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冤家路窄

許珂拉開椅子準備坐下的時候,江子豪正好轉過頭看到了她。她下意識地低下頭,用帽檐擋住了他的視線,然後迅速坐在了椅子上。

昨天被他看到自己的臉,所以無論他看沒看過那條新聞,能不能認出她來,江子豪對於自己來說都是一個潛在的風險。

許珂其實並不想和他有過多的交集,可是現在自己就坐在他面前,這種行為完全違背了她的想法和意願。

看着陳堅堅心滿意足的神情,許珂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這種未知的空洞感激起了她強烈的求知慾望,她乖乖地坐着,等著看陳堅堅葫蘆里裝的到底是什麼。

無糖可樂?

幾乎是一瞬間就從腦子裏蹦了出來,緊接着她就想到了江子豪的那副臭臉,偷偷樂了一下。

如果陳堅堅的葫蘆里賣的是無糖可樂,那正好滿足了江子豪的需求,用不着她絞盡腦汁就可以討好他,說不定江子豪還會給她一個微笑。

一舉兩得。

離上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英語老師進來了,在講台上做準備工作,許珂拉開書包拿出了自己的英語書和筆記本。

「許珂,上周英語留作業了嗎?」陳堅堅扭過頭問。

「留了。」許珂抬起頭,「sectionA的單詞和短語背熟,今天可能......」沒等說完,她發現陳堅堅的眼神並不在她身上,而是越過自己放在了江子豪的身上。

她朝陳堅堅翻了個白眼,「反正留了你也不做。」然後翻開自己的筆記看。

「好的,知道了。」陳堅堅還在盯着江子豪,轉過身的時候瞥了許珂一眼,滿意地笑了。

上課後陳堅堅還是經常回過頭問一句,許珂算是知道了,對於她來說,答案是什麼不重要,回頭看那一眼才是最重要的。

許珂也懶得理她,後來她再問什麼,許珂乾脆連頭也不抬了,隨便應兩聲,就算答得驢唇不對馬嘴也沒事兒。

「我們剛才學了sharp,現在大家來猜一下sharpshooter是什麼意思?」英語老師站在講台上提問。

底下鴉雀無聲,偶爾有幾個人小聲的猜測一句。

「神槍手。」許珂低着頭,答了一聲。

老師的眼裏瞬間迸發出一道光亮,「誰回答的?哪位同學?」

許珂看着老師,她只是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就隨口一答,並不想爭什麼風頭,所以此刻她選擇不說話。

她知道神槍手的意思就已經讓江子豪有點兒意外了,可是現在她不承認自己知道就更讓他感到意外了。

教室里安靜下來,江子豪盯着許珂沉默的背影,把手舉了起來。

「啊,是你嗎?」老師看着他,眼裏的光亮還沒熄。

其他同學也都齊刷刷地盯着他,除了坐在他前面的許珂。

江子豪搖了搖頭,老師眼裏的光熄掉一半。

只見他用舉起的那隻手指了指許珂說,「是她。」

老師和同學們又把目光齊齊地轉移到了許珂身上,江子豪看到她很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是故意的吧?許珂在口罩里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頭看着老師。

「welldone!」老師說,「Canyouspellit?」

許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

老師笑了起來,「comeon,haveatry!」

許珂拖着沉重的身軀站起來,在整個階梯教室一百多個學生的注視下走向講台,接過老師手裏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sharpshooter這個單詞。

往座位走的時候她死死地瞪着江子豪,江子豪平靜地看着她,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人特別想抽他。

老師看了眼黑板,眼裏熄掉一半的光重新亮了起來,「goodjob!」

等到許珂坐下,老師又問「what』syourname?」

許珂咬了咬牙,報了自己的名字,但她並不知道,在老師點頭的同時,江子豪也在她身後點了點頭。

原來你叫許珂啊,江子豪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下課後許珂跟着陳堅堅往外走,總有幾個學生不經意地朝她瞅一眼,她雖然帶着帽子和口罩,但還是感覺到了那些目光的注視,像要穿透這些偽裝似的。

現在帽子和口罩已經和許珂這個人、這個名字捆綁在一起了,如果下節課、下下節課也繼續戴下去的話,她一定會成為這四個班的學生共同牢記住的人。

就像一個人你並不認識,但從你見到他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穿着黑西裝,長此以往,你一定會通過他的西裝而牢牢記住他,西裝就成了他撕不掉的標籤。

除非哪天他把西裝換掉了。

可是帽子和口罩能換成什麼呢?

頭盔?京劇臉譜?防毒面罩?

