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大結局

轉眼已經兩年過去。

這兩年,在內閣首輔薄尋喻和攝政公主薛令微的共同輔佐下,國泰民安。

之前,不少朝臣擔憂國君年少,光憑內閣首輔與安陽公主,很難壓制身為司禮監掌印的東廠督公。

若是大權真被一個宦官完全篡奪,那國將不國。

可讓人意外的是,這兩年,大權在握的趙珒這兩年對內閣首輔和安陽公主的大多決定很是遵從,對小皇帝也很是忠誠,根本看不出一點不臣之心。

不僅如此,趙珒甚至卸去東廠提督一職,只任司禮監掌印。

雖然趙珒仍是十二監之首執批紅之責,但十二監內原本趙珒的人,都被逐漸換掉了。

在內監當差的,大多都換成了安陽公主的人。

這無疑是在分散自己的權利。

更有人私底下議論,趙珒會這樣做,全是因為安陽公主。安陽公主為了制衡趙珒,不惜以自己為謀。

安陽公主與司禮監掌印的那點事在朝野上下早已不是秘密。

仁昭公主與薄尋喻的女兒薄瑤已經半歲,長得白白胖胖的,十分討人喜歡。朱縝每每見了小薄瑤,總是會逗她玩耍,捏着她身上軟軟的肉。

小薄瑤雖年紀小,但脾氣很大,朱縝總是喜歡捏她揉她,她真是討厭極了,可她還說不了什麼話,也不會走路,只能坐在那裏,氣鼓鼓的朝朱縝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有時候還會揮着小胖手將朱縝的冠帽打下來。

朱縝並不生氣,只是哈哈大笑。

而已經兩歲的薛言烐早就已經能滿地跑了,成日的跟在朱縝屁股後面。相比朱縝,薛言烐更得薄瑤的喜歡,大概是薛言烐不怎麼搭理薄瑤的緣故。

相比年紀小小就兇巴巴的薄瑤,薛言烐更喜歡帶文靜的表妹,池台和薛淑河的女兒池素素一起,去乾爹家裏玩。

薛言烐一歲的時候,便認了趙珒為義父。

年僅兩歲的薛言烐不大懂得太多道理,但趙珒對他特別好,在他心裏,趙珒就是他的父親。

初夏的後半夜,燭光昏暗的羅帳下,剛經歷一場雲雨的男女相擁在一起。

這兩年,他們二人不止有過一次同房,但薛令微再也沒有過身孕。

趙珒也從不問她。

——他知道每次他們在一起之後,她都喝了避子葯。

他理解她的做法。

須臾,趙珒見她閉着眼,像是睡著了,便悄悄鬆開她,起身穿衣,準備離開。

「趙珒。」當他要離開的時候,薛令微忽然叫住了他。

趙珒回頭,見她起身坐了起來。

「你說過,權利是生存的根本,那你最近做的事情,又是什麼意思?你曾經費盡心機,不就是想要大權在握,成為人上人?若是沒有權勢,你就不怕將來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最近趙珒不僅卸任東廠,還將權利一點點的抽撥出去。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

他對於朝廷里的一些人來說,仍然是個威脅。趙珒手上或多或少都沾過那些人的血,那些人怎麼可能不會不盯着趙珒,期盼有朝一日將他置之死地?

趙珒聽了,只是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問她:「怎麼,擔心我?」

薛令微動了動唇,沒回答。

「權利是很重要,尤其是對於站在高處的人。」趙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其他的話,轉身離去。

站在高處的人——她如今不也是站在高處的人么?

薛令微心緒複雜萬千,她怎不知趙珒的用意?

趙珒這樣做,莫非是有的其他的打算?

薛令微想,大概是這樣。沒有別的路,趙珒不可能這樣做。

只是趙珒給自己另外的一條路,又是什麼?

——

近日,不斷有一些老臣開始聯名私底下跟薄尋喻商議關於趙珒的事情。

他們看得出來,趙珒在幫安陽郡主壯大勢力。

不少朝臣開始惶惶。他們最不想見到的,是朝廷再出現第二個權利比皇帝還大的元曦長公主。

況且這安陽公主還跟趙珒不清不楚。表面上趙珒沒有一絲的不臣之心,可實際上安陽郡主跟趙珒在盤算什麼,他們又如何能清楚?

