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半個饅頭的故事
秋風冷涼，荒草滿地，光禿禿的小土崗上，幾堵斷牆孤伶伶的立着。wenXuemi.Com
風刀雪劍，歲月無情，這片斷壁殘垣，正是清河鎮西邊一里處的一個殘破的小土地廟。
望着土崗上的小破廟，徐凡的目光是急切的，他深深的吸入一口冷涼的空氣，振作一下精神，又艱難的向小土崗上爬去。
只見，他手腳並用，剛剛向上爬出三四丈遠，一丈許高的一黑乎乎的岩石邊，便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扶住大黑石，大口的「呼哧！呼哧！」的喘息起來。
他實在是太虛弱了，三天來他僅僅依靠山崗下冰涼的溪水和林子裏挖來的草根樹皮充饑，早已是腹中空空。此時，他甚至已經忘記了飢餓，身體輕飄飄的。
手腳酸軟無力，幾天來的虛弱讓他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栽倒在地，但是右腿處傳來的一股鑽心之痛，讓他昏昏沉沉的腦袋又清醒不少。只見他滿臉痛苦之色的趴在大黑石邊，嘴巴不斷的蠕動着，好像在念叨些什麼，由於聲音微弱，隱隱約約卻難以聽清，僅僅聽到是在呼喚一個人的名字。
喘息一回，身子恢復了些氣力，徐凡摸了摸胸口，那半個對他來說珍貴無比的饅頭還在，他鬆了一口氣，急切的看着山崗的破廟，他又抬起他那沉重的腳步。
哎呀！一不小心，觸動了那條被狗咬到的傷腿，直痛的他渾身冷汗直冒。
「敢死的野狗，搶我饅頭！」徐凡大罵那隻在清河鎮外的小茶館和他搶饅頭的大黃狗。
「回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嗯！燉狗肉挺香的……」咒罵着那條大黃狗，徐凡心裏舒服了一些。
「狗！野狗！」忽然想到狗，徐凡的心又揪了起來，據路過的樵夫說清風嶺這一帶不太平，時有野狗豺狼出沒，「梅子妹妹……」哪裏顧得上疼，徐凡彷彿剎那間有了無窮的力量，大喊著向著土崗的破廟處快速爬去。
「梅子妹妹…梅子妹妹…」呼喊著……破廟終於到了。
徐凡手忙腳亂三兩下撥開他臨走前擋在小廟破牆處的樹枝，沖入斷牆裏邊，「梅子妹妹……梅子妹妹……」他焦急的大喊著，目光不斷的在小廟裏搜尋着那個幼小的身影，他世上唯一的親人，他的梅子妹妹。
在清河鎮西方一百里的山區，有一鄉間小村落，名杏花村。零零星星，四五十座低矮的茅屋分佈山坳，那裏便是生養梅子和徐凡的村落。
一月之前，安靜祥和的村落迎來了一群不素之客，他們是一群清風山的山賊。肆無忌憚，殺人放火，那群窮凶極惡的山賊屠戮了整個可憐的杏花村，梅子的父母死了，徐凡的爺爺死了，他們的家被洶洶的大火吞沒了，杏花村的一百三十七條人命被草菅，僅僅十多個孩子因外出放牛而倖免於難。
從此，十多個孩子在一個叫做阿牛的十五歲大孩子的帶領下背井離鄉，成為了流浪的浮萍。一個月過去，兵荒馬亂，盜賊猖獗，一群孩子在阿牛的帶領下一路向東而行，死的死，丟的丟，十五個沒有父母的孤兒到達清河鎮不遠時，僅僅就剩下了十五歲的徐凡和年僅十三歲的梅子，好不可憐。
三天前，徐凡帶着梅子來到清河嶺，梅子年小體弱餓暈了過去，因此徐凡只好先把她安頓在路過的小土地廟裏，自己一個人出去找食物，三天來，徐凡在嶺上找了個編，卻一無所獲，如此年景，清河嶺上的樹皮草根，甚至觀音土都被那些路過的災民給洗劫一空，無奈在聽說前面有一個大鎮時，徐凡決定去碰碰運氣。他的運氣不錯，在清河鎮外的一個小茶館處，從狗嘴中搶到了半個饅頭，可惜，發怒的凶狗咬傷了他的一條腿，從此他便成了「小瘸子」。
徐凡得到半個饅頭，便匆匆的趕回小破廟，他聽說這清風嶺一帶野狗豺狼很多，把昏迷不醒的梅子一個人留在那裏，萬一被豺狼野狗叼去怎麼辦？這怎麼能不讓他擔驚受怕？不讓他心急如焚？
「梅子妹妹！」萬幸，徐凡終於找到了，一個像他一樣衣衫襤褸，一個像他一樣弱小的身軀正靜靜的躺在破廟牆角處的亂草堆中，那個就是他的梅子妹妹，他世上唯一的親人。
「梅子妹妹，看看哥哥給你帶什麼來了？看，饅頭，半個饅頭，白面饅頭！呵呵！」激動不已，大喜過望，徐凡顫聲道，說着他趕忙從懷中掏出那半個他從狗嘴下用命換來的饅頭。
「梅子妹妹！」徐凡從欣喜中清醒，他還是發現了他的梅子妹妹仍然沒有醒過來，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一個箭步，他向牆角處沖了過去。
來到近前，蹲下身子，「梅子妹妹，梅子妹妹！快醒醒呀！醒醒呀！小凡哥哥回來了！」他心裏大為着急，大叫起來。沙啞的聲音更顯得有氣無力，但是徐凡知道他必須叫醒他的梅子妹妹，因為一個月以來，他目睹了太多，他的那些小夥伴也是這樣的睡著了，但是他們卻再也沒有醒過來。「快醒醒呀！醒醒呀！小凡哥哥回來了！」他大叫着，他的眼睛濕潤了。