算了吧,夠嚇人的,那樣的話估計全校的人都要牢牢記住她了。

中午回去以後,路北宸給她發了個消息,讓她方便的時候給他回個電話。

許珂實在不好意思在寢室里打電話,畢竟下午還有課,中午陳堅堅還要休息。她溜達着走到了公寓樓外面的一條小巷子,那裏幾乎沒有人,她掏出手機給路北宸撥了過去。

「喂?許珂嗎?」路北宸沙啞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

「嗯。你......怎麼樣?」許珂問。

「我沒事兒,公司已經在公關了。」路北宸說。

「那就好。」許珂說,「你這兩天也沒信兒,我一直擔心......」

「擔心什麼?」路北宸問,「擔心我嗎?」

許珂猶豫了一下,「嗯。」這種時候,她也沒心思跟路北宸開玩笑。

「擔心你被黑,被網暴。」許珂繼續說。

「你那邊怎麼樣?」路北宸說,「有狗仔跟你嗎?」

許珂抬頭看了眼四周,「應該沒有。」她頓了頓又問,「我該怎麼辦啊?我怕被你粉絲認出來。」

電話里安靜了一會兒才又傳出聲音,「這事兒我會儘快處理的,過兩天有時間我去看你。」

「你別急,聽公司的安排,他們肯定不會害你。我這邊兒......沒什麼大問題。」許珂說。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就是想去看看你。」路北宸說。

「等過了這陣風頭吧,現在肯定還有人盯着你。」許珂剛說完,就聽見巷子盡頭的拐彎處傳來吵鬧的聲音。

「怎麼了?」路北宸問。

「不說了,有人來了。」許珂連忙掛了電話,往聲音那邊走過去。

剛一拐彎,她就看見江子豪用胳膊擒著一個瘦小的男生,男生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鏡,頭抵在他的腰上,被鎖住了喉嚨艱難地掙扎著。

許珂驚在了原地,突然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江子豪見她過來了,一隻胳膊把眼鏡男的脖子鬆開,等他直起腰來,又用另一隻手將他牢牢地按在了牆上。

「這是......在做什麼?」許珂驚恐地看着他們兩個。

江子豪盯着眼鏡男,聲音低沉地說,「照片刪了。」

眼鏡男大口呼吸著,把手機從袖子裏掏出來遞給了江子豪,江子豪接過來看都沒看直接扔給了許珂。

許珂疑惑地拿過手機,用一隻手擋着光,離近仔細看着,竟然是她和路北宸打電話的視頻。她把聲音開大,自己剛剛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立刻點了刪除,還細心地把最近刪除清空了,然後又打開它的相冊往上翻了翻,都是些遊戲的截圖。

「你為什麼拍我?」許珂緊握着手機問眼鏡男。

「我......我就是......看你不對勁兒,你跟新聞上那個人有點兒像,所以我就跟着你,看見你躲起來打電話我就錄下來了。」眼鏡男小聲地說。

「誰讓你錄的?」許珂盯着他,語氣冷冰冰的。

「沒沒沒沒有人讓我錄,我是學生!我真是咱們學校的!你可以查我手機!」眼鏡男被江子豪的力氣壓制着,說話都在發抖。

許珂看了看江子豪,「放開他吧。」然後把手機扔進了他懷裏,眼鏡男抓住手機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巷子。

「謝謝你。」許珂低着頭眼睛朝下看着地面,她不想和江子豪有什麼眼神的交流,也不敢有什麼。

江子豪背對着牆,斜了她一眼,「他拍到我了。」

許珂尷尬地笑了一下,這種謊話她也能信的話,簡直太侮辱她的智商了。

「你......都聽到了?」許珂知道這麼問很不禮貌,但她必須要問,如果他真的聽到了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她只能求他不要對其他人說出去。

「嗯。」江子豪應了一聲,表情依舊很冷漠。

許珂抬起頭看着他,這麼拽個人,偏偏被他聽到了,要自己怎麼開口求他不要說出去呢?

「那......」許珂斟酌了一下,「你會說出去嗎?」

江子豪饒有興趣地看向她,原來也會有讓她如此緊張的事情,讓她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全神貫注地看着他。

「不會。」江子豪柔和地說,「只有我知道就好了。」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許珂望着他的背影,鬆了一口氣。

但馬上她又煩躁了起來,學校里已經有人開始察覺到她的存在了,那麼肯定不止眼鏡男一個人,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平靜地度過,她無法想像。

午休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許珂來不及回寢室,就給陳堅堅打了個電話讓她幫自己把下午上課的書帶着,自己先去教室佔座了。

下午是滿課,兩大節專業課。中午沒睡覺,許珂困得完全聽不進去老師在上面講什麼,課間的時候趴在桌子上小憩了片刻,才又打起精神聽完了剩下的課程。

六點鐘下課,許珂去食堂吃了份炒飯就跑回寢室睡覺了,整整睡了三個小時她才被迫從床上爬了起來,因為今天是晚班。

要在十一點之前去便利店接班,許珂洗了把臉,換了一件稍微厚點兒的外套。

入秋了,早晚挺涼的,生病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她不能感冒,她要健健康康地學習,生活,還要工作掙錢。

「我今晚不回來了。」許珂對陳堅堅交待了一聲就拎着包出門了。

走在靜悄悄的校園裏,公寓樓上每扇窗戶都發出溫暖的光亮,她突然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幹什麼,或者說所做的究竟是為了什麼,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包裹住了她。

