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作侍女裝扮的衛千辰自然不能去上早朝,他正候在宗政殿外的階梯之下。

下了早朝,大人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許多人面帶憂色,亦有人隱隱露出得意之色。

衛千辰原本立在中央等候,見眾人下了朝立刻向台階左角躲去,他低眉頷首瞧著極有規矩,實在是怕被哪位大人認出身份耽誤了正事,日後再淪為笑談。

眾人從他身旁走過,無不側目而視。年長者尚能保持風度,幾位年輕的大人少不得低聲議論幾句,再一步三回頭慢悠悠地離去。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殿外除卻值守的侍衛已不見群臣的身影,衛千辰有些焦急。他心知衛銘昭要秘見皇上,自然要避人耳目,只得穩住心神再耐心等等。

「父親,那老東西前幾日不是消停了?今日怎的又要面見皇上?」

「皇上如今不肯召見他,顯然已厭煩了衛家,」蕭藤假作慈悲道:「衛千山生死不知,國公府昔日的榮寵與威勢都變成了懸在他們頭上的利劍。」

「父親何必為他們惋惜,往後這大瑞就是蕭家的天下了。」蕭宛平志得意滿。

「住口!」蕭藤猝然頓住腳步低聲呵斥:「天下是『皇上』的天下,逆子休得胡言!」

「是。」

立在台階下的衛千辰耳力過人,早將二人的言談聽的一清二楚。

這便是煽動皇上征伐異族的蕭家父子?縱使衛國公府失去聖寵,大瑞還有皇上、群臣和百姓,他們的口氣怎能如此驕狂?似乎要將大瑞收入囊中。

似是知曉方才說錯了話,蕭家父子未再言語,兩人順着階梯走下,蕭宛平立刻瞧見了衛千辰。

他眼神直勾勾的,眼中邪光閃現,他垂涎地舔了舔嘴唇正欲同衛千辰搭話,蕭藤提醒他「在宮中莫生事端」,他只得不甘願地跟着蕭藤走了。

走出三五步開外,蕭宛平竊竊道:「怪道那老東西今日又要面聖,原來是尋了這麼個世間罕有的美人。他興許想以此籠絡聖心。可惜啊可惜......」

想到橫軒小築里藏着的男美人,蕭藤心中暗笑,這滿京城的臣子百姓都摸不透皇上的心思,難為了遠在萬里之外的那人竟連如此隱秘之事都摸得清。

「雖說眼下的局面已是十拿九穩,你尚需收斂著些,切莫得意忘形,」蕭藤訓斥了幾句又轉了話頭誘哄道:「事成之後莫說是個侍女,便是橫軒小築里那位亦唾手可得。」

「皇上的新寵雖說標緻卻比不得這位神仙樣貌的姑娘,何況他是個男人。」

又聽了幾耳朵閑話的衛千辰面色愈發凝重,他離京未及一年,不僅京中局勢大變竟連皇上的選妃標準也變了?皇上何時迷上了男美人?

衛千辰正兀自思索著,衛銘昭姍姍來遲,他失望地吩咐衛千辰:「回罷,皇上不肯見我。」

「父親,您先回府。孩兒今日一定要見到臨熙哥哥。」

「辰兒,我們再等等便是,莫要胡鬧。」衛銘昭勸道。

「此事事關重大,不能一拖再拖。父親您安心回府便是,以我的身手不會被發現。即便被人發現,我還有臨熙哥哥的腰牌。」

衛銘昭無法,只得佯作無事與衛千辰同行,待行至小道衛千辰自行前往鳳臨熙的寢殿。

宮裏格局並無大的改動,他挑着僻靜的小道行走,遠遠聽見有人的聲響就躲避起來,除卻繞了些路程,一路倒也順順利利。

行至一處偏僻的殿宇,衛千辰混不在意正要走過,不經意間看到宮殿名為「橫軒小築」。想到蕭家父子口中的皇上新寵,他猶豫了幾息還是決定進去探看一番。

衛千辰尋到偏僻的一角,身輕如燕地翻身而入。殿內並無許多奼紫嫣紅的花朵,好在草木茂盛,綠意襲人。他趁著四下無人快速閃入廊下,躲在廊柱后觀察動靜。

「吱呀」一聲,正殿的門開了,兩個侍女端著托盤一前一後從殿內走出。

「榮兒,你說咱們主子是不是失寵了?皇上都好些日子沒來過了。」

「皇上雖未寵幸咱們主子,可也不曾翻其他妃嬪的牌子,你且放寬了心。」

「皇上每每駕臨只是聽公子彈彈曲,再多不過是一起用膳間或小憩一番,從不召公子侍寢也不在小築過夜,你當真不憂心?」

「帝心難測,你我侍候好主子就好。」

待兩人走遠,衛千辰輕輕推門進去,迎面正走出一個小太監。他呆愣愣望着衛千辰未及開口就被一個手刀劈暈在地。

衛千辰不禁心中慶幸,還好在毒醫谷打通了經脈又跟着賀澤牧野習了武,否則此番在宮中行走絕不會如此自如。

他聽着裏間的動靜,心中稍作思索向門邊走去。

裏間,一股淡淡的香氣還未散盡。一個身着素色錦衣的公子正望着精緻的香爐出神。

衛千辰瞧見此人只覺十分面熟,一番深想原來這人竟與他有六分像,頓時心中駭然。更令人駭然的是這房間里的余香,幾種花木的清香相輔相成,香氣清淡自然,有安神助眠之功效。然而,安神之效不過是糊弄尋常人的幌子,此香名為「溫迷香」,長期使用會令人心神恍惚,難分虛實。離開此香便會被夢魘所侵擾,難以安寢。

溫迷香乃是江湖中的奇香,若非在毒醫谷住過半載,期間受了不少熏陶,衛千辰也分辨不出。

此香怎會出現在宮裏,這人又是誰?他是有心害皇上還是被人利用?

