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道成寺鐘(第一更!求推薦票)

第23章 道成寺鐘(第一更!求推薦票)

明明是一句暖心的問候,卻跟慈祥和藹渾然不沾邊兒。

安化侍只聽出了刺骨寒涼。

鍾梵隨口嗡鳴的幾個字,宛若催命的喪鐘在耳畔敲響最後的磬音。

腰間的肥碩頭顱不再說話,安化侍將它往棺材身後藏得更深了些。

「你是想要我的命,還是想要我的刀?」

少年將鬼徹豎在身前,雙掌握緊鋒銳的刀刃,任由掌心的血肉被刀鋒分外兩瓣兒。

唯有十指連心之痛,方能令他眼下保持短暫的清醒。

鍾梵的老眼中趣意盎然,似乎被眼前這個被自己玩弄於股掌間的少年勾起興緻。

「我若是都想要,你願不願意給我?」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安化侍的神念意海卻仿若遭受雷擊!

他感到每一根神經都在高頻顫慄,好似春蟬鼓噪波動的蟬翼,好似池塘中的錦鯉在爭搶餌食時地撕咬翻騰。

「你是葉家什麼人,何時跟上我的?」

少年咬着銀牙發問,鍾梵卻聞言微微晃神。

他拿起腰間的羊頭骨,望着天上呼出一口尚帶餘溫的白氣。

「你既然如此說道,看來稽查司一直在緝捕的便是爾等。不過葉舒兩家皆是一丘之貉,跟我所要的渾然不同。」

他的眼神變得仿若狸貓,原本飽滿的瞳孔瞬間變成兩條窄縫,泛起虎皮般褐黃色的斑斕紋路!

安化侍難以抵禦這股精神威壓,緊閉雙眼掙扎著往後踱步。

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皆被一覽無遺,沒有絲毫私隱與廉恥可言分毫!

鍾梵在他面前並未立刻下手,而是略帶惋惜地撇撇嘴巴。

「查看七尹客棧的現場時,我還以為你是開闢兩道源爐的不世之材。今日一看原來是以木屬性道宗源爐來驅動刀法的平凡之輩,你師父沒教過你道家源爐不適宜修習刀術?」

滴答,滴答。

咕咚,咕咚。

被刀鋒劃破的掌心冒出滾燙的濁血,還未流到刀尾便被鬼徹鯨吞牛飲般咽到肚中。

「我師父只是個尋常馬夫,我也只會他教我的道宗真氣。但我的刀向來很會殺人,只有不會用刀的傢伙才在這裏掛羊頭賣狗肉地賣弄!」

面對生機斷絕的將死局面,安化侍準備把話徹底說得膽魄充盈。

令他沒想到的是,面前的鐘梵竟蹭蹭蹭後退了三大步,一張山羊老臉和手裏的羊頭骨一般驚怒交加。

「怎麼回事?你的血是怎麼回事?」

安化侍不知他所言何事,眼下的他眼神逐漸深邃,和往日裏屠殺葉家芻狗們一般無二。

「我的刀愛喝我的血,不喜歡你這頭蹩腳的老羊頭,這理由可以嘛?」

安化侍勾起習慣性的左邊嘴角,朝着前方猛烈揮出一刀!

黑色的刀沒有撕裂黑色的空氣,但僅憑鬼徹本身的暴戾氣焰亦讓鍾梵退避三舍!

安化侍能明顯感覺到,鍾梵在懼怕自己的刀。

那雙狸貓般詭異的老眼此刻被刀鋒填滿,安化侍能看出他對鬼徹的渴望與諂媚,能看出這種近乎卑躬屈膝的狂熱背後的那顆敬畏之心!

逃跑。

少年甩開步子朝着闌秀坊的花船玩命奔逃!

他不會天真到和鍾梵正面對抗,即便是眼下修為無損也無濟於事。

他對自己的刀法還是充滿自信,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相信,他絕對不可能在鍾梵的精神幻境蠱惑下取他項上人頭。

鍾梵眉目冷峻地盯着遠去的少年,眼瞳里陰雲密佈已是動了真怒。

一眼。

鍾梵挺直腰桿握緊羊頭骨,朝着安化侍認真專註地看了一眼。

正在奔跑的安化侍瞬間抽搐倒地,眼前的南淮黑夜閃爍過一片蒼老的純白。

那是心臟驟停帶來的腦顱缺氧暈眩。

那是一聲振聾發聵的心跳,好似一名演奏鷗鷺忘機多年的音律琴師,將神念意海和周身經脈全都化為琴弦,以斷弦絕命之勢彈出了一記死寂轟鳴的響尾!

