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相如此

第二十五章 真相如此

陽有儀心中雖驚,但他素來遇事不慌,面上不動聲色,冷眼觀察,心中揣測着眼前情勢,正想着間,草屋房門被人推開了,一個身材高大,年約七旬上下,精神甚是矍鑠的紅面老者行了進來,那些蠻夷見他進來,滿眼恭敬之色,個個躬身行禮,可見這老者身份不同一般。緊接着他身後又跟進一人,陽有儀一瞧,頓時大喜,原來跟進的人正是蟲夫人。

陽有儀正欲打招呼,蟲夫人朝他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那老者行到陽有儀身前,對着他近前的一蠻夷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話,那蠻夷點點頭,從腰間拔出短刃,蹲下身子來,對着陽有儀身子唰的一下,就將那些麻繩割開了。

陽有儀得了自由,只是身無半點力,也只能半躺着,無法起身。那老者笑道:「這香草雖是散功之物,但也是治療沼毒的靈藥,你安心在此療養,不出半日,身上所受的沼毒將悉數消去。」字正腔圓,竟是一口標準的漢話。

陽有儀疑惑道:「多謝前輩了,只是這是怎麼回事?」

老者卻不答話,只是和身邊的蠻夷又是嘰里咕嚕說了一番話,那人點頭應了,躬身行了一禮,對着周圍蠻夷說了一通話,然後轉身行了出去,其餘人眾也緊跟着他身後走得乾淨。

蟲夫人緩步行至陽有儀身旁,笑道:「其他人也都沒事,都在另外的地處療養,等你驅毒乾淨了,就能見着他們了。」

陽有儀這才放下心來,勉力支起身子,拱手對那老者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只是還望前輩能告知一二,我等怎麼就到了此地了?」

老者正要答話,房門又是打開,方才那人又去而復返,抱着一大團的被褥席子等物,在屋角處一厚厚的乾草上鋪好,行了過來扶起陽有儀,將他安置到那剛剛鋪設好的床墊之上。

老者待他躺好,笑道:「我們都是居住在此的苗民,你們才剛一進那峽谷,我們就知道了,只是見你們全副武裝,而且瞧著身手都還不錯,不知道是何路數的人物,我們若是貿然現身,衝突起來自忖也討不了好去,所以就不敢讓你們現,只能藏在峽谷頂上遠遠監視着,直到你們都被沼毒毒倒,我們才下去把你們都捉了來。」

蟲夫人接道:「其實他們都是尤家人,這裏都是他們居住的範圍。」

老者點頭道:「我見你們人群中有苗有漢,覺得奇怪,就把這個老姐姐先弄醒,一問之下,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呵呵」

陽有儀驚道:「尤家人?那不是遠在貴州么?怎麼竟是住在此地?」

老者哈哈大笑,道:「那是祖居之地,我們早分出來多年,說來慚愧,老漢我今年已是七十有六,竟也未曾回到過祖居之地一次。」

陽有儀疑惑道:「你們怎的分了出來?難不成你們早就不在貴州了?」

「正是!」老者笑答道:「算起來,該有數百年了,此事說來可就話長了,還是以後再談,這位小哥,你就暫且委屈一下,在此好好療養一番。」

蟲夫人也道:「你在此好好歇息,老身還有些事要和這位老人家相商,待你身上之毒去盡,再餵食散功解藥,休息幾天也就如常了。」陽有儀笑着應了,蟲夫人和那老者微笑着點點頭,兩人轉身行出去了。

陽有儀見那漢子仍是站立在一旁,不由笑道:「這位小哥,如何稱呼?」

那漢子望着他搖搖頭,不應不答,陽有儀又問了一遍,那漢子雙手連搖,嘴裏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話,陽有儀瞧他一臉着急的樣子,心中恍然道:「敢情他常年隱居與此,不與外界接觸,是以聽不懂漢話。」當下朝他歉意的笑笑,也不再搭話。

如此過了三日,三日裏那漢子對他照顧得是無微不至,蟲夫人與那老者時不時也來探望與他,直至他能下床走動,體內真氣流轉,開始慢慢恢復過來。這一日,他見身子已是好得七七八八,便迫不及待出屋想要尋他那幾個師弟去,才到門口,已有幾人是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正是凌雲霄他們,師兄弟幾人一連幾日不見,此時相見,更是激動難抑,拉住就是一番暢談,歡聲笑語,高興之至。

