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夢境

十二月的北京城正下着雪。

烏雲破出,細碎的金光透出來,照在了紫荊城的琉璃瓦上。紅牆下,稍融的殘雪又覆上了厚厚的一層。

現已是申時,宮門馬上就要下鑰。通往神武門的路上,一前一後走來兩道身影。

正前方那人身形修長,筆直。身披着件蓮青色斗篷,肩頭已經積了殘雪。裏面是件藏藍色的太醫服,半舊的夾襖已經被水洗的褪了顏色。狂風一吹,空蕩蕩的衣擺在腰間晃蕩。

消瘦又清貧。

讓人難以相信,這樣一個如玉般的君子,背地裏卻被傳出那樣難聽的流言。

「沈太醫,當心腳下。」身後一道聲音響起,說話的小太監將手中的燈籠往前靠了靠。

昏黃的燈火故意在那人臉上一閃而過。

小太監瞧的忘了眨眼,倒吸一口涼氣后,這才暗自嘀咕。難怪永昌侯的世子爺,隔三差五的指名要這位沈太醫過去。

永昌侯府在京都可是高門望族,簪纓世家。府上曾出過兩位帝師,如今的永昌侯更是自幼就跟着當今陛下,馬背之上立下過汗血功勞。

又有潛龍時的情分在,京都豪門顯貴再多,永昌侯府也是排得上名號的。

而永昌侯府的嫡子姜玉堂,自出身之日就被立為世子。生的端正清雋,溫潤儒雅。家世顯赫,前途無量,是個光芒萬丈似的人物。

整個京都的少女,無人不想嫁入永昌侯府。

可偏生這位世子爺是個不近女色的,這麼些年,身邊連個暖床的丫鬟都沒有,潔身自好的倒像是個苦行僧。

可自打前些時日,宮中來了這位沈太醫。世子爺便時常點名讓人過去,且還次次都要留宿。

這一來二去,時間一長,自然會有流言蜚語。

如今,傳的是越發難聽,說這位沈太醫,仗着一張臉想爬上高位。賣身求榮,整日裏痴纏着世子爺。

一個男子,做出這等醜事,着實令人不屑。

雨下的越發大,兩人已經走到了宮門口。

小太監一手拿着燈,一手撐著傘,面上滿是着急,雨下的太大了,接他們的馬車還沒到,這要是誤了時辰,可是要掉腦袋的。

紫荊城的紅牆后,角落裏漆黑一片。一輛馬車在那兒不知等了多久了,此時卻是朝他們趕了過來。

黑檀烏木的馬車,頭頂是天青色的罩子。從外面瞧過去,車身漆黑一片,低調的瞧不清楚來歷,只瞧著比尋常的馬車寬大一些。

可到底是從宮中出來的,眼尖兒。小太監瞧見馬車的一眼,就僵在原地。

能拿烏木做馬車的,整個京都沒幾個。

等回過神來,立即跪在地上,還不忘拉了拉身前沈太醫的衣擺:「是貴人,快些跪下。」

沈太醫站在原地,卻是動都沒動。他雙眼盯着前方那輛馬車,眼中卻沒半分的驚訝。

天青色的窗帘掀開,從裏面透出一隻手來。指節修長,骨結微微突出。是那種骨相極好的手。

「上來。」馬車內發出一道聲響。

聲音清潤,猶如泉水擊石。光是聽聲兒就想像的出,裏面必然是個非富即貴的人物。

小太監額頭冷汗直流,眼神往身側看過去。

沈太醫站在他身側,清冷的一雙眼睛直視着前方,卻是未動。他撐著的那把油紙傘不知何時打偏了,半舊的夾襖在雨簾之下,濕了一半。

裏面的人像是瞧見了,透過來的眼神都尖銳了不少。

「再說一遍,上來。」

低沉的語氣與剛剛沒什麼分別,卻無端帶了幾分壓迫性。身側之人毫無動靜,小太監倒是嚇得身子一抖,頭差點兒又磕在地上。

馬車中傳來細微的聲響,隨即趕車的人倒是下來了。那人身形瘦小,瞧著很是機靈。一路小跑着,手中的油紙傘穩穩噹噹的落在沈太醫的頭上。

腰往下彎著,姿態很是恭敬:「爺在這兒等您一晚上了,您還是跟奴才上馬車吧。」

烏木馬車上那天青色的帘子放下來。從這兒往那兒看去,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瞧不見。

小太監跪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沈太醫上了馬車。車軲轆聲響起,馬車又融入一片雨夜之中。

直到馬車的影子徹底消失后,小太監才扶著發軟的身子站起來。隨後身子卻是一僵。剛剛下馬車那人像是永昌侯世子爺的貼身奴才。

轉過頭,猛然往馬車的方向看去。

那麼,馬車裏面坐着的人,莫……莫非就是永昌侯世子姜玉堂?

