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左右為難

第一百五十章 左右為難

第一百五十章左右為難

卻說深夜,方銳想到丐幫面臨史無前例的巨難,心中煩憂,輾轉反側,終是難以入眠。他想了良久,忽然眼睛一亮,翻身起床,穿上夜行衣,靜悄悄到了關月穎的屋子裏。

月穎身處險地,時時刻刻想着逃脫,每夜都是和衣穿鞋而卧,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她聽到屋門一響,已經驚醒。只見屋中多了個黑影,正要驚叫,那黑影撲過來,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方銳點了月穎啞穴,又掌了燈,走到月穎面前,冷冷道:「脫鞋。」

月穎別過臉去,不予理睬。

方銳冷喝道:「別讓我自己動手。老老實實,把鞋子脫了,還有手鐲、耳釘,以及身上所有的飾品,全部取下來嗯,把外衣也脫了。」

月穎喉頭髮堵,說不出話來,極是難受,但四肢並未受制,猛然站起身來,向屋外衝去。方銳武功雖然難當高手一擊,但也算中原武林里出類拔萃的人物,單手便捉回了月穎,重重摔在床上,厲聲道:「你不要讓我自己動手。動作快點」

月穎彷徨無助,但也不肯屈服,目中全是冷峭,輕蔑地看着方銳。

方銳本就覺得自己所做頗有些下作,被月穎冷眼一看,臉面更是掛不住,沉聲喝道:「你真是冥頑不靈,難道非要老子動手你才肯服氣嗎?」。說着便要上來奪月穎的手鐲。

那手鐲是田海旺所贈,月穎心中極為珍視,哪容別人搶奪,拚命抵抗。方銳眉頭大皺,駢指若劍,正要點暈月穎,忽聽一個蒼老女子聲音道:「你做什麼?」語音頗為威嚴,正是負責看管月穎的心玄師太。

空聞等人將月穎從京城帶到天意劍派,一路上男子不便接近月穎,都是心靜、心玄二人輪流看守。夜色已深,心玄師太見月穎房中忽然亮起燈,起了疑心,過來查探,卻正看見了方銳。

方銳被人撞破,大見尷尬,苦笑道:「師太,丐幫覆亡在即,我是兄弟們推舉出的幫主,豈能有負弟兄所託?」

心玄皺眉道:「你想做什麼?」

方銳沉聲道:「就在方才,田海旺到了山腳下,但不知原因,又單騎向東北方向奔去,顯然是沖着開封去了。」

心玄道:「你不是讓人傳訊,總壇內所有人都去少林躲避嗎?」。

方銳搖頭嘆道:「我能想到,田海旺又豈會想不到?今日一戰,田海旺籌劃良久,想必也會安排許多高手,阻止丐幫上山。拖延幾日,待田海旺趕到,便是血洗丐幫的日子了。」

心玄沉吟道:「你有何良策?」

方銳沉聲道:「我取下這女子的衣飾,送往開封,然後以此女子為挾,逼田海旺來此談判。只要田海旺回來,我們這許多高手,還會怕了他?」

心玄沉思片刻,道:「田海旺回來是好。可他若堅持不肯回來呢?你怎麼辦?又怎麼對付這女孩兒?」

方銳道:「我深夜來這裏,就是因為此計太過卑鄙,擔心讓人恥笑。田海旺不肯回來,自然是以為我們不敢對這女子怎樣,我們若真不下手,恐怕難以威懾田海旺。可若是下手殺她,或是殘她肢體,既損道義,又會惹得田海旺狂性大發,給武林帶來更多災難。我的法子便是,用破血刀捅這女人一下,不傷要害,三五天不得死,還能逼得田海旺回頭上山。」

心玄眉頭緊鎖,連連搖頭:「不行。不管田海旺如何作惡多端,這女孩是無辜的,你不能施以如此辣手。」

方銳道:「我不用錐形刀,只是塗抹些藥物。這女人不會太痛,以後行動體質也不會受影響,更不會死,當然,前提是田海旺及時回山。他若寧可放棄心愛女子性命,那我們也不必理會這許多了。」

心玄猶疑不決,終於道:「你去和其他掌門商量吧。只要大家同意,我就不反對。」

這破血刀,乃是丐幫用來懲罰叛徒所用的刑罰。刀上一般抹有藥草,可以制止血液凝固。若有叛徒受刑,便將之捆綁,三刀六洞,都不刺在要害上,之後任其血流而盡,往往會痛苦上兩天之久。

