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爭端

冬日的陽光讓人產生出微醺的迷醉感。今天章明上門診，看病人的不多。休息了一周，伊市逛得的也實在無聊，邊境小城異域風光熟悉了也就覺得不過如此。手術數據刷不上去，打不開新系統，章明也強迫不來。只有每天翻著各科的書籍打發時間。系統也不能每時每刻都進去，不方便不說還得花費能量，雖然章明現在勉強能供應系統正常運轉，可也沒到能揮霍能量的地步。

病房裏面病號不多，李輝也很無聊。他不像章明已經在外科確立了地位。老傢伙們對他談不上冷淡，但聊天之類的也不咋搭理他，老宋和巴特有一句沒一句的抬杠，他幫誰說話都不好。索性溜達着找章明聊天去。

外科門診半開着，全開風大太冷，關上門吧醫院領導又得叨叨。進門看見章明看書呢，李輝也不好意思打擾，也就拿了本書坐對面看了起來。看着看着，李輝就問道：「老章，眼看着快過年了，你今年回不回老家？」

「可能回不去了，等天熱了再說吧。「章明頭也沒抬的回話道，大學的時候沒好好學習，雖然有了系統，但是很多基礎性的東西章明一知半解。現在吃喝不愁，工作不忙，重新學習以前的課本讓章明收穫不少。

「那過年去我家吧，反正你也沒地去。」

「謝了啊。我過年還是值班吧，過年三天工資加倍。」章明知道李輝好心，但也不能真的去人家家過年，自己不自在不說，弄的人家也不自在。

「不知道的以為你敬崗愛業呢，你就財迷一個。你說說你，不愛穿，不愛玩，談個戀愛吧也沒見你約人家出去。你今年貴庚啊，快50了吧。」李輝一臉的鄙視。

「可別胡說，咱老爺們不在乎，別影響人姑娘的聲譽。「

「你快行了吧，和我老爸一個語氣，你是不是未老先衰了啊」

「你要願意叫我叔也行，」章明笑着接住李輝扔過來的水杯蓋子。

快到中午的下班的時候，老努爾來到外科門診，今天很特殊老努爾沒喝酒。像歐美人一樣，老努爾站在門口聳著肩說道：「哦！我的兩個巴郎子，下午我們開個會，3點鐘，不要睡過頭。現在中午要下班了，我們去喝兩杯？」

李輝看了看章明沒開口，一般這種情況李輝都把章明讓在前面，不去掙風頭。也是個聰明人。

「我的大主任啊，你喝兩杯一點事情沒有，我喝兩杯就得回宿舍睡覺了。我可陪不住您啊。「老努爾雖然技術不咋地，但是對人還比較客氣。沒有彎彎繞繞的，很直爽的一個老人。章明也敢和他開玩笑。

下午的會議外科人員比較齊全，千年不遇的玉山江也出現了。會議開始后，護士長用那悠揚的維普話（維語強調的普通話）開始傳達醫院的精神。首先就是雪災搶救，全員人員不畏艱險奮鬥在災區第一線，上級領導對醫院很滿意。希望繼續再接再厲。第二呢年終了，醫院要評選先進工作者。第三就是上報春節期間值班人員的工作表。

護士長傳達精神后，就把會議主持的權利交給了努爾。老努爾明年就要退休，對科室工作勁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不願意落下口舌。

「我們科室的工作大家做的都很出色，先進按老規矩大家輪著來，醫院發的獎品嗎就給獲得者，獎金嗎就拿出來大家一起聚餐，你們看行不行？」既然是慣例，那也沒人提出異議。春節值班的，就是幾個少數名族醫生、護士再加個不會家的章明。定好名單，護士長就吧名單上報院辦。

開完會，章明要去上門診，老宋趕忙拉住章明對着努爾說：「主任六床的膽囊切除的那個病號，術后發燒了兩天，而且傷口開始流膿了，可能需要清創了。正好今天大家都在去查個房吧。」

六床的病號歸老宋管，章明休息的時候老宋和巴特做的，當時也沒啥問題。按以前出現這種事情，就直接轉院了。現在有了章明。老宋也不願這樣干。縣城不大，家屬一嚷嚷，丟人不說弄不好院長還會批評罰錢。這不就拉着章明要去查房，上級醫生拉下級醫生去給查房總歸面子上不好看，就扯著科室主任去查房。

人老成精，努爾知道老宋的意思。就說道：「我老了，站不動了，你就和章醫生他們處理吧，我去給章醫生上門診。」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玉山江根本不往這邊湊，巴特雖然和老宋有點別，但是這手術是他和老宋做的，他也躲不過去。就這樣，一個沒資格證的小醫生帶着兩個高年資醫生和李輝去查房。

六床病號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維人婦女，這維人和哈人女性，未婚時身材苗條細長，可一結婚就吹氣球般的肥胖起來。病床瘦點的人躺兩個人沒一點問題，可這女的病床佔滿不說，感覺肚子上的肉還往地下墜。章明拿過病例翻開后，看到到體溫標示的是39，打開切口的輔料，切口處紅腫且滲出比較大。

