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

第七世

林冬青蹭了蹭她的手,道,「都習慣了,一點都不苦,從前那些難過的東西,我都忘光了,只有現在快樂最重要。」

白謹容看着她溫柔的眉眼,幾乎要產生一種錯覺,林冬青的心裏、眼裏只有她,可是,那樣的溫柔,卻是林冬青最不吝嗇付出的。

「冬青,在你心裏最在乎的是什麼?」,白謹容不怕死,她急着要確認林冬青的真心,可林冬青卻陷入思考,一直不知該說什麼。

「是不是我、小奴、甚至是其他的女人,在你心裏都不算的什麼,可以任意....」

林冬青伸手捂她的嘴,疑惑的說道,「白姐姐,冬青憐惜你、愛護你...小奴也是,那位貨娘也是...冬青只想讓你們高興,為何你會生氣呢?」

白謹容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心口,說道,「人啊,有時心裏的位置很小,只容得下一個人,最重要的一個人。「

林冬青垂頭,握過她的手,說道,「是嗎?可我這裏,感覺能裝下很多人呢?很寬敞的。」

白謹容甩開她的手,兀自生氣不語。

「先喝點湯罷」,林冬青把湯遞給她,「我讓廚房燉了一下午的,你在朱閣受了苦,要好好養養。」

白謹容不想理她,這一世的林冬青被慾念支配,如何能教的她明白情感和專一呢?

「喝嘛,好姐姐」,林冬青勸說道,「那這樣...你喝下去,我試試看把心裏只放一個人好嗎?」

白謹容這才神色緩和,剛把湯喝下去,就看林冬青一臉狐疑的摸著心口道,「那...該放誰呢?!」

白謹容氣炸了,憤然起身,就給林冬青抱住了,笑道,「自然放你了,我心裏最重要的人,好姐姐。」

白謹容撫了撫她的頭髮,側過臉親了親她,「若有一日,等你明白情意,願你還能說出這句話。」

「閣主,馬車在外面候着了,請出來罷」,小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還有葉玉戲謔的聲音,「別讓丞相等久了。」

白謹容鬆開林冬青,剛要說話,突然眼前一陣暈眩,她無力的扶著林冬青,就見她開始解自己的衣裳,眼眸依舊溫柔,「我比姐姐更懂得如何討好丞相?這是身為珍寶閣頭牌的我,要做的事。」

白謹容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用力的抓着林冬青的衣襟,卻無力的慢慢倒下,一滴眼淚掉了下來。

林冬青把白謹容背到屏風后藏起來,穿好她的衣裳,拿了絲巾擋住臉,小奴連忙上前拉着她往前走,「外頭可等急了。」

守衛有點疑惑的望着屋裏,嘀咕著沒看到林冬青,不過當着葉玉他不敢說,不然可就算自己的失職了。

等白謹容醒來后,天都黑了,她慌亂的套上衣裳就往外走,門口已經沒人守着了,她剛踏出門,又轉回身,把床頭的佩劍拿上,靜悄悄拉着後院的馬,一路疾馳的朝着丞相府而去!

丞相府外守衛重重,白謹容不敢硬闖,繞到側門,沿着一棵大棗樹爬上去,再翻過牆,朝着傳來樂聲喧囂的地方而去。

穿過重重回廊,有幾回險些被發現,這丞相府守衛森嚴,好在陳凌芝極度厭惡男子,府里多是女子,男子幾不可見。

但白謹容還是能察覺到府里有幾個人的氣息綿長,步履沉重,就算是女子,想來也是內功深厚的高手。

突然一陣鬨笑傳來,帶着戲謔、好奇,白謹容心裏咯噔一下,翻上屋頂,急急的朝着那處而去。

院子裏四處掛着輕紗,半遮半掩,屋檐掛着燈籠,坐着七八個衣着權貴的女子,而陳凌芝就在其中,她穿着一身墨衫,垂著發,神情陰騖,手裏握著一根鞭子,有血沿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的紅梅。

林冬青衣不蔽體的匍匐在地,遍佈鞭痕,每一鞭落下,便是瑟瑟發抖,卻引得賓客們掩唇低笑。

陳凌芝高高舉起鞭子,正要揮下,就見得林冬青扭頭看來,露出了討好而乖順的笑意,她放下鞭子,接過下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不知說着什麼,只是坐回主位。

不多時,就有個姑娘站了出來,那人白謹容還見過,是雒郡王府的蘇阮,就是啃小奴,嚇跑了的那位。

蘇阮有些畏首畏尾的,在眾人的鬨笑聲里,伸手攬過了林冬青,在她肩上狠狠啃了一口,林冬青卻安靜的伏倒在她懷裏,嘴裏不知說着什麼,臉上還帶着笑意。

蘇阮鬆了口,愣愣的看了眼林冬青,卻給旁人拉開了,一個身形略有些壯碩的女將軍上前,一把扯過了林冬青的衣衫,如同一件戰利品般推搡著,而林冬青則老實的伸手,慢慢的撫過女將軍的臉。

