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時代的愛情

酒精時代的愛情

屢有佳致

第一章

喝酒發酒瘋,假戲真做。

劉庶民在畢業聚會上遭到了閹割。

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閹割,是心理層面上的,也就是所謂的精神閹割,從表面上來看,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多大的事。

在畢業聚會上,劉庶民認為畢業「酒會」才是更合適的叫法,他對這種活動痛恨至極。

這是大學四年同學們的最後一次散夥飯,說實在開始的氣氛也就一般般,沒有很特別的感覺,但是在點菜的時候,班長阿明點了四箱啤酒和兩瓶白酒,同學們的興緻似乎就來了,有些人說不醉不歸,很多男生嚷嚷着女生也得喝,誰不喝就不給誰走,男生喝白酒,女生喝啤酒。

剛開始大家聊天也沒怎麼聊開,各自玩着手機,不玩手機的人目光獃滯地盯着餐桌,都沒有多少人交流。

直到酒上來了,現場的氣氛突然就像爆炸了一樣,嗓子大的吼了起來,個子矮的站了起來。

一共有六桌人,大家把酒全倒好了,然後站起來一起敬酒,劉庶民糾結了半天,還是假裝先上廁所,離開了敬酒現場。

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片觥籌交錯的景象,到處都是敬酒的人,到處都能聽見杯子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那些開始不說話的人,現在已經活躍了起來,到處敬酒,敬酒通常都是幾個人一起敬一桌人,一群群人跑來跑去,好不熱鬧,坐在一塊的人更是無時不在喝酒,我敬你,他敬我。

劉庶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班長阿明跟劉庶民一桌,看到劉庶民回來了,便笑道:「劉庶民,剛才大家集體敬酒的時候你去上廁所去了吧,現在要罰你酒啊,你等會每桌要多敬兩杯,不,多敬三杯酒,你先跟我喝一杯。」

劉庶民搖了搖頭,苦笑着說:「我不喝酒。」

整桌人都盯着他看。

班長阿明說:「開什麼玩笑呢,把杯子拿過來,我給你倒滿。」

劉庶民說:「我真的不喝酒。」

阿明的臉色變了,他站起來說:「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阿明的聲音太大,其他的桌子的人也都看過來了,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劉庶民有點慌了,但還是故作鎮定:「我不是不給你面子,我就是不喝酒。」

阿明罵了一句髒話:「酒都不喝,你還是不是男人。」

劉庶民沒有接茬,他知道這時要是再說話很有可能會激怒對方,還是閉嘴比較穩妥。

阿明旁邊的哥們兒也開始勸阿明:「你又不是不知道劉庶民是什麼德行,隨他去吧。」

「畢業了吵什麼架呢?老師都在旁邊看着呢。」

阿明看了看周圍的人,坐了下去,喝了一杯酒,嘴裏不乾不淨地罵着什麼,然後周圍很快有恢復了嘈雜,這件事就算暫時告一段落了。

劉庶民出了一身的冷汗。

接下來的敬酒環節里,劉庶民就更尷尬了,在場的所有男女中只有他一個人不喝酒,別人來敬他們一桌子人的時候,別人都站起來一起喝酒,劉庶民不喝酒,他也就不站起來,整個桌子就他一個人坐着。

有些愛挑事的人還會諷刺說:「劉庶民好大的氣派啊,這麼多人站着,就你一個坐着。」

然而當劉庶民站起來之後,這些人又說:「這麼站起來的人全都喝酒,就你一個不喝,你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這樣的結果劉庶民也是早就預想到的,他坐着也不對,站着也不對,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其實這次聚會劉庶民本來是不想來的,他上大學以後,只參加過一次聚餐,而那次聚餐沒有給他留下太好的回憶,也讓他看清了聚餐的本質,從此以後,劉庶民就拒絕參加一切聚餐,但這畢竟是一頓散夥飯,當時班長阿明又使勁勸他,說全班都去你一個人怎麼能不去,劉庶民說自己不喝酒,班長阿明說不喝酒也得去,你先過去,其他事都好商量,劉庶民就同意了。

誰知到了現場,班長阿明又把剛開始說「好商量」這三個字給忘光了,非要劉庶民喝酒,劉庶民不喝,還把他給惹怒了,班長阿明在喝酒的間隙時常瞪劉庶民幾眼,彷彿是要用眼神將他殺死一般。

劉庶民知道班長阿明為什麼要瞪他,因為自己剛才拒絕喝他敬的酒動搖了班長的權威,班長阿明屬於到哪都以領袖自居的那種人,愛出風頭,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陪他喝酒,當然是會讓他感覺很丟面子的,偏偏他又把面子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

劉庶民發現,一個在飯桌上吃飯的群體氣氛能在酒精的催化下迅速活躍起來,以這次聚餐為例,本來死氣沉沉的一群人,幾杯酒下肚之後立刻亢奮起來,你來我往,無話不談。在劉庶民看來,這是很病態的,敬酒文化為何會在東亞如此盛行,因為亞洲人缺乏基本的溝通能力,對於大多數靦腆的東亞人來說,必須得依靠酒精才能把隱藏的想法說出來,如果大家不喝酒氣氛就總是不對勁,這些人缺乏開口講話的勇氣,卻有膽量喝着一杯又一杯能把自己的身體搞壞的酒,人與人的交流退化到這種地步,實在是很諷刺,在酒桌上,甚至有的時候交流都省略了,兩個人可以不停地碰杯而一句話都不說,促進交流的物取代了交流的主體。

周圍的人沒有誰跟劉庶民講話,他們都是先喝酒再講話,而且在大部分喝酒的人裏面,真正嗜酒如命的人也是極少的,大部分喝酒的人也知道酒對身體的危害,所以他們喝酒的時候產生了一種競爭意識,誰也不願意比對方多喝一杯,誰都希望對方能比自己喝得更多,不管他們意識沒意識到,互相敬酒都是一種傷人的行為,從本質上來說,互相敬酒的飯局和聚眾打架的鬥毆並沒有區別。

不喝酒的劉庶民,就相當於是聚眾鬥毆外的旁觀者,他不參與進去,就沒人能傷害他,但是也不會有人看得起他,而且聚眾鬥毆的時候,旁觀者也是會有受傷的危險的。

酒過三巡,有不少酒力不好的人已經有點醉了,有一定酒量的人也開始上臉了,平時沉默寡言的人有膽量在眾人的攛掇下唱一首歌,大家聊著平時不敢或者不好意思講出口的事情,悶騷男原形畢露,猥瑣的人大聲說出他們知道的葷段子。

在這種時候你總會聽到這樣的對話,「其實我以前怎麼怎麼樣……」「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講……」「沒有想到你原來是這樣的人。」

想在一場酒會裏避免聽到類似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停地有人給班長阿明敬酒,他很快就有了醉意,看着劉庶民毫不在乎的樣子,心裏積壓的怒火被徹底點燃了,阿明從板凳上站了起來,舉起一杯酒,走到劉庶民的面前。

「劉庶民……」他不連貫地說:「班裏的聚餐你從來都不參加,這次我好不容易把你拉過來了,你又不喝酒,你……以前也有很多班級的活動沒參加,你以為……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你是不是……是不是不給我面子,當着全班人的面,我……我敬你一杯,你這次必須……得回敬一杯。」

