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所以他第一次到底是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秦黎扭過頭瞥眼看她，平靜道：「我沒有他的記憶，這種事我當然不知道，你可以問他。」

「問他？」唐菲一揮手,嗤了一聲：「他會告訴我才見鬼了。」

她朝着秦黎的方向挪了挪，挨緊他，拿胳膊肘搗騰了一下他的胳膊,低聲問：「秦萬三,你以前上學的時候是怎麼過來的？你這麼酷,有沒有女孩子追過你？或者有沒有喜歡過女孩子？」

「沒。」秦黎對學生時代的記憶都不太深刻,他的學生時代沒什麼朋友,只顧學習，孤僻，實在無趣。他回想了一下,又說：「挺無趣，沒什麼朋友，青春校園劇里的熱血,我從未切身體會過。我想過正常人生活,但實際不允許。從我有記憶起，生活都挺無趣的，直到，遇見你們。」

從那檔真人騷開始,他認識了唐菲,也認識了周慶、帝辛、圓一。

這些朋友肝膽相照,也曾一起經歷過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唐菲看着男人側臉，從他眼睛裏看到一絲孤僻的無助，想起他從小的經歷，又想起那小西瓜頭，忽然就很心疼他。

她握住男人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低聲說：「秦萬三，你放心，以後我罩着你。有我唐菲在一天，你秦萬三以後的每一天都不會無趣。」

秦黎的目光停留在兩人緊緊相扣的手上，又抬眼看她那張乾淨無瑕的臉。他正欲說什麼，女孩突然一歪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小腦袋落下時，在他肩頭輕輕撞擊，讓他整顆心都跟着一顫。他努力讓呼吸平穩均勻，沉默地聽女孩說話。

她說：「其實我青春期也特無趣，沒辦法去上學，為了生計到處捉鬼。認識你之後，生活也變得有趣許多。我很喜歡一邊工作，一邊捉鬼的生活。當年柳雲笙奪走了我的血，每個月的月經期，我都會痛不欲生。如果沒有黑糖，我活不到今天。」

「抱歉，」秦黎喉結一滾，眼睛裏居然湧上一抹濕潤，他誠懇道歉：「我應該早點找到你，你也就，不會那麼痛苦。」

「現在也不遲啊。」唐菲又抬臉看他，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道：「秦萬三，我想通了，前幾世如何我不在乎，重要的是今生如何。只要你不出軌其它姑娘，我不會和你離婚。這一世我會好好活着，和你一起活到老。」

男人沒說話，就這麼看着她。

唐菲見他一臉嚴峻，雙眼又帶着一層薄薄的濕潤，看得她心口湧上一陣心疼。她抬手，裹住男人半張臉，輕輕拍著說：「怎麼？太感動了？如果你太感動，以後就多親我，讓我美顏常駐。OK？」

秦黎嗤笑出聲，聲音溫柔：「你和我在一起，除卻你想永駐青春活下去的原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他聲音一頓后，又補充：「夫妻之間的喜歡。」

「有一點。」唐菲看着男人那雙期待的眼神，小小聲：「挺喜歡。」

「我會等你，」秦黎緊緊抱住她，下巴尖兒在她發頂輕蹭，「等你真的愛上我。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如果今生不行，來世我還會找到你，繼續等。」

唐菲微怔后，嘴角微翹，在他懷裏閉上眼，輕輕嗅着男人懷裏安全且踏實的味道。

平息了一會心中的甜蜜，她從男人懷裏掙扎出來，捧住他的臉，眼睛宛如有星光：「秦萬三，」

「嗯？」

她唇角含着不懷好意的笑意，伸手摸到他的皮帶，「嘩啦」一下給扯開。

秦黎：「……」

唐菲垂眼看着他，捧着他的臉親，像揉小孩的臉一樣，揉了揉，然後嬉皮笑臉地親在他鼻尖上。

原本是唐菲主動的，可不知不覺，秦黎拿回了主導權。

燈光一滅，被窩一蓋……

四個小時后，她窩在秦黎懷裏縮成一團，睡死過去。

大概是體力消耗殆盡，她嘴裏開始嘟嘟囔囔說夢話：「我才不說愛你……」

秦黎眉眼一沉，顯然失落。

她緊閉着眼睛又嘟囔：「要說了，下輩子你不來找我怎麼辦呢……」

秦黎心臟跟着一緊，垂眼看着縮成一團的嬌小唐菲，眼眶莫名發熱。

他輕輕嘆息一聲，在她鼻尖輕輕吻了一下，低聲道：「你說與不說，下輩子我都會來找你，不用擔心，睡吧。」

她彷彿聽見了他的話，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一雙洗白的胳膊下意識就圈進了男人的腰身。

