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馬神父的醫院之旅

第一百七十四章 馬神父的醫院之旅

雷神號從烏魯普島回來后,馬卡留斯和費拉蓬托夫兩人在北海鎮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對於北海鎮這些來自於島國東北地區的流民來說,他們哪見過西洋人啊!連唐小她們聞訊后,也躲在人群里偷偷看稀奇。

幾十個女孩子來到北海鎮也有些日子了,她們開始逐漸適應這裏的生活習慣。在趙新等人的刻意引導和控制下,北海鎮沒有清國的那些封建宗法規矩;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出來工作,畢竟大家半年乃至一年前還是食不果腹的饑民。

居民們對於唐小等人從最開始的好奇和羨慕嫉妒,也慢慢轉變為尊敬;因為這些小老師們在負責教自己的孩子讀書識字。

而唐小她們為了走路方便,也脫下了尖尖的繡鞋,換上了「油田專用」的小號勞保鞋。個別膽子極大的女孩,看到北海鎮的島國女人都沒有裹腳的,便偷偷的把腳放了。劉思婷發現了這種情況后,便給女孩子們帶了一大包棉花,讓她們把棉花塞進鞋裏。

兩名東正教神父經受了雷神號上那現代設施的洗禮后,等下船后再看到北海鎮的一切時,早已經木然了。趙新讓陳青松給兩人安排一個單獨的住處,由幾名治安警負責看守監視。

馬卡留斯和費拉蓬托夫不知道的是,趙新給他們二人安排的房間里,將會安裝監控設備,以便使兩人在屋裏的一舉一動都被密切注視。

由於費拉蓬托夫的漢語水平很糟糕,他將被安排到學校,跟孩子們一起學習普通話,等能夠流利溝通后,再讓趙亮接手調去工坊。

至於馬卡留斯,當他被領到鎮中心的廣場時,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極為熟悉的十字架。於是高興的對趙新說道:「閣下您為什麼不早說,原來這裏也有教堂啊!」

趙新冷不丁被說懵了,心說哪來的教堂啊?

可他隨即就反應過來,原來對方把醫院外牆上的紅十字給認成教堂的十字了。

另一邊,馬卡留斯在興奮過後也在犯嘀咕,這裏的十字架為什麼要塗成紅色的?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好像沒有一個教派是把十字架塗成紅色的。

歷史上,代表救護的紅十字要到1863年才會誕生,所以全世界目前只有北海鎮這裏能看見紅十字。

洪濤和劉思婷兩人,穿着嶄新的白大褂,脖子上掛着聽診器,帶着手下一幫女護士們,從醫院裏走了出來。

馬卡留斯的腦袋直犯暈,怎麼這裏就一個神父?剩下的居然全是修女?而且這位神父和嬤嬤脖子上掛着的是個什麼玩意?

趙新微笑着對馬卡留斯介紹道:「馬神父,這兩位是北海鎮醫療衛生系統的負責人洪醫生和劉醫生。這些女士們,都是醫院的護士。至於這個紅十字架,在我們這裏代表着救死扶傷,沒有任何宗教意義。」

馬卡留斯這才明白對面的這些人根本不是什麼神父和嬤嬤。不過他對於趙新的說的有些搞不懂。自己作為一個教會醫生,「醫療」、「醫生」、「醫院」這些詞他明白,可這「衛生」是什麼意思?還有「護士」是什麼?

中國古代文化里是有「衛生」這個詞的,不過其含義都與現代衛生的含義無關。至於莊子中提到的「衛生之經」,是指養生。現代漢語的「衛生」其實是來源於島國的「衛生行政」。

至於「護士」這個詞,歷史上則要等到一百多年後,來自天津北洋女醫學堂的鐘茂芳提議將「nurse」一詞正式翻譯為「護士」並獲得全票通過後,「護士」的叫法才被正式使用。

馬卡留斯猶豫了一下,向趙新問道:「請問閣下,什麼叫衛生?這和醫療有什麼關係?」

趙新聳了聳肩道:「這個問題還是讓洪醫生他們來回答你吧。馬神父,我還有事要處理,回見。」

說完,他沖站在劉思婷身後的阿妙眨了眨眼,轉身就走了。

望着趙新匆匆而去的背影,馬卡留斯無奈的對洪濤和劉思婷二人道:「這位趙領主總是來去匆匆啊。」

「領主?」洪濤和劉思婷對視一眼,敢情趙新又多了個稱號。

「馬神父,是這麼稱呼吧?你的普通話說的可真好。我叫洪濤。請跟我來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聊。我們這裏每天來看病的有不少人,你可以先在一邊看着,有什麼問題等病人走了之後再說。」

