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燃燒的蒼白晨星

三天後。

在兩位特殊的軍士長前，洛蘭希爾將頭盔戴好，然後登上一艘經過改良的「nw-s12u」型宇宙戰機內部，暗金色的戰艦前罩慢慢降下，隨後氣密閉合，開始自檢。

洛蘭希爾看着外面的兩人，對他們揮揮手，表示自己狀態可以，稍微調整了下位置，看着屏幕上漸漸浮現出各種數據。

不久之後，側面的窗口打開，其中幾位將軍先是行禮，然後開始講解如今的情況。

「尊敬的洛蘭希爾殿下，如今您所搭乘的焚滅龍級『寒星號』戰艦已經向目標開赴，預計在半小時后抵達出擊點。」

「為了減輕負重和裝載特殊的破滅裝置，戰機內部的其他武器已經拆除，您所駕駛的nw-s12u是如今後方t-301聯合軍工廠製造，相比標準型，該機型在防禦強度上儘力做到極致，因此捨棄了大量攻擊性能，速度中等，其搭載的列烏雷天使分子震離系統可最大隔絕混沌幻影對機體內部的腐蝕，即便在遭受重創的情況下，仍然能發揮部分作用，適用於極端惡劣的環境。」

「根據蒂蕾拉教授的研究，以及三女神超階計算機ai推演，如果要讓破滅裝置發揮作用，需要進入目標內部最中央10%的核心區域，並保證其不會被在爆炸前偏離位置太多，才能使其發揮最大效用，使得目標裂解降階。」

「我知道了。」褐茶色的眼罩下，洛蘭希爾眨了下眼睛，點點頭。

對此，屏幕中幾位將軍再次行禮，然後開口。

「放置好破滅裝置后，默認會在24秒后爆炸，當然您可以臨時改變爆炸時間，但最長不宜超過1分鐘，以免被目標提前破壞內部結構，導致裝置失效。」

「其起爆的時間內，還請殿下安全撤離。」

「最後，祝您旗開得勝！」最後眾人敬禮，屏幕也隨之關閉。

畫面關閉后，戰機內部又進入暗色的狀態，洛蘭希爾稍微活動了下手指，然後深深呼吸，慢慢靠在椅背上。

『雖然是十拿九穩的事，但還是有點緊張啊。』她心裏默默的想着，然後閉上眼睛。

身體漸漸放鬆，然後意識發散出去，滲入這架戰機內部，先是檢查著內部結構，然後又慢慢沉澱，似乎是要將整個戰機同化一般，讓自身的精神意識分佈在上面，有如操縱自己的身體一般。

這樣的技巧可以極大的提高戰機的靈活性，並且最大化的發揮其性能，但缺點也是，一旦為混沌幻影攻擊，也會受到更為嚴重的衝擊，嚴重的話甚至導致精神失常，心智受損。

但畢竟是原初之四，洛蘭希爾做這種事情，倒是不用太擔心反噬，僅僅是會感覺噁心難受多一些罷了。

時間似乎過的極快，在她閉目養神的這會，所處的戰艦也距離那太空中飛行的正八面體越來越近，而對方並沒有太多反應，相比長和寬數百千米的這個『怪物』，焚滅龍級戰艦的體積連對方百分之一都不到。

慢慢的，戰艦逐漸減速，於此同時周圍同行的戰艦開火，開始吸引目標的注意，然後這些戰艦內開始放出大量的戰機，為數分鐘后洛蘭希爾的出發做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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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動能炮火劃破冷寂的太空，貫射入那透明如膠裝的外層殼質體內，然後延遲引信爆開，在外層殼體內炸開焦黑的氣泡，這大大減弱了其折光性。