皇帝尚且年幼,趙珒本非善類,若是安陽公主真的是想藉助趙珒掌控所有大權,那時就該真的無法挽回了。

大臣們有自己的擔憂和揣測,儘管薄尋喻知道事實和真相,說安陽公主絕無長公主的野心,但大臣們依然各持己見。

薛令微從薄尋喻那裏知道此事後,只冷笑:「這兩年,也真是難為他們一直盯着我了,雖然先帝封我為攝政公主,但這朝野之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相信我這個攝政公主的?」

「這兩年,公主殿下與臣一同輔佐皇上,所有的一切臣都看在眼裏,朝堂上也並非所有人都如他們那般,不信服公主殿下。」

「可確實是大部分人都擔心我會做出竊國的事情,不是么?」薛令微不由得覺得好笑。

「左右軍都督府最近似有異動,公主殿下,還是要儘早做出對策。」薄尋喻不由得擔憂道,「我看他們的語氣,若是不殺趙珒,他們會立馬尋一個借口,將矛頭對準公主殿下。」

「殺了趙珒,難道他們就不會將矛頭對向我了?」薛令微拍案而起,「一群匹夫!」

這朝野看似安靜,實則已經暗潮湧動。

沒幾日,便傳出趙珒在府中遇刺的消息。據說刺客有十幾個,都是身手頂尖的高手。雖然未能成功殺死趙珒,卻讓趙珒受了好幾處的皮外傷。

那一日,薛言烐正在趙珒的府里。而趙珒的傷,全是因為要護著薛言烐。

薛令微聽到這個消息,心都提到嗓子眼,立馬奔赴趙珒的府邸。

薛言烐受到不小的驚嚇,等薛令微趕到的時候,他被趙珒抱着,看着像是已經哭過,不過現在已經睡著了。

趙珒的手臂和腿上已經包紮好了紗布,他的左臉還有一道細微的紅色道口,已經凝固了。

趙珒看到她來,壓低聲音率先對她說道:「你放心,孩子一點傷都沒有受到,他只是受了點驚嚇……」

薛令微當然知道孩子沒事。

「那你呢?」

薛令微看他滲出血的傷口,心像是被壓了什麼東西一樣難受。

「我沒事。」趙珒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讓下人將兒子抱下去。

等孩子被抱下去之後,薛令微才說了一句:「你可別騙我!」

趙珒看她眼底那絲着急,勾了勾唇:「兩年了,還是頭一回看你如此擔心我。」

薛令微意識到什麼,忙將眼睛瞥到另外一處,生怕趙珒看出點什麼來。

「刺客逃走了三個,被我殺了五個,活捉了四個。現在就關在地牢裏。」

「你府里的守備不是一向密不透風么?就算是刺客潛入,那你府里的人難道就不會立即趕來救你嗎?」

「刺客對我了如指掌,甚至是對着府里的情況了如指掌,自然是提早做了充足的準備的。並且他們還知道今日言烐會來我這裏,這確實是個好時機。所以他們想趁著拖延錢仲那片刻的功夫殺了我。」

薛令微聽到這裏,瞠目結舌。

——難道是說,他這府里的人,有人背叛了他?

接着,薛令微又聽到趙珒問了她一句:「你知道抓起來的那些刺客說是誰派他們來殺我的么?」

——薛令微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但跟朝廷里那群人應當脫不了干係。

沒等薛令微說話,她便看到趙珒被有他意的瞧着她:「——是你。」

薛令微只覺得荒唐:「他們胡說!」

那些人怎麼可能是她派的?她怎麼可能想殺他?