「姐姐討好人的本事,不如我...」

「別哭、別惱、別生氣,只要微笑,疼痛就會消失,別人也會放過你...」

年幼的林冬青的話語響在耳邊,白謹容想起小小的冬青擋在她面前時,笑着跟她說的,「所以,有冬青替姐姐進朱閣,姐姐才能活下來。」

白謹容的心驟然揪的生疼,她突然恨極了這七世的惡念,恨極了這一世的慾念,為何要讓林冬青承受這麼多的屈辱和折磨!

可偏偏她自己,就是林冬青七世惡念的由來,是她的自私、懦弱,害了林冬青,此後七世輪迴,悲痛不息。

欠的不是第一世的那條命,而是此後七世的每一條命,受到的無盡折磨。

白謹容的眼淚滴落,就算五馬分屍、粉身碎骨,也要還她的這一條命。

一聲清越的寶劍出鞘的聲音,白謹容從屋檐掠下,緩緩的落在林冬青跟前,抬起劍尖,眸光凜冽,「誰也不能再傷她一分了。」

女將軍鬆開林冬青,好以暇整的盯着白謹容,而身後傳來陳凌芝拍掌的聲音,她的笑聲彷彿胸有成竹般,「沒想到,你當真來了。」

陳凌芝垂眼望着她的劍,低笑了聲,「你以為,本相的相府這般好進」,她湊近白謹容,掩唇而笑,頗為得意,「是本相特意放你進來的。」

「白姐姐!你來作何?」,林冬青拉她的手,「還不快走。」

「走的了嗎?」,陳凌芝笑着拍了拍掌,屋頂上出現了不少黑衣侍衛,「正候着你呢?」

陳凌芝擺手,下人抬進來放着各種刑具的小几,她唇邊的笑意瘮人的很,伸手去摸白謹容的臉,「今夜,咱們好好玩玩。」

白謹容可不傻,哪能坐以待斃,伸手就去抓陳凌芝,想要挾持她出去。

旁邊的女將軍動作更快,抬手就是一柄短斧劈來,要麼斷臂,要麼縮手,白謹容只能縮手,轉而朝着女將軍打去,兩人迅速的交上了手。

咻的一聲破空聲傳來,白謹容來不及躲閃,一箭直接穿透了她的右肩,鮮血如注,頹然後退幾步。

「本相要活的!」,陳凌芝怒了,「別輕舉亂動!」

那女將軍的功夫不弱,白謹容又受了傷,且戰且退,連劍都拿不穩了,給女將軍一腳踢在膝蓋,踉蹌跪地,劍落在一旁。

「就喜歡你這種烈性子!」,陳凌芝的眼裏閃著興奮而激動的光芒,「那些溫吞懦弱的,玩著沒意思!」

白謹容的袖子裏滑出一柄匕首,抵在了脖頸上,突然朝着陳凌芝嫣然一笑,「再靠近半步,我就血濺當場!」

陳凌芝也不是個善茬,使了個眼色,讓人抓住了林冬青,笑道,「你不顧性命的來救她,你若死了,她必死,而且,定然不會如你這般痛快地死去,本相會讓她生不如死,九泉底下,你就一塊一塊的拼湊她罷。」

「好姐姐,咱們都得活着啊,活着」,林冬青慌亂的說道,「別想不開啊!」

活着?與其這般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白謹容望着林冬青的臉,突然想起了前世時,她站在崖邊,滿是絕望和慌亂的臉,眼神卻堅定的望着她自己,她問,你心裏可有我?

好像只要有一句,我心裏有你,就算是死,就算要承受所有的惡果,她也無憾了。

而此時,諷刺的彷彿是對調一樣,白謹容望着林冬青,卻想問她一句,你心裏可有我?可只有我?

雙唇囁嚅,白謹容輕笑,只抬頭看陳凌芝,說道,「你要的是我,放她走,我留下。」

陳凌芝嘖嘖兩聲,「果真是姐妹情深啊」,她垂眼看着林冬青,擺手道,「對於逆來順受的人,本相不大喜歡,送出府去。」

林冬青愣愣的望着白謹容,臨到關頭,也不知說什麼,只是朝她笑,竭力的笑。

白謹容明白,林冬青是想告訴她,別想不開,要笑,要微笑着,活下去。

不,當初的白謹容想活,可現在的白謹容不想那樣的活,背負着沉沉的擔子而活。

眼看着林冬青的身影慢慢消失,女將軍奪下了白謹容手裏的匕首,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好烈性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也是個伺候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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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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