了警戒程度,只要出行,就必須全副武裝保護。

出發前,艾慕何偷偷將她的防彈衣塞給何遇,何遇不要,艾慕何不肯。最後何遇拗不過她,只好聽話地穿上。

初升的朝陽灑下的陽光鋪滿大地,汽車一路向南,不多時就來到了濱海公路。眼前的景色絢麗多彩,左側是蔚藍的海水,右側是五顏六色的花草,車行其中,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要不是戰亂,索蘇剛也是個旅遊的天堂。」庄能飛發出了由衷的感慨,他將頭探出車窗,眯起眼睛,任由海風吹亂頭髮,「海水、沙灘、藍天、草原,多漂亮,可惜都被戰爭破壞了。我現在越來越懷念祖國了,以前在國內,總是聽說國外怎麼怎麼好,現在出來了才知道,中國現在既和平安定,又繁榮昌盛……」

「打住,打住!說點正事,別誇了,自己的祖國自己誇,外人聽了以為我們是王婆賣瓜。」艾慕何此次出行是全副武裝,一長一短全部帶全,長的是95式自動步槍,短的是92式手槍,當然,88式狙擊步槍也帶了,放在了後車上。

「聽艾警官的話,跟何帥走。」庄能飛打了個哈哈,「行,說點正事,我真懷念國內寬闊的高速公路、飛一樣的高鐵,還有隨叫隨到的外賣,真是太便利了。你看索蘇剛,硬件設施先不說了,外賣都沒有。」

「還外賣呢,手機連信號都沒有。」雲錦書無精打采地坐在後座,正在看手機,手機卻一格信號也沒有,不由沮喪,「你們的手機有信號嗎?」

何遇好奇地問:「你很着急打電話嗎?」

雲錦書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不是,不打電話,閑得無聊,上網看看新聞。」

「我有信號,你的怎麼會沒有?」庄能飛拿出手機晃了晃,「我在國內的時候最愛一種飲料,上面註明喝前搖一搖……來,借你用。」

「你開個熱點給我。」雲錦書沒接庄能飛的手機,「我要上微信,不打電話。用你手機上微信不方便。」

庄能飛也沒多想,打開了熱點:「密碼是你生日……別多想,是『你生日』的全拼。」

雲錦書愣了愣,不無幽怨地看了何遇一眼。何遇正在開車,沒有注意到雲錦書的不滿,更不知道雲錦書連上網后打開微信,向徐圖發了一個消息。

徐圖在書房中全神貫注地看書,拿起手機一看,意味深長地笑了。

王那廝推門進來:「徐總,陸大牛說他有事情要出去一趟,要不要派人跟着他?」

徐圖擺了擺手:「不用,隨他去。」他又沖守候在一邊的方容常說道,「容常,你和那廝一起,隨巴布魯一起去5號公路,等救援隊回來。」

「是。」方容常並不多問。

「那廝,你一定要記住。第一,小妹的安全比什麼事情都重要。第二,主動權現在掌握在我們手中,不能讓巴布魯說了算。第三,告訴巴布魯,他要的東西我會給他,救援隊的東西,全部歸我。」

「明白。」王那廝點了點頭,「我會配合巴布魯,讓救援隊以為他們被搶是叛軍的所作所為。」

徐圖微微一笑:「你辦事,我放心。」

又想起了什麼,徐圖問道:「陸大牛去做什麼了?」

「他沒說。」王那廝扶了扶眼鏡,「最近他和敦老大來往密切,不知道是不是在密謀什麼事情。」

「黑市第一槍敦老大?」徐圖想了想,「陸大牛本來就愛槍,也是一個制槍高手,他和敦老大交往也正常。他一直想改造出一把稱手的狙擊槍……算了,現在顧不上他,等忙完了眼前的事情再收拾他。只要巴布魯取代了埃弗亞,巴布魯也不會放過他。」

王那廝和方容常出了書房,二人來到樓下的停車場,上了車,打了幾個電話,車隊就開出了徐宅。

方容常開車,王那廝坐在了副駕駛,車出了徐宅,提速,一路向南。

「容常,不知道徐總為什麼不早早收拾了陸大牛。我感覺陸大牛現在越來越難以把控。」王那廝一臉憂色,「尤其是中國救援隊來了之後,他每天臉色陰沉,一副隨時要殺人的樣子。」

方容常淡淡地笑了笑:「徐總肯定有他的打算,這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事情。」

「我知道……」王那廝加重了語氣,「我知道!可是我總是覺得徐總既想拿小姐當誘餌,又要求我們保護小姐周全,太冒險了。現在又讓我們聯合巴布魯去狙擊車隊,小姐也在車隊裏面,萬一誤傷了小姐怎麼辦?」

「徐總肯定早就想好了辦法。」方容常永遠不會操心不該自己操心的問題,他奇怪地看了王那廝一眼,「那廝,你不會是喜歡上小姐了吧?」

王那廝支支吾吾地說道:「小姐、小姐漂亮又大方,誰會不喜歡她?我只是擔心徐總的計劃,萬一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而全盤皆輸,損失就大了。」

「小姐在中國救援隊很安全。」方容常說道,「我更願意相信中國人一些,不管是埃弗亞還是巴布魯,我都覺得不可靠。」

一輛車迅速從左側超車過去,車速極快,一閃就消失在了視線中。王那廝盯着汽車的尾燈愣了半天,忽然一拍車門:「剛才開車的人很像陸大牛。」

方容常很是不解地看向王那廝:「就是陸大牛又有什麼不對?那廝,你今天有點奇怪。」

「這個方向是往坦干亞機場的方向,陸大牛去坦干亞機場做什麼?」

「要不你開一會兒車?」方容常受不了王那廝的疑神疑鬼,「胡思亂想也挺累的,開車可以放鬆放鬆。」

王那廝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閉上了眼睛:「你先開,我休息一會兒,等下換你。」

陸大牛通過後視鏡看着方容常的車隊逐漸消失,他嘴角一斜,一抹笑意泛起。他回頭看了看,後座上赫然放着一把改制的M110狙擊步槍,槍的旁邊還放着幾盒彈頭塗了紅色的子彈。

陸大牛的手中還拿着一個儀器,儀器上有一個紅點正在不停地移動,他嘿嘿一笑:「何遇,這次你真的別想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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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命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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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黎明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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