談興正濃之時,那老者和蟲夫人還有馬幫諸人也行了進來,老者一見陽有儀,就哈哈笑道:「這位小哥功力深湛,恢復得如此之快,實在令老夫驚詫啊。」

陽有儀客氣幾句,老者正色道:「你所受那沼毒最深,按老夫估計,怎麼的也得休息個十天半月的,想不到才三天就行動如常,厲害厲害!」

蟲夫人笑道:「事情的原委我都和這位老人家說了,這些事情與他們也有着莫大的關聯,所以他們答應與我們聯手共同抗敵。」

陽有儀等人聞蟲夫人如此一說,忙忙對那老者躬身行禮答謝,老者連連搖手道:「謝我作甚,應該是我謝謝你們才是。」

陽有儀一愣,不解問道:「謝我們?」

老者笑道:「若非你們闖了進來,我們如何得知即將有強敵上門?聽這位老姐姐所言,那人強橫至極,若我們糊裏糊塗中,還不讓他一窩端了,呵呵,此地平靜了數百年了,想不到又要大動干戈了。」

陽有儀心中一動,突道:「你們是守護幽谷之人?」此言一出,滿屋諸人大驚,幽谷存在近千年,皆是神秘難覓,為了尋它,不知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不經意間,竟與守護幽谷的尤家人碰到一塊,那麼說明,幽谷必在此處無疑。

老者徐徐望過眾人臉龐,稍停片刻,道:「幽谷?這世上,哪有幽谷?無非就是外界自己謠傳出來的地方罷了。」此語一出,無疑晴天霹靂,更使眾人大驚失色,但震驚過後,個個心中都是不信,只道是這老者深恐透露了幽谷的秘密,引起諸人的貪婪之心,是以拿話誑住他們。

老者眼神如電,瞧著眾人神色,知他們定是不信,笑道:「我知你們不信,反正瞧你們身子也是好得利索了,今夜在我寨里燃起篝火,設宴款待你們這些遠方而至的客人,其中原委再慢慢道給你們聽。」眾人瞧他說得凝重,神色自若,不似作偽,也不得有些將信將疑起來,難道,幽谷真的是個虛無縹緲的地處,世上,根本就真的從來沒存在過這個地處?

天色才剛剛放晚,陽有儀等人就被人引至寨中一處平地之中,那平地里早就燃起數堆篝火,正中一處篝火燃得最大最猛,上邊烤著一隻大牛,烈火烘烤之下,出滋滋聲響,油香滿鼻。平地四周地上均佈滿芭蕉葉,上邊堆放着染好各色的糯米,臘肉以及各種山味小吃,成缸的自釀烈酒更是擺得滿滿當當的,到處人頭簇動,人人笑意滿面,各自忙活着。

陽有儀等人被引到一處坐下,那老者和蟲夫人早在那等着他們了。他們一坐下,便有人給他們端來了烈酒,取來的大塊的牛肉,老者舉碗道:「你們漢人古語有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來,我敬各位來至遠方的朋友,幹了!」手起碗空,眾人紛紛舉碗相敬,一飲而盡。

自打一聞到這滿鼻的肉香,那飄溢滿場的酒香起,凌雲霄就饞得不行,此時一有人開了頭,哪還顧得三七二十一,撒開膀子就大吃大喝起來,直吃得兩眼放光,連呼過癮。

眾人死裏逃生,本就心情暢快,此時又得主人盛情款待,哪有客氣之理,三言兩語間,早就數碗酒下了肚,山野烈酒,最易上頭,一來二去互相舉碗共飲之間,眾人都已是有了微微醉意。

凌雲霄大口吃喝毫無顧忌,更是醉態畢露,此時舉碗醉意熏熏對那老者道:「老,老人家,你說說,說,說這幽谷的事來聽聽……」話未畢就打了聲飽嗝。

陽有儀眉頭微皺,低聲喝道:「小三,穩重點,莫讓人看了笑話。」又對老者歉意笑道:「我師弟,平素就這樣,還望前輩海涵莫怪!」

老者哈哈笑道:「沒事,既然要大夥開懷暢飲,自然是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哈哈哈……」笑聲爽朗,語氣中並無怪罪之意。

眾人應聲大笑,又是幾大碗下了肚,那老者一抹嘴,道:「其實這幽谷,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外界以訛傳訛,沒有的事物也就越傳越神,不知誤了多少人的性命了。」

甲大似有不通道:「當真並無此地存在?」

老者眼一瞪,道:「當然,我還能拿話誑你們不成?我且問你們一句,當年建文帝為何好好的皇帝不做,而要遠遁邊疆蠻荒之地?」

甲大應道:「被燕王所逼,不得已才出宮遠逃。」

老者點點頭,道:「這就是了,你們試想,若要出逃,還要大車小車裝了一大堆物事,如此招搖唯恐天下不知?建文帝再傻,也沒傻到如此地步吧?都在逃命中,還怕仇人找不到自己?」甲大一時語塞,轉念一想,也對啊,當時情勢,燕王到處追殺與他,如此招搖過市,豈有燕王不知之理?

