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外松內緊
離行動的日子還有兩天。
霜兒一點也不着急，黑布已送了出去，這就等於這次的主要任務已經完成，至於榮府交不交那錢，還是以性命相搏都與她沒關係了。她只要兩天後榮老爺子六十大壽的時候，去榮府看看熱鬧、打打接應就可以了。
路斬也不見了，霜兒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愛美是女性的天性，而逛街卻是女性的特性，無論什麼樣的女孩子，也無論什麼年代的女孩子。
也許對於女性來講，逛街就是一種休息，一種全身心的放鬆。
霜兒正在「放鬆」，在榮府三條上「放鬆」。
榮府三條是榮府最繁華的街道之一，號稱「榮府步行街」，商號林立、人流如潮。
霜兒就在這人流中愜意地走着、逛著，街道兩旁賣衣服的最多，而女孩子似乎最喜歡看衣服了。
霜兒是女孩子，所以她也喜歡逛衣服，各式各樣地衣服玲琅滿目，令霜兒目不暇接。
她現在最關注的街道左邊那家服裝店，服裝店裏衣服樣子卻沒太注意，她注意的是一個人。
一個蹲在服裝店門口抽旱煙的老農民。
一個蹲著抽旱煙的老農民，怎麼會引起美女的特別注意，何況在一大堆漂亮的衣服叢里，這樣的老頭更不會被女孩子而關注了。
他大概五十多歲，臉上皺紋堆壘，黝黑黝黑的臉上都是油泥，甚至他雙手指甲里也有油泥。
霜兒就注意他的手，持旱煙袋的右手，右手的指甲里也有油泥，每個指甲里都有。完全是一雙勞動人民的手。
但霜兒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忽然，對面的脂粉店裏也走出一個老頭，看着比這老農民還老，他的背都馱了，他緩緩地走向老農民……
霜兒笑了，因為他一眼就看出這老頭也是個練家子，看他背馱的那樣厲害，年紀這個大，甚至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但明眼人一定能看的出，他的下盤很穩，與他年紀極其不協調的穩定。
也許他本來很年輕的，只不過特意扮演成這個樣子。
這時，老頭已經走到老農民身前，笑了笑說：「老夥計，陪閨女來逛街？」
老農民翻眼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哪啊，陪俺那死老婆子來的，她都逛了兩個時辰了，也都不知道個乏？哎~這女人啊……這不俺只能在這裏等她了，俺實在走不動了，這逛街比種麥子還累啊。」
另一個老頭哈哈大笑，道「誰讓你不老實的，看看我多好，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娶老婆有什麼用！」
老農民搖了搖頭，把旱煙袋遞了過來，道：「抽口兒，解解乏…我現在不去想那些煩心事了。」老頭接過旱煙袋，端在手上「吧嗒吧嗒」抽起煙來。
這邊的霜兒忽然眼前一亮，他終於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了。那老農民端旱煙袋的姿勢不對。別人都是手心向上，用手掌端住煙袋桿，用拇指和食指控制煙袋竿左右移動。
而這位「老農民」所以姿勢也是這樣，但他的手掌並沒有拖住煙袋竿，僅僅是憑藉拇指和食指的力量，夾着那大銅鍋煙袋的竿。霜兒有理由相信，如果他手裏不是拿着煙袋鍋，而是飛刀、飛鏢之類的暗器，他也一定能很熟練的運用。
霜兒的腳步不停，繼續向前悠閑地逛著。她已經看出兩個人都是假扮的，而且兩人一定是一夥兒的，倆人接頭也許就是傳遞某種信息。但是他們到底是敵是友呢？
首先一定不是灌水幫的人，霜兒堅信灌水幫不會有這樣的蠢貨，正派人物也不會是，那些所謂的正派人們，都講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沒有特殊原因，怎麼會喬裝改扮？這榮府還能有什麼事，除了灌水幫送黑布索要水錢。
最有可能的就是榮府的人化裝的。榮府知道灌水幫找上他們，又不想按照黑布上的錢數交納水錢，他們想垂死掙扎，必然要加強榮府的防守，這兩個人一定是榮府安排在這榮府三條大街上的暗哨，用來監視那些逛街的人，也許別的街道也都安排了這樣的暗哨。
想到這些霜兒輕蔑地笑了，她的腳步也加快了許多，快步走過了那倆老頭，她沒有去揭露他們的身份，她不屑揭露他們。因為她知道這樣拙劣表演的人，都難堪大用。灌水幫的人都可以辨別出他們，他倆這樣的暗哨絕對不是灌水幫的對手，這樣的人就算再增加一倍的人數也是沒用。