徐凡叫喊一陣，搖晃一陣，情不自禁的，他的眼淚涌了出來，「梅子妹妹，你醒醒呀！快醒醒！」他的聲音更大了，搖晃的更劇烈了，但是那個幼小虛弱的身軀卻除了抽搐發抖外，沒有更多的聲音。
「梅子妹妹，醒醒呀！哥哥……小凡哥哥帶你去吃阿旺大叔的糖葫蘆……你快醒過來呀……」看着懷中的小女孩仍舊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徐凡的整個天地彷彿都坍塌了下來，他的眼淚像潮水般湧來，「梅子妹妹！……，……」徐凡竭力的嘶吼著，他絕望了。
夕陽西下，小廟外，幾隻烏鴉無聊的聒噪著，他們彷彿是來給徐凡的梅子妹妹送行的，呱呱幾聲飛走了。
諸多往事一幕幕掠過徐凡的腦海，山花爛漫，草長鶯飛，春天的傍晚牧童晚歸，羊腸小道上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小凡哥哥，等等梅子，等等梅子呀！梅子走不動了！」每當這個時候，徐凡總是停下來，然後讓那個經常跟着自己一起放牛的女孩爬到自己的背上，然後背着她一起回家。
采野果，搭茅屋，拾柴火，挖野菜，採藥材，放牛，徐凡的整個童年都是和梅子在一起的，然而，現在梅子去了，想到這些，徐凡面如死灰，他獃獃的坐在地上，懷抱着梅子，看着她那天真的臉，慘然一笑，「走吧！都走吧！走了就不用挨餓了！」他心酸的自言自語道。
冷月夜，大地披上了銀色的輕紗，飄渺而寧靜，時間默默的流失著……
午夜時分，「小凡哥哥……你…你回來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忽然從小破廟中響起。
聽聞這微弱的聲音，愣神的徐凡猶如被潑了一盆冰水在頭頂，立刻清醒過來，「梅子妹妹！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徐凡一瞬間大喜，眼淚都流了出來，他是在是太高興了。
「小凡哥哥，你回來了！」小女孩終於清醒過來。
「太好了，太好了，感謝老天，梅子妹妹，你終於醒了！」徐凡激動的有點手足無措，在小女孩身上亂摸。（嗯！有非禮的嫌疑！）
「哦！對了，饅頭，看，饅頭！給你！」這時徐凡才想起珍貴的饅頭，趕忙從懷裏掏出那半個饅頭，把手裏的灰泥饅頭遞給小女孩看。
「饅頭！」小女孩看到那個已經風乾的灰泥饅頭，小小的眼眸也是一亮，她彷彿看到了珍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個饅頭，三天來她也如徐凡一般顆米未進，所以才病倒在小廟裏，抬起略顯臟黑的小手，抓住那可愛的饅頭。
「吃吧！快吃吧！」徐梵谷興的催促道。
小女孩看了看手中的饅頭，又看了看男孩漆黑的小臉，「小凡哥哥也吃……」她拿着饅頭向徐凡的嘴巴送了過來。
「你吃吧！哥哥吃過了！」徐凡舔舔發乾的嘴唇，吞了一口唾沫，艱難的道。確實，三天沒有吃飯，一個饅頭對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來說有太大的誘惑，但是徐凡幼小的心靈更知道，這半個饅頭對梅子來說更為重要，這個月以來她已經是第五次餓暈了，徐凡最擔心的就是他不知道梅子下一次再暈過去時還會不會再醒過來，但是下一次徐凡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快吃吧！吃過了明天哥哥帶你去鎮子裏玩！」徐凡天真的道。
「不，小凡哥哥不吃，梅子也不吃！」女孩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她心裏清楚她這個小凡哥哥。在杏花村的時候，兩人一起放牛，徐凡總是把好吃的野果都留給自己，騙自己說他吃過了，但是他壓根就不知道野果是什麼滋味。
「好，哥哥吃！」徐凡也知道倘若他不咬上一口，這個小妹妹就是死也不會吃這個來之不易的饅頭的，湊上去，他狠狠的在饅頭上咬了一口，艱難的吞下肚子，「好了吧！快吃吧！哥哥去給你拿點水來，別噎著了！」。
女孩餓得厲害，雙手捧住饅頭啃了起來，簡直就像在啃一隻雞腿一般，香甜美味。
小廟另一角，徐凡前天從外邊撿來的破碗，哪裏有徐凡昨天從嶺下打來的泉水，徐凡把梅子的身體扶起來，讓她靠土牆坐着，去哪邊端來一碗清水，「給，喝點水！別噎著！」徐凡拍著女孩的背，把水遞到梅子嘴邊。
「小凡哥哥吃！」女孩吃了些饅頭，好像一下子有了些精神，又把饅頭遞到徐凡嘴邊，無奈的徐凡只好又咬了一口。
如此這般，一人一口，兩個流浪的小乞丐在一個小破廟裏開心的吃着他們心愛的半個饅頭，其樂融融。
夜涼如水，小廟裏兩個飢腸轆轆的小乞丐相依為命，繁星滿天，明天肯定是一個不錯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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