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激戰潼關（六）（三更...

能堅守幾天？

看着那坍塌的城牆，王彥章心中並無多大的底氣。

「回招討使，末將只能竭盡全力！」

「五天，你必須想辦法堅守五天。」牛存節不容拒絕道。

或許是看到眾人的疑惑，牛存節解釋道，「潼關守下去的可能性不大了，本使必須做好準備。

潼關丟失，或許可以依託闕鄉縣城；若是闕鄉守不住，就只能退守至虢州和函谷關。

本使需要時間去準備這一切。

所以王彥章，你必須在潼關為大軍爭取時間，大梁的天下可就繫於你一身。」

王彥章一聽，便知道牛存節並不想打了。

其實從全局看，也沒有打下去的必要。

在這狹長的濱河地帶，雙方的大軍都展不開。牛存節本以為憑藉潼關來消耗唐軍，等時機合適就反攻。

想法挺美好，可現實太殘酷。

在唐軍正式發起進攻的時候，一天時間，就被攻進城。若不是唐軍主動撤退，或許這會兒，雙方還在城內爭奪。

可如今的潼關情形，堅守下去已成了奢望。

當潼關無法阻擋唐軍后，牛存節自然不願意在野外跟唐軍對陣，若是之前他還不相信王彥章和段凝的話，如今算是相信了大半，畢竟常見的攻城武器不可能把城牆這麼輕而易舉弄塌。

王彥章神色嚴肅地行了一個禮，「招討使放心，末將一定竭盡全力。」

。。。。。。

清晨的長安城是顯得那麼安靜。

一大早，剛剛攻佔長安沒有幾天的唐軍突然全員出動，在朱雀大街上嚴陣以待，彷彿在迎接什麼人似的。

這些鎮西都督府的軍隊迎接的自然是李唐皇帝李柷。

其實李柷在昨日就已經抵達了長安城外，但並未立即入城，而是在南面的明德門外休息了一晚，今天才正式入城。

長安城的正門就是作為南門的明德門，一進入明德門就是號稱此時最長、最寬的城市中軸線的朱雀大街。按照後世的度量衡，朱雀大街寬約150米，長5020米。

論長度，後世的天府大道雖然長，但寬度只有86米的天府大道只有朱雀大街寬度的一半。若是無人能理解朱雀大街的寬度，對比一下天府大道便能想像到。

朱雀大街將長安城分為東西兩部分，街東歸萬年縣轄，街西歸長安縣轄。以此為界線，從城南正中的明德門延伸出去，一條筆直的大路直達南山石砭峪。

自從偽梁佔據長安城后，這裏早已繁華不在，朱雀大街也是門可羅雀，整個長安城一片衰敗的模樣。

當軍容整齊的右神策軍、神機營護送聖駕進入長安城時，城內的百姓也有好奇著出來觀看，特別是得知今天入城的是大唐的皇帝。

對於長安城的百姓來說，大唐的皇帝是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名詞。

十年前，長安城就徹底廢了，隨着昭宗李曄被迫遷都洛陽，長安城的地位驟降，朱溫及其部下對於修繕長安城並沒有興趣。

可以說，當長安城的百姓看到那一面面綉著『唐』字的旗幟出現在朱雀大街時，神色複雜。

李柷不時掀開車簾看着外面，同樣神色複雜。

朱雀大街正中間是御道，也就是供天子通行的道路，所以朱雀大街才這麼寬。

或許是多年沒有修繕，所謂的御道坑坑窪窪，即便是駕車的人小心翼翼，但馬車依然免不了顛簸。

一旁隨行的氏叔琮察覺到李柷的神色變化，以為是因為馬車顛簸，連忙壓低身子湊到馬車旁，低聲說道，「陛下，可是因為遇到崎嶇不平？微臣後面就讓人把路面休整一二。」

「不用，短時間朕也不會遷都，先這樣吧。」李柷挑眉道。

