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關於 修真 的故事

第36章 關於 修真 的故事

他走進酒館的時候,昏暗的光映照着四處飄蕩的塵埃,四周的叫罵和吵鬧透過其中的縫隙鑽進他的耳朵,卻沒有影響到他心裏的疑惑,他往前走着,找到了一處空位坐了下來,木質的座椅經年累月的沉澱也有了一股獨特的氣味和質感,他的手指順着座椅上的刻痕劃過,鼻間則努力分辨著其中暗藏的氣味,然後試圖尋找着他想要的答案。

一張臉突然闖進他的視野並迅速佔滿,如同隕石從天而降,由最開始的一個點,然後剎那之間便帶着火焰和毀滅來到你面前佔據了你所有的視野。

他聞到了火焰的氣味,這是一種本領,哪怕如今疑惑佔據心間,讓他對面前所有的事物都充滿了質疑,但鼻間的嗅覺和指尖的觸覺卻是他下意識解決疑惑的手段,這是直覺,也是天賦,失去腦海記憶的他,本能的相信着身體的記憶。

火焰燃燒的臉,眼裏也是燃燒的明亮,連眉毛也如同燃燒的太過熾烈而尋不到幾根。

他往後靠了靠離這張臉遠了點。

「你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吧」這個時候的火焰聞起來如同烤肉,讓人吞口水的同時也放鬆警惕。

他當然相信自己的嗅覺,於是決定開始與火焰的對話:「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不可知之地,不可見之地,不可觸之地,不可聞之地,不可聽之地,不可嘗之地,這裏是家,也是你尋找的答案本身。」那雙明亮的眼裏有着狡黠,就如同火焰有了靈性,變得生動起來。

他暗自揣摩著對方玄奧的話語,很快就放棄了,因為玄奧在沒有揭曉明確的答案前就是廢話,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忘記了是誰,但還沒忘記這話本身。

於是他換了一個相對明了的問題:「你是誰?」

稀疏可見的眉毛跳了跳:「我是這裏的主人,酒館的老闆。」

火焰繼續跳動着,其中散發的味道變得寡淡起來:「你既然來到了這裏,那我們做個交易,我賣給你酒,你付給我錢。」

他努力分辨著對方的氣味希望判斷這句話里的惡意,然而假如先前熾烈可聞如火山,在這句話說出來的同時氣味就變得低沉如火星混在焦黑的柴堆里,對方隱藏了自己的氣味。

他伸出手往對方肩膀按去,卻在觸碰到的瞬間得到一片空白,回過神的時候對方仍然微笑端坐着看着他,他的手則如同沒伸出去過,哪怕沒有了往日的記憶,但他也能從直覺里知道這樣的事以前沒發生過,他想起之前這位老闆的話語:「不可觸之地,不可聞之地...」

了解疑惑的手段失效,他並不慌張,他決定順其自然:「合理,你有什麼酒可以賣給我。」

失去氣味的老闆不再是火焰,而是一位和藹的老闆:「傷心人我賣給他忘酒,失意人我賣給他志酒,多情人我賣給他斷酒,無欲人我則賣給他欲酒。」

老闆給出了他的商品,他則仔細的思考着這些奇怪的商品。

一段時間過後,在老闆不變的微笑里,他再度開口:「這些都不是我要的。」

老闆點點頭,為這位客人提供了更多的選擇:「修士之心映照萬物,萬物則如鏡花水月懸於修士之心,我賣給他虛酒。」

他的心動了動,他殘留的意識似乎知道修士對自己很重要,但這不是他的目的,記憶可以被遺忘,但遺忘本身改變不了記憶。

老闆過了一會才繼續開口,似乎覺得這位客人能拒絕虛酒超乎了自己的預料,老闆的語氣變得急切了點,讓他隱約間聞到了火焰的氣味,只是依然很淡:「靈寶之心天生玲瓏,行於萬千而不可捉摸,我賣給他實酒。」

