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腳下的油門
張紙簍，一個張知勇即熟悉又痛恨的名字，糾纏了前世十幾年，早已刺入了骨髓。.紙簍，只屬於垃圾桶的名字……
而賦予這個名字「新生」的人，正是面前這位身高不到一米六，身無二兩肉，骨瘦如柴，長得眉眼如鼠的傢伙，這個方衛國正室之子，小自己三個月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方誌德！
如果他能早出生個一年半載，也許，自己和母親，就不會再有如此悲慘的一生了吧……
方衛國，你到底把我的母親看成了什麼？一場DNA孕育的試驗爐嗎？！母親這些年受到的委屈，我早晚，要讓你十倍償還！
「你想做什麼？！竟然敢瞪着眼睛看我，再看！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來！」望着張知勇陰晴不定的臉色和噴著怒火似乎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雙眼，方誌德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一陣發冷，不由得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隨即險些跌坐在身後的駕駛座里，惱羞成怒的他，咒罵了起來。
被方誌德這麼一打岔，張知勇也從憤怒的情緒中恍神了出來，現在可是母親生命攸關的時刻，怎能在這裏浪費時間？
厭惡的瞟了方誌德聲色俱厲的神情一眼，張知勇面無表情的淡淡道：「走開，這台車留下，我有急用。」
「什麼？想要車？那好啊，跪下來，叫我一聲『大哥』，我聽得舒服了，說不定會把車借給你也不一定。」方誌德見張知勇的臉上猙獰不見，以為張知勇這是「怕」了自己，不由撇著嘴嘲笑般的奸笑一聲，老神在在的說出了自己的條件，極盡侮辱之事。
啪！啪！啪……安靜的院落中，霎時間彷彿全部都安靜了下來，只有象棋騰步的聲音，一聲聲響起。
張知勇一眼掃過那此時突兀的下棋二人，正是自己那個無良的父親方衛國，還有，那位在這個家裏，真正了不起的人，方老爺子，那個名義上，自己的親爺爺。
沒有人上前阻止方誌德的話，所有人，似乎都在準備着看張知勇這個「土狗」的笑話……
一個只在東北小城市土生土長了十八年的傢伙，似乎，在這個大宅門裏，只有一種行為才適合他，那，就是屈辱！屈辱的活着！
他們，似乎就認定了這個……
只是可惜，他們錯了，錯的很離譜！如果此時的這裏，能有哪怕只是一位熟識張知勇的人，熟識這個曾經受過高等教育，而後因為母親的死而頹廢在東北農村摸爬滾打混日子呆了足足十八年的村支書的人，那麼，他們都將明白！一旦張知勇臉上出現了「面無表情」的樣子，那麼，這無異於是張知勇，在執行，最後的警告！
刷！出手如電！就在這誰也沒有想到的時刻，張知勇突如其來的伸出了手，抓住了面前這位自以為「不可一世」的太子黨，耗住了他的頭髮，毫不留情的，狠狠向後摔去！
砰！粹不及防的方誌德，實實在在的摔翻在了地上，狗吃屎的模樣。
「雜種！我……」變化是如此的突兀，完全不能接受這一切的方誌德翻過身，手指著張知勇就要大罵！不過……
「方誌德，你給我聽清楚了！我不會與你爭奪什麼所謂的方家家產！這個方家，也不是我張知勇的家！我說這些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要告訴你們所有人，這個方家，我，不屑！我警告你，從這句話后，如果我再聽到任何一句關於你侮辱我母親的言行，我張知勇發誓，拼了我這一條命，也要拔光你滿嘴的牙！」張知勇蹲下來一把抓起方誌德，狠狠的說完這一切，最後把他丟在了從駕駛座旁副座趕下來的，一名穿着黑色西裝的中年人身上。
「你……」年僅十八歲，不過剛剛邁入高中生活的方誌德，這位被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這一刻，嚇壞了。
「胡鬧！方知勇，我原以為你年僅十八歲便在省理工學院少年班本科畢業，思想上會強於平常人許多，可沒想到，你連最起碼的兄友弟恭都不懂！你的老師就是這麼教導你的？你的母親就是這樣教育你的？哼！張月影這個女人，除了賣唱，她還懂得什麼？！」就在張知勇抬腿準備鑽入紅旗駕駛座當中的時候，一直在一旁安靜的下着象棋的方衛國開口了，語氣高高在上，好個大氣凜然！
