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懺過

第六章:懺過

無戒道:「小姑娘既然與峨眉山有緣,這倒讓我想起一人來。」俗緣也合十道:「不錯,老僧也聽聞過關於她的事。久聞蜀中人才濟濟,確實如此。想那高人曾五齣蜀道去過嵩山少林寺,有如當年諸葛神侯六齣祁山之志。那高人初到嵩山少林時卻被圓顯方丈拒絕,方丈見她目蓄凶光,心存愁怨,不宜出家。那高人心想不通,便拜了一位少林俗家弟子為師,那俗家弟子卻是另有深機,為人歹毒。高人察覺之後,一怒之下將那人殺死,她也因此避禍回到了蜀中。沒過多久,她又出蜀道來少林,這次她未拜人為師,因武藝有所小成,竟去寺院盜取武功秘笈,卻也不幸,被一僧人發覺,不知何故,那僧人竟沒將此事稟告方丈,還助那人盜書,告訴她哪裏有什麼好的武功秘笈。不過後來還是被清查書籍的僧人發覺少了很多武譜,那僧人事發后被逐出了少林寺。那高人至此也不敢來寺盜書,拿了盜到手的幾本書又回到蜀中去練習去了。可後來有人發現那助她盜書的僧人在出寺后沒幾天也被人殺害。這轉眼過了三年,那高人第三次出蜀,她竟盜竊之心未改,又潛入寺內盜書。這次卻是她讀書太痴,一時入迷,竟被一小僧發覺,小僧大叫一聲,引來許多僧人,圍住了她,她眼看身陷重圍,難已逃脫,不料圓顯方丈一眼就識出了她,竟放她安然離開了少林寺。那高人或許就是那時對方丈做法思之不解,竟對方丈懷恨在心了。那高人這次之後,是隔了八年之後,有一天,她又來到了少林寺,這次她手中拿着一個包,說是來拜謝方丈的。方丈接見了她,她與方丈在禪房交談了一會兒,隨後那高人將包遞給方丈,譏嘲了方丈幾句就高高興興走了。方丈不與她一般見識,打開那包,當即驚得愣在了那裏,原來包中是顆人頭!」他說完這話,抬頭一瞥那小姑娘。小姑娘道:「家師當年報得父仇,那顆人頭就是家師的殺父仇人。」眾人聽及此處,心中又起跌宕。平元做事懶惰,卻極愛聽人說故事,忙道:「那高人是你師父?」小姑娘道:「正是,我師父說起她當年去少林寺拜師之事,她原先以為方丈嫌她是女子,不願收她為徒,十分氣惱。為報父仇,師父只得另尋別路。她先女扮男裝拜那俗家弟子為師,豈料那人早就發覺我師父是女子,不懷好意,師父一怒之下將其裊首。第二次出蜀盜書,被那僧人發覺,誰料那僧人是個酒肉和尚,要師父每天給他送些酒和肉,還助師父盜書。師父大喜,當下照他吩咐給他美酒和香肉,盜得幾本武譜,可那些並不是少林寺上乘武學。那酒肉和尚他說他有辦法,結果還沒下手就被趕出了少林寺。我師父後來去找他,問他可知上乘武學在什麼地方,豈料那和尚又要師父拿酒拿肉,師父仍然照吩咐做了,他卻又說不準在什麼地方,師父一怒之下將他殺死了。」眾人聽得咋舌怔驚,原來她師父是個女子,少林寺不收女弟子,這是千百年來的寺規,也怪不得圓顯方丈。后又聽她說起她師父求武坎坷,接連殺害二僧,雖說二僧可惡,可她師父忒也歹毒了些。小姑娘又道:「家師心灰意懶回到蜀中,心仍不甘,后又出蜀自己到少林寺內尋找上乘武學,不料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太差,被人發覺,方丈識出是我師父,竟放了她。師父這才知到少林寺盜書太難了些,無奈之下只得回了蜀中。心中只想說少林寺徒有虛名,以泄心頭之怨。家師後來拜峨眉山上一高人為師。那就是我的師公,師父跟師公學得一身武藝,終於報得父仇。師父心想少林之辱不可不報,將仇人人頭割下裝進了口袋,一併送到少林寺方丈手中,故意奚落了一番方丈。師父高興回到蜀中后,此事被我師公發覺,師公狠狠斥責了師父一通,還告訴了師父一件秘事。師父才知自己大錯特錯,後悔不已。」眾人大是驚奇,不知她師公說了何等秘事竟讓她師父悔悟。俗緣合十道:「阿彌陀佛,料得尊師後來改投俠義正道,成為蜀中威名遠播的一方宗師,一定也與此秘事有關了!」小姑娘點頭道:「正是。原來,我師公並非峨眉派的弟子,他卻是少林圓顯方丈的師弟,一身精擅少林功夫,后游來峨眉派弘佛,長久便在峨眉山居住下來了。我師公久居峨眉,也漸漸習得峨眉派獨門功夫,后又將自己少林正宗武學融入其中,旁人大多沒見過少林功夫,還以為是師公天資聰穎,獨創的神功,不以為意。師公後來教我師父的功夫,即也是正宗少林功夫。我師父只學過一些少林粗淺功夫,還不知道現已學會了少林上乘武學。後來師父用師公傳授的少林功夫報得父仇,卻也不知自己用的竟是少林功夫報的仇。等師公說明真相后,她又如何不悔呢!師父第五次出蜀去少林寺登門謝罪,可哪知少林寺當時又發生了一件足讓師父終生無法彌補的恨事。」俗緣也一旁嘆道:「唉,佛因緣盡而滅,人因壽盡而寂。」無戒凄慘一笑,道:「你是游菊梅的弟子?」小姑娘頓首道:「正是。家師俗名游菊梅,早已摒棄不用了。家師法號凈海。」平元在旁急道:「你師父去少林寺,那裏又發生了什麼事呢?」小姑娘黯然神傷,道:「原來當時圓顯方丈已然圓寂仙逝了。」眾人「啊」的一聲,雖心中早想到這樣的悲情,可現實真正一聽到,仍不免震驚感慨!無戒更是心潮澎湃,圓顯是他恩師,雖當時對自己要求嚴厲,後來又無情將自己趕出寺來,可現今他讀過眾多佛經,自己早已不是幾十年前那個豪情萬丈、一腔熱血的魯莽少年,有時回想往事,才知師父對自己全是好意,多年來自己賭氣違背自己心愿,是放不下對師父的報復?還是放不下自己對師父的牽掛?唉,世事難料,師父他老人家竟這樣走了,我賭氣到底是給誰看了?!