他看着老闆,心跳的更烈了,但依舊不發一言。

隨着時間過去,老闆的笑跨下來了,變得肉眼可見的不開心或者說一點憤怒,而且他明顯的聞到了,那是團爆裂的火,隨時會燃盡四周的一切。

和藹的老闆消失了,刻板的怪物繼續說着:「活死人,我賣給他真酒。」

「我買真酒。」他的指尖在跳動,鼻間有着花香,腦海里則有個隱約的人。

他的語氣堅持又肯定,無法動搖。

怪物消失了,消失前伴隨隨着凄厲的吼叫,然後四周的酒館一瞬間化為無數漆黑,接着又變得純白無暇,上下左右歸於一處,過去未來消散於此時,在沒有參照物的地方,時間空間都失去了意義,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可嗅覺是第一時間消失的,他忘了花香,然後是觸覺,指尖的溫暖曾讓他在失去記憶之後仍然下意識的跳動,但最後一次跳動到來了,接着是虛無,虛無真正吞噬了他本身,來到酒館他所保留的一切都如碎屑般消逝了,而他為了來到酒館所付出的一切也隨之徹底消隕,消化。

虛無過後,被吞噬的一切留下來了一點殘渣,接着這點殘渣慢慢化作了他的模樣。

他清醒過來,面前是一座酒館,他走進去,昏暗的光映照着四處飄蕩的塵埃,四周的吵鬧和叫罵在他心間留不下任何痕迹,他在一個空位坐了下來,靜靜坐着,沒有任何動作,頭腦里也沒有任何聲音和念頭。

如果放在進來之前,這樣的心態大概就是合道修士所能達成的天人合一,只是沒有合道修士的本領罷了。

一張臉映入他的眼中,由很小的一點很快佔滿眼的視野。

老闆開始說道「我賣給你酒,你付給我錢。」

他沒有說話。

老闆自然知道他的狀態,算上之前那次他被虛無整整吞噬了三次,這意味着除了合道修士任何人或者物都會變成無意識的幽魂。

哪怕他是在現實世界被譽為最接近合道的修士,也終究沒有合道,因為合道了就意味着不在乎自然不會來到這裏,沒合道就有所求費盡萬般艱辛來到這裏卻出不去,矛盾的現實造就了無解的結果。

老闆心不在焉的繼續說道:「傷心人我賣給他..」

「我買真酒」隱約的人兒上刻着四個字,他無意識的照着練出來,無欲無求,無思無想,依然無法動搖。

法術是有形的,道術是有跡的,天地正法是有勢的,哪怕是最叼專的咒語,也是有聲的。

深切了解力量存在的老闆解釋不了這四個字,這不是四條道路上的力量。三次虛無會吞走修士的天賦六感,修士的無暇本心,修士的三丹五田,不是一次固定吞完多少,而是三次總會吞掉一切,一切意味着一切,最後留下來的幽魂只是白紙,不應該沾染任何墨跡,這是真理,也是力量的權威。

所以老闆無法解釋這四個字,因此他也無法讓虛無再一次襲來,三次已經意味着一切,虛無是無法吞掉一切以外的幽魂,哪怕眼前這隻幽魂和預料的不一樣。

「我買真酒」聲音一遍遍的重複著,話語本身似乎並無意義而又保含堅持。

老闆楞楞的看着他,眼前的事情超乎了他的預料,但這一刻還是到來了,他從塵封的酒櫃里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酒杯,口上變得輕鬆起來:「我等了許久,但我的等待只是一種習慣,我的存在也只是一個強大而又不可獲取的界限,甚至在我看到的未來里根本不存在這一刻,但你給了我一個矛盾的現實。」

說到這,老闆又有點苦惱,可只是片刻,他繼續說話的時候依然很輕鬆,如同每一個自言自語的悠閑人兒:「你做到了規則上你需要做的,哪怕這個規則里你理論上不可能贏,我好奇你是怎麼贏得,不過這對我來說不重要。」

老闆擦拭着手上的杯子,認真的就像想要擦走上面一切污穢一般:「既然你給出了報酬還能提出要求,我就會按照要求完成這杯真酒,直到交易結束。」老闆放下杯子,擺在他面前,無奈的拍拍腦袋,稀疏的眉毛再度抖了幾下:「賣了這麼多年假酒,這次把自己都賣了,也算是報應了。」