是想努力逃離現在的生活嗎?還是為了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

也可能都不是,只是時不時就會出現一次的找不到人生的方向,站在原地踏步,以及不知道該往哪走的困惑。

江子豪那樣的人會有這種感覺嗎?他大概不會有這麼多煩惱吧,至少他不用像自己一樣大晚上的還要趕在學校關大門之前跑出去上夜班。

真是瘋了,總是想起他算怎麼回事兒,不過,說起江子豪,許珂並沒有完全相信他,鬼知道他會不會把今天聽到的全都捅出去,畢竟他的為人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但是怎麼避免那種情況的發生,她還沒有想到,反正得過且過吧。

到了便利店,對班的人不是大姨,是一個稍微年輕些的女人,許珂還沒見過她,這算是第一次見面。

進門后許珂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摘掉口罩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你是新來的,來上班的吧?」她打量著許珂。

許珂點了點頭,沒說話。

她朝許珂笑了笑,「老闆跟我說了,你先坐一會兒吧,還有十分鐘才交班呢,我正對賬呢。」

「嗯。」許珂也笑了一下,「我先進去換衣服。」

這個姐姐白白凈凈的,看着也很溫柔,希望她能和大姨一樣好說話。

換好工裝以後,許珂走出來,她已經對完賬了。

「你看一下,這個是我班兒上的總額。」姐姐指了一下收銀台上的顯示屏。

「好的。」許珂看了一眼,反正都是電腦核算,有日期時間,精準的不能再精準,比人腦強多了,她也不擔心記錯賬之類的問題。

「你是大學生吧?」姐姐邊脫掉工作服馬甲邊問許珂。

「嗯。」許珂揚了揚下巴,「我就在對面的N大。」

「哦,以前也來過好幾個大學生,沒幹幾天嫌累就走了。」姐姐說。

「我不怕累。」許珂笑笑。

姐姐也跟着笑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許珂。」許珂看着她。

「名字真好聽,現在的孩子名字都叫的可好聽了。」姐姐說。

「姐,你叫什麼?」許珂問。

「我叫方敏。」姐姐說,「我先走啦!我老公來接我了。」

許珂點點頭,朝她擺了擺手。

店裏又恢復了安靜,沒有顧客來買東西,也沒有人和她說話,只剩自己一個人。

晚班還是挺好上的,沒什麼人,睡一覺就過去了,雖然睡得不踏實,但是許珂睡覺輕,有一點響動她立刻就醒了,所以也沒感覺到很難熬。

在櫃枱里坐着看幾排貨架發了一會兒呆,她站起身來走到放飲料的那一排貨架,不知道廠家有沒有把無糖可樂送過來。

她找了一圈,在第三排最裏邊兒看到了它們,她走過去拿起一瓶瞧了瞧。

無糖可樂,可樂還要喝無糖的,窮講究。

不對,也不能算是窮講究,一個學生能開得起一百來萬的車呢,這是什麼概念,完全就是富二代嘛。

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來,如果來了一定買走了吧,

許珂又來到冰櫃前,整理了一下到期食品,只剩下兩個沒賣出去的飯糰,明天的早飯也有了。

她去衛生間洗了一條抹布,把櫃枱和貨架全部擦了一遍,然後去洗了洗手,洗了把臉。

回到櫃枱,她拿出手機準備定個鬧鐘。

明天早上她肯定起的很早,但是以防萬一還是定了一個。定好鬧鐘,她把櫃枱底下的摺疊床拿出來支開,在裏間找到一個毛毯鋪在上面,然後躺了下來。

不困,沒什麼睡意,已經快一點了,大街上連人都沒有,更別提進便利店買東西了,她閉上了眼睛。

深夜裏一直沒人進店,直到凌晨四點半的時候有一個年輕的計程車司機來買了一袋麵包和兩根火腿腸。結賬的時候他想再買一瓶礦泉水,許珂卻問他有沒有帶水杯,還把暖壺裏的熱水給他倒了一杯。

凌晨氣溫低,喝點熱水暖暖胃,也能暖暖心。

司機師傅走了之後,許珂懶洋洋地趴在了櫃枱上,困意突然就向全身襲卷而來,眼睛睜不開,手腳也都沒力氣,她真的好想躺在寢室的床上脫了衣服舒舒服服地睡一覺啊,可惜不能。

打了二十分鐘的盹兒,五點鐘的時候一對老年夫婦來買了兩袋牛奶,之後就陸陸續續的開始有客人來買早點了。

許珂完全清醒了,她趁沒人來的時候進衛生間迅速地上了個廁所,用兩分鐘刷牙洗臉,然後把摺疊床收了起來。

坐下來看了眼時間,六點多了,還有一個小時就下班了。她突然打了個噴嚏,不知道是誰在罵她還是着涼了,就把外套披在了身上。

清晨的風透過門縫吹進來,真挺冷的,店裏經過一晚上的散發,溫度也不是很高了。她把空調的暖風打開朝着自己這邊兒吹了一會兒,身上才漸漸暖和起來。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看着玻璃門外破曉時分的天空和路上零星的幾個行人,看着看着眼皮就耷拉下來了,直到一聲「你好歡迎光臨」把她再次驚醒。

進來的高個子男生背着朝霞的光,臉上是一片陰影,許珂眯着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才辨清這個人是江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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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不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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