體格檢查后，章明他們回到醫生辦公室，老宋罕見的發煙給大家，然後說道：「切口處感染明顯，抗生素用了效果不好，清創后我擔心感染控制和傷口恢復問題。」說完就看了看巴特。

章明點上煙后，略一思考說道：「以往我們術后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這說明切口感染應該不是我們操作的問題，而且病人很胖，脂肪液化加上病房內家屬看護不當很可能就會感染。」醫生特別是外科醫生，不管你如何的手藝高超，沒有同事的協助、配合一切都是扯淡。

章明給這事情定了調子，老宋和巴特明顯鬆了一口氣。是人就會出錯，錯了就趕緊改。現在不是章明追究他們責任的時候而且這責任也輪不到章明來追究，所以章明不得不避重就輕的給這事情定性。

「我的意見是開放切口清創，抗生素聯合應用，病灶去除后感染應該可以控制，傷口恢復只能慢慢來了。巴主任、宋老師你們看呢。」章明隨後說道。

「行，我同意「。巴特趕忙點頭到。

「等會章醫生也上去看看？」老宋不確定的問道。

一般這種爛攤子，誰的屁股誰擦，拉扯別人說不過去，但是老宋有沒把握。所以才拉下臉來問章明。

「沒問題宋老師，我等會上去學習學習。」章明客氣的說道。

老宋去和家屬溝通，進行二次手術，寫病情告知書之類的李輝去弄了。章明和巴特先去了手術室。今天的麻醉是葛明祖，老男人對醫師資格證已經放棄了，手裏拿着本象棋殘譜看的津津有味。巴特悄悄的過去拍了一下老葛的肩膀，老葛被巴特嚇了一跳，看着章明和巴特就說：「最近婦產科生娃娃接二連三剖腹產，好不容易今天清閑了，你們外科的又來打擾老漢我」。

巴特和葛明祖兩人有個共同的愛好，就是下象棋。兩人都是臭棋簍子，一下棋就弄的臉紅脖子粗的不歡而散，可就是喜歡往一起湊。巴特看了看老葛的書，鄙視的說到：「就你那水平，看得懂嗎。」

「嘿！你水平到時高，上次我不讓某人悔棋，某人死乞白賴的求我，差點叫我叔叔了，今天到手牛氣衝天的來白話。」

「那是我不小心，今天手術完了，我們殺三盤，誰賴皮誰毛驢子。」

「行，看我今天不殺你個禿毛雞。章醫生做裁判。輸的人請客「老葛也不甘示弱，如果有人說：老葛，你麻醉技術不行，老葛也就嘿嘿一笑，最多翻翻白眼，如果有人說他下棋太丑，那絕對能紅臉吵架。

老宋和家屬溝通的不太順利，主要問題就在手術費用上面。家屬不願意出第二次手術的手術費，老宋又不能做主免除費用，最後還是老努爾出面協調的。老努爾在當地少數民族裏面還是有一定的地位和名望。

這手術本來應該老宋主刀。可章明為了刷數據，厚顏無恥的給老宋說「宋老師，今天你和巴主任給我敲邊鼓，我先弄，弄不下來你們兩再上。」說着就站到了主刀的位置。這也不能怪章明說軟話，為了刷數據，只要章明在科室不管啥手術，章明都是搶著做主刀。這時間長了老宋和巴特肚子裏就會不舒服。所以平時章明一口一個主任，一口一個宋老師的，要不是章明會做人，技術再高，這兩人早就翻臉。你技術高又不是領導何況還沒資格證呢。這也間接的說明章明會做人，五年的江湖沒白混。

手術很順利，切開縫合線，清洗壞死組織，放置引流條。章明手底下的功夫越來越純熟，老葛伸頭看着章明的操作，捧殺的說道：「到底是內地來的大學生啊，你看這手低下的功夫，已經是縣裏一把刀了，我們小馬水平一般呢，都能當麻醉主任，以後啊我看你就是外科主任了。」這老傢伙自己不行，怨天尤人的見不得別人的好，章明平時也挺尊重老葛的，可這玩意就壞水外流的當着其他人的面說這樣的話。

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就是不說，可一旦有人說了就不一樣了。巴特覺得主任的位置就該是他的，而老宋呢也不是沒那想法。現在出現一個後來居上的，不說還好，裝裝鴕鳥。現在有人一說，這就有了想法。章明是為了刷數據，什麼主任不主任的還真看不上。

「老葛啊。」平時章明都喊老葛為葛主任，這一生氣自然語氣就不大好了。「這馬主任的麻醉水平大家都看在眼裏呢，怎麼能說一般呢，查素縣還有比她更厲害的麻醉師嗎？人家和我兩老師一樣都是有證的，再說了我們巴主任和宋老師胸襟多寬啊，放手讓我干不說，還幫我擔風險，提攜鍛煉我一沒資格證的小醫生，我能不知好歹嗎，我沒證這叫非法行醫你懂不，還主任呢。」老葛沒證，這幾句說的老葛差點沒背過氣。

