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莫奇聞的星期天（2）

「救我一命，你……你…！」售票員又氣又笑，心想莫奇聞這老傢伙怎麼敢這麼大言不慚。

莫奇聞嘆一口氣，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將用傘尖扺住的槍挑飛到半空，抓到手上。

「那四個人身上都帶着武器，有兩個還是術者。」莫奇聞將彈匣拉出，扔給售票員看。

售票員雖還惱怒，但也不好發作，半信半疑的拿住彈匣，眯着眼盯住。

彈匣內子彈的外殼已經熔化了，露出其內定裝的火藥顆粒來，若是在這種狀況下受到激發，想來能炸斷開槍者的整隻手掌。

莫奇聞見到售票員的面色開始發紅，繼而後知后覺的顯出害怕的神情，便將槍拿回給他。

「咳……大夫，這……。」售票員很是難堪的收好佩槍。

「都是意外，別放在心上。」莫奇聞溫和的說道，「我是無所謂的。」

「不過這個月的車票錢呢，就，嗯。」莫奇聞稍笑。

「懂得懂得！」售票員連連點頭。

有軌電車步入了下一段加速的路途，軌道上積攢的雨水被快速的沖開，濺濕了行人的衣裳。

莫奇聞穩住傘，對那四人的出現稍作思考。

………

「看來事情不會那麼安穩的進行。」他稍稍眯眼，一場午後小睡。

…………

……………

等到他下車的時候，今日的陣雨暫且停歇，疏散的雲層中透入猛烈的夏日陽光，稍稍驅散街道上那惱人的溫濕水氣。

莫奇聞對此感到稍稍愉快，但對街面上積滿了水的小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他不是常去買新衣裳的人，嫌這事麻煩。

他此時所到達的地方是舊城邊緣的市集，雖說是市集，實際上卻是舊城的一處大交通樞紐，十數個路口的交叉匯聚在此地，在本就密集的建築上再搭出層疊旋轉的架橋，在近千年以前通過這些架橋可以直轉向之江郡的各處城市，如今卻只能下到不遠的另一處街道上。

但白鷺城的人們自然不會浪費如此珍貴的地界，自發的以這十幾座架橋為骨，用自己搜集來的各種破爛部件作為織網，在舊城的邊緣製作出了一個混亂卻可運行的市集。

這裏一開始並沒有正式的稱呼，不過後來卻被稱為「上塘池」，因為居民為了獲取與保存水，在架橋最頂部設置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儲水裝置，後來經由某屆市正府的合併而成了白鹿城最為巨大的聯合儲水體系。

有軌電車的線路可以到達這處市集的中層，是大約二十米高的地方，雖說如此，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流卻給人帶來一種仍處平地的錯覺。

和五馬巷那種常年翻新而顯亮麗的潮流地方不同，上塘池是很有些老舊感的地方，因為過往居民野蠻生長式的建造，使得這處地方的運作相當混亂，對於各種部件的翻新與維修都會帶來各種意想不到的麻煩，正府出於麻煩而將這裏的維持完全放手給了幫派，也就是許家與呂家。

莫奇聞越過大大小小的水坑，走到稍顯平整的行人路上，手上掛着那柄老舊的傘。

街上能聞見濃重的海貨腥味，那是從街邊密佈的海產店裏飄出來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海產被剖開腹部取出內臟，或腌或熏或曬之後作成可長期儲備的乾貨，這也是沿海城市的常見生計。

粗俗的婆子們在各處攤前毫無遮攔的大聲叫價，而在有軌電車離去后的街面上，不時有腳天蹬著滿載蛇皮袋的三輪，火急火燎的不斷上下。

莫奇聞有時會想，五馬巷是城市白領們和年輕人的地界，是能請外地客人進餐的地方，而上塘池大概是完全屬於白鹿城本地人們的市集吧。

不過莫奇聞並不是來買菜或是帶點海產給人作為伴手禮的，在永花國南方，這種面向本地人的市集通常會有一個不可或缺的構成要素，在腥臭中讓人覺出一絲清香味道。

所謂的藥材鋪子。

雖說在上塘池有許多的藥材鋪子，但對莫奇聞這種混跡已久的老客人，最終往往只要去固定的一家便可解決所有的需求，也就是熟人社會的默契。

「快到了……」莫奇聞稍稍拭去額頭上的汗，白鹿城夏日的陽光一下就能照的人頭昏腦熱，就算剛剛才過去一陣雨也不例外。

「咯咯咯咯！！！」

一隻大母雞亂叫着飛撞到莫奇聞臉上，後面跟來急促的腳步聲，莫奇聞用還未放下的手拿住了這隻大母雞，大母雞則不甘示弱的用嘴啄他。

「小柳，這隻雞你還留着呀。」莫奇聞側過頭朝正過來的人說到，後者急促的腳步也漸放緩。

「莫爺！你還叫我小柳啊，我都是當奶奶的人了。」一名體態豐臃，雖然臉上有不少皺紋，卻也能看出年輕時靚麗非常的婦人喘著氣停在莫奇聞跟前。

「你以前是小嘛。」莫奇聞稍笑，把手中抓着的大母雞交了過去，「每次見我都要撞過來，這雞也是成了精了。」

被莫奇聞稱作小柳的婦人把住了大母雞的雙翅，提着它轉身。

「哈哈哈，還不是莫爺你每次來店裏都說要把它燉了。」

「十幾年的雞了，燉了吃也是大補。」莫奇聞也稍稍笑道，「你當年第一次生娃的時候就該燉著吃了。」

「害，母雞湯哪有莫爺你開的方子有效呀，我家大寶的媳婦生娃那麼順也多虧您開的方子呢。」

「那還得虧你們家的藥材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相熟的兩人就這麼寒暄說笑着到了地方，這是一處已經相當靠近上塘池高處那儲水體系的宅院，前鋪后家的典型配置。

用各式器皿擺放着的藥材堆的密集，令鋪子中空出的幾條看貨通道都顯得狹窄。

柳婦人將大母雞扔進後院，招待莫奇聞進到鋪子裏面坐下。

有店員正在給幾名客人交單，見到柳婦人和莫奇聞后連忙打聲招呼。

「嗯，你家的生意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錯呢。」莫奇聞說道。

「要是莫爺你願意給我們當廣告，這生意肯定還能好上一層呢。」柳婦人一半真心一半玩笑的回說着，不忘提起桌上的茶壺為莫奇聞倒上一杯淡綠的茶水，「新採的藥茶，請莫爺您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