班長阿明說完這些話就立刻把自己手裏的那杯白酒喝完了。

他高舉雙臂,示意大家把氣氛搞起來。

人群立刻就開始起鬨,馬上就有人帶頭鼓掌:劉庶民,敬酒,劉庶民,敬酒……

劉庶民只是覺得很煩,不管是班長阿明還是起鬨的人群,在酒桌文化里,一個人是沒有任何自由可言的。

劉庶民說:「對不起,我不喝,我剛才已經講過了,我是不會喝酒的,你要喝酒請找別人喝吧。」

班長阿明徹底受不了了,他過於膨脹的自尊心可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阿明大聲地罵了一句髒話,然後用酒杯朝劉庶民砸了過去。

好在酒杯砸偏了,並沒有擊中劉庶民,而是打向了地面,玻璃杯碎成了兩半,發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音,人群的起鬨聲戛然而止。

幾個還沒有完全喝醉的人意識到要是放任不管的話,接下來可能就要出大事了,他們上前拉住了班長阿明,一邊催促劉庶民趕緊走人:「你還坐在這裏幹什麼?」

班長阿明罵了好多髒話,而且他還把痰吐到了劉庶民的褲子上,如果不是劉庶民閃得比較快的話,就是臉上了。

劉庶民有點慌了,但是還是強作鎮定,「打擾你們的興緻了。」他一邊說,一邊用衛生紙擦著自己的褲子,「我先告辭了。」

劉庶民走出酒店以後很想把班長揍一頓,不過他現在更想快點離這些混蛋遠點,別人都說大學的友誼是最單純的,想到這句話劉庶民就想笑,如今的大學跟社會有什麼區別,沒有人能區分出一桌大學生的酒席和社會人的酒席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內心深處,劉庶民也很清楚,像他這種不喝酒的人到社會上只會更加困難的。

第二天劉庶民就要離開學校宿舍,搬到自己剛剛租好的公寓裏,他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再見,校園的人際關係。

然而在整理好行李準備出發的時候,班長阿明攔在了他宿舍的門口,身邊還跟着幾個人,一看就是要來鬧事的。

當時宿舍里就劉庶民一個人。

班長阿明瞪着劉庶民說:「兄弟,你昨天搞得我很沒有面子啊。」

劉庶民好漢不吃眼前虧,畢竟他沒打過幾次架,也不是什麼空手道達人,他說:「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阿明也不是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人,對方的示弱正中他的下懷,他哈哈一笑說:「兄弟,光道歉可沒有誠意啊,這樣吧。」他拿出一瓶白酒「把這瓶酒幹了,我就原諒你。」

劉庶民的確很討厭酒,不過他更討厭被一群人揍一頓,他二話不說,走過去接過酒,蓋子已經開了,他就直接對着嘴喝,一口氣喝了三分之一,然後擺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觀察者阿明的臉色,阿明一副得意的樣子,劉庶民就依葫蘆畫瓢,再喝三分之一的酒,然後擺出更痛苦的表情,捂著肚子咳嗽,阿明簡直都快要笑出來了,最後劉庶民一口氣把剩餘的三分之一的酒也喝完了,他表情痛苦,一屁股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班長阿明很高興,他笑着說:「兄弟,別說我欺負你,我這是教你該怎麼做人。」

劉庶民搖搖晃晃地走到衛生間,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房間里頓時滿是異味。

第二章

劉庶民是經管學院的,他成績優異,敢於吃苦,所以他在網上投的很多簡歷都有了回應,他取得了到很多公司去現場面試的機會,每次都在快要成功的時候,他會提出自己的一個毛病。

劉庶民說:「我不能喝酒。」

至少有八家公司都因為這一點而拒絕僱用他。

劉庶民沒有放棄,他在每一次面試時都會提到這一點,而且他的態度很堅決,有幾家公司表示可以教他怎麼喝酒,他們強調干商務這行是不可能不喝酒的,也被劉庶民斷然拒絕了。

直到有一次面試,一個高管聽了這一點后告訴劉庶民不需要喝酒的工作也是有的,但是要整天面對着電腦,而且不會有太多的升職機會,問劉庶民願不願意做。

劉庶民問了工資待遇和工作的具體要求之後,便接下了這份工作。

劉庶民的工作就是會計,也負責一些雜活,劉庶民大二的時候就拿了會計證書,業務上很熟練,不需要別人來帶,但是雜活還是不可避免地讓他接觸了很多同事,其中有幾個人對他特別熱情,包括一個大家都叫娟姐的女人。

娟姐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放蕩,據傳聞說,幾乎所有男同事都跟她有過一腿,一點都不誇張,只要見了男人,娟姐就會勾引,而且十有八九會勾引到手。

娟姐長著一張充滿慾望的臉,她整過容,每天都化著濃妝,穿着低胸襯衣超短裙來上班,其實她在辦公室里就是混日子,整天玩微信搞曖昧,但是領導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們的親信和上司里的大部分人可能都跟娟姐發生過關係,而且有一種主流觀點認為,娟姐緩解了這個公司的壓力,簡直就是會行走的減壓室。

劉庶民的長相談不上多帥,但也絕不算丑,勉強可以歸類到「小鮮肉」的範疇中,娟姐自然不會放過他。

娟姐有一天在下班前找到劉庶民,故意把胸擠到對方能看得見的角度,「小劉啊。」她說:「下班后一起去喝一杯吧。」

劉庶民看着她的胸說:「我不喝酒。」

娟姐說:「沒人讓你喝酒。」

劉庶民說:「我去了只會讓大家掃興的。」

娟姐撩起頭髮說:「就咱們兩個人。」

劉庶民看着娟姐的胸,吞了一肚子口水:「那……好吧。」

「就這麼說定了。」娟姐說:「下班以後我來找你。」然後她扭著腰走了。

劉庶民剛答應就後悔了,怎麼又開始用下半身思考了,也許是自己幾年沒有女朋友了,太饑渴了吧。

劉庶民的女朋友跟他分手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他們參加了一個飯局。

劉庶民的女朋友叫吳靈犀,他們是在上公共課的時候認識的,當時劉庶民坐在最後一排,吳靈犀遲到了,走進教室就坐在了劉庶民的同一排椅子上,跟他打了一聲招呼:「hi。」

劉庶民英語不好,也討厭別人說英語,就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嗯。」

吳靈犀和劉庶民的中間隔着一個椅子,過了一會兒,吳靈犀又說她書忘了帶,能不能跟劉庶民共看一本書,她雙手合十,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劉庶民看:「可以嗎?」

劉庶民點了點頭,倒不是因為對方是個女生,因為他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吳靈犀坐到劉庶民的旁邊,笑着對他說:「我的名字是吳靈犀,心有靈犀一點鳳的靈犀,你呢?」

劉庶民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們就這麼認識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劉庶民在圖書館也經常碰到吳靈犀,在食堂也經常碰到吳靈犀,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了,劉庶民整天讀書把心靈讀得很空虛,碰巧當時吳靈犀也想找一個男朋友,兩人一拍即合,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正式確立了男女朋友的關係。

在這段感情里,吳靈犀始終佔據一個主導的地位,兩個人的日程表基本上都由她來安排,她帶劉庶民去唱歌,帶劉庶民去購物,帶劉庶民去做愛,這些事情劉庶民以前都沒有做過。

後來,吳靈犀越來越多地帶劉庶民去見自己的朋友,劉庶民這個人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給她的很多朋友留下了很木訥的印象,這一點讓吳靈犀有點不太高興。

導致兩人分手的直接原因,是在吳靈犀的生日party上,吳靈犀的很多女性朋友帶來了她們的男朋友,在餐桌上,這些人就不停地敬酒,當然也有不少人想和劉庶民喝,但是劉庶民說他不喝酒,別人反覆勸了好多次也堅決不喝,大家看是吳靈犀的生日也就沒說什麼,但是生日party結束之後,吳靈犀火了。