馬卡留斯點點頭,愁眉苦臉的跟着洪濤和劉思婷走進了醫院;在他的身後,一名北海鎮的治安警寸步不離。

在進門以前,馬卡留斯神父的心裏一直認為,在遠東這麼一個偏遠的海邊小鎮,能有什麼現代醫學?!不過他這種想法,隨着推開醫院的兩扇大門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發揮想像力吧,另一時空的xx家醫院是個什麼樣的風格,北海鎮的中心醫院就是什麼樣。為了修建這座醫院,趙新花重金搞了一套xx家醫院的建設和裝修圖紙;陳青松則在洪濤和劉思婷的要求下,盡最大可能按照圖紙上的要求進行了裝修。

整座醫院的規劃佔地3萬平米,第一期修建了八千多平米,一座兩層的鋼筋混凝土小樓,六座大木刻楞房。目前的日門診量在5080人次,住院床位50張。

如果按照規劃面積修建完成的話,廣場西邊的一個居民區要整體搬遷才行。

目前一層的科室包括了門衛室、兩間門診室、搶救室、靜脈注射、抽血室、庫房、護士站,以及若干空置房間。二層是專門為現代眾們看病的vi包房和vi病房,以及超聲、x光、肌電圖、腦電圖、心電圖檢查室。樓外的五座大木刻楞房中,有五間是按照兩人一間屋的規模設置為病房,另外一間是手術室。整個醫院的能源供應目前由兩台1兆瓦的柴油靜音發電機提供,輪換使用。

為了給患者帶來舒適溫馨的環境氛圍,舒緩不良情緒,在洪濤的強烈要求下,醫院內使用了大量的節能照明光源。

聞着空氣中濃烈的消毒水味道,看着眼前明亮的走廊和房間,藍白兩色的牆壁,一塵不染的地面,馬卡留斯神父被徹底驚呆了!他連腳都不敢邁了。這是醫院?!

想像一下十八世紀的歐洲最「先進」醫院吧。

隨着人口數量的激增,特別是在迅速發展的城市和工業重鎮,很多醫院落下了害蟲泛濫、骯髒不堪和死亡率高的惡名。這些醫院也被稱為「走向死亡的通道」。

曾經有人這樣描述設在巴黎的主宮醫院。「這是歐洲所有醫院中規模最大、房間最多、最為有錢、同時也是最為可怕的一所醫院。各種病人魚龍混雜,有時,3人、4人或者6人被塞在一張病床上,活人的旁邊躺着死的和瀕死的,病人身體的氣味令空氣污濁,致病的微生物從一個人傳染給另一個人……人間痛苦和悲慘景象歷歷在目。」

馬卡留斯本人是在修道院學習期間接觸到醫學的。而十八世紀沙俄的修道院醫院不是用於治療病人,而是照顧無家可歸的老人和殘疾人,也包括麻風病人和梅毒患者。即便是他後來師從英國來的著名醫生,但以十八世紀的西醫狀況而言,馬神父的醫學水平可想而知。

比如某位著名的英國醫生曾對一位死於產褥熱的病人進行了屍檢,並摘除了其盆腔器官。最可怕的事來了!這位醫生將這些器官裝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裏!然後就去給好幾位婦女接生。結果不用說,那幾位婦女陸續都掛了。

讓我們再想像一個畫面。長著一嘴黃牙的羅密歐,靴子上儘是大便的痕迹;一輩子沒洗過幾次澡的朱麗葉,滿頭油膩。嚮往自由愛情的少男少女們是否還心馳神往?

十八世紀歐洲的各個主要城市都是一樣的骯髒無比、臭氣熏天。事實上,用叉子作餐具是在十八世紀中期以後才流行開來,在這之前歐洲人都是用刀將食物割開,然後用手爪著吃。單獨的餐具、盤子和杯子的使用也是18世紀中後期才開始的,人們在喝湯時用同一隻器皿,用一個酒杯喝酒。

所以知道為什麼馬神父會對北京城的生活戀戀不捨了吧?即便清代的北京城裏一下雨雪就變得泥濘不堪,可至少每家每戶的院子裏都有獨立的茅房,十天半月都會有人上門清理。沒人會跟別人用一個碗喝湯,也沒人用手抓着吃飯。

馬卡留斯被門衛和治安警帶到一間屋子裏,等他一頭霧水的坐在椅子上,便看到那個小個子門衛從一個抽屜里拿出了一把亮光閃閃的剪子和一把摺疊小刀。

「你你你們要幹什麼?!」

「剪鬍子!」

「不!」終於醒過味來的馬神父開始咆哮。

話說羅馬教廷從中世紀開始,就一直推行剃鬚的政策。這麼做的目的,不過是要將凡人與神職人員區分開來。而東正教會的蓄鬚傳統,則被羅馬教會視為「異端」。

不過根據統計,在天主教會歷史上的266位教宗中,有188位蓄鬚!在沙俄人的生活里,鬍鬚象著着勇氣、象著着成熟、忠誠、積極和精力充沛。

門外的洪濤聽到了更衣室內的爭吵,他推開門對馬神父解釋了半天,試圖讓他明白鬍須里有着太多的寄生蟲,這對北海鎮醫院的衛生環境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的。

