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秋風怒在叛徒顏(三)

第九十五章 秋風怒在叛徒顏(三)

解耀先恨得咬牙切齒的!他恨「連翹」明知有嚴明的紀律,卻給他挖了這麼大一個坑讓他掉了進來。解耀先現在進退兩難,頓時感覺到十分尷尬。其實,解耀先冤枉了「連翹」。

「雅克薩酒館」對於「連翹」來講,的的確確屬於高消費場所。就算沒有紀律約束,「連翹」也消費不起。「連翹」手裏是有點錢,可那是市委活動經費,和一些同志的生活費。「連翹」怎麼可能拿着這些錢跑到「雅克薩酒館」這種地方來糟蹋。當別人和「連翹」說起「雅克薩酒館」裏面烏七八糟的事情時,「連翹」那是左耳聽、右耳冒,根本就沒把「雅克薩酒館」裏面的齷齪事往心裏去。「連翹」只是聽自己的同志說過「雅克薩酒館」相當複雜,他認為很適合解耀先和霍夫曼在這裏見面,這才給了解耀先這麼一個建議。至於消費多少錢,反正有白馬老狐狸那個冤大頭出錢,又不用他「連翹」掏腰包。成人之美,何樂而不為呢。

解耀先心中暗罵道:「他娘的!既來之,則安之!不是老子有意上『雅克薩酒館』這種烏七八糟的鬼地方來,實在是『連翹』那個癟犢子有意陷害老子。老子只要不過分,組織上要是處分老子的話,那得首先處分『連翹』這個鬼頭蛤蟆眼兒的害人精才符合天道!……」

解耀先想到這裏,心中頓時一寬,搖搖擺擺的走到標著「3」的桌子邊坐下,摘下腦袋上的「羅宋帽」放到桌子上,撒嘛了一眼周圍,流里流氣的向一個身穿大花布拉吉,腰扎小小的白圍裙,顯得還很年輕,滿臉雀斑的「老毛子」女伺「啪」的一聲打了一個響指。

那個「老毛子」女伺本想離這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青年遠點,可是這個人向自己打招呼了,又不敢不過去,只好畏畏縮縮的走過來,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先生需要點什麼?……」

還好,這個一身特務裝束的青年沒有無理取鬧,只是指了指吧枱上的扎啤,伸出了兩個手指頭。「老毛子」女伺如釋重負,急忙哈了哈腰,說道:「感謝先生光臨!兩杯扎啤!……」

「老毛子」女伺說完,轉身急匆匆的去取扎啤了。解耀先撒嘛了一眼周圍,只見「雅克薩酒館」一共只有五桌客人。除了自己和「獠牙」,有兩桌「老毛子」,還有一桌看上去應該是兩個日本商人。「連翹」給解耀先定的座位位置很好,既可以觀察「雅克薩酒館」入門處的動靜,也可以一旦有情況,直接溜進舞台後台的角門。「連翹」曾經叮囑過解耀先,舞女們的更衣室兼休息室有個暗門直通「雅克薩酒館」後院。那裏是「老毛子」貧民的居住區,乞丐、醉鬼比比皆是。不僅地形複雜,人員的構成就連管片的偽滿警察的腦瓜仁子都疼。就算是日偽特務封鎖了「雅克薩酒館」的前後門,解耀先只要能進入舞女們的更衣室兼休息室,就能爬上「雅克薩酒館」的天棚,從天棚進入隔壁的一家大車店,混進旅客中逃走。

解耀先又掃了一眼台上十分敬業的跳着艷舞的「滿洲波波娃」們,忽然心生憐憫。解耀先記得資料上曾經記載過,「九一八」事變之後,住在東北的那些「老毛子」的日子自然不會好過。於是,有相當一部分「老毛子」女郎當了舞女或是窯姐兒,而前來消遣的就有很多小日本鬼子了。去「老毛子」酒吧、窯子的尋歡客大多是歐美僑民和小日本鬼子,中國人中只有極少數洋氣的人會到那裏去。那些酒吧、窯子也分成等級,其中高等的「滿洲波波娃」大多自稱出自貴族門第,是某某公爵、伯爵或男爵家的小姐。就算是老鴇子也都自稱有貴族身份,是某某伯爵夫人或某某女男爵。且不論這些人的身份是真是假,想到自己有可能和一位真正的貴族女郎春風一度,有不少男人都會趨之若鶩地登門尋歡的。