她說:「你為什麼不喝酒。」

劉庶民說:「我一向不喝酒。」

吳靈犀氣得要命:「我過生日你也不給我面子!」

劉庶民說:「我堅決不喝酒,這是我的原則。」

吳靈犀說:「你是不是男人啊,酒都不喝。」

劉庶民說:「是不是男人你心裏清楚。」

然後他們就分手了。

回憶這段感情經歷,劉庶民感覺自己一開始交往的時候就醉了,分手是因為他沒喝酒,他很清醒。

下班之後,娟姐過來找劉庶民,她剛剛補了妝,解開了自己襯衫上面的一顆扣子,光是聽見他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就能讓劉庶民面紅耳赤。

娟姐說:「地方我訂好了,走吧。」

他們到了一家咖啡廳裏面,昏暗的燈光,寬敞的座位再加上古典音樂,咖啡廳實在是勾引文藝青年或者少女的好地方。

娟姐說:「你喝什麼咖啡。」

劉庶民連咖啡是什麼都弄不太清楚,當然他也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傻瓜:「來一份跟你一樣的吧。」

咖啡上來之後,娟姐喝了一口說:「你沒來過這種地方,對吧?」

劉庶民沒法否認。

娟姐之後就問劉庶民工作上的一些事,習不習慣啊,需不需要幫助啊,都是一些套話,被她一筆帶過,然後直奔主題。

娟姐說:「你有沒有女朋友?」

劉庶民心想這咖啡這麼難喝還這麼貴,簡直就是在搶劫,突然聽到娟姐問自己的女朋友,他慶幸自己現在沒有喝咖啡,要不然可能就要噴出來了。

劉庶民強作鎮定:「幾年前有過一個。」

娟姐把臉湊近了一點,劉庶民現在都能看清她的嘴唇上一塊極小的死皮,娟姐壓低了聲音說:「你們,有沒有……」

「有。」劉庶民像搶答似得回答。

「別緊張。「娟姐說:「你現在還喜歡她嗎?」

劉庶民光顧著去看娟姐的乳溝了:「談不上喜歡。」

娟姐說:「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跟她交往?」

劉庶民又想看娟姐的乳溝又不想表現的太明顯,他的眼神遊離不定:「那個時候我可能是有點醉了,」

娟姐笑了,她的嘴裏有一股咖啡的香味:「我聽說你從來不喝酒的。」

「醉。」劉庶民咽了一嘴口水:「並不一定要喝酒。」

娟姐掩著嘴笑了,其實並沒有把嘴給遮住:「年輕人,你還挺有思想的嗎。」

劉庶民連說沒有沒有:「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娟姐說:「那你現在醉了沒有?」

劉庶民說:「沒有。」

娟姐看了看周圍,沒什麼人,她就把自己襯衫的最後兩個扣子也解開了,裏面的風景一覽無餘。

娟姐說:「現在呢?」

劉庶民的眼珠子都快彈出來了,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里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的心跳加速,腎上腺素的分泌增多,理性越來越少,然後他打了自己一巴掌,瞬間清醒了過來。

劉庶民說:「娟姐,這裏是……」他壓低聲音說「……公共場所。」

娟姐把扣子重新扣了起來,她對自己的胸部所展現出的殺傷力還是挺滿意的,說實在的,就現在的好心情就足以讓她跟小劉幹上一炮了。

娟姐說:「你是個禁慾主義者?」

「我只是個普通人。」劉庶民說:「一個比較理性的人。」

娟姐說:「你真的從來沒有喝過酒?」

劉庶民說:「只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喝過。」

娟姐問:「那時你醉了沒有?」

劉庶民說:「沒有。」

娟姐說:「我看你像是個酒量很大的人。」

劉庶民說:「說老實話,我的酒量的確不小。」

娟姐說:「那你下次陪我喝酒吧,喝一點酒是醉不了的。」

劉庶民搖了搖頭:「我真的不能喝酒。」

娟姐說:「你又不會醉,為什麼不能喝酒。」

劉庶民說:「娟姐,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能喝酒。」

「你要是肯陪我喝酒……」娟姐站了起來,走到劉庶民的座位旁邊,對着他的耳朵說了幾句話,頓時就讓劉庶民變得滿臉通紅。

「明天再見吧。」娟姐拿起自己的包,離開了咖啡廳,她彎腰時又用了一個極其撩人的姿勢,走之前對着劉庶民招了招手,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劉庶民回到公寓裏,躺在床上,他這兩年以來第一次和女人有比較深入的接觸,雖然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並沒有發生什麼,但是這件事也足影響劉庶民的睡眠質量了。

劉庶民經常以「清醒的人」自居,他當然知道和這個年齡比自己大好幾歲的女人玩火意味着什麼,他也不傻,知道像娟姐這樣的女人肯定已經不知道有多少經驗了,也許把公司里的男人全睡了吧。

劉庶民閉上眼睛,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兩年前女友和他去賓館開房間的畫面,那時他沒有喝酒,但是他醉了,他當時只是自己的慾望上來了,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太多的事情,當然嘍,如果考慮到了,他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和女友開房的。

劉庶民戴了安全套,做了一定的防護措施,但是安全套根本就無法防住很多意外情況,而且那次做愛之後他得到了什麼,只有更多的慾望和一陣陣蛋疼。

慾望來了的時候,劉庶民甚至考慮去找過妓女,他也想過在網上約炮,基本上是個人,在網上總能碰見願意跟你做愛的對象吧,劉庶民這樣想着,從來沒有付諸過實際行動。

因為他是個「清醒的人」,只要仔細想一想,就能想到用下半身思考會導致多麼嚴重的後果,你付錢的那個妓女可能得了性病,你約到的清純學生可能是一個詐騙團伙。

這樣想多了,劉庶民也就不想做愛了,做愛帶來的恐懼比做愛帶來的喜悅要多得多,而且更加持久。

這天晚上,劉庶民的腦海被娟姐的那對飽滿的乳房所佔領,他十二點躺在床上,半天都沒有睡着,躺着躺着有點不舒服了,劉庶民就起來,這個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整個城市都睡了,劉庶民還醒著。

第三章

第二天娟姐又來找到劉庶民,她這次穿的裙子似乎比上次更短了,她的妝比昨天更濃了。

娟姐把手機拿出來給劉庶民看,頁面上有「吃飯+賓館」這幾個大字,旁邊的小字顯示著:打五折。

娟姐說:「你只要同意跟我喝酒,我現在就可以把房間預訂好。」

劉庶民說:「對不起,娟姐。」

他拒絕了,他沒有做好喝酒或者做愛的準備,他再次向娟姐道歉。

娟姐嫣然一笑,給劉庶民留下了她的手機號碼和微信號。

「要是改變主意了。」娟姐說:「隨時可以來找我。」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劉庶民除了工作以外也沒幹別的事情,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劉庶民不怎麼跟身邊的人來往,同事們反覆叫他去喝酒吃飯他也不去,漸漸也就沒人邀請他了。

直到有一次公司組織春遊,要求每個人都要參加,不過可以自由分組,娟姐找到劉庶民,要求跟他分在一組,劉庶民雖然不想再跟娟姐扯上關係,但公司里他認識的人確實是太少了,娟姐勉強也能算是能理解他的一個人,綜合起來劉庶民幾乎沒有選擇。

一個小組有四個人,除了娟姐以外,還有另外兩個人,聽娟姐說,也是一男一女。

劉庶民見到這兩人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

一個是他的前女友吳靈犀,另一個是一個長得有點猥瑣的男人,從外表上看不出多大年紀。

劉庶民見到吳靈犀的時候兩個人都很尷尬,誰也沒提以前的事情,娟姐負責介紹,劉庶民假裝這是自己第一次和吳靈犀見面,像對待普通的陌生人一樣和吳靈犀打了招呼,吳靈犀也已同樣的方式回敬劉庶民,兩個人都在逃避對方的眼神。