小姑娘又道:「家師聽得噩訊,去問寺內僧人方丈是如何圓寂的,可一連問了三天,無人知曉。後來…後來師父無意間在戒律堂聽兩個僧人提及到方丈圓寂原由。原來圓顯方丈見家師習得少林武術之後,仍是仇恨之心太熾,生起殺戳。大違少林佛禪本意,心悔當初答應師公傳授家師少林武學。方丈慈悲為懷,將全部罪孽獨自承受,向戒律堂自述罪由,望得到懲戒。可事雖於此,方丈卻無絲毫減罪之快,反而憂事更盛,在戒律堂坐戒一日,次日便溘然圓寂了。」俗緣合十道:「當年方丈慈悲我佛,我等後輩更是崇敬有加。但後來,聽得西蜀出了一名為凈海的神尼,專是除奸懲惡,濟苦救貧。在峨眉山下長居,算是蜀中一代俠傑。我等眾僧後來打聽才知,那神尼竟是少林功夫傳人,又聞她曾五齣蜀道來過少林寺,我想定是她了。凈海此法名,意取恬靜無垢之意,正合我佛無塵不染之境。善哉!善哉!她的慈悲,也可光耀佛門的了。」小姑娘道:「家師雖會少林功夫,可常自言禪悟甚淺,於佛門終就鏗緣。於是家師愛將武林不平之事管上一管,化干戈為玉帛,少減血光之災,也算是於佛彌功。青城派天遁道長素聞家師盛名,特意請家師出面追回貴派要物。可家師有要事在身,所以特派我走這一遭。那兩個青城派敗類被我制服,明日便將那二人押回青城山去。」俗緣見她孩子臉幼稚未脫,卻已能單獨應付危急,心中不勝欣喜。

突聽無戒仰天嘆道:「罷了,罷了。我是太糊塗了,太糊塗了。」話畢自己拍起腦勺。眾人本在聽小姑娘講凈海神尼的事,不料無戒竟自怨起自己糊塗,都是愕然。俗緣合十道:「阿彌陀佛。」無戒凄淡一笑,道:「我真糊塗,我太糊塗了。」五徒見他喃言不休,又不敢冒然相問,只得上前扶住他。突在這時,無戒左手一揮,接着右手以迅雷之勢突然點中五徒不同方位的定位要穴。五徒突見師父點中自己,更是驚愕不解。俗緣眼見無戒再次舉手,忙道:「不可,慈覺。」無戒一怔,扭頭看了看俗緣,淺聲一笑,道:「聖僧放心,我不會殺了他們的。」五徒一聽這話,臉色大變,可又隨及一想:「自己本是做孽太多,早該死一萬次也怕不夠了,今日能死在師父手中,又遠勝過旁人的百般殘害。」不覺間面色頓然緩和,反而十分平靜了。無戒右手拂下,接連戳中五徒雙手雙腳關肘部,五徒面頰汗珠相繼涔涔而下。原來無戒已用小擒拿手法挑斷了五徒經脈。五徒功夫全廢,身受巨創,只是咬緊牙關,哼也未哼一聲,可那冷汗已浸濕了全身。無戒接連又解開五徒要穴,五徒頓時一齊軟癱倒下。眾人眼見五徒雙腳無力,大是驚愕。無戒冷冷道:「你們五人已被我廢盡了武功,從此是不能再習武了。你們身體外傷療養十天半月自可恢復,但不能再乾重活。沒了武功,你們就可收斂一下惡習了吧,罪孽,罪孽。我還痴心妄想悟得佛禪,還妄想你們自悟!我這不是在效仿古人掩耳盜鈴嗎!師兄是為弘佛而圓寂他寺,是有功於佛;凈海神尼自知悔悟,後來改投俠義,鑲奸除惡,也算彌補前罪。我呢?我呢?我卻自鄙佛門戒規,自視為大,以為學好了武,創個三禪通典,就能勝過旁人。實在不知,我自己卻沒入這『通』字要義。」他又低頭一望五徒,嘆道:「唉!當年方丈一人懺悔,全攬罪過,你們五人是我徒弟,我卻放任你們胡來,我才是罪魁禍首呀。」自空早已泣淚,道:「弟子當年本是吃喝無賴之徒,是承師父不棄,收為門牆,弟子終身難忘師恩。」人空也道:「師父不即不曾嫌棄弟子品德低微,還出手相救。弟子卻死性未改,有辱師父啊。」真空繼道:「弟子從未曾說一兩句真話,可師父竟全相信弟子虛言,弟子知錯啦!」心空道:「師父恩施弟子,弟子心術不正,全是弟子不好,連累師父!」塵空道:「弟子最晚入師,師父原寄厚望,授弟子武藝。弟子不才,未能如師父之願,弟子不肖呀。」說完,五徒淚橫縱涕,哭泣一團。無戒雙手合十,仰望空中明月,吶道:「其實五徒惡習和老夫的罪孽,佛祖想必也看得清清楚楚。