老者繼續道:「若說帶些宮中的珍寶,那還是有的,出門在外,豈能不帶些吃飯的物事,不過說浩浩蕩蕩數十里地,那就言過其實了。」

陽有儀細細一想,也覺此話甚對,問道:「那如此說來,這幽谷傳說真是傳言了?」

老者呵呵一笑道:「幽谷幽谷,如果真有,那就是前邊那條長長的峽谷了,哈哈……」笑聲一停又正色道:「建文帝來到雲南不假,他的身邊侍衛有一人是我家祖上也不假,但外界盛傳的幽谷寶藏,那就壓根沒影的事情。」眾人面面相覷,良久無語,這傳得玄乎奇玄的地處,數百年來引得無數人前來一探究竟,不知丟了多少人的性命,想不到答案竟是如此簡單,那些尋寶之人,不知該是可憐、可悲還是可笑?

蟲夫人道:「既然如此,你們尤家人為何突然在建文帝離去之後,也跟着悄聲滅跡,與傳言完全相符?」

老者又喝了一碗酒,道:「其實我們尤家祖上突然避世隱居,並非是為了守護什麼幽谷寶藏,而是為了建文帝培植蟲蠱,建造一支蟲軍,以待日後重新起事,助建文帝再掌帝位。只是當時天下已是燕王江山,到處都是燕王耳目,此時須得小心謹慎行事,若有不慎,全寨都遭厄運,不得已我家祖上只得舉寨遁入深山密林之中,秘密行事。」說到這裏,嘆了聲氣,道:「想不到,建文帝自打離去之後,就音訊全無,似乎早就忘了當時的約定,可憐我家祖上,耗盡一生精力,賠上整寨人的幸福,為其嘔心瀝血培植蟲軍,到頭來終究還是落了場空。」

蟲夫人道:「既然如此,為何後輩子孫不出來挑破?還世人一個真相?」

老者又嘆了聲氣,道:「難啊!也不知從何時起,就盛傳出了幽谷傳言,而且愈傳愈烈,而當時仍是大明江山,建文帝之事,還是沒有什麼說法,我家歷代祖上唯恐惹禍上身,自然不敢出來闢謠,再說,就算你出來闢謠,有人信么?再加上祖訓,後代子孫們自然不敢稍有鬆懈,只能硬著頭皮大費精力,建造蟲蠱之軍。」

陽有儀不置可否道:「就算如此,年代過得久了,那建文帝還不早死得屍骨無存了,你們還要建造蟲軍有何用?」

老者嘆道:「這就是愚昧造就啊,當時我家歷代祖上久居深山,不聞不問外邊世事,消息閉塞,只道建文帝雖死,但至少也留有後人,只要建文帝一脈尚有人在,總有一天,會再提起兵之事,所以我家對蟲軍一事,時時刻刻不敢怠慢,代代相傳,都是盡心儘力的培植蟲蠱,至死方休。」

蟲夫人問道:「那前邊蟲房,就是你家所建了?」

老者答道:「正是,那可是花了數十代人的心血所建,這雲南地理以及氣候條件,都是培植蟲蠱的不二之地,當初為了選址,我家祖上跑遍雲貴之地,終在此處找到理想的養蠱之處,是以便在此定居下來,傳到我這輩,也有將近千年之數了。」

蟲夫人哦了聲,點點頭道:「這就是了,合數代人之力,開出這麼大的蟲房來,的確也不足為怪。」

老者笑道:「外界都是謠傳我尤家人是在守護幽谷寶藏,其實哪知我們實在是守護一種殺人利器,這種蟲蠱,歷經數百年的培育,危害極大,一旦脫困,後果不堪設想。」

蟲夫人皺着眉頭道:「既然你們知道這些毒蟲危害極大,為何還要在蟲房頂上留個出口?」

老者微微搖頭,道:「那口哪是我們開的?是那些尋寶之人,尋到蟲房所在,自行挖開的,後來我們那些祖輩見事已至此,便在那口上建了座廟宇,用來警示那些有貪念的人,切莫入內,小心性命,只是我們想得天真,心中有着貪念之人,豈能用這一套方法便能震駭得住的?再說,他們也認不得五毒之神嘛!在他們眼裏,無非就一具泥菩薩而已。」言及至此,他自嘲的笑笑道:「就這樣,那廟宇是被人毀了我們又重建起來,毀了建,建了毀,數百年來也不知道是到底建了幾座了?」眾人恍然,嘩聲一片,原來那小廟的來歷竟然如此。