另外那個長得有點猥瑣的男人叫力哥,他主動跟劉庶民握手,劉庶民以前從沒見過這個人。

劉庶民半開玩笑地說:「力哥,小吳是你女朋友嗎?」

力哥呵呵一笑:「是就好啦。」

說是旅遊,其實也就是去爬爬本地的山,在農家樂住一個晚上,然後再玩半天,和烤肉聚會並沒有多大區別。

力哥當天帶了一堆設備,單反啊,三腳架啊,他的包里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劉庶民一向對這些「喜歡」攝影的人沒什麼好感。

娟姐穿着熱褲、弔帶襯衫,化了淡妝,塗了大紅色的指甲油,戴着遮陽帽,顯得十分性感。

吳靈犀穿着普通的牛仔褲和運動T—shirt,似乎沒有打扮,但仍然顯得青春靚麗,劉庶民不得不承認,他這位前女友的顏值還是很高的。

力哥色眯眯地看着這兩個女人,不停地稱讚他們實在是太美了,還在車上的時候他就拍了一堆照片,還拿手機跟娟姐和吳靈犀分別搞自拍,發到朋友圈裏去。

「這都上百個贊了。」力哥說:「娟姐,好多人找我要你的微信號,小吳,我好多同學看到你的照片都要求介紹,嘿嘿,我才不給他們呢。」

劉庶民覺得這位力哥一副老相還要管娟姐叫「姐」真是有喜感。

劉庶民和力哥坐在一排,吳靈犀和娟姐坐在他們的對面,力哥不停地用下流的段子插科打諢,像狗盯着香腸一樣地盯着娟姐的胸和吳靈犀的腿看,劉庶民只管看窗外,他感到燥熱異常,卻又無處發泄。

力哥談天說地很快扯到了男女朋友這個話題上:「小劉,你有女朋友沒有。」

劉庶民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看窗外的景色看得入迷了,直到力哥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小劉。」

劉庶民嚇了一跳:「怎麼了?」

「想什麼好事了?」力哥笑着說:「我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劉庶民搖了搖頭:「沒有。」

「你看看,你看看。」力哥誇張地說:「像我和小劉這麼優秀的男人都沒女朋友,真是鮮花都給豬拱了,你說對不對啊,小劉?」

劉庶民無奈地點了點頭。

「小吳。」力哥把目光移到吳靈犀的臉上:「你呢,你有沒有男朋友?」

吳靈犀也搖了搖頭:「還沒呢。」

「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啊。」力哥拍著劉庶民的肩膀說:「小吳,你這麼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追吧,你眼光是不是特別高啊?」

吳靈犀哈哈一笑說:「哪有啊,力哥,你人真壞。」

力哥眯著自己的眼睛盯着吳靈犀說:「你看我這個人怎麼樣,我這個人很專一啊,那方面的「功夫」也是有的,保證能滿足你。」

吳靈犀打哈哈說:「我哪能配得上力哥?」

娟姐笑道:「呦,力哥現在想吃小鮮肉啊。」

力哥用令人作嘔的語氣說:「娟姐,您也是小鮮肉啊,你要再說我吃小鮮肉,我可就把您給吃了,您給不給我吃啊?」

劉庶民聽到這些下流低俗的對話簡直想嘔吐,這就是現實的男女關係,你只要足夠不要臉,就有機會搞上女人,這可不是什麼技術活。

劉庶民看着窗外,遠方的樹飄在田野里,天空澄澈而美好,風吹動着大片大片的青草,帶有鄉村的旋律。

「都口渴了吧。」力哥說:「要不要喝點我特地為這次旅行準備好的啤酒。」

力哥把他的包打開,裏面竟然裝了十幾瓶啤酒,他還真是不嫌累。

娟姐和吳靈犀都帶了礦泉水,而且現在口也不渴,力哥就問劉庶民要不要喝。

「謝謝力哥。」劉庶民雖然也帶了礦泉水,但他還是覺得一開始就把這件事挑清楚比較好,他說:「我不喝啤酒。」

「男人。」力哥說:「哪能不喝啤酒,喝。」

劉庶民苦笑道:「我真的不喝啤酒。」

「算了,算了。」力哥抱怨說:「好心給當成驢肝肺,我自己喝。」

力哥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不一會兒就把一瓶給喝完了,他吸了一口氣。

到達目的地,力哥不停地對吳靈犀獻殷勤,他自己背着重重的一個包,手裏還有單反和三腳架,還是執意要幫吳靈犀拎包,弄得滿頭大汗,倒也不亦樂乎。

娟姐小聲地跟劉庶民說:「小吳是你前女友,對吧?」

劉庶民嚇了一跳:「娟姐,你怎麼知道的?」

娟姐說:「我知道她是你前女友,才把你們弄到一個組來的,你可不要浪費機會啊。」

劉庶民說:「我不想跟她複合。」

娟姐笑了:「誰讓你跟她複合了?」

爬山要走很多台階,力哥行李太多,一會兒就受不了了,「小劉。」他說:「幫我拿一下單反和三腳架,累死了,等會兒再幫我拍幾張照片。」

劉庶民本身也沒帶多少行李,就幫力哥扛了這些東西,倒也不是太重,他就走在最前面,把力哥甩開很遠。

吳靈犀見沒人看着了,就隔着三腳架對劉庶民說:「好久不見。」

劉庶民說:「嗯。」

吳靈犀說:「你過得還好嗎?」

劉庶民說:「嗯。」

吳靈犀說:「當年是我有點欠缺考慮了,我太衝動了吧。」

劉庶民說:「嗯。」

吳靈犀說:「你現在還恨我嗎?」

劉庶民沒有回答,他放慢了腳步,開始等後面的人。

「小劉,小吳。」力哥喘著粗氣說:「你們等等我,跑那麼快乾嘛,又不是參加登山比賽。」

娟姐也說:「你們是得走慢點,我連自拍的時間都沒了,來,小吳,跟我合影。

娟姐把自拍神器拿出來,開始擺姿勢。

吳靈犀走到娟姐旁邊,力哥看着她的背影,直流口水,都淌到下巴上了。

劉庶民看不下去了,他拿出一包餐巾紙,「力哥。」他拍着力哥的肩膀說「下巴。」

力哥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用袖子講下巴上的口水抹去。

「失態了。」力哥呵呵一笑說:「這妞長得太漂亮了。」

接下來的爬山,劉庶民就跟大家一起走,也不加速,也不減速,力哥拿着一堆設備,時常要走走停停,他不停地給吳靈犀拍照,還要求吳靈犀按照他的要求擺姿勢。吳靈犀照做了,力哥就嘖嘖稱讚:「太美了,太美了。」

吳靈犀跟以前比實在是變化太大了,倒不是說她的長相,只是說她的性格,以前那麼大大咧咧的一個人,現在怎麼突然變文靜了,按照劉庶民的經驗,外向的人突然變內向的話十有八九是裝出來應對某些特殊場合的,比如遇見前男友?