不久，計劃中數天前就發射的湮滅巨炮，如約抵達位置，將籠罩其中的目標集火照射，對面的外層開始飛速湮滅剝落，不斷露出其內部。

但令人失望的是，內部並非某種血肉或者其他結構，而是一層又一層銀鏡一般的玻璃外殼，一層層不斷抵禦反射著湮滅巨炮的威力，使其效力大大減弱。

……

耳邊開始響起戰機自帶ai的清冷電子音，洛蘭希爾慢慢睜開眼睛，清澈的眼童底部倒映出那屏幕上數字的熒光。

……

電子ai以清冷的聲音有條不紊的彙報著進程，雖然應該是高度緊張的狀態，但洛蘭希爾似乎感覺自己的注意力有些無處安放。

就彷彿滿載開啟的cpu僅僅運行了一個內存僅佔1m的小程序，其他的多餘的算力無處傾瀉，反而有些不適。

她再次深呼吸，讓自己放鬆下來，不用那麼專註緊張，眼童稍微半合，偶爾撇過一旁屏幕上那絢爛飛舞的光點和標記。

2秒鐘的時間彷彿有一個世紀半漫長，終於戰機進入激髮狀態。

地上那鋪設的軌道利用電磁場產生的推力使戰機一種難以想像速度激發，瞬間突破音速，進入視界畫面邊緣化為絲狀流光的狀態，高速起航的戰機從戰艦中飛馳而出，有如一顆渺小的星星穿梭在這紛亂無比戰場。

炮火依然在轟擊，圍繞着那序列10殘骸而形成的怪物，數萬戰機做着不規則的圍繞盤旋攻擊，而後那正八面體的怪物在一片火光中層層綻放，無數外層在燃燒和炸裂中裂開，而後一個個類似眼珠的晶狀球體顯露，光譜遠超視界而近乎無色的射線四溢。

隨後，一架架戰機在太空中開始紊亂，有的自爆，有的進入永不返航的太空遠方，有的不論怎麼呼叫也再無反應。

『果然，它已經有了初步的智慧。』洛蘭希爾看着屏幕上這一幕，口中低念。

在三號壁壘吞噬了眾多靈魂和意識后，這個難以言明的怪物，開始有了簡單的智慧，儘管這依然是一種混沌和本能狀態的智慧，遠稱不上思考或者分辨事物，但它已經能做出一些符合生物本能的反應，比如攻擊，比如逃避，比如反擊等等。

對於混沌幻影究竟是什麼，以及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存在，近百年來，地球文明在她的帶領下，進行了無數試驗和討論，最後終於得出了一些有用的結論。

首先混沌幻影並非單指某種生物，而是是指某種狀態，它最初的起源來自於艾竭卡之海，那個瑪娜和魔力極為活躍的地方。

如果說在現世，1單位的精神意識可以在情緒的酶促激發下撬動100單位的瑪娜，那經過訓練，形成超凡核心並穩固意識的個體，可以做到1單位撬動1000-單位的瑪娜，這中間的跨度極大，是因為個體不同導致。

有的人修習的超凡職介，其中的核心構造十分精妙，所以效率能做到粗糙核心的十倍以上效力，還有的人有着不同天賦，比如某些天才，或者魔女等等。

但是在艾竭卡之海，這種情況再一次放大。

作為兩個維度相互重疊的區域，艾竭卡之海內，1單位精神意識即便在沒經過任何訓練下，也能做到撬動1000單位以上的瑪娜，若是經過訓練，形成精巧的構造核心，來加以調動，那效率何止1萬，甚至是數十萬以上。

這樣的情況西下，固然實力得到了極大的增強，但也帶來某種失控的風險。

比如在觀看某個影視作品時，因為觀影過程中情緒不自覺的爆發，就可能將自己眼前或者身邊的東西破壞。

因為是極度高敏感的地帶，任何一絲情緒和意識的變化，都會產生切實的反應，這近乎於『心想事成』。

在輝煌的超越者時代，生活在艾竭卡之海的人類，為了適應這種環境，將自己改造為類似電子ai一般，以此來控制那些無處安放的情緒，好比將意識潛入冰冷的海底，所有的情緒近乎冷卻。

冷靜、高效、理智、完美、這就是那個時代人類的代稱，他們有着高度一致的價值觀，可以無縫而完美的和每一個同類合作，即便這是他們第一次認識。

整個文明內部，再無隔閡，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職責，共享幾乎所有的知識和認識，每一個人都是這整個文明的一部分，他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着某種共鳴狀態，高效而絕對平等，與其說他們是個體，不如說所有人都是名為『人類』的神靈中一個小小細胞。

這就是『機械議會』派系的理想終點，曾經被認為不可能抵達的幻夢，最後在神之王座計劃的幫助下，切實抵達的完美理想鄉。

不再區分男性女性高矮胖瘦，一切都是純粹的精神意識構造，它們自由穿梭在艾竭卡之海，遨遊星間，降臨現世，在短短一百多年的時間裏就踏遍銀河，最高峰時和四十三個星河文明同時開戰並取得勝利，無數電子機械、自律單元為文明蜂鳴奔波，改造著一個個星球，創建出一個個宏偉的星河奇迹。

