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河朔大戰（十三）

「啟稟李都統，梁軍的騎兵出動了！」

前方觀察戰場局勢的士兵大聲吼道，李定江聽聞也有些遲疑。

如軍局勢，神機營已經牽制住了梁軍，只要再消耗一會兒，梁軍一旦損失過大，肯定會撤退。

那個時候他的騎兵一舉殺出，定能一舉擊潰這數萬梁軍。

這個時候他不想暴露騎兵，不然就會嚇跑梁軍，得不到最大的戰果。

可若是不出動騎兵，梁軍騎兵很有可能會沖入神機營的隊伍中，肯定會死傷慘重。

「先等等！」李定江遲疑了一會兒，依然有些猶豫。

一旁的孫耀有些着急，「李都統，不能等，若是讓梁軍騎兵沖入神機營的隊伍中，神機營必定死傷慘重。

聖上對神機營那麼重視，若是神機營損失太大，我們都得承受聖上的怒火。」

李定江猛然醒悟，他卻是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神機營在聖上心中的地位。

若是因為想要全殲這數萬梁軍，而讓神機營損失太大，估計他那得來的功勞就會大打折扣，甚至還會被懲罰。

名義上他或許是立下大功，但上位者想要處置一個人有的是辦法。

明升暗降就很好，但這並不是李定江想得到的，失去了聖心，他就什麼也不是。

想通這點，他當即分給騎兵下令，準備攔住梁軍騎兵，並展開反攻。

雖說沒到最好的時機，但梁軍此時損失慘重，再遭遇唐軍的反擊，肯定會潰敗。

。。。。。。

就在李定江這邊調集步騎準備反擊的時候，梁軍步軍隊伍卻是從中間分開，騰出了十數丈寬的空地，謝彥章便帶着騎兵就這麼快速朝着神機營陣型沖了過去。

「騎兵，是梁軍的騎兵！」

看到梁軍騎兵衝來，神機營隊伍出現了一絲混亂。

以神機營的火力，自然是不怕步兵進攻的，那就是活靶子。但騎兵不同，騎兵的速度太快，很有可能衝過火炮或者火槍的封鎖，進入突進神機營的隊伍之中。

跟騎兵短兵相接，神機營肯定不是對手。

「不要慌，火炮準備，瞄準梁軍騎兵，開炮！」

「轟轟轟！」

超過四十門火炮調轉炮口，對準了梁軍的騎兵，密集的炮彈朝着梁軍騎兵飛去。

謝彥章也是第一次遇到火炮這種東西，所以並不知道火炮的威力，只是知道步兵的進攻不利。

沖在前面的他只聽到前方唐軍陣營中傳來一聲聲巨響，然後一抬頭，就看到黑煙繚繞處有數十個黑乎乎的東西飛來。

什麼鬼？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作為武將的危機感，他下意識伏在馬背上，想要躲避那飛來橫物。

「啊！」

一聲慘叫聲響起，謝彥章猛地朝右邊望去，就看到跟自己只隔着一匹馬距離的一名手下突然重重地往後飛去，像是有什麼東西猛地把他往後退。

一瞬間，這名手下就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沒等謝彥章看清楚原因，後面的戰馬鐵蹄就重重地踩了下去，隱約間還有骨頭碎裂的聲音。