「陛下，那等會兒是去哪裏？太極宮、大明宮和興慶宮都已經荒廢，無法居住，只有之前朱友珪居住的宮殿和霍彥威的都統府還算是寬大、完好。」氏叔琮低聲彙報道。

「霍彥威？他在哪裏？」李柷淡淡問道。

「回陛下，暫時被圍城關押起來了，等候陛下處置。」氏叔琮說道。

「待會把他帶到太極宮來見朕。」李柷吩咐道。

「臣遵旨！」

「等會兒直接去太極宮，朕想去太極宮和大明宮看看，讓人提前把裏面清理一下。」想到居住的地方，李柷又問道，「霍彥威的府邸在什麼地方？」

「回陛下，他的府邸在位於皇城邊的崇仁坊。」

「大軍駐紮在哪裏合適？」李柷問道。

「大軍可以在大明宮東西二側的東內苑、西內苑和東市駐紮。東市早已廢棄，裏面建築都已坍塌，且靠近崇仁坊，適合駐紮部分軍隊。」氏叔琮顯然早就考慮到這些，所以李柷一問的，都能很快地回答出來。

「那就這樣吧，留下一部分人跟隨朕，剩下的大軍先去安營紮寨，朕可能會在長安城內駐留幾日。」李柷說完便放下車簾，坐在車上不知道幹什麼。

氏叔琮連忙回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安排妥當。」

其實長安城內適合居住的地方很多，這一百零八個坊過半都處於廢棄狀態，大軍想要駐紮，隨便都能找到地方。

氏叔琮給下面的吩咐之後，便跟上聖駕。很快在數千禁軍的掩護下，李柷穿過皇城，來到了太極宮的承天門前。

跟明德門和朱雀門不同，承天門只是三門道，看起來自然不是多有氣勢。整個大唐一共有三處城門是『天子五門道』，除了明德門和朱雀門，剩下那個則是大明宮的正門---丹鳳門。

也不知道李治是不是因為覺得太極宮的三門道彰顯不了天子的威嚴，所以就新修建了大明宮。

作為李唐長安城的三大內之一，太極宮此時也是一片廢墟，承天門不少地方都已坍塌。穿過承天門、太極門后，太極殿便出現在眼前。

雖說太極殿有不少地方已經坍塌，但那框架依然證明著這裏曾經的雄偉。至於殿前的空地早已雜草叢生，偽梁的官員自然沒空前來打理，反而任其荒廢。

不少地方能看到作為地基或者房梁的木頭被人為取走，想來就是城內人做的，有可能是百姓，但本地大族或者偽梁官員的可能性更大。

雖說三大內已經廢棄，但其修建和修繕時所用的材料皆是上等，用來修建家宅，錯錯有餘。

李柷在殿前空地停留的時候，氏叔琮的手下帶着霍彥威走了過來。

看着那穿着明黃色圓領龍袍的男子，霍彥威頗為驚訝，沒想到見自己的人是李唐皇帝。

「陛下，罪犯霍彥威已帶到。」氏叔琮恭敬說道。

李柷好奇地側過身，看到被困得嚴嚴實實的中年狼狽男子，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霍彥威？」

「罪人霍彥威參加陛下。」就在李柷驚訝中，霍彥威直接『嘭』地一聲跪在地上。

「罪人？霍都統何罪之有？況且，你也不是我大唐的臣子，你的陛下在開封。」李柷露出玩味的笑容。

「陛下，如今罪人已經被朝廷所俘獲，雖是階下囚，但也是大唐的階下囚。

罪人的罪名就是御下不嚴，導致麾下將領盜掘昭陵，驚擾到太宗皇帝，這便是罪人的罪名。」霍彥威知道，他若是不想想辦法，就可能真的死在這裏。

「是嗎？你可知朕下令誅溫韜九族，參與盜墓的人，朕也在派人夷三族。

你作為溫韜的直屬上級，你說朕該怎麼處罰你？要不賜你凌遲，或者等攻陷開封、洛陽后，把你的九族也給誅了？」李柷很輕鬆地說道，彷彿誅人三族、九族在他看來，並不算什麼大事。

