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葉知秋
「臣等遵命，我等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葉丞相連忙高聲呼道。
這會兒，連他後面的展南舟也跟着跪下，一同呼道。
仁景帝冷眼看着下方的群臣，心中的思緒，無人得知，只是目光落在了幾位皇子身上時，眼神幽深了許多。最後，他的目光狀若無意地看向場中一人，那人煢煢孑立，一身鐵骨，手握權柄，卻是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仁景帝眼眸微闔……
鎮國公祁耿，對於朝廷上的風風雨雨，絲毫不多加微詞，他在意的，是妻兒，是祁家軍，是天下百姓，而不是眼前這些，為了私人利益，而勾心鬥角的人。
……
時間一晃而過，距離刺殺事件，已然過去了兩月的時間。
而這兩月的時間裏，上京城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只不過都影響不到祁世臻，一時間，倒是難得平靜了些許。
這天，上京書院中，祁世臻一襲紅衣躺在草地上，頭頂，是火紅火紅的楓葉，擋住了午後的陽光侵蝕，金燦的光芒透過樹葉的間隙映射在祁世臻的身上，形成了一個透亮的金色光斑，與大紅妖艷的錦袍交相輝映。
她雙手枕在腦後，臉上胡亂覆著一本不知從哪翻出來的書冊，一時間，靜謐祥和，端的是一片和煦如故的情景。
微風吹起，火紅的楓葉飄零，稀稀疏疏，有那麼幾片也不意外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她的不遠處，隨意坐着幾個半大的少年，他們有的盤腿坐起、有的雙腿伸直，雙手向後，撐在地上，仰起頭，任由陽光落在他的臉上、還有的乾脆學着祁世臻的樣子，和衣躺在草地上，神情愜意。
這幾人正是沈牧野他們，三個月下來，他們幾人儼然成了一個小團體，其中隱隱以祁世臻為首，眼下正處午休之際，幾人倒也懂得享受。
上京書院是東陵皇朝最大最有名氣的書院，沒有之一。
整個書院佔地面積極廣，而這其中，綠植，便要佔去不少面積，使得整個書院看起來格外生機盎然。
而此時，祁世臻他們就位於其中一處景觀，落楓林中。
「唔，落葉知秋，這麼快就秋天了啊……」
祁世臻倏而起身，一手撐在身後，一手隨意捻起身上掉落的楓葉，轉了轉，顏色火紅，脈絡清晰，只可惜，依舊擋不住季節的侵蝕。
幾人只是小寐，是已，祁世臻一開口，眾人便毫無意外地睜眼。
「確實。」溫啟明溫聲附和道，「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倒是有那麼幾分蕭瑟之感。」
「也不全是，夏日炎炎，反倒是秋風習習，多涼爽。」沈牧野與祁世臻一樣，躺姿悠閑，闔眼開口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出自劉禹錫的詩）祁世臻也跟着開口道。
「好詩。」溫啟明偏頭，看了看身側坐姿隨意，神情愜意的祁世臻，暗道，小公爺這才識，倒是深藏不露。
「你們聽說了沒有？幾處皇子府都竣工了，聽說不日便會一同搬遷……」
許是皇子府的事，最近在上京的熱門度很高，江辛倏而開口說道。
今日的江辛，一襲天藍色華服，宛如水洗後天空的純凈，他不疾不徐說着，眼光卻是落在地上稀稀散散的楓葉上面。
「來時聽我哥哥提了一嘴，說是三天後。」祁世臻一把攥住書冊，施施然翻了翻，看着上面的繁體字，眉眼皺了皺，一邊說道。
「我聽父親說，屆時會親自去送禮。」林哲英附和道。
「想必到時上京的各路人馬都會備上厚禮吧。」說到這裏，祁世臻突然眼睛一亮，這白來的禮物上門，不要白不要啊，可惜不是給自己的。
想到這，祁世臻彷彿看了好多銀錢宛若長了翅膀一般，離自己遠去，頓時心疼得直抽抽。
也幸虧別人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非得笑死……
不過，這皇子可是個高危職業，保不齊哪天又被刺殺了，到時倒是可以敲上一筆。思及此，祁世臻頓時眼前一亮，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以後多留一份心思關注一下那個妖孽好了。誰讓小爺是雷鋒呢？必要的時候，送送溫暖也不錯?
