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差了一個紅蓋頭

第450章 差了一個紅蓋頭

蘇幕睡得極是安穩,不似之前,即便有年修守着,也是提心弔膽,生怕欒勝忽然翻臉,自己這條命就跟掛在篝火堆上,被炙烤得隨時都會灰飛煙滅。

事實上,沈東湛又何嘗不是提心弔膽?擔心她的傷勢,擔心欒勝的喜怒無常,擔心隨時都會弄丟了她!

如今,這一顆心都落回了肚子裏,那叫一個如釋重負,心情舒暢。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年修和周南就在外窗枱底下,偷偷的貓著腰,扒拉着窗戶縫隙往裏頭瞧,就差把腦袋擠進去了。

「我說什麼來着?」周南壓低了聲音,「你家爺和我家這位,但凡在一處,一準是呼呼大睡。兩個人的心都懸著,眨眼間便懸了這麼些日子,好不容易放下來,還不得鬆一口氣?」

年修瞧著不遠處,擺在欄桿處的湯藥,氤氳的熱氣還在升騰,想來是真的喝不上了,「只是,葯都不喝,我家爺的傷勢如何能好?」

「傻不傻,這兩人都受了傷,好不了的又不是你家爺一人。」周南輕嗤。

兩人蹲在了窗枱底下,面面相覷。

「這麼一來,沈指揮使的傷也好不了!」年修又道。

周南搖搖頭,「你沒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年修皺眉瞧他。

周南嘆口氣,「情人眼裏出神醫。」

年修:「???」

這廝確定不是在糊弄他?

「情人眼裏不是出西施嗎?」年修橫了周南一眼,「什麼時候還能出神醫了?」

周南指了指邊上,示意他挪開步子,往那邊走走,畢竟裏面這兩位即便身子不好,可這功夫底子還在,耳朵靈著呢!

若是讓自家爺聽了牆根,知道他們議論主子,免不得要挨一頓削!

年修挪到了迴廊里,終是站直了身子,將湯藥重新端起,「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家爺心情好不?」周南問。

年修仔細的想了想,「能離開督主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好的。」

「那我家爺的心情呢?」周南又問。

年修白了他一眼,「傻子都瞧出來了,還用得着嗎?」

「那不就結了嗎?」周南雙手叉腰,「你家爺心情好,我家爺的心情也好,這二人窩在一塊,那就是高興高興再高興,人一高興就百病全消,如此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我多說?」

年修張了張嘴,一番話愣是堵在嗓子眼裏,吐不出來。

好像,是這個理兒……

「走吧走吧!」周南往前走,「去把葯溫著,回頭兩人一起喝便罷了,先讓他們好好休息,難得有這樣平靜的日子。」

年修瞧了瞧手中的湯藥,無奈的點點頭。

罷了!

湯藥溫著,人守在外頭。

寂靜的小山村,到了夜裏便微微騰起了迷霧,四下安靜得能清晰的聽到,鳥語蟲鳴的聲響,偶爾還能聽到遠處荷塘里傳來的,一陣陣的蛙鳴聲。

所謂的生活,大抵便是如此。

日子歸於粗茶淡飯,身邊人保持始終如一。

天微亮的時候,鎮上便有了動靜。

小鎮不似那些大城鎮繁華富庶,這裏原就比較偏僻,附近大大小小的村落,多則百戶人家,少則十多戶人家,都會集中在某個日節趕集。

今兒,就是趕集的日子。

這遠遠近近的,多少村落里的人,都會趕到鎮上展集,大半個月才能來這兒一次,所以分外熱鬧,會熱鬧一整日。

小小的四合院,關門落鎖。

隔着高牆,能清晰的聽到外頭的動靜,熙熙攘攘,嬉嬉鬧鬧。

蘇幕睜開眼,只瞧着緊擁著自己的人,不由的將掌心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她倒是想悄摸著挪開,誰知道……這人的手,好像是虛虛的搭在她腰上,可實際上呢,就跟粘住了似的。

眉心微凝,蘇幕當即收了手,忽然的捏住了他的腰間軟肉,「敢戲弄我,沈東湛,我覺得你是活膩歪了?」

沈東湛揚唇,忍不住在她鼻尖啄了一下,「怕吵醒你,沒敢動,誰知道沈夫人倒是先欺負為夫,這讓為夫如何是好?」

「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你!」蘇幕翻個白眼,「真是個沒心肝的東西!」

沈東湛想了想,「心……肝……」

他冷不丁捏起她的下顎,仔細的瞧着她。

心肝心肝,原來就這模樣?

「沈夫人的意思是,你做得如此明顯,我卻拒絕……實在是不地道?」沈東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如此,為夫便卻之不恭了?!」

蘇幕一怔,「沈東湛!」

「明白!」他兀的翻個身,將她壓在了底下,「如此,可好?」

蘇幕仰頭瞧着他,眼角眉梢微挑,就這麼陰測測的勾唇,「沈東湛,你倒是碰我一下試試,仔細我拉着你進東廠,到時候我親自替你凈身,你可別喊疼!」

「嗤……」沈東湛驟然倒吸一口冷氣,瞬時臉都青了,略帶幽怨的瞧着她,「弄壞了,你下半生該如何打算?」

蘇幕默默的別開頭,收了手,「自找的!下來!」

聞言,沈東湛乖乖的翻個身,躺在了她的身側,「外頭倒是好熱鬧。」

「養傷太煩悶了。」蘇幕側過臉瞧他。

沈東湛在被窩底下,握住了她微涼的手,「這地方是我千挑萬選的,東廠的人都被引開了,所以這一時半會的,誰都不會找到這犄角旮旯里來,你且放心便是。」

「沈指揮使辦差,我豈有不放心之理?」蘇幕與他十指緊扣。

沈東湛在她面上輕啄,「帶你出去走走,可受得住?」

「不怕嗎?」蘇幕問。

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的日子,沒有東廠也沒有錦衣衛,只是尋常的江湖兒女,無官無祿,平淡生活。