酒杯里慢慢漲起了半杯酒液,老闆本身隨之虛化消失。

隨着酒液繼續上漲,整個酒館化為無數漆黑,接着變得純白無暇,上下左右,過去未來盡皆坍塌在一個點,裏面懸浮着裝滿無色酒液的小巧杯子,然後酒液上一點火焰升起,此火席捲混沌無極,貫徹宇宙始終,四條道路的起源直到終點同時在火焰里展現,又在火焰里交叉,最後打開了一扇門,火焰酒杯都進於門內,直到很久之後交易結束才會回來。

他的法相開始燃燒,不是五行火法術,也不是四象火道術,天地正法燃燒不了法相,咒語之火只攻三丹五田。

圍繞着他的修士們目光肅穆,修士之心映照萬物,萬物於心卻如鏡花水月,所以修為越高,慾望越少,到了合道,便如同天地般只是純粹的存在不再有絲毫己欲,為了對抗詭異蔓延,沒有合道修士的力量戰勝不了日漸強大的詭異,活人終將在這場持久的戰役里走向敗亡,而已經合道的修士們又無一例外的天人合一再也不在乎這場活人與死亡的存亡之戰,讓詭異依然不變的走向勝利的一方。

寒山是道統,是天下法術之源,道術之基,哪怕是根源不在此地的天地正法和咒語,這裏依然是其流傳後傳承最全的聖地。

九離拜入寒山時,正是寒山冬花成雨的季度。

他的天賦六感之一,嗅覺便以花香定型觀照。

戰爭襲來,詭異蔓延,世界上最後一縷陽光從寒山之巔消逝,從他的指尖溜走,他便把觸覺以這一縷光定型觀照。

等到戰爭走向敗亡,他的修為也越來越高,修為在他之上的修士則越來越少,每一個試圖打破合道門檻的修士們要麼死在破境的劫難里,要麼成為了不在乎的合道修士中的一員,哪怕最堅定的度神修士也在度過劫難后不在乎了。

他決定找到新的希望,寒山在他拜入山門的那一天說他是天生的修士,有着無暇的修士之心,修士之心映照萬物,萬物則如鏡花水月,他找到了希望,然後他破壞了自己的修士之心,萬物自此不再是鏡花水月,而是隱約的刻度,是界限之上的文字,又是界限之下的划痕,不是四條道路,甚至不是力量的形式。

九離成功了,他帶回了希望,寒山修士們以敬佩和堅定舉起了燃燒的法相,一個又一個修士投入火焰,在犧牲里走到山巔,讓火焰在曾經冬花落雨的希望之地熊熊燃燒,愈來愈旺,如同新的太陽降臨世間,最後一縷光芒消逝在寒山之巔的三百年後,新的光芒終於從消逝的地方射出,從世間最高的峰到世間最深的谷,都有着四條道路的起點和終點交叉,力量的起點和終極同時顯現,光從天上來,所過之處詭異們尖叫着消失,蒼白的女鬼扭曲著自己妄圖躲避無暇的光,罪惡的如山身影縮成路邊的石子,盤旋在人們腦海里的奸笑怪物在夢境裏倉皇逃竄,還有那在詭異里無盡偉力的血色,也從九天之上的最高處墜入到無盡深淵的消光之地。

燃燒在火焰里的修士們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讓詭異失敗在火焰帶來的奇迹。

寒山修士和天下修士都望着山巔的火,就像是面對九離離去之前最後一次講法,面對七千修士,從最低的練氣講到他所在的度神,然後他講到手指上的日落之處,那是世間最後一縷光,他讓它溜走了,但他沒有遺忘它,接着他以指尖的溫暖行作修士禮決絕的斬斷了合道之途,這就是天生修士,在場的修士們以不同的境界得出來同樣的結論,寒山修士們知道的天下修士也同樣知道了,就像是純粹的眼裏是純粹的修士,修士只分勝負。

他最後環顧四周,指間光芒流轉映照着修士們的萬千道心,每個人都記得他當時說着:「道火不熄。」

眼神肅穆,堅持又肯定,無法動搖。

在道統誕生的二十三萬年後,修士們的道路斬斷七情六慾,在登臨合道前只留下勝欲,也就在這一天,勝欲有了共同的載體:「道火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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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師證道的修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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