這哪是送溫暖，分明是有理由的搶錢吧?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這日，祁世臻在府中，就見得父親差人去給各位殿下送上賀禮，至於父親與哥哥，並未親自去。
許是為了避嫌，又或是，因着幾位皇子同時喬遷，不好偏頗，免得糟人猜忌。
實際上，跟鎮國公有同樣擔憂的人，不在少數。是已當日，各皇子府門前絡繹不絕，但是一些中立派官員都是差親近之人送禮，不偏不倚。
上京四世家之一——謝府，秋水院中。
「小姐，咱們真的要出府嗎?可是早上老爺才吩咐了……」倚琴有些遲疑，小心翼翼地說道。
「本小姐說沒事就沒事，再說，本小姐那是去見四殿下的，若真的讓殿下另眼相看，父親只會誇讚本小姐呢。」
謝嬌白了她一眼，絲毫不在意倚琴的話，反而是自戀地覺得，憑藉她的美貌，定能讓殿下對她刮目相看。
今日的謝嬌，一襲亮橙色抹胸襦裙，外罩一件白色紗衣，一頭墨發，紮成一個雙飛髻，兩個髮髻上，分別綁着一根亮橙色絲質髮帶，額前的劉海卷卷柔細，小巧玲瓏的耳垂掛着一對精緻的翡翠耳墜，走起來搖曳生輝。
尚未及笄的謝嬌，已經展露了少女獨有的風姿，身姿若柳，顧盼神飛。
而今日，是幾位皇子正式搬出皇宮，入住皇子府的日子。
作為世家千金，又備受寵愛的嫡女謝嬌，自然眼光甚高。
若不是明眼人都知道謝家家主將注意打在了幾位皇子身上，怕是謝府門檻，都要被踏破了，畢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眼下她得了消息，說四殿下顧驚塵去了客似雲來。
「憑小姐的美貌，自然是不在話下，再說，小姐乃是謝府千金，身份夠高了，當個皇子妃亦是綽綽有餘。」倚琴連忙讚歎道。
一番話，將謝嬌說得心花怒放，若非沒有尾巴，不然她怕是早就忍不住翹上天了。
只是，一頭火熱的謝嬌亦不知，她中意的皇子人選，此生的目光就不曾在她身上停留過。
「好了倚琴，就你皮。」謝嬌嗔道，只是心中卻是對自家丫鬟說的話受用不已。
她坐在銅鏡前，取了口脂細細地塗上，又抿了抿唇，完美的唇形配上精緻的妝容，讓她的自信又多了幾分。
「走吧，去客似雲來。」
謝嬌開口說道，細柔的嗓音，帶着些許甜膩，身姿搖曳，顧盼神飛。
「是，小姐。」
早就知道自家小姐一顆芳心落在四殿下身上的她，自然知道今日四殿下與蘇二公子去了客似雲來酒樓，小姐一開口，她就明白其中深意了。
秋水院主僕幾人急急忙忙出了府，另一邊，悄然打探謝嬌消息的書棋得了信，轉頭就回了蒹葭院，彙報給自家小姐知曉。
「你是說，三小姐帶着丫鬟去了客似雲來?」謝瑜沉聲說道，右手拿着羊角梳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一頭秀髮往下梳。
客似雲來，謝瑜知道，是蘇家的產業，是有消息說過，四殿下很是經常去，眼下謝嬌的意圖，倒是再明眼不過了。
「小姐，咱們要不要也去?」
一襲淺綠色棉質丫鬟裝的書棋忍不住開口問道，她心想，自家小姐在府中本就處境艱難，還要時不時被三小姐和夫人針對，若是三小姐因此搭上四殿下的船，那小姐的處境可久不妙了。
遂，她心想，若是自家小姐也能叫幾位皇子中的一位另眼相待就好了。
「書棋，今日父親特意交代了，不能出府。」謝瑜哪能不明白書棋的意思，再者，她本就無意攀附皇族，自然不想出府。
「可是小姐，三小姐她都出去了，萬一四殿下真的看中她了……」書棋有些焦急，對於自家小姐不爭不搶的性子，她很是無奈。
在她的眼中，若是自家小姐也能被殿下看上，就不用再擔心三小姐還有夫人給她們穿小鞋了。
只是可惜的是，作為一個閨閣小姐的貼身丫鬟，她的見識被限定在了后宅之中，絲毫沒有想到，一旦攀附皇族，所要面臨的陰私，可遠不是一個千金小姐所能比擬的，她一心想的只是，將嫡出的謝嬌比下去罷了。
謝瑜搖了搖頭，說道：「三小姐乃是府中嫡出，即便是違逆了父親的話，頂多是被口頭責罰那麼幾句。可若是換了我，那就不是責罰那麼簡單了，你可知曉?」
謝瑜很是無奈，書棋想事情比較單一，但好在，自己這個小姐的話她都能聽得進去。
書棋聞言，頓時有些懊惱，自己慫恿小姐出府，卻沒想到這一茬，當即跪在地上，便喏喏開口道：「小姐，奴婢剛剛沒想那麼多，奴婢該罰。」
謝瑜挑眉，看了看她，隨即放下羊角梳，走上前，雙手扶起她，道：「好了，我並沒有怪你。」
「只是，下回可不能再如此衝動了，事情並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簡單，這其中還涉及了許多，我無意招惹那些是非，就當我心無大志，只想安穩過日子罷。」
「小姐……」書棋心下感動，看着一臉平靜，聲音柔和的主子，不由得慶幸，自己被分到了蒹葭院服侍小姐。
她可是聽說，秋水院那邊，雖然三小姐出手闊綽，但是三小姐的脾氣不好，動則打罵。相反，她在蒹葭院這裏，從未如此，哪怕犯了錯，小姐也不會狠心打罵她。
這麼一對比，書棋心中更是下了決定，一定要為自家小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以後，她用生命，兌現了她對小姐謝瑜的承諾。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