對於「九一八」事變之前還不知脫衣舞為何物的小日本鬼子來說,「滿洲波波娃」這種極為香艷的舞蹈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不少小日本鬼子遊客的眼球。不過,「腳盆雞」的文化在那時還是比較保守和傳統的。這種禁忌感十足的艷舞並不是所有的小日本鬼子都能滿意地體驗。「腳盆雞」的文化中守舊的一面佔了上風,另一部分人的新鮮感也過去了。於是乎,「滿洲波波娃」的價碼直線下滑,政治沒落和身份喪失的「滿洲波波娃」越來越難以混日子了。

這時,「老毛子」女伺端著兩杯扎啤送到了解耀先的桌子上。說道:「先生請慢用!……」

解耀先眼皮都沒敢撩,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掏出懷中的「Citizen」懷錶,看了一眼。見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兩分鐘,解耀先把懷錶裝入懷中,將一杯扎啤緩緩的推到了對面,那是給他的客人霍夫曼準備的。解耀先相信霍夫曼的智慧,一定能夠看懂「連翹」代他在《大北新報》上刊登的尋人啟事,按時如約坐在他的對面。

解耀先經不住哈爾濱扎啤麥芽香氣的誘惑,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他什麼都顧不得了,端起扎啤杯「咕咚」喝了一大口。解耀先吧嗒吧嗒嘴兒,哇!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久違的哈爾濱扎啤簡直忒好喝了!醇美的哈爾濱扎啤一下子勾起了解耀先對往事的回憶。

解耀先最後一次喝哈爾濱扎啤還是他叫做戰智湛,在哈爾濱讀大學的畢業前夕,同寢室內的幾個同學一商量,決定聚一次餐,算是告別宴會吧。說干就干!「避孕套」畢雲濤和「菜市場」蔡世昌、「偽君子」魏俊志一個人拎着一個洗臉盆去學校門前的小飯店買哈爾濱扎啤,或稱「生啤」。解耀先和「正在搞」鄭哉鎬、「真討厭」曾洮岩就拎着洗臉盆去學校食堂買菜。那前兒大學生洗臉盆的用處是很大的,是名副其實的「多用」。平時既可以用來洗衣服,一早一晚的還可以洗漱、燙腳。同學們湊在一起聚餐了,還可以刷吧刷吧用來裝飯、裝菜。

「避孕套」不愧是寢室的老大哥,不僅端回來一洗臉盆的哈爾濱扎啤,還順手牽羊,從飯店拎回來六個罐頭瓶子。罐頭瓶子就是水果罐頭吃光了裏面的水果之後,剩下的玻璃瓶。解耀先同寢室的六個同學高呼狂飲,聲滿整個寢室樓。六個人用罐頭瓶子喝了三大洗臉盆的哈爾濱扎啤,都喝的醉醺醺的,別提多痛快了!解耀先多年之後想起來還難以忘懷。

解耀先回憶到高興的地方,忍不住端起扎啤杯「咕咚」又喝了一大口。這還是解耀先有大事在身,否則的話,這都兩輩子沒見過哈爾濱扎啤了,1500毫升的扎啤解耀先會一飲而盡!

解耀先把回憶往事當成喝扎啤的下酒菜,喝得正興高采烈,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一聲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姚先生,吧枱有您的電話!……」

解耀先不用看,聽動靜就知道是給他送哈爾濱扎啤的那個「老毛子」女伺。解耀先的腦袋慢慢的轉過去,他果然神機妙算,身後正是那個「老毛子」女伺遠遠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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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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