娟姐對劉庶民說:「是小吳主動要求跟你分在一組的。」

劉庶民有點吃驚,更多倒是因為娟姐身上的香味,他說:「為什麼?」

娟姐說:「小吳剛到公司來不到一個月,你也知道咱們公司比較大嘛,你沒注意到她也是正常的,但她早就知道你在這裏啦。」

力哥在遠處喊道:「你們磨蹭什麼呢,再不走我們就先走了。」

劉庶民看見吳靈犀和力哥站在一起,活脫脫的美女與野獸組合,不過在他看來,這兩個人倒也適合站在一起,他們本質上並沒有多大區別。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力哥似乎已經和吳靈犀混熟了,兩個人講話越來越多,距離也逐漸拉近,不像剛開始吳靈犀還刻意和力哥保持一定的距離,劉庶不想看這個,但他又總是忍不住去看。

「小劉。」力哥把單反給劉庶民說:「幫我和小吳照張相。」

劉庶民不情願地舉起相機,示意兩個人靠近一點,力哥滿臉微笑,皺紋全擠在一起,他很自然把手放在吳靈犀的肩膀上,在有些國家,光是這個舉動就可以構成性騷擾了。

劉庶民說:「茄子。」

再往上爬,大家都有點體力不支了,長期保持運動的劉庶民也有點累了,呼吸不如一開始那麼均勻。

吳靈犀爬著樓梯說:「好累啊。」

力哥嘿嘿笑着說:「小吳,累啊,要不要我背你啊?」

「力哥,你討厭。」吳靈犀說:「你自己不也氣喘吁吁了嗎?」

力哥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猥瑣地笑:「我還很有勁呢?不信啊。」

吳靈犀說:「不信。」

力哥說:「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啊,我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有勁得很呢。

光是聽到這些話就讓劉庶民感到噁心。

在下午大概三四點的時候,眾人來到了山頂,又是一番自拍合影調情之後,開始走下山的路。

力哥在山頂上又喝了一杯啤酒,他明顯比剛才更加興奮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他跟吳靈犀聊得越來越開了。

劉庶民就是看着,沒說話。

娟姐說:「你嫉妒了?」

劉庶民說:「嫉妒了。」

娟姐說:「你居然承認了,小夥子,很坦誠嘛。」

劉庶民覺得娟姐距離自己太近了,就稍微走遠一點,不讓那對碩大的乳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仍然在看着走在前面的力哥和吳靈犀,力哥正嘗試把手放在吳靈犀的腰上,被吳靈犀一把推開了,但這個拒絕的動作做得都有些曖昧。

劉庶民覺得自己大概是看夠了,沒有必要再噁心自己了,他移開了視線,再去看天空和雲。

娟姐說:「你不準備做點什麼?」

劉庶民說:「不準備。」

娟姐嫣然一笑說:「為什麼,鬧情緒了,破罐子破摔?」

劉庶民看着一朵雲說:「一個想要喝酒的人是沒有辦法被阻止的。」

娟姐說:「小吳沒喝酒啊。」

劉庶民說:「但她已經醉了。」

下山途中,力哥想上廁所,「憋得不行啦。小劉,幫我看一下設備啊。」他把自己的單反,三腳架全都塞給劉庶民,「我馬上就回來。」

娟姐覺得很有意思,她就說:「我也去上個廁所。」

現場就剩下劉庶民和吳靈犀兩個人。

吳靈犀說:「以前的事……對不起了。」

劉庶民說:「嗯。」

吳靈犀說:「你有女朋友嗎?」

劉庶民說:「沒有。」

兩個人都沒看對方的臉。

吳靈犀問:「你現在也不喝酒?」

劉庶民說:「不喝酒。」

隨後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吳靈犀想了一會兒,她說:「你看我們……」

「力哥還沒回來啊。」是娟姐的聲音。

劉庶民說:「還沒有。」他朝娟姐走了過去。

「抱歉,抱歉。」力哥用衣服擦着手,笑嘻嘻地跑回來了:「廁所人太多了。」

他們下山的時候已經可以看見夕陽了,一路上劉庶民跟娟姐走在一起,娟姐不停的找話題跟劉庶民聊,劉庶民的胳膊被娟姐挽著,經常能碰到娟姐的乳房,劉庶民也因此一路上都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什麼東西出來。

至於力哥和吳靈犀,兩個人還是有說有笑,就像一對炮友。

巴士接下來要把他們送到農家樂去吃晚餐過夜。

「餓死了,餓死了。」力哥抱怨道:「等會兒一定要多吃點肉,配上我帶的啤酒,絕對是至高的享受,你們等會兒都得喝酒啊。」

劉庶民說:「力哥,我真不能喝。」

力哥臉色沉了下來,一副很沒面子的樣子。

娟姐幫腔說:「小劉是有特殊情況,這又不是商務接待,力哥你也體諒一下晚輩吧。」

力哥馬上又擺出一副發情期中年男人特有的笑容:「既然娟姐這麼說了……」

四個人到了農家樂,力哥第一個衝下車,立馬問工作人員吃飯的地方在哪,等劉庶民從車上下來啊的時候。力哥已經不見蹤影,跑去點餐去了。

菜都是家常菜,力哥把自己包里的啤酒全都倒了出來,說今天晚上要把這些酒全都喝掉。

力哥坐在吳靈犀的旁邊,有意無意地往吳靈犀那邊斜,眼睛總是在偷瞄吳靈犀的大腿,彷彿想用自己的視線將她的牛仔褲給瞪破。

「小吳。」力哥說:「你今天晚上得陪我喝。」

吳靈犀說:「力哥,我酒量不大。」

劉庶民在心裡冷笑,吳靈犀的酒量在學校可是出了名的大,還有人稱她是「女中酒傑」。

力哥說:「喝一點,不會有事的,只是啤酒。」

「那……」吳靈犀說:「……那好吧。」

娟姐笑道:「力哥,你可別教人家小姑娘學壞。」

力哥嘿嘿地笑着說:「瞧娟姐說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對了。」力哥看着劉庶民,突然想到了什麼:「小劉,你真的不喝?」

劉庶民苦笑着搖搖頭說:「真的不喝。」

力哥又看着娟姐:「娟姐喝不喝?」

娟姐笑着說:「小劉不喝,我也不喝了,你們兩個人喝就好。」

力哥對此也沒什麼意見,他把好幾瓶啤酒往吳靈犀的桌子上移,然後自己打開一瓶啤酒說:「來,小吳,今天晚上咱們喝個痛快,不醉不歸啊。」

吳靈犀這次醉得似乎特別快,才喝兩瓶啤酒就開始上臉了,在力哥看來,她臉紅的樣子是格外的可愛。

力哥說:「小吳,你太美了。」

吳靈犀笑了,她醉醺醺地說:「真的嗎?」

力哥盯着吳靈犀的身體看,從上到下,從頭到尾,他說:「那還有假?」

吳靈犀說:「我前男友不這麼想,他說我……他說我不好看。」

「什麼。」力哥誇張地說:「你這前男友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吳靈犀說:「我也覺得。」