***

雨下的大,馬車飛速的往前跑着。豆大的雨水砸在車頂上,噼里啪啦的一道聲響。

車廂內燃著炭火,暖洋洋的,還散著一股紫檀香。沈清雲坐在車廂內,低着頭,面上瞧不清神情。

車廂里側還坐着個人,從進入車廂開始,他卻垂著眉眼沒往那處兒看過一眼。

那人斜靠在車廂的海棠花迎枕上,身着月白色雲紋的錦袍,腰間墜著一枚墨玉。手中舉著一盞茶,眼神卻是赤.裸裸的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一寸一寸的,分明是無實物,卻又看的人無處可躲。

「脫了。」

那眼神從他烏黑的頭頂上挪開,落在他那件蓮青色的斗篷上。雨下的大,他半邊身子都濕透了。

坐在馬車上的人,低垂著的眉眼裏清冷一片,無半分的波動。聽見他的話像是毫不意外,聽話的抬起手拉開了斗篷的帶子。

蓮青色的斗篷,半舊的夾襖,還有……藏藍色的太醫服。

衣服一件一件落在車廂里,直到最後一件雪白的裏衣從清瘦的身子上滑落下來。

入目所見的便是白。

像是漆黑的夜裏,一團明亮的月光,白的晃眼。車廂內的燭火搖擺不定,燭光的陰影晃蕩在他身上。從頸脖處一直往下,圓潤的肩頭,纖細的手臂,筆直的鎖骨之下,是連綿起伏的山巒。

只那上面,卻是用抹胸裹着的,只瞧的出形狀,別的都擋着了。

這位妙手回春的沈太醫,哪裏是什麼翩翩君子。分明是個膽大包天,女扮男裝的美嬌娘。

大雪的夜,車廂內一片寂靜,只有外面傳來飛速的馬蹄響。沈青雲渾身上下只剩下那件雪白的裹胸。

放在那上面的手到底是停了下來,她沒忍住,抬起頭往車廂里側看了一眼。

那張臉生的清冷似玉,可卻偏偏生的一雙含情眼。眼尾上挑,含情脈脈,晃蕩的燭火照在裏面,像是含着水霧。

水光瀲灧,溫柔多情。

任何人,只需被這麼瞧上一眼,都會以為這雙眼睛的主人對自己有多情深意重。

姜玉堂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當初,他不就是被這麼騙的嗎?以為她心中有多喜愛自己,痴心一片。

可到頭來,卻反倒是自己,丟了心,失了魂,等來等去落的個人去樓空。

「過來。」他伸出手,眼帘垂下來,蓋住了神色。

車廂內燃著炭火,卻還是讓她渾身發冷。放在裹胸上的手漸漸收緊了,她抬起頭,清冷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情緒:「世子爺今日是要在馬車上?」

那雙骨結分明的手收了回去,斜靠着的人直起身。那張臉一半掩在陰影下,一半籠在光明裏。

玄色的長靴直起,他站起身,寬大的車廂瞬間顯得逼仄。

他走到她面前,低着頭。虎口托着她的下巴,將人抵在了車廂上。寬大的身子遮擋住了背後的燭光。

月白色的華服之下,她消瘦的身子白的似雪。

「這倒是個好提議。」帶着薄繭的指尖揉了揉她那泛紅的耳垂,他嘴角含着一絲笑,薄唇對着她耳邊,語氣親昵:「但若是你渾身上下只穿那件太醫服,我會更高興。」

「無恥!」懷中之人咬着牙,伸手要將他推開。

姜玉堂紋絲不動,下一刻,寬大的掌心反手掐住她的手腕,高高舉過頭頂,按在了車廂上。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他眼神往下,那張溫潤儒雅的臉上,帶着嘲弄與恨意:「前腳說要娶你,後腳你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世子妃不想當,要做這高尚聖潔的太醫。」藏藍色的太醫服披在她如雪般白皙的身子上。炙熱的掌心從下擺鑽了進去,一把掐住那纖細柔軟的腰肢。

懷中的人發出一聲痛呼。

姜玉堂掌心握緊,卻是越發用力:「你要救這天下蒼生,醫這世間黎明。」

「既然這樣,那你也救救我吧。」他將頭埋在那如雪的頸脖里,顫抖著的眼帘閉上:

「救救我吧沈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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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啦,這本是沈青雲與姜玉堂的故事,多謝大家觀看,第一章全部發紅包。

在此排個雷,

①:本文是《東宮瘦馬》裏面的配角衍生的一本新書,大家看過東宮瘦馬的應該都知道,沒看過的也不影響劇情。

②:關乎男女主角的人設和時間線,與《東宮瘦馬》之中有些不符,因為要從配角升級成主角,人物方面要重新潤色,大家對於這點請多多包涵。

③:男主真替身,女主萬人迷,潔黨可入,官配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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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世子當替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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