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番外（二）林雅——他一直都在！
莫黎去世之後，我整天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做。齊思遠一直守在外面，彈鋼琴。
他的鋼琴技術，是莫黎手把手教的。無論是演奏方式，還是對樂曲的理解，都帶有莫黎的影子。那段時間，我真的很害怕聽到這樣的鋼琴曲。
好幾次，我拉開門，二話不說的對着齊思遠一頓亂打。可是打完之後，我又把自己埋在被子下放聲大哭。
宋喻和紀凝，每隔兩個星期會來看我一次，同時去莫黎的墓碑前獻一束花。
葬禮之後，我一直躲著不敢去莫黎的墓碑前探望。我發瘋似的吹着那個口風琴，希望它能夠給我回應，或者把莫黎帶到我的夢中。
可是，一直到莫黎去世半年左右，我一次都沒有夢到過他。整天望着海發獃的生活持續了大概八個月，初秋的某個下午，宋喻穿着西裝，出現在海邊小屋的門口。
他給我送了一份文件，其實那應該是在我畢業的時候就給我的。但是，因為莫黎的關係，他一直沒有給我。
那是一份為期五年，在LP公司法務部工作的勞動合同。天知道，大學的時候，為了得到這份offer，我有多麼努力。
但是，這份合同，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想要陪伴的人，已經永遠的離開我了。
我將合同還給了宋喻，宋喻看着我一直嘆氣。能勸我的話，在莫黎去世之後的一周里，他已經全部說了。
他知道勸不動我，但在離開之前還是抱了抱我。在我不注意的時候，他把那份合同，連同一個二十厘米厚的文件袋留在了客廳的桌上。
那個文件袋，是莫黎的遺物。
一見到封面上的「Kris·Mo」的簽名時，我就已經哭得稀里嘩啦。莫黎去世之後，宋喻就收走了這個屋裏所有關於他的東西。
除了風之玫瑰和那家鋼琴，這個屋裏沒有任何與莫黎相關的物品。
我把那個文件袋，放到了保險箱裏鎖起來。我不敢去打開它，不敢去猜那裏面是些什麼。
我的心，一直在痛。
那之後，我開始酗酒。但就算是我醉得最厲害的時候，我都沒有勇氣去打開那個文件袋。
莫黎去世一周年的當天，紀凝、宋妍、奧克、曾越、丫丫等人都來了。我刻意躲得遠遠的，不想和他們碰面。但是，凌晨歸來的時候，我發現小屋外堆滿了裝着禮物的袋子和快遞的盒子。
上面寫着：「MerryChristmas！FromKris·Mo。」
所有的便簽紙上，寫的都是這個。而這些都是莫黎的字跡。
「看着你這樣醉生夢死，他會心疼的！」
齊思遠從黑暗中冒出來，強勢的將我手中的酒瓶扔到一旁。他帶着我去了莫黎去世時，看海的那個岸邊。
「Elvis，給你的文件，你沒有看吧！」
伴着海浪聲，我似乎聽到了齊思遠的嘆息。
「沒有勇氣！」
「下次，再喝得醉一點，去看看吧。他，真的，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
齊思遠陪着我一直待到了天明，然後強制把我帶回了海邊小屋。我以為醒來的時候，他便會消失，所以，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摸黑出了房門，卻發現，他正躺在沙發上，寫譜。
見我出來，他便坐到鋼琴前給我彈卡農。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他的手，對他吼道：「誰讓你彈這個的！」
他將一個卡片塞到我的手上，苦笑道：「kris托我送你的聖誕節禮物。他的留言，你想聽嗎？」
沒等我拒絕，齊思遠便將屋裏的音響全部打開。
「林雅，這是我離開后的第一個聖誕節，你有沒有很想我？雖然我給你錄了很多很多的曲子，但我還是覺得，過節的時候，需要現場有演奏。所以，我托思遠幫我給你彈一首曲子。你幫我看看，他彈琴的技術有沒有進步！另外，merryChristmas。希望今年，你能夠做出一個漂亮的熊貓蛋糕出來，不要放太多糖哦，之前的蛋糕真的甜掉牙了！我不在的日子，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哦！我一直守在你身邊，別害怕！」