力哥對劉庶民聳聳肩:「居然還有這樣的男人。」他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

劉庶民冷笑說:「什麼人都有嘛。」

力哥喝啤酒比吳靈犀要多,吳靈犀喝一瓶,他喝兩瓶,現在也已經是滿臉通紅,一身酒氣了。

劉庶民站了起來說:「我要去用一下衛生間。」

「我也要撒尿。」力哥說:「走啊,一起去。」

力哥喝了那麼多酒,步伐倒是挺穩健的,一舉一動也看不出半分醉的樣子。

力哥說:「小吳這娘們太美了,真想上她。」

劉庶民毫無表情:「嗯。」

力哥淫笑着說:「你看看她的曲線,那個屁股,那個胸。」他用自己的雙手比劃着,「她的前男友真特么有福氣。」

劉庶民說:「嗯。」

「就是怕她有病。」力哥往廁所里吐了一口痰:「我可不想再到男性內科去了。」

劉庶民說:「嗯。」

「你跟我很談得來,小劉。」力哥拍著劉庶民的肩膀說:「我們是一類人。」

劉庶民說:「嗯。」他想等會自己洗手的時候還得洗一下肩膀。

回去之後,力哥和吳靈犀喝了更多的酒,吳靈犀看上去是徹底醉了,她不時地伸展胳膊、擺擺腿、點點頭,智商彷彿回到了幼兒園時期。

吳靈犀說:「我漂不漂亮?」

力哥想看着一盤美味佳肴一樣盯着吳靈犀說:「漂亮,你的皮膚那麼好,你的身材那麼棒。」

吳靈犀笑了,笑得很天真,像個孩子。她又開了一瓶啤酒,一口氣喝了很多。

吳靈犀的身體開始搖晃,她看上去昏昏沉沉、有氣無力。

吳靈犀說:「我想上床躺着。」

力哥馬上說:「我送你回房間休息。」他的語氣里透著一股亢奮。

力哥期待地看着娟姐說:「我送小吳回去,可以吧?娟姐。」

娟姐冷冷地笑着:「你問我幹什麼,這件事跟我沒關係啊。」

力哥大概覺得他是得到了默許,就把吳靈犀扶了起來,按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吳靈犀還在傻笑。

力哥繼續推著吳靈犀往前走,他們越往前走,就靠得越近,幾乎黏在了一起,兩個人離開大廳的那一瞬間,劉庶民看到力哥把手放到了吳靈犀的腰上。

娟姐對劉庶民說:「你不準備過去嗎?」

劉庶民說:「沒這個必要。」他毫無表情地吃着菜。

娟姐看着劉庶民,彷彿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來什麼。

劉庶民說:「菜有點涼了。」

娟姐說:「我讓服務員去加熱。」

劉庶民說:「不用了,加熱也沒營養了。」

力哥和吳靈犀離開餐桌的時候,菜都沒有上齊,現在劉庶民和娟姐都吃完了,他們還沒有回來。

娟姐說:「去唱歌吧。」

劉庶民說:「我唱得不太好。」

他們到卡拉OK包間里去唱歌,娟姐和劉庶民坐在一起,劉庶民在娟姐唱歌時,能看見她的整個人在昏暗的光線里顯得撲朔迷離,娟姐和平時一樣有活力。

娟姐在唱歌,劉庶民就在旁邊鼓掌,等到娟姐說小劉你也唱一首的時候,劉庶民就很不好意思地接過話筒,用很小的聲音唱歌,把麥克風調到最大都幫不了他。

娟姐唱不動了,靠在沙發上說:「好熱啊,可惜已經沒有能脫的衣服啦。」

劉庶民說:「娟姐,我們回去吧。」

娟姐笑了:「回哪去?」

劉庶民說:「回去睡覺。」

娟姐說:「你還沒喝酒呢,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劉庶民臉紅了:「不是那種「睡覺」。」

劉庶民和娟姐走到前台,問剛才有沒有一個中年男子帶一名醉醺醺地女子開兩間房的。

「在這裏啊。」力哥從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我找你們找了半天了。」他看上憔悴了不少。

娟姐笑道:「力哥,你沒做什麼吧?」

力哥嘿嘿一笑:「瞧娟姐說的,我能做什麼?」

問到吳靈犀,力哥就說:「睡著了,一回去就睡著了,我可什麼都沒做啊。」

三個人討論接下來干點什麼,娟姐提議打牌,力哥說時間不早了,得休息了吧。

娟姐看了看錶:「現在才九點啊。」

力哥說:「今天幹了太多的事了,累啊。」

娟姐說:「力哥你到底背着我們幹了什麼事啊?」

力哥說:「瞧您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娟姐說:「不行,我等會兒得問問小吳。」

力哥真有點慌了:「小吳睡得正熟呢,你就別打擾她了。」

娟姐說:「我開玩笑的。」

最終大家還是決定回去休息,力哥和劉庶民把娟姐送到了房間門口就回去了,一路上力哥心情很好,小聲地哼著歌。

力哥看周圍沒人,就跟劉庶民說:「小劉,剛才你跟娟姐……」

劉庶民說:「沒發生什麼。」

力哥嘆了一口氣:「你真不會把握機會,年輕人嘛,就應該多搞啊。」

力哥把門打開,衣服也沒脫,就倒在床上。

「我今天累死了。」力哥說:「嘿嘿,不過值。」

劉庶民並不想聽這些,還是本能地回了一句:「怎麼說?」

「嘿嘿。」力哥說:「我剛才不是把小吳送到房間里了嗎?小吳醉醺醺的,但是身上還有一股香氣,簡直讓人把持不住啊,你看她那雙長腿。」

劉庶民說:「嗯。」

「我把小吳送進房間以後,我問她累不累,她說累,累得不行了,我就說我給你按摩唄。」力哥得意地說:「誰知道,她還真同意了。」

劉庶民說:「嗯。」

「我當時就想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力哥說:「現在不上她,更待何時,我就讓小吳先躺下來,她躺下來以後,背對着我,那曲線,那叫一個誘人啊。」

劉庶民說:「嗯。」

「我當時就想着該怎麼上她。」力哥說:「不過現在想想,能在男女獨處一室的情況下接受按摩的女人能有多純潔,特么的,婊子就是欠操,我還真是想多了,我先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揉了起來,我問小吳舒不舒服,小吳哼了一聲,說太重了,我立馬就讓自己的力道輕下來,我再問小吳,這次她說還可以,我在她肩膀那裏按摩了一會兒,手就開始往下移了。」

劉庶民說:「嗯。」

「我把手移到了她的t恤上,特么的,這衣服好薄,我都能感覺到裏面的奶罩袋子了,當時我差點就忍不住想霸王硬上弓了,幸好忍住了。」力哥喝了一口水,繼續說:「我又把手移到她的腰那裏,好細的小蠻腰,瑪德,差點就忍不住了,我逼着自己保持冷靜,小吳這個時候又哼了起來,我當時就覺得有戲了。」

劉庶民到了衛生間里,倒了一杯水,開始刷牙。

「我把手再繼續往下移,嘿嘿。」力哥淫笑着說:「終於移到了這小娘們的屁股上,我開始不敢用力,萬一這婊子不給我干呢?我就先享受一會她的屁股,我輕輕地摸了一會,不讓她知道我在摸。」

劉庶民往自己的杯子裏倒了更多的水。

「過了一會兒,小吳問我人跑哪去了,她還不知道我在摸她的屁股呢,婊子,她看見我在偷偷地摸她的屁股,她也沒說話,就又把頭轉回去了。」

劉庶民看看有沒有什麼菜黏在自己的牙齒上。

「這婊子還真是悶騷,這不說話不就是默認了嗎,我就明目張膽地摸起她的屁股,瑪德,隔着一個牛仔褲摸確實摸不太痛快,不過我當時也很爽了,她的屁股真是彈性十足啊,簡直想叫人一口把它吞下去。

劉庶民用熱水漱口,然後照了照鏡子,他還是老樣子,不帥不醜,不高不矮,不三不四。

「摸她的屁股她也沒反應了,她好像是有點困,都快睡著了,她要沒反應我怎麼爽,所以我就沒忍住,一使勁,把她的整條褲子脫了下來。」力哥似乎非常得意,特地在這裏停頓了一下說:「然後你猜怎麼着,她只是尖叫了一聲,說是尖叫還不如說是呻吟,嘿嘿,然後就沒有反抗了。」

