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言笑晏晏

309.言笑晏晏

三聖母將無病介紹給眾人,有人出言不遜,無病斜眼看去,一個白衣少年在那高喊,無病心道,「此人倒是心思縝密。」

三聖母循聲望去,「李軼啊,我沒說錯啊,皓月,我記得是明亮的月亮啊。月牙很亮啊,我看都晃眼呢。李軼啊,我知道你愛慕定沁,可我早早說過,定沁已經許了人家。我也得信守承諾啊,這不無病回武館了。這親事,公孫伯慶和鮑無忌也都是知道的,我關家言出必踐,一諾萬金。日後再有好姑娘,老祖宗一定為你牽線。」

三聖母頓了一下,「當然我也得問問定沁的心意,無病,你要努力贏得沁兒芳心啊。」

李軼不服氣,還要再說,旁邊的小夥子,拉他一把,指指定月,李軼這才坐好,不說話了。

「李軼。」無病多看了幾眼。

無病朗聲道,「我聽師父的話,也聽老祖宗的話。我自會努力,可男女之事,出於兩情相悅、你情我願。」

三聖母嘆道,「我自然樂見無病定沁成就百年好合,無病說的也對,男女兩廂情願,自由愛慕,等定沁回來,二人好好處處,然後再訂婚吧。此事不得更改。」話鋒一轉,「無病俱得夏瑰真傳,刀槍棍棒無一不精。

從此刻起,無病就是咱武館的總教練了,你們別不服氣,今天下午,他一個就揍了你們一幫人。咱們武館要想重振威風,就得好好練練武。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誰不好好和無病練武。無病,你就打折他的左腿,我就打折他的右腿。再犯一次,就滾出武館吧。」

兩側的武士,俱都一震,「這老祖宗要玩真的了。」

「話不多說了,你們也是小心來的,而今雖則朝廷放鬆了監管,我們也不能太囂張大意,早早用完飯,就各自回去歇著吧。我精神頭差了,敬完酒就回屋休息了。蘭芬,這醬鹿肉、烤驢肉、糟刀魚、蒸熊掌、燒山雞都是無病愛吃的,你一會兒都讓無病吃了,看好了無忌,不許他吃這份。」

無忌佯做不滿說道:「三姨娘,我要不是孩子。」

無病眼睛濕潤,心道,「三姨娘始終記得我愛吃的菜。」

「哈哈,在我眼裏,你們都是孩子。來,無病,跟我認認親。諸位先行用飯。」

無病和蘭芬扶著三聖母,走下枱子,三聖母繞道西側第一桌,「月兒,你也好久沒見過諸位親友啦,跟我一起溜達溜達。」

公孫定月腹誹,「他們常見啊,什麼叫好久沒見。」

庫艾伯慶笑笑說道:「三聖母啊,我就不陪你們了。月兒,拿着酒壺酒杯,讓無病敬酒。」

公孫定月站起身來,早有侍女送來酒壺酒杯,蘭芬主動拿過酒壺來,退到一邊,定月雙手捧杯,站在三聖母另一邊。

無病躬身行禮,雙掌合併,推於額前,但見定月生了一雙瑞鳳眼,眼睛細長,眼尾上翹,清澈靈動,好似會說笑,無病朗聲唱道,「月兒妹妹安好。」

定月裝作沒聽見,眼皮下垂,好似一雙睡鳳,脈脈含情。無病也不多言,收禮站好。

三聖母上下打量一下公孫定月,定月挽著靈蛇髻,墜著一條明黃大紅二色絲帶,一身萌黃色曲裾,微微露出鎖骨窩,半露著紅寶石吊墜,腰間束著那套紅色皮帶。

三聖母點點頭,「月兒,身材就是好,穿什麼都漂亮。」孫定月甜甜一笑,原地轉了三圈,衣帶裙角飄飄洒洒,一陣雅緻的月麟香四散開來,無病淺淺聞了一下,心脾俱歡。

三聖母說道:「真像我年輕時候啊。要你母親活着多好,我可憐的侄孫女啊,哎。」

定月眼眶一紅,扶著三聖母,「老祖宗。」

三聖母擺擺手,「不說了,大喜的日子。走,見見親友去。」

三聖母四人走到東側第一桌,富態老者已經站起,三聖母道:「萬太公,身子骨還硬朗。」

「承蒙惦記,結實著呢。」

「無病,這是夏瑰的表弟,萬家家主,世代經營鹽茶及百貨。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再說下,這是無病,這是公孫家獨女定月。」