老者又道:「可憐那些貪婪之人,一批接着一批進來送死,成了蟲物的養料,仔細算來,死在蟲物口中,已不下萬人之下,我等雖見着不忍,可又無力制止,因從無人生還,這更驗證了幽谷存在的可信度,使得我們有苦難言,多有無奈啊!漸漸的現此地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鮮有人跡,我們才稍加放心,一直到了清朝中期,我寨中人多與外界接觸,也出現了開化之士,知道明朝早亡多年,蟲軍已無存在的必要,為免後患無窮,只能下手除之。只是親手建立起來的物事,其中辛苦,可謂嘔心瀝血,又要親手除之,又是不忍,如此想着,一拖又是百餘年,直到前幾輩人之時,才狠下心來施行。」

陽有儀疑道:「那麼多的蟲物,而且只只兇悍異常,你們是用何法滅之?」

老者笑道:「金蠶蠱蟲,歷來是毒蟲們的剋星,用它們來消滅這些毒蟲,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只是其中也有些不足,這些金蠶蟲只喜好**之身,其他蟲類,它卻是瞧都不瞧一眼,雖然將蟲房中的五毒消滅了其二,但卻還留有其三,也算美中不足吧。我們眼見如此,也是無計可施,只得收回蠶蟲,至於其他三毒,只能另想他法,就這麼傳到我輩,也仍然想不出什麼應對之策來,直到你們闖了進來,算起來,從古至今,你們是第一批闖過蟲房而不死之人。」

蟲夫人卻道:「好險,若不是你們先將其他兩毒消滅了,只怕我們也闖不過來,如今早成蟲腹之物了。」老者笑笑不語。

陽有儀沉思片刻,道:「那明朝武官端是厲害,竟然只靠武力能殺到底層,想來在當時,他的武功是何其之高啊!」

老者笑道:「你是說依靠本身之力將蟾蜍之王殺掉那批人?他們其實算來都不是明朝的官,而是平西王吳三桂的屬下,當年平西王反清,為籌集軍餉,也曾找過幽谷一陣,幾乎就讓他們找著了,所幸還是過不了蟲房一關,後來前方戰事吃緊,吳三桂無暇顧及,直至被清府所滅,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陽有儀半響做聲不得,心道:「若這老者所言非虛,古時那些尋寶之人,可算死得冤枉之極,只道是藏寶之處,想不到竟是埋骨之地。」想到這裏,不禁長嘆一聲,轉思一想,怨也只能是怨人人私心太重,貪婪作怪,死得倒也不冤,甚至可說是活該之極。微微搖頭苦笑,舉碗狠狠就是一口。

蟲夫人道:「那既然如此,你們下一步該如何辦?」

老者答道:「總得想出個法子來,把這些害人的蟲子全部消除乾淨,也就是我們尤家人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蟲夫人笑道:「這有何難,交給我們卯家來辦就是。」

老者一驚,將信將疑道:「你們能有妙法?」

蟲夫人道:「我們卯家秘密煉製了一種藥粉,那藥粉氣味能使毒蟲們互相撕咬,直至死絕為止,上次蟲房中的蛛蟲就是用此藥粉消滅殆盡的,只是當時煉製得不多,全給用光了,只要老身一旦回寨,必將大舉煉製,假以時日,定能將這些毒蟲消滅乾淨。」

老者聞言忙忙起身,對着蟲夫人一躬到底,激動着道:「那就多謝老姐姐了,想來我們尤家人重見天日之時,已然近在眼前,這都是拜老姐姐的恩德,請受小弟一拜。」說着就要跪下行謝,蟲夫人忙忙起身攔住,老者使力掙脫,卻見蟲夫人雙手如同鐵閘,竟使他動彈不得,也只得作罷。

蟲夫人嘴中連道:「同屬苗家一脈,哪有什麼恩德可言,能夠幫忙的儘力幫忙,客氣什麼?」老者連連稱是,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陽有儀見兩人重又坐下,突想起一事,說道:「貴州尤家人前段曾來過此地,說是索追一本冊子,上邊記載着幽谷所在,如果真是如此,我想,那劉老頭離此也應該不遠了。」