劉庶民查看自己的包里有沒有少什麼東西。

「這個婊子穿着白色的內褲,奶奶的,還裝清純,我順便把她的內褲也扯了下來,你猜她有什麼反應,她叫我帶套,個婊子,經驗說不定比我還多。」力哥打了一個噴嚏:「賓館都是有套的嘛,我就隨便拿了一個,脫掉褲子和內褲,然後把它套上,我叫小劉自己把她的T—shirt和胸罩給脫掉,她居然照做了,而且她還有要求,她讓我先去洗個澡,再刷個牙。」

劉庶民打開手機,連上賓館的wi—fi來看明天的天氣情況。

「我當時有點火,這不是歧視人嗎,憑什麼我要去洗澡和刷牙,我還覺得她要去洗澡和刷牙呢,奶奶的。」力哥吐了一口痰,直接吐在了賓館的地毯上:「老子根本就不鳥她,內褲都給人趴下來了,婊子還有臉嫌別人臟,我想脫衣服也是她自願的,接下來可就由不得她做主了。」

劉庶民打開微信,刷了刷朋友圈。

「我就直接硬上了。」力哥揮着拳頭說:「我一把把她按倒,然後直接就先親這個婊子,她開始還很不樂意,哼著好臭、好臭,他媽的,老子的嘴臭嗎,老子一天刷兩次牙,嘴怎麼會臭,小劉,你說我嘴臭不臭。

劉庶民正翻到一個高中同學到西藏去單車旅行的狀態,他說:「不臭。」

「我就說嘛,是那個婊子有問題。」力哥彷彿出了一口惡氣:「老子不管,我先親她的嘴唇,親完我就干,我當時還是有點怕的,瑪德,怕這個婊子要是突然喊救命就糟了,那還不如老老實實去洗個澡刷個牙呢,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后怕。」

劉庶民翻到的另一條朋友圈信息是他的一個高中同學結婚了,舉行的是西式婚禮。

「誰知道她也沒怎麼反抗,現在我懷疑她那些反抗都是裝出來的,這就是個婊子。」力哥又喝了一口水說:「後來我們還不是該乾的全都幹了,她搞完之後還主動跟我抱在一起呢,然後她很快就睡著了,瑪德,老子不比她跟想睡啊,老子比他累多了,渾身發軟啊,射完老子就差點倒頭就睡了,老子還不敢睡啊,萬一娟姐進來看見了怎麼辦,我還得替這個睡着的婊子穿衣服,他奶奶的,我把她的內褲、胸罩、牛仔褲、T—shirt一件一件套回去,給她套衣服的時候我又想再來一炮。」

「嘿嘿,正好她還在睡覺嗎,我就試着蹭了幾下,特么的,蹭也蹭不硬,算了,最後我就沒搞了,給她穿好衣服之後,我就回到咱們房間里,我想先在床上躺着休息一會兒,誰知道一躺下來就睡著了,醒來一看,我擦,過了一個小時,我趕快起來找你跟娟姐,到處找都沒找到,最後還在大廳碰到你們的。」力哥又喝了一口水說:「你們倆真的沒發生什麼?」

劉庶民說:「嗯。」

力哥說:「小劉你就是太老實了,你還沒結婚呢,還不趕快趁現在多玩一會兒。」他從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放在桌子上:「想喝水就拿啊,這裏的水都不幹凈。」

劉庶民有點吃驚:「力哥,你還有礦泉水?」

力哥說:「出門當然得帶着了。」

劉庶民說:「我還以為你只喝啤酒呢。」

力哥吐了一口痰:「我最討厭啤酒了,味道很奇怪,還不如可樂好喝。」

劉庶民不懂了:「那你為什麼還帶這麼多啤酒?」

「搞女人用的。」力哥得意洋洋地說:「總有些煞筆女人喝兩瓶啤酒就願意跟我干,像這樣的單位組織的旅行,再加上平時自己在網上找人約的旅行啊,我已經搞過十幾個女人了,小劉在這裏面還算是長得比較漂亮的,嘿嘿,這次真是賺到的,不知道今後還能不能跟她保持炮友關係,我已經要到她的微信了。」

劉庶民說:「嗯。」

到了晚上十一點,劉庶民收到一條微信,是娟姐發來的,讓他現在出來,旁邊床上的力哥大聲地打鼾,什麼動靜都聽不見,劉庶民就直接穿好衣服,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了。

劉庶民出來的時候,看見娟姐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休閑式低胸裝、超短裙,恢復了以往的性感,她的頭髮剛剛洗過,現在還殘留着一股洗髮水的香味。

劉庶民說:「娟姐,這麼晚幹什麼?」

娟姐說:「出去走走,這裏也算是田園吧,不到處看看不是太浪費了嗎?」

劉庶民跟娟姐走出農家樂,走了一會,來到了真正的鄉村,四周到處都是某種農作物,因為天太黑了劉庶民也看不清那是什麼,他連身邊的娟姐都看不清,他們走到的地方已經沒有燈了,有一隻貓從他們的身邊穿過。

娟姐笑着說:「你是唯一一個和我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卻不想上我的男人。」

劉庶民說:「娟姐,你別取笑我了。」

他們就這樣出來,然後回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分別之前,娟姐摸著劉庶民的臉說:「只要你想要,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第二天,四個人回去了,一路上劉庶民都在看着窗外,他看着遠方的田野,一棵棵樹不斷地退出自己的視線,他看着一朵朵雲浮在天上,緩緩地變換形狀。

力哥在跟吳靈犀調情,他們這次坐在了一排,肢體上還不是有點小動作,看來力哥的炮友名單里又增加了一個人了。

娟姐也沒說什麼,她一直在玩手機刷朋友圈,後來聽着提示音她應該是跟誰在聊天,而且聊得貌似還挺歡的,但是劉庶民也沒有特意去看她的手機。回去了以後,劉庶民看見吳靈犀和力哥上了同一輛計程車。

第四章

劉庶民又恢復了他的日常生活,他看電影,他跑步,他寫日記,他唱歌,他每天早上七點坐上地鐵,八點半上班,他每天下午五點鐘下班,六點半到家,十點鐘跑步,十一點睡覺。

劉庶民再也沒有用手機跟娟姐聯繫過,娟姐每次發微信給他的時候,他也只是很敷衍的回復一下,他在公司上了快有大半年的班了,認識的人越來越多,熟悉的人越來越少,真稱得上朋友的人沒幾個,大家基本上都只是工作的關係。

他依然不參加任何同事間的聚會,除了有兩次唱卡拉OK他去了,因為不用喝酒,但是他也沒唱幾首歌,只是在別人唱歌的時候不停地鼓掌。

劉庶民避開了絕大多數的社交活動,但年底有一個活動他是不能不參加的,那就是年會。

公司為了這次年會費了很多的財力,上面的領導想要把這屆辦成最好的一屆,要求所有員工都必須得參加。

娟姐在這個年會上還表演一個節目,劉庶民也想去看看,娟姐發微信叫劉庶民到時候可不許再缺席了,這幾個月以來,娟姐每次請劉庶民吃飯都被拒絕了。

年會在一個五星級酒店裏舉行,開始之前先是領導講話,然後是吃飯、表演,劉庶民進入會場裏面就看見了力哥和吳靈犀,他不想上去打招呼,就先閃到一邊,等著兩個人走了以後再走,誰知力哥回頭的時候認出他來了。