她的心情更爽快了，腳步也更輕快了。
因為她似乎看見兩天後，灌水幫血洗榮府的場面。這榮府外圍防守也太菜了，就象這樣的貨色，這樣的防備行同虛設啊。這個任務完成的太輕鬆了，根本不用她去打接應了，他們自己就能搞定。還是放鬆一下吧，霜兒準備給自己買件衣服犒勞下自己。
這次她真正地在兩邊商鋪中搜尋起來，這麼多款式的衣服，到底哪件最適合她呢？
突然，她在一間商鋪跟前站住了。
看着這家商鋪的招牌，霜兒驚住了。
這是家普通的商鋪，象這樣的商鋪榮府地界至少有百家之多。
商鋪都有自己的匾額，每個匾額表述每家商鋪的字型大小，這家商鋪匾額黑底金字，也沒什麼特別。
特別的是匾額旁掛着一個幌子。
其實幌子也沒什麼特別，只是幌子上的字太有吸引力了。
至少對女孩子有吸引力「買二贈一！」
也許所有的女性都對「贈送」「打折」之類感興趣的，因為他們都喜歡小便宜。
霜兒也是女人，當然也對此感興趣了，於是她大步走進這家字型大小叫折上折的店鋪，裏面的空間並不大，也沒有普通店裏的那種攔櫃，更沒有櫃枱。
只是中間放幾張堆積一起的桌子，成為一個大大的平台。
平台上胡亂堆放着許多女性的衣服，春秋的衣服都有。桌子旁邊十幾個女孩子正在胡亂地挑選著，她們甚至在搶，行動近乎有些瘋狂，彷彿這些衣服都是不要錢的。
霜兒趕緊加入她們的行列，她首先搶到一件麻裟的裙子，是一個胖女人剛剛丟下的，象她那種臃腫的體形，怎麼可能穿的下這個裙子，看着她腰間三層「救生圈」，霜兒心裏直發笑。
「這樣漂亮的裙子，也就我這樣楊柳小腰才配穿。」霜兒得意地想着，突然她笑不出了。
因為她感覺到了寒意。
來自左邊另一黃衣女子的寒意。她穿一件淡黃色的衣服，正靜靜地拿着一件鮮紅的內衣，左手卻握著一隻寶劍。
寒氣不是來自那把寶劍，是來自這個女人的身上，那並不是殺氣，而是一種徹骨的寒冷，這股寒意從人的腳底，一直寒到心裏，再從心裏寒遍全身。
黃衣女子抬起身，拿着那件紅色內衣，走向站在牆邊的夥計，看樣子是要結帳。
霜兒眼珠兒一轉，快步走到近前，一把拉住黃衣女子的手。
那是怎樣的手啊，冰涼的小手！
霜兒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道「你…我…聽說這裏買二贈一。」
黃衣女子一點沒有驚慌，緩緩地回過頭，似乎想向她微笑下。霜兒又是一驚，到不是驚訝於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冷」。霜兒開始懷疑眼前這個女子一定冷血。
霜兒自己本就是美女，所以她一般不會驚訝於別人的美麗，眼前這個女子最讓霜兒驚訝的就是冷艷，尤其是那雙眼睛。
「最冷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霜兒心裏想。就算她剛才想笑一下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來的也是冷淡。
想到這裏霜兒道：「是這樣的，我只想買這一件，但想少花些錢，所以能不能和你合買，咱倆加一起就是兩件，還可以送咱一件，多劃算。」
黃衣女子搖搖頭，抽回了自己的手，徑直走去結帳了。
霜兒獃獃地站在那裏，獃獃地發愣。
這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呢？竟然那樣冷血，甚至對衣料、大減價這樣的誘惑都無動於衷。
「剛才我藉機摸了她的手，證明她不是男扮女裝，那麼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對這些表現出這樣的淡定，她這樣的人還會對什麼產生興趣呢？難道是殺人？難道只有殺人才能使她找到樂趣？」
想到她手裏的劍，霜兒忽然就想到殺人上面去了，關於武功霜兒了解的不多，畢竟她自己的功夫不是很好，但這個女子確實很特別，許多地方都很特別，霜兒敢斷定她買這件衣服，一定是必須要買的，否則她也不會來這種鬧市，與這些鄰家大嬸為伍的。
「她是敵？是友？」真的很難分辨。
突然，霜兒不由自主地又打了個冷戰，這次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緊張。
她彷彿預感到了威脅，對這個女子產生了深深的懼意。
於是，她決定趕緊回那家小客棧，畢竟那裏還讓她安全些。
霜兒不知道，此時在榮府還有一個人比她更緊張，簡直緊張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