晚上下班后，章明本來想去菜市場買點肉回宿舍燉著吃。結果陳娟打電話說想吃火鍋了，問章明去不去。人家姑娘都說出來了，章明能不去嗎，主要是姑娘漂亮！

鵝掌門，查素縣生意比較好的一個火鍋點，邊疆人比甘省人吃的豐富。像鵝、鴨之類需水量大的動物，在甘省很少。兩人吃火鍋，陳娟知道章明吃辣不行，點了個鴛鴦鍋，邊吃邊聊。

「哎！知道嗎，上次姬華說的去內地進修的事情快要落實了。」陳娟看着章明說道。

「那又能怎樣，我們科室老宋和巴特憋著較勁呢，再說醫院也不會讓沒有資格證的小醫生去進修吧。你倒是有機會，科室裏面不是大肚子（孕婦），就是馬上到站要退休的。」

「本來我也沒想去，可姬華讓我去，說進修以後調動起來也有一定的優勢，所以我想找找關係，弄個名額。你是不是也找找關係。」

「我人生地不熟的找誰去，我是真沒機會。」章明也想去，去求書記或是董旭吧，感覺有點太那個功利了。畢竟剛畢業的小年輕臉還不夠厚。

「要不，恩，要不我找人順便也幫你說說。」陳娟怕章明大男子主義不接受。

「別，真別，讓人家覺得你貪心不足，等我考了證書再說吧。」

「那你是不是考上以後，就去大城市了？」

「大不大的不知道，最起碼的能賺到錢吧。「

「你不到半年就賺了五萬多，還不滿足嗎。」陳娟有點失望，覺得章明對錢看的太重。

「不夠，才到哪跟哪啊。」章明沒覺得的陳娟情緒變化，再說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也沒必要給人說。

第三天，上班的時候院辦通知開全員大會。主席台上坐着主管文教衛生的董旭、院長蒙克和一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就是青鳥大學附屬醫院對口支援的普外科專家康小雷主任醫師，博士、英國留學出身，主攻胃腸疾病。第二件事情上級決定派查素縣醫院10名醫療人員赴青鳥大學附屬醫院進修。進修人員由科室上報，醫院和康小雷主任醫師研究，縣領導決定。

醫院決定婦科、兒科、內科、外科、急診各派醫生和護士一名，檢驗科、麻醉各派醫生一名三個月後赴青鳥進修半年。其他科室的相對於外科來說三級診療人員的結構都比較健全，縣醫院外科不強，所以難以留人。目前四個副高，剩下的就是章明和李輝兩沒資格證的住院醫生。

其他科室已經上報了進修名單，外科卻遲遲不能決定。護士問題不大，有編製的就是護士長和古麗，護士長家裏老人、孩子的走不開，只能派古麗了。醫生名單卻難產了，都知道進修后，對於業務水平有很大的提升，更加明白誰進修了，以後成為科室主任的幾率也會加大。

老努爾要退休了，不願惹人。在科室會議上提出，進修人員由科室選拔。護士選護士的人選，醫生選醫生的人選，至於是抓鬮也成，投票舉手也行。他不干預。巴特和院長是一個部落的，而老宋呢以前是外科的首把刀，雖說含金量不高吧，但也算第一了。現在有個章明，可章明沒醫師資格證。玉山江就一混工資的，所以人選就出在老宋和巴特兩人之間。

巴特雖然愛打小報告，可做人比老宋大氣一點。老宋摳摳搜搜的人緣沒巴特的好，投票選舉這一方式，老宋自己也知道沒人緣所以堅決抵制，抓鬮呢巴特和老宋都不同意。僵持不下來，也不知道老宋是不是昏了頭，竟然說誰技術好，誰去。

然後就開始說自己是做了多少多少手術，做過那種那種手術，手術方面巴特不是老宋的對手，可巴特平時性格軟踏踏的，可遇到這種關係自身利益的時候一改往日作風，立馬反擊道：「說技術好，我們科室老宋你也不是最好的，人章明就比你強，這是大家都清楚的。」

「我還沒資格證呢，我是想去可醫院不同意啊。」章明還要在這科室混到資格證到手呢，不願當別人的槍頭。

「就不說章明，我也不比你弱，你也就做做闌尾、切切膽囊，在做的那個不會，你做過顱內手術嗎？沒有吧，我做過」雖說上次吳洪池的手術是章明做的，可章明沒證書所以主刀的名字寫的是巴特。

這一刀下去堵的老宋張不開嘴，指著巴特罵「你個不要臉的韃子，上次手術是你做的嗎？你臉不紅嗎，給你個鋼筆你臉漢字都寫不利索，你還做手術呢，休你先人嘍。」

這老宋開始罵街，巴特畢竟是少數嘴巴沒老宋利索，就衝到老宋面前給了一巴掌。打的老宋口水都濺到了牆上。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兩人已經撕扯扭打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