這時，周邊陸續有慘叫聲傳來，但只有幾十人的傷亡，謝彥章並沒有發現到底是何物，只以為是剛才那飛來的東西。

投石機？

謝彥章只能往這邊想，但投石機適合攻城，卻不適合防守，還是這種野戰。剛才那一下，也不過死傷幾十人，並不能阻止兩千多騎兵的衝鋒。

「第一團和第二團集中火力瞄準敵軍騎兵！」

「神機炮換開花彈！」

「放！」

「火槍兵後退十步。」

「火槍兵準備。」

隨着丁平不慌不忙地下達着命令，就為了應對梁軍的騎兵衝鋒。

因為梁軍騎兵加入了戰鬥，所以步兵這邊都退到了一百步之後。因為在他們前面，就是一片屍山，倒滿了成千上萬的梁軍。

這些人並不都是屍體，很多只是受傷。

輕傷者還能忍着疼痛往後方撤退，但重傷者只能在那裏祈禱，然後等死。

沒有梁軍趕去救他們，彷彿那是一片禁區，去了就會死似的。

而這算是神機營第一次面對騎兵的進攻，意義非凡，丁平便按照之前的預案，開始作調整。

原本屬於神機營的刀盾兵都被右羽林軍的刀盾兵和長槍兵取代，而神機營的刀盾兵卻是從後方抬來一箱又一箱不知道裝有什麼東西的木箱子。

右羽林軍的士兵雖然好奇，但並未湊過去看，不過眼神卻是一直飄向這邊。

很快，前面的士兵被要求蹲下，因為火槍兵要開火了，在他們面前，梁軍的騎兵已經步入了一百步的距離。

對騎兵來說，這個距離不過是幾個呼吸間的事，可能就這點距離，火槍兵都不一定能完成完整的三段擊。

不過這種情況，有總比沒有，而且四個團的火炮都也陸續開火。

可以想像，當八十門神機營都以開花彈瞄準梁軍騎兵的時候，那威力有多大。

密密麻麻的小鉛彈在梁軍騎兵的隊伍中橫飛，或許騎兵還好一點，畢竟在馬背上，又有很好的盔甲。

這就是梁軍騎兵的現狀，馬不行，但騎兵身上的盔甲卻是不弱於唐軍，甚至還要好一些。

朱梁畢竟控制着中原地區，加上騎兵也少，自然很寶貝，盔甲精良也是意料之中。

雖說梁軍騎兵有厚厚的盔甲保護，可戰馬卻沒有，大量的鉛彈飛入戰馬的身體之中，吃痛的戰馬紛紛不受控制。

大量的梁軍騎兵相繼墜馬，而後面的騎兵也沖了過來，而這時火槍兵也開火，一時間，梁軍騎兵這邊陷入了一片混亂。

突然的變故讓梁軍騎兵都懵了，謝彥章也也被嚇到了，突進到唐軍隊伍前五十步距離時，身邊的騎兵少了差不多一半。

開始他還沒把那『投石機』當回事，可如今一看，才意識到自己輕敵了。

好在只有幾十步的距離，只要衝入唐軍隊伍，這些傷亡都是值得的。

就在他們的騎兵沖入到三十步的距離時，突然從唐軍的盾牌后扔出大量的鐵疙瘩。

一口氣起碼扔了上百出來，而且還在接着扔，眼尖的謝彥章還發現那鐵疙瘩有火星。

沒等他去猜測這是什麼，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便在梁軍騎兵的陣中轟然炸響！

一時間火光四射，隔得遠的唐軍和梁軍只看到梁軍騎兵的隊伍中不斷有黑煙升起，還有陣陣的巨響。因為濃濃的黑煙，他們並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麼。

可黑煙中的梁軍騎兵卻是感觸頗深，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周圍傳來熾熱的氣流。

只見那黑疙瘩突然炸開，然後形成一股股不可見的小型的衝擊波，黑煙之中還有大量東西橫飛，除此之外，梁軍騎兵還能聽見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天知道這些神機營刀盾兵朝梁軍扔了多少可以炸的鐵疙瘩，即便是數十步外的右羽林軍士兵們，隔着盾牌都能感覺到外面的恐怖。

右羽林軍雖說也見過了火炮和火槍的威力，可並沒有見過震天雷。即便是之前的開花彈讓他們印象深刻，但那才多少？

這震天雷，神機營刀盾兵起碼一口氣朝梁軍騎兵扔了數百枚。

饒是神機營的士兵也都被幾百枚震天雷一起爆炸給嚇到了，更別說右羽林軍的士兵，就像是天上的悶雷在耳邊炸響，那感覺，叫一個震撼而印象深刻。

爆炸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神機營扔了四輪震天雷就沒扔了。

前後也不足一刻鐘的時間，只知道爆炸停止過後，整個戰場都安靜下來了，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黑火藥味，以及濃濃的血腥味。

有大膽的唐軍士兵把頭伸出盾牌朝着外面看去，當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整個人都驚呆了。