「不怕!」沈東湛道,「你若是覺得不舒服,就帶你回來,可好?」

蘇幕點點頭,「依你!」

稍瞬,周南和年修瞧著桌案上的包袱,有些愣愣的出神,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真不是你備下的?」年修問。

周南連忙搖頭,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哪兒敢!」

「那就是你家爺置辦的?」年修追問。

周南想了想,「這倒有些可能,可我這日夜跟着自家爺,也沒瞧見他得空去置辦這些玩意。」

「若不是你,又不是沈指揮使,那還能是誰?」年修甚是不解,「橫豎我家爺不可能如此這般,所以這東西只能是你二人的傑作。」

周南張了張嘴,有些答不上來,似乎也只有這種可能。

「還不拿進來?」內屋,沈東湛低喝。

年修退後一步,「你去!」

「為什麼是我?」周南也退後一步,「你比我合適,這畢竟是蘇千戶的衣裳,與我何干?你去你去,快點!」

年修扯了扯唇角,「是沈指揮使讓你拿出來的,自然是你錦衣衛置辦的,你不去送誰去送?何況這開口的是你家爺!」

語罷,年修忽然將桌案上的包袱一股腦塞進了周南懷中,猛地推搡了周南一把,直接將人推進了內務。

周南:「??」

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小閹狗!

周南低着頭,匆匆忙忙的將包袱擱在了內屋的桌子上,連頭也沒敢抬,「爺,卑職將東西擱這兒了,若是沒什麼事,那卑職就先行告退?」

「下去吧!」沈東湛一開口,周南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蘇幕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是拿套便服進來罷了,這周南犯得着這麼着急忙慌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廝有多害羞,見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然則下一刻,蘇幕覺得這巴掌好似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來!」沈東湛已然更衣完畢,「我幫你!」

蘇幕耳根子滾燙,「等會,你、你就讓我穿這個?」

「這可比易容簡單得多!」沈東湛意味深長的笑着,眉眼間滿是濃烈的期待,他彎腰湊近了她,「怎麼,不會?那我……」

蘇幕一把推開他,「誰說我不會?」

想過很多次,但是沒有實踐過,究其原因是她的身份特殊,東廠的千戶,豈有穿着紅裝的道理?尤其是……這般素雅粉嫩的顏色!

淺淺的鵝黃之中夾雜着淡雅的粉色,素白的腰帶繚繞腰間,愈發襯得蘇幕的纖腰不盈一握,常年習武與奔走江湖,讓她的身上沒有絲毫贅余的痕迹。

身段婀娜而高挑,身量纖穠而合度。

她立在那裏,略有些拘束的攏了攏衣襟,如墨長發垂腰披散,如瀑如緞,病容原就蒼白,如今因着不自然的緋色,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很多。

「過來!」沈東湛瞧著有些呆了。

所謂暴殄天物,說的大概就是如此。

所謂瑕不掩瑜,說的大概就是她吧?

蘇幕緩步上前,「這、這若是讓人瞧見了……」

沈東湛卻不容分說的將她摁在了梳妝台前,「這身衣裳,是我娘走的時候特意留下的,沒成想她老人家眼光這麼好,這尺寸竟是分毫不差!」

木梳由上而下,緩緩梳理着她的青絲墨發,沈東湛舉止輕柔。

「你這是要給我梳頭?」蘇幕一怔。

沈東湛瞧著鏡子裏的人兒,「我手藝不好,這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沈夫人可莫要見怪,來日我多練練手,定會讓你滿意。」

「你這,是拿我練手呢?」蘇幕瞧著鏡子裏的自己。

但眼神更多的是落在,身後的沈東湛身上。

幼時,經常看到父親為母親綰髮,沒成想有朝一日,竟是輪到了自己?終有一人,捋你青絲,梳你長發,待你白髮垂暮,生死不相離。

如沈東湛所言,他的手藝的確不怎麼樣,好在他這天賦不弱,髮髻捋得還是像模像樣的,就是沒有髮油,所以略顯毛糙。

蘇幕瞧了瞧鏡子裏的自己,然後轉頭望着沈東湛,「好看嗎?」

「好看!」沈東湛將包袱里的簪盒打開,「可惜,不是芙蓉花。」

蘇幕皺了眉,「這都準備了?」

「我娘別的粗枝大葉,這方面倒是全乎,就跟置辦嫁妝似的。」沈東湛笑得就跟要娶媳婦的小郎君似的,將纏枝牡丹鬢簪,斜斜的簪在蘇幕的髮髻上。

青絲纏繞,君綰長發。

眉眼如畫,鬢簪斜掛。

耳畔,是流蘇叮咚作響的聲音。

蘇幕抿唇起身,眉眼含笑的瞧着他,低聲輕問,「我好看嗎?」

「好看!」沈東湛連連點頭,「就是覺得,差了點什麼?」

蘇幕仔細的環顧四周,「差了什麼?」

「差了一個……紅蓋頭。」沈東湛意味深長的開口。

蘇幕心神一震,別開頭輕嗤一聲,「想得美!」

她轉身就走,唇角卻止不住上揚。

門口,周南和年修乍見着蘇幕邁出房門,差點沒咬着自個的舌頭。

年修:「這是我家爺嗎?」

周南:「約莫、大概、好像……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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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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