「方衛國！我警告你，不准你侮辱我母親！當年你接近我母親是懷着怎樣的骯髒心思，別以為我就不懂，我就不明白！我今天本不想跟你吵，因為與跟你這樣的人爭論對錯比起來，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有一件事，我卻必須要在此時與你說清楚，講明白！那就是，方衛國，你給我記住了，我張知勇今生只姓張，不姓方！」張知勇從駕駛座上憤然而起，指著方衛國的方向大聲喝喊。
「混蛋！跪下！是誰准許你直呼我的名字的！公然直呼父親的姓名，你，你簡直目無尊長！張月影要不是個賣唱的，怎麼會教養出你這麼個逆子！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麼？還不給我跪下！」方衛國瞪目迴轉，一股龐大的威壓登時罩在了張知勇略顯瘦弱的身上，官威，當得如此厲害！
砰！張知勇，跪下了……
「方老爺子，我母親說過，說您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我也知道，您在抗日時期，便是一位傑出的愛國將領，為了老百姓，拋頭顱，灑熱血！我這一拜，拜給您，因為您是我心中，真正尊敬的人。」張知勇跪在地上說完話，向著老人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只是，我的未來，還希望能由我自己來決定，所以，方老爺子，承蒙錯愛，我走了。」雖然心中此時對方衛國的話已然恨極！但母親的性命此時危在旦夕，也唯有暗壓下心中的怒火！同時，像方衛國這樣的人，想用言語令其服軟認錯，那也根本是不可能的，唯有在以後的政績上真正超越他，方能讓他明白到，自己的母親，不是他能比與的！——而至於這位為新中國灑下無數辛勞的「爺爺」，即便無緣相認，張知勇，也想為心中這無數的抗日英雄，拜上一拜！
方老爺子看着張知勇澄清的眼瞳，制止了方衛國的開口，威嚴的臉容上浮現出一抹慈祥的微笑，就聽他輕聲的問道：「怎麼？知勇，不要爺爺了？」
「……」就是這樣平凡、慈祥的一句話，卻讓此時的張知勇眼睛變得模糊，濕潤了眼眶，張知勇心裏知道，經歷過無數槍林彈雨，大風大浪的爺爺，能夠對自己說出這樣的一句話，那，會是何等的珍貴！何等的……
然而！
「爺爺！對不起！少了我，爺爺您不過是少了一個十八年未曾見過面的孫子……可對於母親，我，卻是她唯一，她唯一的兒子！爺爺，再見了……」張知勇抹了把濕潤的眼角，鑽入車中，踩下油門，駛離開了這處紅色子弟的神秘住區，隔着道後鏡，遠遠的依稀可見，那群英姿挺拔，披着荷槍實彈的士兵，矯健的身姿……
「爸，這樣的逆子，為什麼要讓他離開……」望着開出小區絕塵而去的黑色紅旗轎車，方衛國表面上平靜無波的詢問道，只是這話問到了一半，卻突兀的停住了聲音。
方老爺子的臉上慈祥早已不見，平靜的臉上重新恢復回剛毅的神情，只見他靜靜的望着方衛國，直到他停止了聲音，方自開口說道：「大家，小家，皆是家。小家治理不好，何談治理國家？
——好了，你回去吧，自己好好想想，我累了。」
……………………
糟了！還有不到兩分鐘，怎麼辦？！
行駛在奔赴機場的高速公路上，張知勇憑着記憶中曾經的報道片段，尋找著那台一身亮白的保時捷跑車。可本應該很扎眼的它，此時，卻彷彿消失了一般，絕跡在奔騰的高速公路之中。
還有一分鐘！
還有三十秒！
該死！為什麼還看不到！
張知勇駕車在高速公路上左挪右閃，尋找著母親的蹤跡，然而，眼看着事故便要發生，可母親的身影，依舊不曾被發現半分！
難道，這悔恨的十八年，自己還要再重複一遍不成？！
嗡——
就在張知勇幾近絕望的時刻，高速公路的遙遠處，響起了一陣難聽的馬達轟鳴聲。張知勇探目一看，只見自己一側的高速公路正前方約五百米處，一輛黑色的莫名轎車，正踏着極速，反車道的向著自己的方向襲來！
是黑色轎車？！是他，不會錯！
本已絕望的張知勇，看到這輛黑色轎車后，眼中霎時迸射處了炙熱的火焰！因為張知勇知道，自己母親的行蹤，終於找到了！
果然！經過張知勇仔細巡視了一番之後，在自己身前兩百米左右處，那台亮白色的嬌小保時捷跑車，出現在了兩台長櫃貨車的正中間處……
黑色轎車距離母親的車，此時，只有近乎兩百米的距離！
就是這台黑色轎車，曾經要了母親的命，毀了自己的一生！
嗡嗡嗡嗡……黑色轎車身後，依稀好像傳來了警笛的急促聲……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張知勇都早已經聽不到了，此時張知勇的眼中，只有即將將母親的跑車吞噬碾壓的粉碎的，那台咆哮的，黑色轎車！
嗡！！！張知勇面無表情的盯着那台橫衝直撞的黑色轎車，踩下了最大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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