在唐軍陣前，是遍地的屍體，戰馬在哀鳴，梁軍騎兵在呻吟，到處都是鮮血和殘肢，各種無法形容的人體器官四處都是，那場景宛如一幅人間地獄。

神機營將士對此倒是沒有太驚訝，雖說威力有些驚人，但這場景其實並不如之前梁軍步兵那麼誇張。

在之前，梁軍步兵成千上萬倒在陣前，屍體直接堆成了山。

而梁軍的騎兵只有兩千多人，除卻之前被火炮炸死的，突然陣前的不過千人左右。只是因為隔得比較近，那場面更加直觀。

相比於神機營的淡定，右羽林軍的將士卻陷入一陣短暫的沉寂。

他們剛才雖然不在爆炸的中心，但依然覺得嚇人，如今看到這種局面，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而在梁軍騎兵後面的步兵，看到這幅場景都止步了，根本不敢向前一步，甚至還想後退。

若不是身後都是同袍，或許前面的梁軍都開始跑了。

雙方都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之中，都沒有採取新的動作，直到李定江拔出腰間的寶劍。

只見他高舉著寶劍，大聲吼道，「左右羽林軍，跟本都統殺敵！」

「右羽林軍，進攻！」

一旁的孫耀也手舉長槊，跟隨着李定江一起大吼著。

「大唐萬歲！」

「大唐萬歲！」

「右羽林軍進攻！」

「左羽林軍進攻！」

「殺！」

震天的喊聲過後，孫耀便親自率領着右羽林軍的騎兵率先殺出。左羽林軍也不遑多讓，也隨即殺出。

兩支禁軍共有一萬多騎兵，那動靜之大，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一時間，梁軍慌了。

陣前的那些同袍屍體就是前車之鑒。

梁軍們相互看來看去，眼中的恐慌顯露無疑，已經毫無鬥志，但也在猶豫要不要結陣反擊。

隨着唐軍騎兵的逼近，梁軍將士越來越慌張。

「跑啊，再不跑都得死在這裏！」

「我不想死！」

「跑！快跑！」

沒等唐軍騎兵殺到，前面的梁軍是在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慌，想也不想，就掉頭跑，看見擋路的要麼繞開，要麼直接揮刀砍去。

「不許跑！」

「都給本將回去列陣！」

「臨陣脫逃著，斬立決！」

督戰的梁軍軍官雖然砍殺了多名逃跑的士兵，但更多的士兵一擁而上，直接把督戰的軍官砍翻在地，然後徑直逃跑。

後面的人跟上后，腳下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逃跑聲中伴隨着慘叫聲，可很快就沒了動靜。

當梁軍的將領無法阻止士兵的逃跑后，梁軍潰敗了，猶如洪水決堤，一瀉千里。

而這個時候，唐軍的騎兵也殺到了近前。

。。。。。。

「跑，快跑，下令將士們快跑！」

在謝彥章的騎兵盡皆折損於唐軍陣前時，朱漢賓便知道這場戰，梁軍敗了，而且還是一敗塗地。

賀德倫、王檀等人不聽他的，非得在這裏跟唐軍決戰，這下好了吧？

開始雖然用計擊敗唐軍右翼部隊，但唐軍右翼實際上並未死傷多少，只是被民夫沖亂了陣營，導致敗退。

這個時候，賀德倫等人見好就收多好，可他們非得全軍壓上去進攻唐軍中路大軍，而且神機營早已列陣等候。

朱漢賓知道神機營的強大，即便中路有四五萬大軍，但很難突破神機營的防線。之後的戰況也正如他所預料那樣，數萬步兵在唐軍神機營面前，寸步難進，還白白折損了上萬軍隊。

其實在這個時候，唐軍若是反擊，這數萬梁軍就會敗退，但士氣還在。

隨即賀德倫派出謝彥章，想以騎兵衝擊唐軍陣營，陷入頹勢的梁軍士氣頓時高漲一些。

可就在這個時候，唐軍的神機營直接把那兩千多騎兵盡數留下。

這個時候，只要一個風吹草動，梁軍就會全線潰敗。

可偏偏這個時候，唐軍的騎兵殺了出來，自然成了壓倒梁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騎兵殺出的時候，朱漢賓就下令撤退，他可不想留下來陪葬。

好在朱漢賓部只是一支偏師，左羽林軍看到朱漢賓撤退，並沒有立即追擊，而是配合中路大軍夾擊梁軍主力。

很快，上萬騎兵沖入了梁軍主力的隊伍之中，所過之處，梁軍紛紛俯首。

這個時候，逃跑的梁軍們都恨不得有四條腿、甚至長一雙翅膀，從而可以更快地逃離戰場。

這一仗，梁軍賭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