霍彥威聽了臉色大變，就算是朱溫，也沒動不動誅人三族、九族的。早就聽說這小皇帝把李存勖的族人基本誅殺殆盡，當時還不以為意，如今一看，卻才發現對方有如此大的殺性。

霍彥威不甘心，他並不是那種愚忠之人，否則當初也不會私下勾結趙岩，造了朱友珪的反。

想到這裏，他連忙道，「陛下明鑒，事發之時，罪人在華州視察軍務，對於溫韜之舉，罪人並不知曉，還是後來得知氏都督率軍來襲，罪人返回長安后才得知。

可那時溫韜早已逃離長安。

之前，罪人雖是梁臣，但也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昭陵乃太宗皇帝陵寢，太宗皇帝乃千古之帝，罪人也是崇拜萬分，豈會去驚擾其陵寢。

若罪人知道溫韜有此舉，定會加以阻止，不會任其胡來。」

「是嗎？」李柷嘴角微微翹起，他咋那麼不信呢？

面對李柷的那玩味的語氣，霍彥威臉色有些尷尬，但依然磕頭請罪，「陛下明鑒。請陛下給臣一個效忠大唐的機會，臣一定鞍前馬後，誓死追隨。」

嘭嘭嘭。

清脆的磕頭聲在長滿雜草的地面上響起，沒一會兒，地面就有了不少血跡，但霍彥威並未停止。

聽到那實誠的磕頭聲，李柷不禁一樂，淡淡道，「你再磕，很可能會磕死。」

「罪人願以死謝罪。」霍彥威聲音激昂。

「你若真的願意已死謝罪，氏愛卿率軍大軍破城時你就可以自殺，在這個時候表演沒什麼意思。

起來吧，朕有些事想問你，若你回答讓朕滿意，朕或許會饒你一命。」

聽到這話，霍彥威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可很快，他就面露尷尬，因為他被捆着，又跪下磕頭，此時連起身都難，都更別說還站起來。

氏叔琮對旁邊的親信示意了一下，後者這才把霍彥威提着站了起來。

霍彥威的額頭上的頭皮已破，還有一絲鮮血滲出，配上那隻瞎掉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對此，他並未在意，而是躬身身子道，「陛下想知道什麼，罪人一定知無不言。」

李柷瞥了一眼對方的舉止，轉身繼續看着太極殿，「如今長安城內還有多少百姓？」

霍彥威一愣，他沒想到對方問的居然是這個。

「怎麼？你不知道？」在霍彥威猶疑的時候，李柷淡淡說道。

「不是，罪人知道一些。」霍彥威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解釋道，「罪人之前鎮守長安時，見過羅周翰時期留下的關於這方面的記載。

在罪人之前進入長安時，長安城內尚有十四萬餘人，大約是三萬餘戶。之後，罪人並未統計過長安城內人口，但大概能估算出，如今城內應該只有十二三萬人，差不多三萬戶。」

「十餘萬人，就有三萬戶，一戶才四個人？」李柷有些驚訝。

霍彥威連忙解釋道，「回陛下，長安城最近二十餘年戰事不斷，人口流失嚴重，不少青壯戰死，所以每戶的人口並不多。而且一部分大戶人家還有瞞報的奴隸或者下人，每戶百姓的人口數並不多。」

「城內的大戶人家多？」

「回陛下，其實並不多。稍微有點家財的，要麼搬去了洛陽、開封，要麼就是去了南邊的蜀地避難。」霍彥威解釋道。

「沒想到偌大的長安城就這麼點人。」李柷不禁感慨，然後看了一眼霍彥威，對氏叔琮吩咐道，「把他帶下去，如何處置，等朕回太原再說。」

「臣遵旨！」氏叔琮恭敬道。

「罪人謝陛下不殺之恩！」

「罪人謝陛下不殺之恩！」

。。。

聽到暫時不會處置自己，霍彥威大喜，連忙謝恩。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將領，為了活命，也真豁得出去。

氏叔琮心裏鄙夷的同事，也不忘讓人把霍彥威帶下去。

聖上看似殘暴，但其實對忠心與其的臣子非常不錯。不少在李存勖或者偽梁手下不得志的人，到了大唐這邊，都得到了展示本事的機會。

其實李柷本就沒動殺霍彥威的心，畢竟也算是一員大將，又沒有參與盜墓，殺了也怪可惜的。

「走吧，這太極宮也沒什麼可看的，去大明宮看看！」

說着，李柷轉身朝着馬車走去。

至於這太極宮、這長安城，或許十年、二十年後會重新煥發曾經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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