老者應該聽過蟲夫人說過此事,此時聽着也不吃驚,點頭道:「那冊子是我家歷代祖上根據培育蟲蠱經驗,還有煉製毒藥的秘方,一代代的累積而寫而成的,裏邊記載,都是些要命的物事,當然,也包括了此地的地點所在,因為這是歷代祖宗傳下來的心血,當時為了不至於失傳,特地復抄了一本給貴州本家祖居送去,想不到現今竟給外人奪去,其實奪去也沒什麼,此地本無寶物,況且只要毒蟲一死,我們也會回到祖居之地去,此地自然而然就會公開以世,若單純只是為了尋寶,那就是廢一本,毫無半點作用可言。可若是被心懷叵測之人得到,裏邊所記載的培植蟲蠱秘法,煉製毒藥秘方,每一條都是狠辣絕命之至,若流落世間,那就是害人不淺了,萬萬得奪回方成。」眾人默然,都覺得此老說得在理,無論如何,的確是不能讓這所載流傳到世間,若不然又不知要造起多少殺孽來。

凌雲霄雙眼迷離,拍著胸脯大著舌頭含糊不清道:「放放……心,這就包……包在咱哥幾個身上,保證……幫…….幫你奪回來就是,那老老老匹夫咱也……也不放過他,他把阿儂搶……搶去了,我還還沒找他…….算算賬呢?」話才說完,往後就倒,竟是呼呼大睡起來。

劉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隨之而散,忙忙轉過身來將其扶起。陽有儀面色一干,輕咳幾聲,對眾人窘道:「讓大夥見笑了,莫怪莫怪!」站起身來,一把扛起凌雲霄就走。

這山野烈酒,都是草藥熬制而成,雖對身體有着好處,但也是後勁十足,不醉還好,一醉的話那是頭疼欲裂,渾身不能自己,醉上一天兩天那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凌雲霄就是如此,等他大醉初醒,已是足足過了兩日了,一覺昏昏沉沉醒來,便覺口乾舌燥,遂起身找水喝,卻聽得寨中喧嘩不止,吵嚷不休,也不知出了何事?

出屋一瞧,只見人流涌動,個個手持器刃,面色凝重,在屋前屋后巡查著。遠處那平地上,聚集著大群人,那老者在人群中大聲說着些什麼,陽有儀等人也在其中。

凌雲霄心中一凜,知道定是有人現了劉老爺子的蹤跡,離此應該不遠了,此時大夥正在相商應敵之策。想到劉老爺子在此不遠,凌雲霄頓時感到一陣興奮,阿儂,就要見到阿儂了。心中想着,趕忙大步行了過去,想要聽聽大夥怎麼個說法?

才走到半道,一人突從旁邊屋角處竄出,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臂膀,凌雲霄嚇了一跳,轉一瞧,卻是劉亭,只見他面色惶急,壓低聲音道:「凌小哥,我知道你心眼好,老哥有一事相求,可能答應否?」

凌雲霄笑道:「儘管說來,我能辦到的話自然會幫你。」

劉亭喜道:「那就謝謝了,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我爹……」他咬咬牙,環顧四周一下,將凌雲霄拖至一屋角僻靜處,道:「我爹雖壞,但終究是我家爹爹,萬求凌小哥一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又瞧他已是年事已高沒多少日子可活的份上,下手容點情,饒他一命吧。」

凌雲霄驚呼道:「饒他一命?誰饒誰還不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身手,已臻化境,恐怕當世已無敵手,一會碰面,定是性命相搏,豈能縮手縮腳的?」

劉亭連連噓道,示意他小點聲,答道:「他身手雖高,但終究是個老人,何況你們人多勢眾,他定是打不過,我是說,你們制服他后,萬望瞧在老哥面子上,幫我美言幾句,求大夥饒他一命吧。」

凌雲霄定眼瞧他半響,心中沉思道:「雖然自己痛恨那老頭,但這劉老哥幫了自己不少忙,這面子也不得不給,可要放那老頭,又是怕後患無窮。」思來想去,着實頭疼得緊,感到為難之極。

劉亭見他面色多變,久久不答,似是看穿他心思般的道:「將其一身功力廢了,他是個老人,本就沒多少日子可活了,沒了一身功力,他還能有多大作為?」

凌雲霄心中一喜,當即道:「也成,到時候若是真能將其制住,就依你的法子辦。」劉亭聞言大喜,滿面愁容舒緩了些,忙不迭連聲道謝。

凌雲霄拱手道:「客氣客氣,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心中忖道:「這劉老哥多年不願回家,還道他父子親情淡薄,想不到卻是個一等一的孝子,沖着這份孝心,怎麼的也要幫他一回。」

劉老爺子三人行了整整一日,終於行到峽谷盡頭,只見一座高山橫卧在三人面前,將前路堵死,若想繼續往前,勢非爬越不可。三人互望一眼,就向山上行去,才行了一半,阿草突地停下步子,抬頭往上打量著,劉老爺子瞧她神情,似乎現了什麼東西?

