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眾里尋他千百度

第一章 眾里尋他千百度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橫亘蒙古高原東南部的燕山山脈,是華北平原天然屏障,自古以來,這裏就是華夏大漢北拒游牧民族的兵家必爭之地。自始皇帝起就在燕山開基建造城牆、關隘。經過歷代皇朝補充修葺,萬里長城猶如一條巨龍睡卧北方大地,守護中原平安,兩千多年屹立不倒。在起到戍邊保國的軍事作用同時,已經被賦予特殊的象徵意義,是中華脊樑,成為大漢民族不屈精神的象徵。得長城者得天下,已是歷代君王治國安邦的一個基本常識。

大明朝老朱家是從蒙古人手中搶得江山,為防備大元殘餘捲土重來,同時為防禦北方其他游牧民族的騷擾,自始至終對北方防務建設非常重視。長城、關隘、墩堡的修築工程,在明朝的近三百年中幾乎沒有中斷,逐步形成了「九邊」重鎮。明長城對於明朝政權的鞏固,北部地區農牧業生產的安定,國家的安全都起了積極作用。在防務佈局上採取列鎮屯兵,分區防守。

在這「九邊」重鎮中,薊州鎮最為突出,成為明朝第一重鎮,它的防禦範圍,東起山海關,西到居庸關,共2000多華里,沿途共設十二路衛所屯軍,三十二個重要關隘,是拱衛京畿的屏障,歷來由皇室最為信任的總兵鎮守。明朝很多著名將領都曾經在此充任總兵,如俞大猷、戚繼光等等。

我們的故事就從長城開始。試看主人公從此地走出,金戈鐵馬,征戰天下,開疆拓土,揚我大漢民族赫赫天威;曆數風流,揮斥方遒,變鼎革新,再造大明皇朝萬代輝煌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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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朝萬曆十八年,邊地燕山,長城腳下,寒冬臘月。在接近歲尾一天的黎明時分,天色更顯黑暗,大雪為遮蔽即將初升的太陽,顯得越發急促,紛紛揚揚遮蔽了整個天空,凜冽朔風配合猛烈冰雪,在群山之間呼嘯肆虐。

就在這時,天際一道流星拖着長長的橘紅色亮麗尾翼,如空投的炸彈般尖嘯著向風雪肆虐的大地迎面撲下,一頭扎入莽莽群山。如果這道流星被天文愛好者看到,一定被認定是載着天外來客的UFO;若是被久經戰場的軍人看到,第一個反應肯定是卧倒,然後拉響空襲警報。隨着流星劃過,世界好似瞬間停頓,變得萬籟俱寂。初升的朝陽趁著風雪停息,衝破雪霧迷障,將金色陽光撒向大地群山。

躺在火炕上的潘嘉義,在流星墜落之際,無來由的心裏一悸,再也躺不住,招呼老伴一聲,胡亂穿好衣服,推開被雪擋住的房門,一瘸一拐的拄著拐杖,從茅草房裏鑽出,眯着眼睛瞧了瞧天邊的朝陽,然後踏着厚厚積雪,咯吱咯吱走向村北,在一棵光禿禿的老榆樹前停住腳,手搭涼棚望向村后的群山。

蒼茫的群山完全被白皚皚的積雪覆蓋,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刺眼白光。陡峭山峰間點綴的稀疏鬆柏,在白雪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蒼翠遒勁,生機盎然,為居住此地的山民平添了一絲對未來的期冀希望。嘰嘰喳喳的麻雀,紛紛從巢穴飛出,撲稜稜的穿梭在樹叢之間,並逐漸向村莊聚攏覓食。

站在村口的潘嘉義看着漫山遍野的厚厚積雪,稍一猶豫,拄著拐杖,邁動不甚靈便的腿腳,沿着一條寬闊山谷冰河迤邐向北邊的山裏走去。拐過幾道山樑,看到了如盤龍般沿着山脊蜿蜒伸展的青灰色長城,以及佇立在兩座險峻山峰中的一座關隘。

關隘兩旁各有一處屯駐營盤,類似於大城的瓮城,分列關隘兩則。每個營盤各有五十餘間營房,供屯丁駐紮。這樣分佈的屯軍營盤又叫關城,在薊州各處關隘隨處可見,既是根據地勢走向,為了佈防需要,同時也是針對明軍來源,方便管理統帶而設置。因為大明帝**隊兵丁來源有兩部分,一部分是屯兵,一部分是募兵,為方便管理,一般都單獨設置營盤。後來屯兵流失太多,募兵成為軍隊主要來源,這些軍營又改為主兵營和客兵營。客兵就是由外地招募的軍隊,主兵就是本地招募的軍隊。

這座關城一共駐紮一千餘名守關兵丁,當然不全駐紮關城,關隘兩旁山上的長城也有屯兵之所。負責統轄兵丁的長官是一名千戶大人。

潘嘉義走到右邊屯兵營盤的大門前,砰砰敲了幾聲。由於來的太早,兵丁尚未起床。等了大約半注香功夫,吱呦一聲,營房的大門閃出一條縫隙,半個憤怒的臉龐瑟縮著探了出來,剛要發作,看到站在外面的潘嘉義,馬上換了一付笑臉。「我說誰敢大清早就來叩關,原來是大伯,這天忒冷,凍著可不得了,快進屋籠籠火。」說完撤步閃身讓出進門的道路。