無病雙手抱拳行禮,隨後從身側鹿皮囊中掏出一卷畫軸來,「妹妹幫把手。」

無病將畫遞來,定月無奈只得幫忙扶著,無病展開畫軸,畫上一隻梅花鹿叼著一隻鳩杖,立在松林之畔,上書人瑞並征鳩杖日,壽圖同進甲花秋,「恭祝萬太公萬壽無疆。」

萬太公大喜,盯着落款,「好畫,好畫,原來是逍遙濈公子的畫作。」

三聖母微笑連連,「逍遙濈公子,世間妙手,丹青折桂,其人生性恬適,隱居山林,偶有佳作傳世,多在舂陵解憂店售賣,其人畫風雄渾綺華,磅礴瑰麗,畫中比天的奇作,十分罕見。」

萬太公笑笑,命人接過,「爾羊來思,其角濈濈。翔爾鴻翥,濈然鳧沒。逍遙濈公子的畫作,價值連城啊。」

萬太公隨手解下手腕上的一串手鏈,大紅金色圓珠相間,瑰彩繽紛,「金絲楠木珠和紅珊瑚珠,各十八顆,雕琢三十六位美女圖,我年少風流時佩戴,便送與你了。」

三聖母連忙近前一步,「萬太公,使不得,使不得。」

「哈哈哈,我喜歡各色物件,小小手鏈便有一百串之多,這串手鏈價值不及這幅畫的一筆墨,我糟老頭子已經佔便宜了,三聖母不必過謙。」

無病躬身行禮,雙手虔誠接過,道聲祝福,戴在了手上。

蘭芬倒好酒,定月雙手遞給無病,香蔥十指,反倒比白瓷的酒杯更晶瑩剔透,無病小心接過,臉帶悲戚之意,「萬太公吉祥,無病祝您安康。」言罷一飲而盡,三聖母心知無病為何突然情緒低落,微微嘆口氣。

定月復又接過杯子,蘭芬續酒。萬太公看看黃藍雙色曲裾的無病,又看看立在一邊的衣黃飾紅的定月,顫巍巍端起茶水,「無病當然安康了,好名字,好名字。我祝你們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

定月啞然,失手墜落酒杯。

蘭芬一聲低呼,酒杯空中下墜,無病探出左腳接住酒杯,半杯酒微動漣漪。

「好功夫。」有人叫好。無病腳尖一挑,酒杯嗖的飛了上來,「拿着。」

定月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着懸在自己雙手間的酒杯二次掉落,無病抬起左膝,再次穩穩接住酒杯,剛要伸手去拿,蘭芬湊了過來:「這桌案真平穩。」凌空兩尺,倒滿一杯酒,圓弧酒線架在杯口,一滴未灑。

無病眼睛一亮,「蘭姐姐,你這倒酒的功夫可真高。」

「熟能生巧罷了,不值一提。」

蘭芬再次退到一邊。無病端起酒杯,三聖母樂的大笑起來,「謝謝萬太公的祝福了。」

庫艾伯慶哈哈大笑,關夏瑰微微點頭,小聲道,「老糊塗么,人精啊。」

公孫定月紅著臉,「太公,你搞錯了,他是認親的。明年和沁姐姐訂婚的。」

萬太公自言自語,「多多益善,多多益善。挺好,挺好。」

一邊的老者不樂意了,「萬老哥,我就說你別顧著吃菜,得聽三聖母說話,你搞錯了。」

「不,不,我耳朵雖不好,可我離得近,我記得關家長女的曾孫叫劉貅,字無病,失蹤多年。嗯,還有關家始祖的義子也叫無病,失蹤百年之久,我前日裏夢到關家始祖託夢,這劉貅和始祖義子無病合二為一,真真神奇,要來武館認親,這不無病來了嗎?我的心又不聾,我聽的真真的。熊老弟啊,都吃一輩子咸鹽了,好好品品。」