馬神父爭辯道:「我在船上每天都洗澡!我很乾凈!」

在雷神號上的兩天裏,鑒於馬卡留斯和費拉蓬托夫身上的臭味,趙新讓士兵用槍指著,強行命令他們洗澡。在眾目睽睽之下脫光衣服,這讓兩位神父感到極為恥辱。

「剪了!」洪濤見勸說了半天仍然沒有效果,只好來硬的了。於是臉色一變,對治安警點了點頭。治安警隨即便從腰間掏出了左輪手槍,頂在了馬神父的腦袋上。

馬神父在船上曾經見識過這種小火槍的威力,趙新特意讓人給他和費拉蓬托夫演示過。他知道只要對方扣動扳機,自己的腦袋就會四分五裂。

死亡對他而言並不可怕。不過,他想起自己和費拉蓬托夫悄悄商量的那件事,一切為了女王和教會!好吧,那就再忍忍吧!

於是萬般無奈之下,馬卡留斯的臉上被剃的光溜溜的。發青的下巴上,還留下了一個小口子。

他被強行脫下了那身破舊的黑色長袍和那雙破靴子,換上了一件白色大褂和一雙白色的帆布鞋,戴上了一個大口罩。接着他又被帶到洗手池那裏,按照洪濤的要求,用消毒肥皂反覆洗手三次。

等這一切都完成後,洪濤又掏出一瓶酒精凝膠擠在馬神父的手上,叮囑對方將凝膠擦遍手心手背。

此時,在馬神父的眼裏,北海鎮的這些人比魔鬼還可惡!而笑容可掬的洪濤和劉思婷,以及那些女護士們,此刻都成了異端!

當他被洪濤引領着,逐一參觀了各間科室后。馬神父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精彩紛呈。

這裏的一切,是他在俄羅斯的任何一家醫院裏也看不到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整潔和乾淨,戴着護士帽的年輕女護士們則面帶微笑,穿梭在走廊各處。

不過當他參觀了b超設備,通過親自體驗看到了自己的腸胃影像后。馬神父堅信,趙新和洪濤這些人就是從地獄來的魔鬼......

「趙領主、趙魔鬼」之所以匆匆離開,是因為他的確有事要辦。

魯壽山他們明天就要登船出發了,臨行前,趙新還有一些事要囑咐他和徐大用。當他見到魯壽山和徐大用一行人的時候,這十幾個人已經恢復到了大清臣民的模樣。

金錢鼠尾的小辮子,深灰色的棉布短袍和厚厚的緬襠棉褲,棉線編織的縢腰帶,腳上是一雙嶄新的千層底布鞋。

這些棉布短袍、緬襠棉褲和縢腰帶是唐小那些女孩子幫着做的,千層底布鞋是趙新提供的。

「大人。」當趙新進屋時,魯壽山和徐大用兩人抱拳行禮。

「不錯,這麼快就進入角色了。武器彈藥都領了嗎?」

「已經領了。」由於擔心武器萬一丟失或被清廷繳獲,趙新這次給魯壽山他們裝備的是0.45口徑的m1911,子彈是按照每人兩百發的數量領的。以十八世紀的工業水平,沒有人能仿造的出來。

趙新掃視了一眼屋內的十幾個人,沖着其中一個漢子笑道:「你叫王長生,對吧?」

「是,是小人。」王長生沒想到趙新居然認識自己,膝蓋一軟,差點跪下。不過他隨即腰一挺,以一個極為彆扭的姿勢沖趙新鞠了個躬。

「別緊張。」趙新上前拍了拍王長生的肩膀,笑着說道:「大用長生,你們倆的名字實在有特點。怎麼樣,武器都熟悉了?」

王長生一挺胸脯,恭敬的答道:「這些日子天天都練習,大當家......啊,不!徐哥和魯大人教了不少。」

「沒事,繼續叫大當家吧。」

趙新和在場其他人也打了招呼,這才把魯壽山和徐大用帶到屋外的僻靜處。他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個信封,交給魯壽山後說道:「這裏是給黃冒財黃老闆的信,你們在花鳥島碰頭后,把信交給他。登岸之後,他會把活動經費給你們。至於那些鹽,會先送到他家的貨棧;你們自己跟他商量怎麼轉移出去。記住,拿到銀票和鹽后,你們要獨自開始行動,也不要再跟黃老闆聯繫。」

「是,大人。」

「記住了,就算是經費不夠了,也不能去找黃老闆。大年二十九的夜裏兩點,也就是丑正時分,我會在揚州天寧寺門口等你。我只有一刻鐘的時間。」

「明白。大年二十九丑正時分,揚州天寧寺門口。」

趙新拍了拍魯壽山和徐大用的肩膀,一臉嚴肅的叮囑道:「河南數十萬老百姓能否活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定不負大人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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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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