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屁嘴 該擰

第三十六章 屁嘴 該擰

當漫天的糾結密密匝匝地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以後,周山杏幾天時間就忽然像變了一個人,唯唯諾諾的口氣,戰戰兢兢的行動,無所適從的神態,驚慌失措的眼神,加了總是懺悔一般的低聲下氣,着實把文昌也嚇了一跳。他在思索猜測之餘,也還總是小心翼翼地問,――他早就習慣了那個小心翼翼,忽然豎起腰板倒感到百倍的不適應,不舒服。

「有事兒?――沒事兒?那你咋了?夜隔兒黃夜俺真加班補課了,不信你就問問別人,再有半年就要考試了。」山杏喘了一口長氣,柔柔地問:「你看過,《甘露寺》?到底,說了個啥?」「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周郎?」「是,就是周瑜!」「他真姓周?――還狼(郎)?――狼啥狼!他就是一隻羊。」山杏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忽然又有些斬釘截鐵。文昌嚇了一跳。

周山杏想,哎呦呦,那個周二郎為啥也姓周!賠了閨女折了兵,那周姓的人就是個羊的命!趙家那才是狼(郎),趙老拐就吃過周家的羊,咱這又把閨女給人家送過去,又賠上九把板正正的票子?她想着想着頭就有些暈,暈了一會子也才明白了自己的父親,――暈暈怔怔的那個病就是氣迷病!

山杏風風火火地找到了玉成,他家裏還有馬家好幾個人坐着,聽說話的口氣也像是在說入股份的事。玉成看見山杏,早早地就迎了出來,悄悄地給她說:「正好,你也給當個證見,就說你的那兩萬,是兩千,他們都想入五千,那不能,都是俺哥哥那邊的親戚,那親戚遠――也不遠,那邊兒的人也太多。」

山杏一路輕鬆地回了家,香香甜甜地睡了一個晚上后,那九把板正正的票子就又在她的腦海里翻捲起來,直到夢鴿娶了以後,她懸著的心才漸漸地放了下來。

在裹腳堖不遠處的白坡嶺上,眨眼之間又豎起了一個四四方方巍巍峨峨的大鐵架,那是白坡嶺鐵礦,趙玉成是大股東,當然也是實際的操控者。大坡地人入進去的股份未來的結果怎麼樣沒人知道,但最先也最實實在在的受益者要算魏老大了,那個大架子要往起豎的時候,一條寬闊的路儘管不平,但經了魏老大裹腳堖那塊地的不遠處一直蜿蜒到大架子跟前。魏老大趕着他半跛的灰毛驢拉着他的鐵排子車,在不盡歡愉的一聲聲吆喝之中,哐里哐啷地顛簸上一陣子之後,兩隻大腳不挨地也就到了裹腳堖。他把該回歸大地的東西一車又一車送夠了之後,就把大地對那個辛勤莊稼漢的饋贈一車又一車地往回拉。他把碼放到車上的小山一般的收穫,用兩根粗壯的繩子絞緊了,再把那個清香四溢的小山看一遍,把那些沒有剎緊的莊稼刮下來,再結結實實地塞進去,――他絕不會丟棄任何一棵辛辛苦苦養護出來的苗。

一切收拾完畢以後,他沖着貓貓兒眼張雪梅一招手,雪梅看一眼那個忽悠悠的車,再望一眼灰毛驢那一條半跛的腿,笑吟吟地說:「咱的『綠吉普兒』一個『軲轆』氣兒可不飽,那條胎使壞了可不好補。」張雪梅就和她編製的那件「幸子衫」一樣,好多時候都能跟得上時尚,她竟然還知道那些個能跑起來的綠東西叫吉普!

魏老大痛快無比地一連放了幾個大響屁,說:「這胎帶的東西都壯,你仔細看看裹腳堖,還就有點兒往西北歪,多少年了它也不能倒!咱的那個東西,再說它也是四個『軲轆』,一個不使勁也不當緊,三馬車三個軲轆也照樣跑。――咳!忘了,咱姐夫倆軲轆去了一個也沒見礙啥事,蹦跳得滿歡!聽說也就一個人拿了一個拐棍兒,連個鈎鐮槍也沒有使,把馬家恁些個馬腿都給砍倒了,還差點兒連馬肉也給吃了。」

張雪梅馬上就是一迭聲的嗔叫:「屁嘴,屁嘴!該擰,該擰!」張雪梅喊著該擰卻不去擰,她叫魏老大一隻大手掐住了腰,另一隻大手托住了屁股,喊了聲「走――」就給送到了「吉普」頂上去了。

魏老大一手攥緊韁繩,一手抓緊車桿,一聲聲的吆喝比吉普上的方向盤還好使,半跛腳的灰毛驢一路用力地向後坐着屁股,魏老大的身子也在那個搖搖晃晃的「吉普」上緊貼著,向後邊用力地靠着,三條半腿的灰毛驢左擺右掉,把排子車的兩個軲轆都給擺掉到平坦些的路面上去,搖搖晃晃的「吉普」,就從裹腳堖的那個坡上平平穩穩地下來了。――都說傻驢,老大的那頭驢就不傻,或許就是像老拐說的「瞎子耳朵靈、啞巴鼻子尖」一樣,有缺陷的東西總會從另一方面把短缺的那些給補回來?

下了坡后老大沖着吉普上面喊一聲「咋樣兒――」?張雪梅的兩隻手一直緊緊地抓着那兩根絞緊了的大粗繩,結束了最後一個咯咯笑以後,脆生生地答:「山也跳,地也跳,樹也跳,人也跳,說不出來的那個舒坦!你想想,那該叫個啥?!……」

老大雪梅正說着,對面一輛客貨車就開了過來,遠遠地就摁著喇叭嘟嘟嘟地響不停,當漫天的煙塵翻卷過來之後,半跛腿的灰毛驢把車拉到路的正中間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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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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