言罷坐下吃菜了。三聖母抬頭看看四周,索性萬太公聲音小,旁人聽不到,遂安下心來,倒是定月和蘭芬狐疑頓生,三聖母繼續說道:「無病,這是華如的表弟,熊家家主,家裏有礦山、林地,從事多種礦產冶鍊和多種器物鑄造,販賣木材、傢具。」

熊太公咂摸咂摸里裏外外的話,喃喃,「嗯,倒也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妙人,好極好極。」定月暗暗生氣,心道「熊太公怎麼也這麼說,氣死我了。」

定月看着無病眼裏的一縷憂傷,直覺告訴她他不高興。定月心中的氣就有點大了,「我不如定沁漂亮不成,你也沒見過她啊。」

「熊太公福壽。」無病從包里掏出一個綠琉璃的葫蘆瓶來,「熊太公,這瓶內鑲銀,當做酒壺,酒香醇厚,無病祝您健康,吃嘛嘛香。」

熊太公大笑,「我這串手鏈為硨磲打磨,一共十三顆,顆顆晶瑩如玉,消災解厄、避邪鎮煞,配以紅蟬流蘇,蟬蛻於濁穢,以浮遊塵埃之外。」

無病雙手接過,連聲道謝。

三聖母又繼續敬酒,第二桌坐的是樊家的家主和髮妻,第三桌則是白家的一對夫妻,第四桌第五桌分別是葉家、譚家、符家、卓家的四位家主,分別從事糧食蔬菜種植和農業工具冶鍊鑄造、絲織品和成衣、藥材藥鋪、畜牧養殖、珠寶首飾和華貴物品、輸運建造等,遍佈多種行業。

無病一一敬酒送禮,字畫古玩、珍奇珠寶、刀劍飾品、孤本書冊、把玩物件等等,俱都精挑細選,出自名家之手,三聖母只當是關夏瑰和關必惠多年珍藏,心內直呼二女對無病真敢下本錢。

關夏瑰坐在遠處,淺笑連連,「這孩子會來事,金錢開路,真誠搭橋,無往而不利。」

卓家家主正是卓茂,卓茂一直默默看着無病,總覺得像,又覺得認錯,只得壓下困惑,卓茂生性淡泊,不經世故,身無旁物,便招手喚來侄女,要了隨身的手絹,揮毫書寫了一句詩詞,「世上從無難,嬉笑闖人間。竹蘭松高志,鷹龍鵬程天。」

無病掩飾高興,施學生禮,雙手恭敬接過,卓嵐君盯着無病,只見無病眼神縹緲,絲毫不放在自己身上,心中打了大大的疑問,剛才卓嵐君一直看着無病背影,總覺得幾分相熟,想起了和無病的種種過往,暗惱無病多年來音信全無,可五官長相卻不是那個無病。

卓嵐君心情鬱郁,眼眸無神,移步嘆息走遠,悄悄坐着,不發一言,全神盯着無病的一舉一動,心內狐疑從事,「要說長得不像,可神態為何那般像?要說幾年來,音容變化,可為何背影動作那麼熟悉?」

卓嵐君看着無病贈給卓茂的畫,「下邳楓橋拾履圖,筆風熟悉,像極了心中無病的筆跡,難道逍遙濈公子與無病有關?」

無病很快調整了自己心境,一邊喝酒,一邊暗暗心驚,「怪不得王莽打壓南陽商工,這就是個小王朝啊。」偷眼瞟著卓嵐君,心內重重嘆息,「人生若只如初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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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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