一個個問題在衛千辰腦中閃現,奈何他不能打草驚蛇,又擔憂風臨熙的狀況,於是他匆匆離開橫軒小築去往風臨熙寢殿。

靖陽殿,鳳臨熙正坐在案旁批改奏章,忽然聽聞外面突然傳來異動。

「孫英,去外面瞧瞧發生了何事。」

「是,皇上。」

孫英正欲領命出門,外面的人已闖了進來,口中還振振有詞,「我不過離京半載有餘,你們便是不識得我也該識得我這塊腰牌。這般推三阻四,難道真當我死在外面了不成?」

聽到熟悉的聲音,鳳臨熙急忙抬頭,只見來人著一襲鵝黃色紗衣,朱唇玉面,眉頭輕蹙,眼神似嗔似怨,竟比畫中的仙子還要動人。

「辰兒?」鳳臨熙不敢置信地起身。

「正是本公子!」

「你怎會做此打扮?」鳳臨熙心裏又驚又喜,將手中的奏章扔在一旁就向衛千辰迎過來。

「我知道這身裝扮不成體統,還不是我娘硬要我穿。」衛千辰氣鼓鼓地扯著自己的紗裙。

「回來了就好。」鳳臨熙擁著衛千辰眼中含淚,語氣帶着難以抑制的激動。

幾息過後,衛千辰輕輕掙扎,鳳臨熙才將他放開,只站在他面前細細地打量他。

「臨熙哥哥,雖說你我親如兄弟,可旁人這麼看着咱們膩歪怪教人害臊的。」

「是,知道辰兒臉皮薄,是朕不妥帖了。」鳳臨熙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吩咐眾人出去,不得打攪。

孫英表情喜憂參半,既感慨又無奈地隨着眾人退出殿外。

鳳臨熙拉着衛千辰相對而坐,衛千辰聽着眾人的腳步漸漸遠去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下去,「世人都道我兄長生死未卜,衛國公府的榮寵也享用盡了。我原本是不信的,可臨熙哥哥為何竟連我父親都不肯召見?若非我冒着風險只身前來,恐怕便被關死在宮門外頭了。」

鳳臨熙聽着衛千辰的氣話怔怔沒有言語,衛千辰又道:「你知曉我父親母親並非貪戀權勢富貴之人,這威遠將軍之位不是我大哥亦可封給旁人,可你真要連同我們十幾年的情分都拋諸腦後么?」

「辰兒,是朕不好。衛伯與朕意見相左,朕實在為難這才避而不見。朕並無與衛家生分之意。」鳳臨熙慌慌張張地解釋,見衛千辰仍舊冷著臉立刻哄道:「朕往後再不會怠慢衛伯。辰兒你何時回了京城?可歇息好了?宮裏新近研究了許多御膳糕點,你可要嘗嘗?」

衛千辰並不接話,只是肅著臉問道:「皇上所說與我父親意見相左之事可是指征伐游饜、朔合兩族?」

「正是。」鳳臨熙聽見衛千辰生分的稱呼心中難忍,奈何談及政事他不能對此細究。

「暫且不論此時攻打游饜、朔合是否合宜,蕭氏父子庸庸碌碌並無將才,皇上如何能將此等攸關國運之戰交付給他們?此戰最好的結果是慘勝,若真當輸了大瑞中部尚能安穩,可與那兩族交界的城池豈不是要被侵佔?到時城中的百姓被侵佔,奴役,生靈塗炭,皇上和百官即便穩居京城又是否能得安穩?」

衛千辰句句真心,見鳳臨熙聽進去了又道:「我父兄征戰多年,他們對戰事再熟悉不過。連我兄長都在與兩族的戰事上吃了苦頭,蕭氏父子剛愎自用更不能委以重任。家兄的傷已然痊癒,若皇上真要征服兩族,不若派我和父兄一同前去,定以最小的傷亡將異族納入我大瑞的版圖。」

鳳臨熙聽衛千辰所言有理有據沒有打斷,聽聞他替衛家父子三人請戰頓時連連推拒:「萬萬不可!」

「為何?我父兄有勇有謀,縱使我父親年事漸高亦可坐鎮後方,我現今習了武便跟隨兄長上陣殺敵......」

鳳臨熙驚奇地問:「辰兒竟習武了?」

「諾,我此番出行也大有進益。」衛千辰說着神色驕傲又雀躍地將手腕遞到鳳臨熙跟前。

看着他生動可愛的表情,鳳臨熙也跟着欣喜,他用手握住衛千辰白玉般的手腕果然感覺到一股不弱的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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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千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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