「我知道那些人不是你派來的。」趙珒說道,「這京城之中,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

「趙珒……」薛令微一時不知該跟他說什麼。

「姌姌,你也是其中之一,是嗎?」

薛令微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喉嚨,她想跟他說不是,可最終卻還是沉默。

趙珒在她的沉默里,突然笑了一聲。

「我知道了。」他這麼跟她說了一句,背過身去,沉默了須臾,「把言烐帶回去吧。之後,除了朝堂,我們就不要再見了。」

薛令微一時不解他的用意。

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看到他的眼睛裏,熟悉的溫柔在一點點收光斂盡,他臉上的表情亦在逐漸凝固。

接着,趙珒又說了一句:「兩年,也該夠了了。」

他的這句話說的沒有任何的溫度,就像是他們之間,只存在一種利益一樣。利益用盡,便是冷眼陌路。

她一頭霧水:「趙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該夠了?

「薛令微,這兩年你還是恨着我的吧?為了做好這個攝政公主,所做的一切,真是為難你了。」

他冷冷的語氣讓薛令微的心頭莫名的竄上一股子惱意。

同時,她又覺得難受。

難受是因為,他竟然說自己這兩年跟他在一起,只是因為她做了那攝政公主的緣故——

她為什麼要難受?為這麼一個男人——

她什麼都沒有再說,只冷笑了一聲,帶上兒子沒有停留的離開。

後來,除了在朝堂,薛令微確實沒有再跟趙珒見過一面。

趙珒也像是真的鐵了心劃清界限一樣,就算再宮裏見上一面,或是朝堂上,他對自己都是冷冷的,沒有半點溫情。

薛令微覺得自己可笑,現在她又想在他身上得到什麼?

可即便是生氣,她也想得出趙珒突然對她冷淡,或許是有別的打算。

可又是什麼樣的打算,才要讓趙珒突然之間對她轉變態度?

這幾日,薛令微一直悶悶不樂,甚至因太過沉悶,染上了風寒。

病後這幾日,她連皇宮都沒有再去,一直待在公主府里。

病的迷迷糊糊的前兩日,她總是夢見趙珒來了。

甚至還會夢見以前跟趙珒在一起時的那些美好的事情。

——長公主府,還有,青縣。

夢一醒,心愈發的荒涼。

仁昭公主知道她這幾日不高興,就帶着女兒來她府里陪她說話。

閑話見,仁昭公主說起這兩日關於趙珒的一些事情。

「這兩日,突然傳出一道消息。」仁昭公主頓了頓,「說是趙珒,似有反叛的意圖。」

薛令微的眉頭緊緊蹙起,「誰說的?」

「還能有誰說?估計這話還是從那群老臣那裏刮來的,不過——」仁昭公主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不過,他這數日私底下,好像確實在召集自己的人馬……薄郎讓我來看看你,也正好帶話給你,告知你一下。你實在是不能繼續待在這公主府里了——」

薛令微不由得瞠目。

趙珒召集人馬?他到底想幹什麼?

趙珒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朝廷里那些人是個什麼動作薛令微一清二楚。難道——趙珒真的要因此反叛嗎?!

她確實不能躲避在這公主府里了。

薛令微或許想到趙珒可能會做的事情。可沒有想到,那一刻會來的那樣快。

翌日,天剛灰濛濛亮,薛令微剛醒來,明珠便匆匆來稟。

——趙珒反叛了。

薛令微匆匆趕到皇宮之時,皇宮上下已經全部戒嚴,金吾衛禁衛軍等將太和門重重包圍,與趙珒的人對峙。

來的路上,薛令微心頭的一根弦都在緊緊繃着。

她趕到太和門外的時候,一路上都是屍首,而更有幾具屍體橫陳在大殿台階下的血泊里,走近一看,才發現竟是一直暗地裏想要針對她的那幾個朝臣官員。

而從昨夜開始,趙珒就已經開始謀劃了,於三更之時,潛入皇宮。

薛令微知道他的身手,他要去哪裏,沒有人可以真的攔得住他。

薛令微寧願眼前這一切只是場夢——他這樣做,豈非是將自己往死路上逼?