只為日積月累,越陷難拔。佛祖呀,無戒愚昧,無戒愚昧。」俗緣見他情緒激動,忙道:「慈覺,回頭是岸。你已開始回頭了呀。」無戒從懷裏掏出一本黃冊來,送至俗緣手中,道:「聖僧收下此書,代我移交少林寺。這便是我寫下的《三禪通典》,文中對於悟禪只是我的粗淺愚見,還望聖僧批謬。我在此感激不盡。」俗緣接過黃冊,握住他手腕,道:「走,明日和我一道同回少林寺。」無戒笑了笑,鬆開俗緣雙手,看向小姑娘,道:「老夫有件事想請姑娘幫忙。」小姑娘道:「前輩有何事吩咐便是了。」無戒道:「豈敢說『吩咐』二字。」他用手指了指身後五徒,道:「此五人現已被我廢去武功了。日後姑娘如發覺此五人仍是舊惡不改,相請姑娘替我將五人手腳砍下,或是挖去雙目,以示惡懲。我知此事太過於為難姑娘,但望姑娘應允。」小姑娘看了看五徒,點頭道:「五人如再不知悔改,沒了武功再做惡事,終也會被人發覺,受到他人的懲處的。」眾人均是心感不妙:「無戒說這些話是何意,他以後也可照管五徒,又何用外人干預了?」五徒更是大慟淚涌,齊聲拜道:「師父,弟子以後再也不敢了。」無戒不理五徒,看向俗緣,道:「聖僧,你說我與成佛正果有多遠?」俗緣一愣,道:「慈覺,你首創三禪通典,將少林禪武合一又開闢了新徑,已然是大功於佛。至於成佛,我想已然不遠了。」開慧眾僧面面相覷,心中均在自問:「我們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是真正成佛了呢?」無戒微笑點頭,突又喃喃自語:「無戒寺,無戒寺,住着六個犯戒野和尚。身披僧衣,行事卑下,為人不恥。無戒寺無戒野和尚更是為天下人笑!什麼禪武合一,什麼三禪通典,什麼佛戒清譽,全是心做。要成佛,便需放下念頭,實際行事作則,方不為晚了。唉!犯戒也罷,固執也罷,一切只是人間霧花。但願後來之人明白這些的了。」說完,雙膝屈地而坐,雙手合十恭禮,雙眼緩緩閉上,就此一動不動了。五徒見無戒久久靜坐於地,塵空上前一探他的手臂,突見無戒雙手下垂至地,半仰著的頭顱這時也垂了下來,眾人大驚失色,俗緣上前一摸,驚到:「他…他圓寂了。」五徒齊聲淚哭,「師父」呼聲喧嘩不止。俗緣再探無戒右手肘腕部,汗顏道:「無戒早已內息紊亂,心情又大起大落。又因平時精力太耗,已是枯燈油盡之時了。」眾人聽此,均是潸然淚下,心中早也猜到:「無戒為創《三禪通典》,每日勤奮不倦;五徒每日也讓他心違實願,更有精神折磨一般;今晚先前聽到慈方圓寂,悔嘆今生此番心血徒勞無獲,體內內息沸騰不寧;后又與俗緣比試武藝,再傷體力,本來只需稍加休息,也可少許好轉,無奈再與俗緣辯論一番,才恍惚知覺今生禪悟甚淺,仍非慈方對手,嘆息天意註定此俗念無法彌願;最為牽動內息之事莫過於當他回房取來《三禪通典》之後再聽凈海神尼之事,心想自己與她相比而言,自己又何其虛偽!何其卑鄙!這番心思今才醒覺,但無戒自認為已然太晚,懊悔之心情頓時太過沉重,這番心潮澎湃,猶比身受千刀萬剮還難受。待他坐定在地,終於已到氣息奄歇之時,果未多久,他便因悔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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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佛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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