方銳與心玄到了大廳,召集諸人,將這法子說了。空聞大師和心靜師太當即反對,其餘人卻是沉默不語。靈虛道長忽道:「方幫主,你敢肯定這法子不會傷及人命嗎?」。

方銳沉聲道:「我下刀,傷口不會太深,血液只是緩緩流失。我們給她好吃好喝供應着,三天決計不會死,最多只是有些頭暈目眩罷了。我這就下山抄近路去截田海旺,三天內必有回復。若是我追不上,那麼便立即回來救人,若是追上了,田海旺卻不肯回來,那麼只能怨這女子命苦了。」

空聞大師截口道:「方施主要用這法子也可以。但是有一點必須答應老衲。」

方銳忙道:「大師請說。」

空聞道:「不管田海旺肯不肯回頭,施主都不可以見死不救。」

方銳面露難色,隨即道:「好,如此說定。」

天心道長道:「幾位隨我來。天意劍派的後山,有一條小路,可以大大節省回山時間,老道就帶幾位由此而去。這位姑娘,我們可以放在路邊亂石堆里,給她留下些飲食清水。那裏很隱蔽,在山上用再多的高手看護也敵不過田海旺的武功,不如藏在後山那條隱路旁。」

方銳道:「地方當真足夠隱蔽嗎?」。

天心道長點頭道:「那條路在後山,很少有人能找到。天意劍派中的弟子,也許有人識路,但那堆亂石被天意道長擺成陣法,我們把月穎姑娘藏在裏面,決計不會被發現。」

幾人商量妥當,便立即沿後山的小路去了。到了那石堆,天心道長在裏面轉了幾個圈,放下月穎,道:「方施主,你下手輕一些。」

方銳「嗯」了一聲,在月穎右大腿上劃了一條傷口。鮮血一點點滲出來,彷彿泉眼,雖然流得緩慢,卻不曾停息。方銳放下一包饅頭,兩壺清水,還取走了月穎的幾件飾品,用繩子綁住月穎雙腿,冷喝道:「老實點」便也下山而去了。

這條路下山果然快捷,山腳已在東北面,田海旺昨夜趕路辛苦,但此刻也未必能繞過大山。眾人商議,田海旺帶了幾匹駿馬,倘若此刻竟然已在前頭,那麼追也無用,不如守住路口,坐等田海旺,若是一天後還是不見人影,那就只能聽天由命,回山救人了。

天心道長帶幾人到了間破敗小鎮,在路口茶館坐下。他說道:「這裏只有這一條路,田海旺只要是往東北去,就一定要經過這裏。」

眾人端著茶,也無心去喝,只是伸長脖子,看着遠方路面。

清晨時分,天才微亮,只見一人縱身駕馬,不單胯下的是一匹千里名駒,背後跟着的,也馬。旁人急於趕路,不過攜帶從馬,他竟然是一人四馬,分外惹眼。

幾人認出是田海旺,心中緊張,手都放在了兵刃上,準備包圍他。此刻田海旺一人一騎,並無幫手,乃是誅殺的不二時機。

田海旺來得極快,高聲道:「店家,一碗茶」快到店前,便勒住了馬,忽然看見店裏的幾人,臉色大變,馬鞭一揚,便要逃離。

空聞大師口宣佛號,一掌拍出。田海旺見這一掌威力頗強,不能置之不理,只得接下,兩人身子都是一晃。空聞大師這一掌乃是「般若金剛掌」中的絕技,掌力極強,誰知道田海旺身在馬上不能借力,仍然恍如無事的接下,眾人儘是大驚。

田海旺無心戀戰,雙掌如穿花蝴蝶,飄飄洒洒,但來敵盡都被擋開。田海旺稍一得空,立即縱馬而走,四匹馬齊聲長嘶,飛奔起來。田海旺如今並不似泰山頂那般積蓄多人功力,此處又都是高手,若是動起手來,毫無勝算。只不過空聞、靈虛二人心懷善念,下手都留有餘地。這武功最高的兩人未出全力,田海旺便找出個疏漏,逃出重圍。