阿草瞧了半響,道:「山上住有人家。」

劉老太爺一驚,道:「人家?」往上凝目觀望,卻只見滿山綠樹青草,未見生人跡象,不由疑惑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阿草道:「你們是漢人,自然不知山野人家為了藏匿,一般住所都隱得極深,而我自幼便在大山中長大,哪地哪處藏有人家,都瞧得真真的,決計不會有錯,此處不但藏有人家,而且還是個大村落。」

劉老爺子往上望了一陣,以他的目力,竟也瞧不出分毫來,回過頭來盯着阿草卻也不再出聲,阿草知他不信,淡然一笑,提步往上就走。才行不到千步之距,只聽山林間呼哨聲大起,滴溜溜的哨音有長有短,在林間各處響個不停。阿草停下步子朝劉老爺子望來,眼神帶誚,似乎在說,這次你總該相信了吧?

劉老爺子聽着四周傳來的哨音,有些耳熟,皺眉沉思一番,問道:「可是你們的人?」

阿草搖搖頭,道:「此處極為偏僻,遠離我寨活動範圍,不是我寨中人。不過瞧其哨音以及沿路他們所佈設的陷阱來瞧,應該也是苗人。」

「陷阱?」劉老爺子更是不解,回頭往來路瞧去,阿草笑道:「既然是陷阱,我自然不會踩下去,你此時再瞧,哪裏看得見?」

劉老爺子半信半疑,阿草轉頭對着山林里大聲說着苗語,她說了一陣,哨音漸減,接着林中響起一陣尖亢刺耳的哨音,所有哨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陣哨音一停,有人已在林中與阿草答起話來。洪通海耳力一轉,已是辨明那人所在,身形一展,撲入林中,一陣窸窸窣窣草葉摩擦聲朝林中深處響去,不一會只聽遠處有人悶哼一聲,又聽得那草葉摩擦聲從林里往外響來。不過片刻時辰,草葉一分,洪通海肩扛一人躍了出來。那陣先前已是停下的哨音又起,這次呼得更密更急,林子中各種哨音頓時響成一片。

阿草嘆道:「你這人性子太急,我都與他說得快好了,你這麼一弄,全給搞砸了。」

洪通海不應,將那人放下,從腰間拔出短刃,架在那人脖子上,對阿草道:「你和他說,帶路,不然,殺了他。」

阿草面色一變,冷道:「你們漢人就是如此蠻不講理,什麼事都非得用武力解決么?」

洪通海手上加力,一條淡淡的血痕從那人脖子滲出,那人也是硬氣,雖是痛得眉頭緊皺,但也緊咬牙關,一聲不吭。洪通海道:「你啰嗦什麼,快和他說就是。」

劉老爺子嘆了聲氣道:「姑娘,這位先生脾氣是暴躁了點,還望擔待點,不過還是聽他話吧,免得一會他起惱來,事情反而不好收場。」

阿草冷哼一聲,心道:「誰不知道你們主僕二人同穿一條褲子,若沒你示意,諒他也不敢擅行主張。」無奈之下也只得和那人傳起話來。

那人瞪目怒視,呸了一口,卻不答話。洪通海手底又是加了幾分力,血流得更多,將其胸前衣襟都染紅了。阿草急道:「你再用力,可真的把他殺死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洪通海正待答話,林子中已有人接道:「劉老太爺,一別數月,想不到竟在此地相逢,您老可別來無恙?」劉老爺子這次才是真真的大吃一驚,想不到在此偏僻荒涼之地中,竟還有人認得他?