「小劉。」力哥在老遠揮着手說:「這不是小劉嗎?」他們自從上次旅行以後就沒有見過面了。

劉庶民不好意思地笑着說:「力哥,好巧啊。」

吳靈犀避開劉庶民的眼神,不去看他。

力哥說:「還沒找到女朋友啊。」

劉庶民搖搖頭說:「沒有。」

力哥說:「我給你介紹一個吧。」

劉庶民說:「不用。」

力哥對吳靈犀說:「這小劉,簡直就跟聖人一樣啊。」

劉庶民說:「力哥,你別開玩笑了。」

「我這輩子開了很多玩笑。」力哥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但這個真的不是玩笑。」

力哥看了看錶,說他還有點事,要先走了,下次再聊。吳靈犀和力哥一起走了,他們現在是情侶還是炮友,劉庶民並沒有問。

到了宴會現場,劉庶民看見娟姐朝自己招手,娟姐旁邊的座位還是空的,娟姐還特地給他留了一個位置。劉庶民正準備朝那裏走過去,卻看見另一個男人和娟姐說上了話,還坐在了那個空位置上,原來娟姐根本就沒有喊他,而是在跟另一個人打招呼。

劉庶民找到自己平時見過幾面的同事,想坐在他旁邊,那同事卻說這位置已經有人了,他只好再去找別的位置。

在被連續拒絕了很多次之後,劉庶民終於找到一個沒多少人的桌子,在一個比較暗的角落裏坐了下來,他一開始都不敢完全把屁股放下去,生怕別人趕他走的時候自己的動作太慢了會讓別人嫌棄。

劉庶民看到力哥和吳靈犀坐在不遠的地方,有說有笑,相依相伴。

在領導進行了一番冗長的發言之後,大家就要一起喝酒以示祝賀,劉庶民當然不會喝酒,但是這種場合所有人都喝就你一個不喝當然有點不太好,劉庶民就決定舉起杯子做做樣子,杯子裏面裝得的確是酒,但是他不會真的把酒喝下去。

劉庶民站起來,舉著杯子,觀察著其他人的舉動,這個桌子除了劉庶民以外剩下幾個人都是認識的,他們舉杯慶祝的時候完全無視劉庶民的存在,當然更不會知道他沒有喝酒。劉庶民不知道,他現在連偽裝的必要都沒了,因為沒人在乎他,一個長期不喝酒的人,終於徹底不用喝酒了。

劉庶民把那杯酒倒掉了,他等待着娟姐的表演,為此忍受了一首首惡俗的艷舞和爛歌,他為了不錯過娟姐的登場,憋著尿不去上廁所。

然而等到娟姐登場的時候,當眾人的喝彩聲響起來的時候,劉庶民卻站了起來,離開了這裏,他看不下去了,他感覺接下來的表演里肯定有他無法忍受的東西。

劉庶民回到家,他看到自己的微信上有很多條未讀信息,他很難受,所以他就把微信卸載掉了,劉庶民這個時候感到很無趣,他想睡覺,他閉上了眼睛。

娟姐第二天就找到劉庶民,問他為什麼沒回自己的信息,劉庶民說了實話,他說自己把微信刪掉了,至於為什麼,他沒有解釋,娟姐也沒有繼續追問。劉庶民看着娟姐遠去的背影,他看着,什麼話也沒說。

第五章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劉庶民的業務能力越來越熟練,他的工資也漲了,現在對付房租已經不是問題了,他已經徹底融入並且厭倦了這個城市。

新年公司放七天假,劉庶民已經有整整一年沒有回自己的老家了,他跟父母也沒怎麼聯繫,就是畢業的時候通了個電話,說實在的,他現在有點想家了。

可以的話,劉庶民本來是寧願在家鄉工作的,但是父母覺得那沒出息,還是建議他在外面工作,雖然沒人逼,但是劉庶民的最終選擇也依舊是大城市。

這次回家,劉庶民見到自己的父母時有點激動了,差點就流眼淚了,他從車上下來的那一瞬間,感覺自己一路上的顛簸都值了。

劉庶民他媽說:「大家都在等你呢,還愣著幹什麼。」

劉庶民不明白了,這就是他媽見到他的第一句台詞,而他完全沒有聽懂,大家是誰?家裏人不都在這裏嗎?

劉庶民他爸說:「兒子,這次有好事了,你媽她太急了,話都沒講好。」

原來村裏最大的富戶劉二爺家有一個姑娘要出嫁,劉二爺聽說劉庶民是在大城市裏的大公司打拚的,就決定見見他,看得上就直接讓他入贅,成為他們大劉家的上門女婿。

劉庶民說:「你們之前怎麼沒告訴我。」

劉庶民他媽說:「劉二爺是最近才提到這件事的,我跟你爸也是才知道。」

劉庶民也知道這是個一步登天的好機會,大劉家一向是村子裏最有權有勢的,當官的見了他都得讓幾步,可他實在不想入贅,但也不好辜負父母的好意。

劉庶民說:「我這身衣服見他方便嗎,要不要先洗個澡,換身行頭?」劉庶民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打着領帶,他回來之前還洗過一次澡,洗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

「不用換。」劉庶民他媽看着劉庶民說:「就這樣過去,好得很。」

劉庶民就和父母一起到劉二爺家去,劉二爺家是村裏唯一一家安裝了自動攝像頭的豪宅,光是大門打開以後看到的長長的樓梯,就讓劉庶民感到一陣眩暈。

劉二爺對劉庶民倒也還算熱情,這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小老頭子,目光銳利,一舉一動里都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他穿着長袍馬褂,坐在沙發上,等著自己的女兒從樓上下來。

劉二爺讓劉庶民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仔細觀察著劉庶民,從上到下、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他問劉庶民是做什麼工作的。

劉庶民說:「會計。」

劉二爺說:「會計好,算得一手好帳,能持家。」

劉二爺的女兒下來了,穿着一身白色長裙,長相吧,說實在的,長得不算好看,也不能說丑,很普通的一個姑娘,劉庶民對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那時已經是晚上了,劉二爺就說大家吃了飯再談吧,劉庶民聽到這句話心就咯噔一下,他知道喝酒肯定又是免不了的了。

果然,桌子上擺了好幾瓶五糧液,劉二爺讓劉庶民坐在自己的旁邊,還給他的杯子倒滿了酒,劉二爺問劉庶民:「小夥子,你喝不喝酒?」

劉庶民自從踏入社會以來,他的同學讓他喝酒,他的的同事讓他喝酒,他的領導讓他喝酒,他的朋友讓他喝酒,現在,他未來的「父親」也讓他喝酒,他現在的父親也看着他,他的母親也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所有人都讓他喝酒。

劉庶民說:「我喝。」

結果劉庶民並沒有被選為大劉家的上門女婿,他的父母都很疑惑,因為那天劉二爺對劉庶民的態度一直是很好的,對他似乎非常滿意,這是一樁眼看就要成了的婚事,。

後來劉二爺告訴劉庶民,劉二爺沒有選上他是因為他喝酒了,劉二爺覺得像劉庶民這麼一個文質彬彬的人居然說喝酒就喝酒,實在是「社會氣」太重了,劉二爺不想把女兒託付給這種人,劉二爺感慨沒有「社會氣」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少了。

劉庶民發現,這個社會上的人交流是建立在「醉」的基礎上,而真正的家人卻不需要這種東西。

劉庶民回去工作以後,按照以往的節奏持續著生活,他和同事們的交流越來越少,連卡拉OK也不去了,久而久之,再也沒有約他的人,除了娟姐偶爾還會找他,而劉庶民總是避開娟姐,他在自己的通訊錄里把娟姐拉成黑名單之前,給娟姐發了最後一條信息:娟姐,我想和你發生關係,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對不起。

劉庶民用自己掙來的錢支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那是一個很小的房子,裏面沒有多少傢具,甚至連電視機都沒有,那是距離市中心很遠的一個郊區,劉庶民每天下班回來,他就播放巴赫的交響曲,然後自己給自己做飯,自己給自己洗澡,自己陪自己睡覺,在這個醉醺醺的城市裏,他是距離「孤獨」最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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