聽到莫黎聲音的瞬間，我哭了。我以為我的淚水已經流幹了，但我的視線還是模糊了。
我揚起手，毫不留情的給了齊思遠兩個響亮的耳光，嘶吼道：「誰讓你這麼做的！憑什麼這麼做！」
齊思遠將我按倒在地，對我吼道：「如果你真的那麼想他，就把他留給你的東西全部看完。如果你全部看完了，還要繼續這樣的生活，我，不只是我，宋喻、紀凝、宋妍，我們都不會管你了。」
「他，真的，很……愛你……」
大概是我的錯覺，我的臉上多了兩滴冰涼的東西。我分不清這是我的淚水，還是齊思遠的淚水。
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背過身去。
下定決心拆那個包裹，花了我三天的時間。齊思遠一直在客廳里守着我，等我做決定。那個樣子，差點讓我誤把他當成了莫黎。
莫黎留給我的包裹里裝的全是U盤，錄音帶、demo和樂譜。另外還有一把鑰匙，和一封信。
信上寫道：
Elvis和紀凝都是不著家的人，我們的家就交給你照看了。我已經和他們商量好了，你結婚的時候，這個公寓會自動過戶到你名下，當做我們送給你的嫁妝。
我的鋼琴，就交給你照顧了。每隔一段時間，要去彈彈它，不然它會罷工的。那是齊願和遠叔，都喜歡的鋼琴，也是我特別喜歡的鋼琴，請一定幫我好好的照顧它哦。
這些demo，琴譜，還有演奏會的影像都是我的寶物。那個寶藍色的U盤裏，裝着我17歲之前所有的回憶。想我的時候，當故事讀一讀。知道我有多壞之後，你是不是會少想我一點呢？
好想讓你聽我更多的演奏。我這個人，除了會彈點鋼琴，好像也沒什麼優點。好想讓你更加沉迷在我的音樂里。
這樣，你是不是會把我遺忘得慢一點？
真的是好矛盾的心情啊！
丫頭，不要太快忘掉我，也不要一直記着我。聽着我留給你的音樂，吃好睡好。好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好好的生活，用盡全力去找到一個比我還愛你的男人，然後和他一起去組成家庭。
無論時間過去多麼久，就算你沒辦法記起我的容貌，我依舊會愛你，非常非常的愛你！
別害怕，勇敢的向前走！
我一直在你身邊，只要你openyourmind，你就會找到見到我的方法！
永遠愛你的莫黎！
兩周后，齊思遠帶着房產經紀人伊萬來見我。伊萬準備去LA了，所以想在離開前和我交接莫黎公寓的事情。
伊萬把公寓打理得很好，所有的擺設，都和莫黎生前時，一模一樣。只是，鋼琴上落了很厚的一層灰。
這落灰的鋼琴，和纖塵不染的明亮地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為，他們跟我說，不要隨便動這架鋼琴，我就沒有去打理。但是在這麼荒廢下去，這鋼琴也要報廢了。」伊萬對着我無比惋惜的嘆了一聲。
「小姑娘，這個是kris，去世前交給我的。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今天正好見到你了，我就轉交給你吧！」
伊萬將U盤插到了電腦上，屋裏牆上的投屏出現了莫黎的笑臉。
他穿着灰色的毛衣，坐在搖椅上，手上捧著一個芒果蛋糕，上面插着數字「22」的彩色蠟燭！
「林雅，22歲生日快樂。今年給你的生日任務是『月光曲』！這首曲子很難哦！但是我給你留了很多的教學視頻哦。今年聖誕節的時候，在海邊彈給我聽好不好！」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段視頻的錄製時間，是莫黎去世的前一周。
「因為他說，三月份的時候你會來找我，我就沒有找他要你的聯繫方式。後來，我又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就忘記把這個交給你了。很抱歉，這是一份遲來的生日禮物。」
伊萬將一個淺藍色的盒子放到桌上，然後給我塞了一張卡片。
「這個是，他送給你的新年禮物。新年那天，我人就在LA了，這次算是提前送給你了。」
盒子裏，放着一條橘色的圍巾，圍巾上刻着「kris·Mo」的名字。