薄尋喻和池台都在殿外,錦衣衛亦埋伏在各處,只要趙珒一出來,他們救下小皇帝,趙珒就會必死無疑。

「池指揮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薛令微用只能他跟池台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質問。

池台跟趙珒的關係,她最清楚不過。當年趙家被屠滿門,是池台救走了趙珒兄弟。

趙珒若是要反叛,池台怎麼可能不知道?

池台同樣用只有他們二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回她:「他等會要見你,殿下進去,便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他要做什麼?」薛令微篤定池台定是知道什麼。

池台沒有回她。

「他到底要做什麼?!這時候了你在隱瞞什麼?」薛令微不由得有些急了。

這時,薛令微看到錢仲從裏面出來,揚聲對她說道:「公主殿下,督公有請。」

薛令微愕然的瞧了池台一眼。

她又看了周圍圍着的層層錦衣衛,金吾衛,禁衛軍,以及聽聞消息就趕了過來的朝廷官員大臣。

薛令微只是怔愣了片刻,便提着襕裙裙擺,一步步走上台階,走向奉天殿。

進入奉天殿,錢仲便示意下屬,將大殿的門合上。

薛令微一眼便看到被綁在龍椅上昏睡不醒的朱縝,立馬大步趕了過去。

朱縝安然無恙,只是一直昏睡,不論薛令微如何喚他,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他中了迷魂散,一時半會根本醒不過來。」

薛令微頓時抬頭望去,看到趙珒從另一側出來。

她下意識擋在朱縝跟前,蹙著眉,質問他:「趙珒,你竟真的這樣做了?!你記不記得你跟我說過什麼?」

兩年前,趙珒跟她說,她要的他都會幫她得到。

所以她說,她想要朝無風波,國泰民安。

趙珒瞧着她病後還有一點憔悴的臉:「我當然記得——不過今日,我想跟你說點別的。」

薛令微狐疑的瞧着他,即便是到這個地步,她也不相信他真的做了反叛篡位的事。

「你莫非是想學魏武帝,挾天子令諸侯不成?」

趙珒輕聲一笑,顯得有些無所謂:「你可以這樣想。」

「趙珒,你總是喜歡做這樣不能回頭的事情!」薛令微咬牙切齒。

「我走的路,本來就是不能回頭的。」趙珒道,「你我所在的位置,本身就是一個難題。若不先發制人,就只能坐以待斃,他們——」趙珒停頓了一下,「不會放過我,亦不會放過你——」

薛令微霎時愣住。

趙珒朝她走來,在她兩步的距離處停下。「你對他們的舉動和意圖一清二楚,可卻奈何不了他們。我還知道,他們要你殺了我,不然就不可能會真的服從你。不過,那幾人礙於你母親前車之鑒,就算你真的下手殺我,為朝廷除去禍害,他們也並不一定真的會因此而誠服與你。即便如此,我知道你也從沒有想過要殺了我,就像即便他們一直針對你,不服於你,你也從來不想去殺人一樣,對吧?」

薛令微只是錯愕的瞧着他。

——他什麼都知道,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趙珒抬手,手掌托着她的側臉,對她溫柔的笑着:「你不會去做的事情,那就由我來做。」

在他溫柔的眼神里,薛令微像是被什麼點醒了一樣。

她終於明白了——

趙珒看到她的表情,便知她已經猜出一二。

「哥哥活着的時候跟我說,不要等失去了才後悔。可是我之前那樣傷害你,是我造成了你如今的一切,我還有什麼後悔的資格?」趙珒對她笑了下,輕輕勾住她的肩,將她帶到自己懷裏,「我想,我無論做什麼都沒法彌補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護你榮華富貴,平安周全了——」

薛令微的鼻子靠在他的臂側,聞着他身上那股子熟悉淡雅的清香。那一瞬,她心的某一處,莫名的軟了。

「趙珒。為什麼要走這一步?明明可以有別的法子……」她忍着心頭那股子難受的勁,緩緩說道。

「沒有別的法子了。」趙珒低低嘆了口氣,「我這幾年來,走的本就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回頭便是深淵,沒有退路。」

「那就不要回頭,為什麼要回頭?你自己也知道了,回頭就是深淵!」

「為什麼要回頭?」趙珒這麼自問了一下,「許是因為,回頭便能看見你吧——」

薛令微如鯁在喉。他們都清楚,相擁之後,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或許正是因為太清楚,所以薛令微才會覺得害怕。

趙珒今日故意做了這事,怎能活着,走出這太和門?