天心道長也曾習練過天意劍訣,只是悟性不夠,又無人指點,因此劍法並非絕高。但如今他已看出,田海旺脫身必須靠胯下坐騎,當機立斷,刺人先刺馬,出劍刺在馬腿上。

田海旺得以脫身,本就走得極為兇險,哪還顧得了馬匹,只聽一聲長嘶,馬兒猛力縱躍,險些將他顛下來。方銳看出門道,也一刀斬去另一匹馬的馬頭。

田海旺跳到一旁,見已有兩匹馬或傷或死,無法前行,勃然大怒,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方銳拿出月穎的手鐲,冷冷道:「你不會不認識這個吧。」

這手鐲是田海旺送的,他當然認識,見了不由駭然道:「穎穎在你們手上?你們抓她幹什麼?」

方銳還未開口,天心道長已冷然道:「田海旺,你是魔教餘孽,作惡多端,殺人無數,你沒資格問話。我只想告訴你,這位姑娘受了丐幫的破血刀,正在不斷流血,你現在回去,還趕得及為她止血。否則,鮮血流盡時候,你後悔莫及」、

田海旺知道,現在孤身跟着這幾個人回去,無異於束手就擒,可月穎在他們手上,又能怎樣?他顫聲道:「為什麼?破血刀是丐幫極刑,你們為什麼要對穎穎用?」

天心道長嘆道:「若非如此,怎能讓你回頭?」

田海旺低下頭,沉默良久,道:「唉,穎穎,是我害了你。你落入奸人手中,勢必受盡折磨。」

方銳截口道:「你放心,月穎姑娘由兩位師太照顧,一路上好吃好喝,從沒受人虐待過。只是你實在太兇狠,我們才用破血刀……」話說一半,被田海旺兩隻眼睛一瞪,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

田海旺寒聲道:「我兇狠?我有你們兇狠嗎?對一個弱質女流,竟然用出破血刀的極刑」

天心道長見他魂不守舍,立即出手。他不敢輕易襲擊田海旺,兩劍都繞過他,沖着剩餘的馬兒刺去。田海旺恍然一驚,但那兩匹馬已然受創伏倒,嘶聲哀苦,彷彿不勝疼痛。

天心道長嘆氣道:「田海旺,月穎姑娘在什麼地方只有貧道清楚。你現在跟我們回去,月穎姑娘不會有事。但若拖得久了,那就誰都沒辦法了。」

田海旺盯着天心道長,目中露出怨毒神色:「只有你知道穎穎在哪裏?是你害她的?」

天心道長道:「回頭是岸。田海旺,你覺悟吧。」

田海旺想了幾個方法,但眼前幾人武功都不弱,自己連逃走都有不能,何況月穎還在他們手中,自己逃了,月穎怎麼辦?霎那間,田海旺感到萬念俱灰,垂下手掌,嘆道:「罷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空聞、靈虛、心玄三人已繞到田海旺背後,防他逃走,見他放棄抵抗,都鬆了一口氣。天心道長走上前來,道:「你隨我們回去。月穎姑娘一定……」

田海旺陡然拔出心魔劍,一劍刺去。天心雖然也是劍術名家,應變奇速,匆忙間拿劍格擋。但心魔劍鋒銳無比,立時砍斷長劍,在天心道長的胸口刺了個大窟窿。

變起突然,此處空聞、靈虛等武功的修為也不會比田海旺差多少,但說到狡詐變化,那就遠比不上久經沙場的田海旺,陡見天心道長受傷,眾人都是慌忙搶上救治,卻忘了田海旺。

方銳一雙眼睛卻從未離開過田海旺的身子。田海旺腳才剛剛抬起,他已合身撲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田海旺心魔劍在外頭,反而難以迴轉攻敵,雙腿也是無法前行了。他一聲暴喝,重重拍在方銳后心,只痛得他眼冒金星,雙臂也鬆開了。田海旺趁勢沖前,心魔劍猶如地獄鬼叉,當者無不披靡。空聞、靈虛二人武功最高,卻沒有兵刃,不敢輕掠心魔劍之鋒,田海旺得了空,立即飛身逃竄,逃遠了還回頭叫道:「老禿驢,賊道士,我有事去辦,幾日後便回來。若是月穎傷了一根汗毛,我叫你們死得慘不堪言」