她對秦黎的感情，早就在潛移默化中遞增。十幾年的捉鬼生涯，讓她樹敵無數，每一次入睡，她都會保持警戒狀態，從未有過鬆弛感。

可與秦黎在一起，她會有十足的安全感，在他懷裏安睡，她會一夜無夢，有一種從所未有的踏實感。即便知道他可能會威脅自己生命時，她對他，也從未有過一絲恐懼。

這一夜，她夢見了那隻小西瓜頭。

小西瓜頭鑽進她的被窩，一臉認真說，長大后要娶她，保護她。

也許「我愛你」難以啟齒，可她卻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那隻小西瓜頭，還能遇見她的秦萬三。她為他死了這麼多次，總該讓她與他幸福幾世，不是嗎？

這一夜，秦黎夢見了曾經和唐菲的前世。

唐菲的魂魄被揉成碎片，灑進浩瀚星河。為了撿回她的靈魂碎片，他守在黑洞入口，不分日夜，數百年來，分秒都不曾合眼。

期間，王絳來找過他幾次。

王絳問他：「值得嗎？為了守護一個人類，值得嗎？」

「值得。」

她的靈魂碎片夾在在無數的星星碎片里，不斷湧入黑洞。他坐在入口處，一點點將她的靈魂碎片拾回。她的魂魄被打得又小又碎，他在浩瀚宇宙中淘她的魂魄碎片，就宛如在沙漠中淘金。

站在他身旁的王絳把手攏入寬袖中，冷聲道：「對於人類，我的想法與凌煜相同。他們貪婪自私，本性極惡，我不明白，為何你同老四、地藏王願意捨身保護他們。」

凌洹回答：「人性複雜，但它更有趣。做神，面對的是千萬年的孤寂和無趣，她是我在時間長河中找到的一絲樂趣。也是這份兒樂趣，成了我漫長生命中的唯一動力。」

「我不懂。」

凌洹沒再說話，繼續從浩瀚宇宙中拾取碎片。他每拾回一枚碎片，空中便出現一點關於女孩曾經的記憶。

那些記憶里，大多都是他。

他不眠不休數百年，終於將她碎片湊齊，又讓她躍過輪迴系統直接輪迴為人。而他為了阻止類似的悲劇再發生，進入輪迴系統，甘願做個普通人。

比起不老不死，千萬年生命。他認為更重要的東西是她，是那一給他漫長生命帶來光與熱的女孩。

王絳曾問他：「你入了輪迴，變成普通人，還能再找到她嗎？值得嗎？」

他答：「人間不及宇宙浩瀚。在無邊際的宇宙中，我都能找齊她的靈魂碎片。又如何不能再茫茫人海，找到她？」

王絳：「如果後悔，我帶你回來。」

他答：「不悔。」

他不會給自己任何後悔的機會。

真正的凌煜和凌洹，在入輪迴系統那一剎，就已經「消失」。現在的秦驍，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凌煜，殘留的偏執讓現在的他不再純粹；秦驍的人生經歷，也讓凌煜不再純粹。

現在的秦黎也不再是當年的凌洹，他是擁有自己人生經歷，是飽受苦難的秦黎。

現在的他們，是全新個體，雖然還有神力尚存，卻沒了神的長生不死，永世不衰。

……

秦黎做了很長的夢，完全忽略了腦中，停留在夢中壓根醒不過來。而唐菲已經被折騰地完全沒力氣，想着秦黎會幫她善後，心安理得地睡到天黑，一直沒醒。

晚上秦驍醒過來，發現唐菲正枕着自己胸膛，而自己卻沒有一點力氣把她給一腳踹下床。他氣得震肺一吼：「唐菲，你給我死開！」

唐菲抓着枕頭翻了個身，壓住自己耳朵，一腳把他給踹下了床。

被踹下床的秦驍：「無恥人類！」

「再吵我把你扔出去！」唐菲扯過被子繼續睡。

秦驍氣得沒話說，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力氣總算恢復了一點。他站起身，抓起旁邊一隻花瓶想就這麼砸死她。

唐菲一翻身，被子滑落。秦黎已經抱着她進浴室洗過澡，已經幫她重新穿上了蕾絲睡衣。此刻，她抱着枕頭睡得香甜，完全不知自己已經在秦驍面前走光。

酥~胸半露，底褲是粉紅色。

大約是這樣的畫面激起了秦驍對唐菲的喜歡，凌煜的偏執思維便被沖淡幾分。他居然看得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他緊盯着唐菲，眼睜睜看着她的腹部迅速隆起，變成了懷胎十月大小。

秦驍：「？？？」

他有凌煜的記憶，再傻也看出端倪，知道此刻是什麼情況。神與人繁衍後代與動物人類都不同，一旦種子穩固，人類女人懷孕生產的速度會非常迅速。

秦驍顯然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突然有點被嚇傻。他抓着花瓶爬上床，小心翼翼爬到唐菲身邊，然後把又賊頭賊腦把耳朵貼在了女人隆起的腹部。