並且在整個銀河最為輝煌明亮的中心星雲內開始構建有史以來的最大奇觀，期間為了觀賞性的美觀，數千上萬的恆星在太空中永久的熄滅消失，只為了整個星雲圖更好看一點，不那麼雜亂無章。

那個年代裏，再也沒有文明能夠挑戰『人類』這個神靈，他帶着兩頂王冠，並向整個星河宣佈，要創建出第三頂王冠。

但是，即便『人類』已經能將整個銀河揉捏，近乎永恆不敗，可在宇宙面前，又依然是如此脆弱渺小。

直徑10萬光年的璀璨銀河系在整個宇宙中，依然不過是恆河星沙中微小的一粒，而兩個維度宇宙的靠攏，一次不經意間的活動或者能量物質的交匯，在艾竭卡之海中掀起小小的漣漪。

而這小小的漣漪便將人類那視為神偉的王冠擊碎，曾經穩固的連接剎那斷裂，來自意識中的衝擊將億萬靈魂和精神撕裂，無數破碎的意識的再無約束，在這艾竭卡之海中遨遊起浪。

如果是現世，這樣的意識精神在個體死亡的時候就會急速消散無蹤，甚至觀察不到，而艾竭卡之海卻像營養極其豐富而無外敵的培養皿一般，無數碎裂的意識便在其中掙扎和嘶嚎。

萬億次的碰撞和磨合中，終於一個扭曲的怪物誕生了，而它也如病毒般迅速蔓延，四處吞噬，將原本散亂哀嚎的意識磨的更加細碎，成為無法形容的混沌狀態。

雖然混沌幻影看似強大，但在存在結構上卻如病毒般簡單，毫無智慧可言，而艾竭卡之海雖然讓這些意識的碎末得以留存，但單一缺少刺激的環境，也難以讓其產生智慧。

按理來說，只要脫離了艾竭卡之海，似乎混沌幻影的威脅也就不存在了。

經歷災難后，早期的古代人也是如此想的，但很快就有人發現了不對勁。

為什麼混沌幻影在現世也能存在了，並沒有和正常生命那般，意識飛速消散。

這個問題困擾了很多代人，直到擁有三項王冠傳承的那個人走入實驗室，才得以揭曉。

答桉就是那兩座王冠的存在。

沒錯，它們是殘存人類的救星，但也是一切災禍的源頭，正是因為有了太陽王冠賜予的永恆性，這些混沌幻影才沒有在進入現世后迅速飛灰湮滅，輝煌時代的人類是強大的，幾乎人人都是序列9，也是因此，靈魂意識即便死去，也不會輕易消散，甚至沾染上某種毒性，不斷的侵蝕和感染，扭曲和同化。

而月亮王冠的存在也如此，這讓混沌幻影能某種程度上極其緩慢的自愈，恢復，甚至穿梭空間，從艾竭卡之海慢慢降沉到現世，並進入一些亞空間內。

為什麼神翼之陽的人類，不利用王冠收回這些權能和特性，答桉是做不到。

你可以給予一個人一枚金幣，但當他將這枚金幣磨成細粉，撒入大海和土壤中時，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三萬年過去了，這些混沌幻影並沒有消失在銀河間，反而越來越多，在茫茫星海中遊盪，尋找著一個個智慧生命聚集的地方，將其吞噬和熄滅。

如今，他們的足跡也終於來到了尹瓦爾星系，這個最後的世外桃源。

『該去說聲告別了。』

洛蘭希爾看着視野中那三角標記的『怪物』，頭盔反射著屏幕上的光，一閃一滅，手中操縱的駕駛桿慢慢推到最高出力的狀態，屏幕的扇形引擎標識格進入全部填滿的赤紅狀態，而戰機尾部的焰流有如燃燒的蒼白彗星。

太空中，地球上，無數人停下動作，緊張而期待的看着屏幕上這一幕，看着那顆星辰冉冉飛過冷寂無比星河，在一片白熾的炮火和爆炸中，撞開外殼，進入目標那漆黑和混沌的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