「噗——」

少年咳血,於巷口艷若紅梅花開。

他好似枯山老廟裏一座年久失修的梵鍾,被木樁鍾椎盪起厄運鐘擺,狠狠地親了一大口后碎成一地殘渣。

神念意海里每一道神經都在慌不擇路地亂竄,像千年古樹的茂密根須般相護咬合錯雜,有的直接擰成道道死結兒,有的糾纏在一起好似紡紗吐絲的紡錘!

安化侍摔倒在地痛苦掙扎,整個身軀擰巴糾結,好似一條任人宰割的鯰魚。

鍾梵抿起手指揉揉眼角,接連使用強大的祭煉之法亦是耗費心神。

他從容地朝着安化侍走去,那雙狸貓般狹長的眸子泛著幽光。

那是一雙看待死者的眼神。

便在此時,安靜許久的肥碩頭顱再次忍不住開口:「清醒起來,我還有十次呼吸便到!」

安化侍此時已經近乎昏沉,肥碩頭顱見不奏效亦是獨闢蹊徑,張開油膩豐腴的嘴巴朝着安化侍的後背猛咬一口,帶着幾許少年腥氣的褲管令他瞬間滿面通紅!

安化侍吃痛有了片刻清醒,亦是出手狠辣直接握緊了左側手臂——

咯嘣!

左側手臂徹底脫臼!

劇烈的痛楚帶來滿身浸透的汗水,也帶來了神念意海短暫的掌控時機。

寡言的少年再次露出惡狼般無情的眸光,他掙扎著站起身子玩命奔逃,一直跑到闌秀坊的花船旁亦未止歇。

此刻的花船依舊在鶯歌燕舞,唯有一艘略顯靜謐還無人問津。安化侍不及多想扛刀便上,輕功踏水幾次呼吸便鑽進了船艙!

而此刻的鐘梵卻依舊不緊不慢,雖說眼神里滿溢殺伐,但猶疑神色卻彌蓋其上。

他在忌憚那把刀。

他也渴望那把刀。

他看看自己身上國子祭酒的袍子,隨即下意識地離這種風月場所遠離了幾分。

「被道成寺鐘秘法凝視的傢伙,為何會如此輕易擺脫精神掌控......更何況還是一位源爐被廢的低階修行者,難道說真的是鬼徹發生了變化?」

方才鍾梵那認真專註的一眼,謂之道成寺鐘。

此法乃是天照宗於東部瀚海瀛洲創立秘術,鍾梵雖入仕為人臣卻勤修不綴,眼下已然是藏境巔峰的大修行者,已有半隻腳觸摸到隱境的玄妙境界。

因此,他比李墨白還要心高氣傲。

當然,不管是年歲資歷還是修為深淺,他都有更加引以為傲的資本。

但就在剛剛,他的道成寺鐘下走脫了一個少年。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活着在他眼皮底下逃遁。

鍾梵眼神老辣地凝望着闌秀坊的花船,他並不打算就此離去,而是要在此地靜靜恭候安化侍的行蹤。

身為國子祭酒,執掌南靖國子監和太學學宮,鍾梵在南靖朝亦是譽滿南北。

因此,這樣一位主掌一朝禮法祭祀的淵博之輩,是萬萬不能踏入闌秀坊這種勾欄下作的風月場所的。

安化侍沒有這般聰慧,都是那顆肥碩頭顱的謀划鼓操。鍾梵也注意到了這顆愛咬人的頭顱,這也是他為何沒有冒然追上安化侍的主要原因。

他有耐心,他可以等。

等安化侍從闌秀坊的花船中出來。

等那顆頭顱的主人姍姍遲來的腳步。

亥時已近末尾,正祥街上的風塵變得凌厲浩瀚。

白雪沙沙作響,一個無頭道人在南淮城中驚起一群黑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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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血夜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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