隔着女人肚皮，他居然聽見有一個稚嫩的小孩音，喊他「爸比」。

「？？？」秦驍抄起花瓶，冷哼一聲要朝這個大肚子砸下去，怒音壓低：「誰是你爸比，再亂叫，我打死你。」

緊跟着，他彷彿聽見悶悶地笑聲。那小孩笑聲奶萌軟糯，又叫：「爸比爸比，驍驍爸比。」

秦驍丟掉花瓶，一腳把花瓶踹下床，故作兇惡指著唐菲的肚皮道：「再叫我打死你！」

「驍驍爸比，抱抱~」

緊跟着，秦驍看見唐菲鼓脹的肚皮上，居然印出一隻很小的手掌印。

這隻小手掌時深時淺，調皮可愛。秦驍看得心臟都要融化，臉上卻依然是那副要吃人的兇惡：「我他媽真的會殺人，你不信？」

他一邊說，一邊拿手掐唐菲的臉頰，說：「這死女人被我弄死了十次，今晚我會弄死她第十一次！」

唐菲昏昏沉沉，感覺到有人掐她的臉，拿手打開，翻身繼續睡。

而她肚子裏的小寶寶，不知是不是被秦驍嚇到，也沒了動靜。

秦驍趴在床上，戳了一下唐菲的肚皮，小聲叫他：「死丫頭，別裝死，說話。」

大約十幾分鐘的沉默。

秦驍又拿手掐住唐菲的嘴巴，把她的嘴捏成鴨子嘴，威脅寶寶：「裝死？信不信我掐死你媽？」

肚子裏果然又傳來小孩的聲音，他哼唧一聲，奶萌傲嬌：「人家是男孩子，哼！不理驍爸比了，壞蛋！」

大約是被戳到痛處，秦驍一皺眉，小聲警告他：「你懂個屁，你黎爹才是壞蛋，我是好人。臭小子，你什麼時候出來？」

「我出來，你會掐死我嗎？」

「不會，」秦驍趴在床上，盯着女人的肚皮繼續說：「頂多把你大卸八塊。」

寶寶：「…………」然後就再也沒了動靜。

秦驍為了看他再出來，趴在床上，雙手捧著臉，盯着唐菲的肚子一直到凌晨三點。

凌晨，唐菲被餓醒。她睜眼看見詭異的秦驍，又垂眼看自己突然隆起的肚子，嚇得尖叫一聲，一抬腳把秦驍給踹下了床。

秦驍從床下爬起來，指着她鼻子道：「無恥人類，又偷襲本神！」

「神經病吧！」唐菲艱難地坐起身，捧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問：「我這肚子，怎麼回事兒？」

「你是不是蠢？這都看不出來？你要生了。」秦驍輕描淡寫道。

「什麼？」唐菲一臉不可思議看他：「我要生了？可我昨天才跟秦萬三……」

「一次中唄，你肚子裏懷的是我兒子，我又不是普通人，你能拿普通人標準衡量嗎？」秦驍又看她一眼，冷嘲：「蠢女人。坐着別動，我去給你煮麵！」

「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面？」唐菲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兒，又道：「等等，什麼你兒子？這是我跟秦黎的孩子，和你沒半毛錢關係。」

秦驍從地上拾起花瓶，作勢要打她：「你他媽再說不是我兒子，我打你哦！」

唐菲捏起符咒，控制住他的雙手，讓他給了自己一耳光。她捧著肚子沖他聲明：「這孩子是我和秦黎的結晶，是我們的寶貝，和你沒半毛錢關係。他愛我，而你想殺我。在我眼裏，你不是他的第二人格，你是你，他是他。」

「……」扇了自己一耳光的秦驍差點氣吐血，一臉兇橫道：「我他媽去給你煮麵！等著！」

「我並不想吃你做的面。」

秦驍：「我兒子想吃！等你把他生出來，我一起掐死你們！」

要不是為了讓兒子順利出生，然後掐死他，他會這麼卑微？呵，必然不會。轉身去廚房煮麵的秦驍，氣呼呼地如此想。

※※※※※※※※※※※※※※※※※※※※

寶寶出生前。

秦驍：「快出生吧，讓我掐死他。」

寶寶出生后。

秦驍：「你他媽再在我頭上拉屎，我打死你！」

二寶出生后。

秦驍：「兒子，你媽太凶了。去，收拾東西，我們帶着你妹，離家出走遠走高飛。」

要打包離家出走的父子女三人，被唐菲逮了個正著——

唐菲：「…………秦驍你又想死了是吧？」

秦驍一臉無辜：「不是我，是兒子慫恿我和女兒離家出走。」

PS：發現現實里很多爸爸，在外是秦黎，在家是秦驍。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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