劉老爺子沖那響聲之處抱拳施禮道:「不知裏邊是哪位故人?還望現身一見!」

那人冷冷哼了一聲,道:「故人可不敢當,仇人倒還是稱得上的。」隨着話語一落,四人分前後在林中現出身形來,正是馬幫四護法,說話之人正是甲大。

劉老太爺一見是他們,也是大感意外,咦了一聲,奇道:「我還道是誰?原來竟是你們?我日夜不停趕路,想不到你們竟趕到我前頭裏了?」

甲大笑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了去了。」他話聲剛落,林子四周到處現出人影來,影影綽綽,多不勝數,個個彎弓搭箭,指著劉老爺子他們不放,其中還有好多熟人,這些人對劉老爺子都是不陌生的。

劉老爺子冷眼一掃,瞧到蟲夫人,放聲哈哈一笑,道:「敢情此地也是卯家的地盤?」

蟲夫人冷冷道:「我卯家人手可沒那麼長,只不過為了誅殺你這等惡人,不管你行到天涯海角,還是上天入地,我們總是能再見面的。」

劉老爺子冷冷哼了一聲,道:「能殺了再說吧!」

自蟲夫人一露面,阿草心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麼滋味都有,她是恨卯翁兩家,恨之入骨,但對阿婆,她卻恨不起來,更多的是,想撲入阿婆懷裏,好好的哭上一場,將二十年來所受的委屈好好的與阿婆傾訴一番,可現在她不能,她的計劃還沒實現,她不願也不敢和阿婆相認。她見蟲夫人朝她望來,忙忙低下頭,不敢與蟲夫人相望,死死咬着下唇,都要咬出血來了。

蟲夫人目光一轉,轉到阿草身上,也是略感驚詫,她記得劉老爺子明明擄了阿儂,怎麼這婦人卻不是阿儂,五官模樣甚是熟悉,可一時之間又是想不起來,她到底是誰?也難怪她認不出阿草,阿草自十餘歲時就被接到翁家,如今已過了二十年,每日每夜心中皆被仇恨所罩,身上怨氣極大,相貌早不是當初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了,何況蟲夫人先入為主,一見她不是阿儂,注意力早放在劉老爺子身上,對她也不再多瞧上一眼,自然認她不出。

蟲夫人冷道:「劉老爺子,你出爾反爾之事,咱就不多提了,現在問你一句,上次你擄來的小姑娘,現在到底在哪?」

劉老爺子淡淡一笑,道:「我早把她放了。」

「放了?」蟲夫人將信將疑,正要出聲詳詢,一聲大吼如同晴天霹靂,把眾人嚇了一跳,只見凌雲霄雙目血紅,大步流星般的奔來,邊跑邊罵道:「你這老匹夫,把阿儂還來!」奔到陽有儀身旁時,陽有儀見劉老爺子手上尚有人質,投鼠忌器,趕忙一把拉住凌雲霄,凌雲霄使力掙扎,卻哪裏掙得開?只得在原地跺腳開罵,將劉家祖上十八輩幾乎都罵了個遍。

劉老爺子眼神冷凜,其中閃過一絲殺氣,但旋之又恢復常態,雙手交叉隱於袖中,雙目望天,竟是來個不應不答。

蟲夫人道:「劉老爺,回頭吧,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幽谷,你何必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地方累了自家性命?何況你現今已是身家萬貫,家境富足,還不滿足?」

劉老太爺嘿嘿笑道:「你說沒有,我就信了?況且有誰嫌錢多的道理?」

蟲夫人嘆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仔細想想,就算真的存在幽谷,依你現在的力量,是不是略顯單薄了些?你能有把握對付我們這麼多人?」

劉老爺子搖頭道:「沒把握,不過既然已經找到這地方,就算自不量力,老夫也想試上一試。」試字才一落口,他身形已是一動,撲入那些彎弓搭箭的人群之中,他身法迅捷無比,那些人本離他尚有十丈之距,想不到才覺眼前一花,他已來到面前,待覺不妙想要攻擊,已是來不及了。

他撲入人群中雙手或劈或削,凡近身者無不被他擊倒在地,離他遠的怕誤傷自己人,嘴中雖吆喝連連,但卻不敢輕率放箭。劉老爺深知此點,都是貼近人多之處,從不單獨露出身形來,他也知道對方人多,所以下手絕不留情,每次出手都是狠辣異常,掌下不留活口。

這下變故生得突兀,眾人萬料不到這老傢伙竟敢先行動手,待大夥醒神過來,他已是劈殺多人了。眾人齊齊怒喝一聲,展開身法朝他奔去。

哨聲在林子深處此起彼伏,那些苗人知道聚集在一塊對己不利,開始分散開來,劉老爺子哪容他們如此,專追着人多的地處去,苗人人多,一時間想分散開來,也是不易。劉老爺子在人群中轉來竄去,身法快得驚人,每轉到一處,就不停有人慘呼著倒下。