「姌姌,今日我只想你發自肺腑的回我一句。」趙珒問,「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他看不見她的臉,或許,也是害怕看見。

薛令微在他懷裏微微顫抖著,沒有回他。

趙珒釋然地笑了笑,也不去糾結這個問題了:「其實現在,我倒是希望你沒有愛過我,那樣以後,你也不會那麼難過——」

接着,薛令微便聽到身下傳來利刃穿過骨肉的聲音。

她登時瞪大了眼,慢慢後退一步,低頭望去。

在看到他肋部下方蔓延出的大片血漬,薛令微腦袋嗡的一下,變得空白。

趙珒右手握著刀柄,血從傷口裏順着刀刃,染紅了他的手。

他往後趔趄了一步,看著錶情錯愕的薛令微,低低說了一句:「從頭到尾,都是我對不住你——」

薛令微只覺得自己不會呼吸了,她睜圓了眼,微微張著唇。在趙珒趔趄著跌坐在地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沖了上去。

她手足無措的,想用手去幫趙珒止住不斷流血的傷口,眼淚霎時大滴大滴的滾落,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可聲音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我、我這就去叫太醫過來……」

趙珒卻拉住了她。

「你要是叫太醫來,救活了我,那我今日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你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薛令微一邊流淚一邊怒吼:「你以為你賠上自己的命,我就會感激你了嗎?!你別妄想了!」

趙珒看她犟著嘴,染血的手鬆開刀柄,搭上她的肩,從容的笑了一下:「這樣、才是一個攝政公主的樣子。」

薛令微嗬的一聲哭出聲來:「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你聽見沒?!趙珒,你總是這麼自私,總是不顧我的意願就做決定,你總是喜歡騙我……你真是個騙子!該千刀萬剮的騙子!」

趙珒聽她咒罵,愣了愣,揚了揚已經開始有點發白的唇,「以後,我不會再騙你了——」

「誰要聽你說這話!」薛令微抬手狠狠拭去眼淚,凶道。

趙珒忍着腹部的劇痛,說道:「記住,出了這道門,我就是你殺的,我謀權篡位,罪不可恕,你殺了我,救了皇上,之後朝野上下,便在無人敢針對你,你跟言烐不必再擔心有誰會對你們母子不利。」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就算是後來發生了這些事,她也沒有勇氣真的殺他。

因為,她也愛他。

趙珒也正是知道她無法對自己下手,所以才會這樣做。

薛令微早已泣不成聲:「你光想着這個,就沒有想過,若是沒有你,我該怎麼辦?我又該怎麼辦?!……」

「對不起,對不起……」趙珒又一次將她輕輕擁在自己懷裏,「我不求你原諒,你若是要恨,就恨著吧。我一直都在騙你,這是我的報應,是我的報應……」

「我原諒你,我不恨你,我只求你別死好不好?趙珒,趙珒……」

薛令微察覺抱着她的那隻手臂在她背後滑落。

「趙珒……」滾燙的眼淚落在他的肩上,漾開大片濕潤。

「趙珒,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可擁着她的人已經沒有了任何回應。

「趙珒,趙珒……」她緊緊抱着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她想起她跟他在一起的每個時刻,他為她梳發,給她做她愛吃的,還有他在上元節給他做的湯圓,給她買的糖人。以及,他的每個時候看她溫柔的眼神。

都深深印在眼前,揮之不去。

這時,殿門被人推開,薛令微察覺有很多人往他們這裏走來。

她泣不成聲,潰不成軍。

有人將她與趙珒分開,她不肯,最終還是被人強行分開。

後來她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

同德二年,大權宦司禮監掌印趙珒反叛謀權,殘殺與之敵對多年的朝臣,最終,被攝政公主薛令微所殺。

同德五年,皇帝朱縝十歲,開始慢慢親政。

同年十月中旬,安陽公主突發惡疾,病逝於公主府。

徐州,蕭縣。

馬車停在一處偏宅院門外的銀杏樹下。風一拂過,還微微泛著綠的銀杏葉子零零落落的飄飛了下來。

馬車內跳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婦人,她著了海棠色的立領長襖,月白色的對襟披風,以及杏色的襕裙,桃心髻上只簪了一根珠釵。