卡片上寫着：齊願留給我的老古董。幫我好好保管哦！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工作，好好談戀愛哦！希望新的一年，會有更多的人替我來愛你。
伊萬離開后，齊思遠在公寓裏給我做了碗莫黎生前最愛吃的面。那味道，和莫黎喜歡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我很吃驚，因為他自己並不喜歡面點。至少在莫黎活着的時候，他並不喜歡。
「這個是他，留給我的作業！」齊思遠不滿的嘟囔道。然後給我看了莫黎送給他的生日賀卡。
果然，莫黎在小卡上寫着：思遠，食譜給你了，記得多練習哦。新年的時候，要給大家露一手。記得幫我去看看林雅，幫我把她喂胖點哦！
那晚，齊思遠在客廳里彈了一宿的鋼琴。但是第二天一早，我就把他掃地出門了。
我真的好討厭聽到他的琴聲，每一個音符，都能讓我想起莫黎，想起莫黎彈鋼琴的樣子。
大概是為了賭氣，把他掃地出門之後，我便坐在鋼琴前，彈起了月光曲。
這首曲子，我早就學會了。在來加拿大的前三個月，我就已經學會了。應該說，莫黎在演奏會彈過的曲子，我都會。沒法跟巡演的時候，我就會不停的彈他彈過的曲子。這樣，我就不會很想他。不會很想打電話給他。
兩個月內，我看完了莫黎留給我的所有教學視頻。練習，總是枯燥的。我不喜歡。
莫黎似乎料到了這一點，在情人節的前一天，彩蘇跑到我的公寓裏蹭了頓餃子。然後給我送了一盒巧克力，和一大包音譜，還有demo。
「kris，托我送給你的巧克力。多吃點巧克力，然後打起精神去找個男朋友。另外，這是kris給你的任務！」
莫黎彈過的鋼琴曲比我想像中的多很多，彩蘇給我送來的demo基本上都是莫黎十七八歲時寫廢的音譜做成的。
「好好完成任務，不然，他會生氣的。kris生氣，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因為彩蘇送來的demo，我又忙碌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空閑下來，又到了我23歲生日。
那天，芬尼克帶着生日蛋糕和親手設計的連衣裙到了公寓，齊思遠被她叫過來當面點師，做了一桌子的西點。
我很好奇，齊思遠是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做面點的手藝變得比我還好。
芬尼克猜到了我的疑惑，笑着對我說道：「他也有在好好的完成kris佈置給他的任務。」
芬尼克這次來，又給我送了一些莫黎用roseM的名字所作的曲子demo。RoseM是莫黎專門做流行樂和古典樂跨界的馬甲。
學習新樂器，倒是花了我不少時間。為了節省時間，我開始去附近的樂器班上入門課。
因為開始正常出門，我的社交活動漸漸多了起來。越是深入學習樂器，我就越討厭齊思遠。
我那麼努力，才能勉強將那些音給拉准，但他總是能夠不費力氣的把曲子拉得那麼好聽。
可是，每次我想莫黎的時候，我還是會去找借口讓他過來，給我彈鋼琴。
不得不說，他的鋼琴，他的音樂，和莫黎真的像是一個模子中印出來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了，每到我快要把莫黎給我佈置的任務完成的時候，就會有人在某個節日裏，帶着莫黎的禮物和任務來拜訪我。
這一年，我過得特別充實。在充實中，生活也漸漸回歸正常。曾經斷聯的朋友，也都漸漸有了聯繫。
我重新干起了樂團宣發的活，也做起了法律公益，那些曾經被我拋棄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又重新回到了我的生活里。
莫黎離開的第二個聖誕節，齊思遠帶着我去了莫黎的墓碑前。
很奇怪，站在那兒，我並沒有哭，我甚至並沒有感覺我和那塊墓碑之間隔着一道鴻溝。
抬頭望着那片蔚藍的天空，我似乎真的看到他在向我揮手，對我微笑。
那晚，我久違的夢到了莫黎。
他輕輕的將我擁入懷中，笑道：「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