眾人已是撲到林子中,劉老爺子知道這群人個個身手不凡,都是頗具功力之輩,不願和他們多做糾纏,眾人追到哪裏,他身形一轉,就立馬閃至另一邊去,他身法快如鬼魅,眾人之中,就陰無極輕身身法最強,但與之相比,還是差上一籌,只能是跟着他的背影到處打轉,想要堵截住他,又是不能。眾人是又氣又恨,可又無可奈何,只能一味狂追。

乙二追得正急間,眼珠一轉,瞧到劉亭一臉關切,正躲在一株大樹之後偷瞧,心中已是有了計較,腳步一錯,已是變了方向,奔到劉亭所在,右手一扣,已是捏住劉亭脖頸,劉亭一張臉頓時漲成豬肝色,面色痛苦,喉中出咯咯聲,可見呼吸已是困難之極。

乙二一制住劉亭,當即沖着劉老爺子高聲喊道:「老匹夫,你且往這邊瞧來,若再不住手,我就把你兒子給殺了。」眾人見狀,遂停步不追,凌雲霄雖心有不忍,但也知這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計了。

劉老爺子冷笑一聲,答道:「老夫從不受人脅迫,你要殺他儘管動手,一會老夫將你殺了替他報仇就是。」腳步不停,仍是追殺那些苗民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出聲不得,原本以為他定會為了兒子性命,就此罷手,想不到他竟然絕情至此,連自家兒子的性命都不顧了。乙二與劉亭本就無仇無怨,只不過是想拿他威懾劉老爺子而已,此時見那老傢伙竟然對自己親身兒子不理不睬,將其計劃全盤打亂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若說真要下手殺掉劉亭,哪裏能下得了手?雖然還是制住劉亭,可如今卻是騎虎難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乙二愣住片刻,面色一陣青白,咬牙恨聲道:「算你狠!」鬆開了制住劉亭的手,劉亭頓時彎下腰去雙手撫頸不停大咳起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站起身來滿懷歉意的朝乙二苦笑連連,乙二也不瞧他,轉身便走。

追追逃逃中,陽有儀風樂和陰無極三人尋了個機會,呈三角之勢堵住了劉老爺子,不料他身法甚是詭異,竟從陽有儀和陰無極兩人中間空隙穿了過去,陽有儀白忙中怒喝一聲,伸手一抓,嘶的一聲撕下他一片衣襟來,只聽劉老爺子冷笑一聲,早又行得遠了,幾人再瞧時,已見他在遠處又追上幾名苗民,伸手連拍,又將那些人天靈蓋全拍碎了。

林子中哨聲一變,不再尖昂嘹亮,而是低沉緩慢,似有似無,漸漸越來越急,刺耳得很。劉老爺子一聽到這聲哨音,眉頭微皺,這聲音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的了,那夜在山道遇伏,那伙苗人吹的哨音也是這種音調。

此音一起,蟲夫人忙道:「別追了,趕快撤出林子外。」西北遠遠處那老者現出身形來,朝他們揮揮手,示意大夥趕快往他那處逃。眾人見蟲夫人面色凝重,知道必有要緊事生,不用相詢,早跟在蟲夫人身後就跑。

阿草側耳聽了一會,低聲對洪通海道:「站着別動,千萬別動!」言畢圍着洪通海身前兩丈處打起轉來,雙手連揮,一股青霧從其雙袖中湧出,灑落在地上草葉中,青霧所觸之處,綠草青葉紛紛枯萎變黃,繼而就似燒焦一般,縮成黑黑一團。阿草劃了個圈,將自身和洪通海以及那人質圍在其中,洪通海雖不明所以,但也不聲不響。阿草額角微微冒汗,神情緊張,雙眼緊盯着林中深處,嘴中低聲念念有詞,也不知她說些什麼?

林中人眾轉眼跑得一乾二淨,雖然劉老太爺緊追不捨,又是殺了不少人,但追到林里深處,卻不再見到半條人影,這些人眾似乎忽然間都憑空消失了。

劉老爺子停下步子,豎耳細心凝聽,那哨音卻忽左忽右,忽遠忽近,根本分不清方位所在,想要將其制服,恐怕不能,想要抽身而退,方才只顧著追殺人眾,此時往後一瞧,到處都是樹草婆娑,光線暗淡,早分不清東南西北,來時的路,已是記不起了。

正猶豫間,突覺頭頂有着動靜,一股腥風自頭頂上方襲來,趕緊往上一瞧,只見一隻三丈青蟒,身子盤沒在樹中,張著大口,朝他自上而下俯衝而來,那尖牙利嘴吐著信舌,離他已不足半尺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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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靈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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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真相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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