正是薛令微。

三年前那次宮變醒來后,她以為她真的永遠失去趙珒了。沒想到半個月後,池台告訴她,趙珒並沒有死。

之前為了以防萬一,魏先生先給他服了能助假死的葯。只是趙珒並沒有想過真的能繼續活下去,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孤注一擲。

只為給她換來餘生的平靜。

幸好,那假死的葯封住他的經脈和氣息,才能讓魏先生救回他的性命。

當年魏先生救趙珒,也是本着聽天由命,救了半個月,才真的將趙珒救回來。

趙珒說他不會再騙她,可他還是最後又騙了她一次,害她傷心欲絕半個月。

不過那是薛令微唯一一次覺得最好的欺騙。

起碼,他沒有死。

這三年,她與薄尋喻一同輔佐朱縝,權衡朝堂利弊,邊關無恙,天下太平。

她也懂得,權勢之位,終究會將她推向不可回頭的地步。

而且朱縝也在一日日長大,自古君王多疑,她還是選擇在那一切來臨之際提早避免。

所以後來她將大權全權交付給薄尋喻,並「突發惡疾暴斃」。

比起那一切,她更希望跟趙珒在一起。

他們還是可以拋去過去的一切,平平淡淡的過他們的日子。

這不正是以前她一直夢寐以求的么?

薛令微抬頭看着頭頂的銀杏葉,聽到院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門邊探出半顆小小的腦袋。

「母親!」

五歲的趙言烐看到是她,朝她小跑奔過來。薛令微歡喜的張開雙臂蹲下,抱住一把撲過來的趙言烐。

「這些日子想不想我啊?」

「想!」趙言烐咯咯笑了兩聲,「母親這回不走了吧?」

一年前,她就將言烐送到趙珒這裏了,有時也會找機會過來看他們父子。

薛令微笑道:「不走了,母親會一直跟你和你爹爹一直在一起——對了,你爹呢?」

「爹剛剛在做飯。」趙言烐回頭,看到從裏面出來的人,「爹爹!是母親回來了!」

薛令微抬頭望去,趙珒就站在門口,目光溫和的瞧着他們。

薛令微起身,放開趙言烐,就朝趙珒大步跑去,一把撲到他的懷裏。

薛令微質問:「那幾家的姑娘,還有沒有上門找你了?」

薛令微雖然之前不在這裏,但趙珒的一切事情她都知道。

這裏發生了什麼,趙珒也會同她說。

趙珒穩穩接住她,寵溺的看着她笑:「她們哪裏還敢?」

「哼,不敢最好!」薛令微故作凶神惡煞的,「這兩個月,有沒有想我?」

「一直都在想你。」

薛令微很滿意:「這還差不多。」她對他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朝他唇邊落下一吻,鬆開他,「趕了太久的路,我都餓昏了。」

「你來的不早也不遲,快要做好了。」

薛令微一聽,道:「那我幫你一起。」說罷便拉着趙珒進去。

趙言烐茫然的看着將他撇在門口的父母,小臉皺在一起。

哼,果然只要爹爹和母親在一起,他就像是不存在一樣了!

不滿歸不滿,他還是邁著小腿立馬跟着跑了進去。

——全文完。

※※※※※※※※※※※※※※※※※※※※

故事就到這裏結束了,那些美好日子,細水長流,都由歲月記載吧。

謝謝一直喜歡本故事的可愛的親人兒們,謝謝包容作者的不足,作者會更加完善自己,寫出更好的故事,回饋各位的喜愛!

每個讀者都是我可愛的天使!願你們一生美麗快樂,健康還富貴——(作者也是!哈哈)

此致

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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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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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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