眾人見田海旺去勢太急,又擔心天心道長的傷勢,顧不上追人,掉頭去照看天心道長。心靜、心玄二人醫術甚佳,可田海旺這一劍開膛破肚,截斷肋骨不說,心臟、肺臟也都受了重創,手頭又無療傷器具、藥物,即便華佗在世,恐怕也救不得了。

眾人見心靜、心玄忙活一陣,天心道長的身子卻慢慢冷了下來,臉色都變了。心玄嘆氣道:「沒辦法,道長傷得太重,我們救不了。」

空聞大師雙手合十,道一聲「阿彌陀佛。」便開始輕聲念往生咒了。方銳咬牙道:「田海旺又多殺了一人。這人真是狠心,心愛的女人也不救。只怕我丐幫……」

靈虛嘆道:「如今哀傷也是無用。田海旺說去辦事,幾日便回,便請兩位師太中的一人回去救治月穎姑娘,我們去追他。或許能避免這場武林浩劫。」

方銳怒道:「田海旺都不救,我們救她幹什麼?」

空聞大師搖頭道:「不管田海旺做下多少殺孽,這女子都是無辜的。我們必須回去救人。」此處都是佛門、修道之士,雖然痛恨田海旺心狠手辣,但也不願有人枉死。方銳難敵眾意,只好隨大家返回。

可是天意劍派的後山居然極為遼闊,眾人走了大半天,仍然尋不到那條隱秘小路,反倒幾次迷失了方向。有時不知怎地到了那石堆,但左右俱是奇形岩石,哪裏找得到原本藏月穎的地方?

眾人下山時候本就是黑夜,看不清道路,如今亂走一陣,天色漸晚,卻不知方向,漸漸着急。忽聽方銳喜道:「看,我們下山了」

眾人一看,此處已是山腳。幾人雖然是修道之士,可終究不是神仙,耗費這一天,飲水倒還能取山泉,但食物就找不到了。眾人又累又餓,便下山找了間齋菜館,用了晚飯。飯後,空聞仍然堅持去找月穎,但方銳勸道:「大師,那女子性命固然重要,但田海旺都不在意,我們何必如此重視?天心道長也說了,那些巨石是天意道長擺下的陣勢,只有他才能找到那女人,我們一時間想要入陣,談何容易?田海旺這麼着急走了,必然是去做事,我們應該立即追他。那女人一條命,換無數武林豪傑的性命,大師,划算啊」

空聞大師見眾人都是這般意思,嘆氣道:「施主言之有理。好吧,我們這就去追田海旺。」

三日後。

雖然只是三天,但京城局勢卻是大變。皇上聽信魏忠賢讒言,認定左光斗蓄兵謀反,讓東廠抄了他的家。結果從他家中搜出楊漣、盧象升二人與他合謀篡權的書信,立時被打入天牢。自此,東林黨三大首領楊漣、繆昌期、左光斗全數倒台,皇城二十萬近衛軍,也落入魏忠賢手中。如今雙雄爭鋒的局面不復存在,朝中已是閹黨一家獨大。

陳謙衛從京城而來,京城到天意劍派只是半日路程,陳謙衛在京城裏換衣買劍,好好準備一番,便立即往天意劍派而去。

魏忠賢這一日遍灑請柬,邀請朝中大臣去東廠做客。說是晚宴,其實卻是要朝中文武一概臣服的鴻門宴,誰若是不肯帶去禮品,當面巴結,甚至不肯參會,便是魏忠賢下一個對付的目標了。

刑部密探是魏忠賢的絕大臂助,但只聽從田海旺一人,對東廠號令卻不大理睬。如今田海旺有事離京,魏忠賢為表招攬之意,也在密探統領的地方,寫了陳謙衛和國旭的姓名。當然,這兩人一個死了,一個下落不明,絕不會來的,即便是來了,只怕也不會聽命於魏忠賢。

請柬貼滿京城,其意是宣告天下,東廠已經權傾朝野。陳謙衛見請柬上居然還有自己的名字,不覺莞爾。只是如今天意劍派之危才是頭等大事,魏忠賢縱然為禍再大,自己也管不了了,急匆匆奔向天意劍派。

第一百五十章左右為難

第一百五十章左右為難,到網址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風雲驚瀾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風雲驚瀾錄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百五十章 左右為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