原本佝僂著腰,拄著拐杖的潘嘉義看到兵丁,本能挺了挺腰桿,邊進門邊問道:「小春子,你二叔起了嗎?」

急急忙忙要往營房裏鑽的小春子聽到潘嘉義的問話,將尚未系好扣子的老羊皮襖裹了裹,用手指了指長城邊的上馬道說道:「巡哨去了。」說完哧溜鑽入房間。

潘嘉義看着小春子的背影,搖搖頭,兀自沿着上馬道吃力的向長城城牆頂走去。剛走到第一個烽火台,迎面遇到巡哨歸來的總旗李蒙。

頂盔貫甲一身戎裝的李蒙老遠就大聲說道:「我在城牆巡哨,透過垛子口老遠就看到你上來,冰天雪地,天冷道滑,大哥到關城來有啥事?」

「還不是惦記你那調皮搗蛋,無法無天的二侄子,外出打獵已經三天,還不見人影,心裏不踏實,就過來看看。若是方便,支派幾個兵丁,替我出關尋摸尋摸。」潘嘉義邊透過城牆的垛子口往北瞭望邊說。

李蒙聽了潘嘉義的話,安慰道:「興臣那小子,別看歲數小,機靈著呢,再說從你身上學的一身本事也不白給,不會有事,大哥放心就是。」一邊說着寬慰話一邊扶著潘嘉義往城牆下走去。

潘嘉義先人曾跟隨永樂大帝戎馬征戰,後來立功被封總旗,成為屯丁,屯駐邊塞,駐紮在發源於蒙古高原流經燕山的灤河邊的長城關隘。這個關隘因最初屯駐的兵丁由潘嘉義祖先負責守護,就叫潘家口。明代這樣的地名在北部邊地非常普遍,比如最初屯駐的兵丁負責人姓張,關隘就叫張家口等等。

總旗官職很小,在大明朝屬於不入流的低級武官。但因總旗印信是永樂大帝欽制,且可世襲,老潘家特別珍視,奉為傳家寶貝,一代代也就堅持在這長城腳下紮下根基,子承父業,歷代為兵,成為名副其實的職業軍人。從沒因生活日益困頓而逃丁。

到潘嘉義這代,正趕上大明朝一代名將戚繼光鎮守薊州。於是潘嘉義被徵召加入戚家軍,成為戚家軍鳥銃槍騎兵的一名總旗官,跟隨戚總兵抵禦韃靼人犯邊。後來在征戰中腿部負傷成為殘廢,失去作戰能力,解甲歸田,退出軍役。李蒙家居離此不遠的李家屯,和潘嘉義一樣,世代屯兵,兩家成為通家之好,親似兄弟。

李蒙將潘嘉義扶下城牆,叫過已經收拾利索的小春子,吩咐道:「李春,帶一小旗兵丁到隘口北邊尋摸一下,若是遇到你二弟,讓他回來,免得你大伯惦記。」

潘嘉義共有五個孩子,四個小子一姑娘。老大叫做潘興漢,接替潘嘉義做了鳥銃槍騎兵,兩年前與韃靼人作戰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老二叫做潘興臣,今年十五歲,明年就可接替父兄襲職從軍。姑娘叫潘美娘,十歲,已許給李蒙的小兒子,尚未出閣。剩下兩個娃娃,還在穿開襠褲和尿泥玩,沒有起名。

老二潘興臣練就老父一身精湛的騎射功夫。自父親殘廢,哥哥失蹤后,就成為家裏頂樑柱。為補貼家用,經常獨自出關打獵掙取銀錢。為了在年關到來之前,多獵獲一些野味,改善一家生活,三天前又騎着老爹的瘦老戰馬,單人獨騎出關狩獵。

狩獵可不是憑一把子力氣和滿身的武藝就能有所收穫。這是一項專業工作,需要豐富的野外生活經驗,同時要對動物生活習性非常熟悉,二者缺一不可。長城內外燕山山脈冬季的主要獵物有狍子、黃羊、山雞和野兔。狩獵山雞、野兔主要在獵物經常活動覓食的巢穴附近或者動物往來必經之路上,採取下細繩套套取的辦法。狍子和黃羊冬季覓食的範圍比較廣,而且行走沒有規律,要想獵獲,就要在經驗的前提下靠一些運氣。

潘興臣邊往北走,邊沿途下繩套,設陷阱。走了一天,將自帶的所有狩獵工具設置完畢后,就沿着群山尋找狍子和黃羊這兩種大型食草動物的蹤跡。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二天,經過一天尋蹤,終於射殺一頭肥碩的大黃羊。傍晚,尋找一處背風之地歇息。

就在黎明之際,熟睡的潘興臣被天空傳來刺耳尖嘯驚醒,只見一團橘紅色的火焰,從天際電掣而來,然後一頭扎入不遠處一片懸崖。從沒見過此類景象的小夥子,開始嚇得不輕。鎮靜片刻,好奇壓過恐懼,起身向火團下落的方向走去。

拐過一道山腳,潘興臣藉著晨曦的第一縷陽光,遠遠看到懸崖根部一棵巨大油松的樹榦上插著一個約粗有一人合抱長有一丈黑乎乎的鐵傢伙,而在鐵傢伙旁邊邊竟然還附掛一個黑人。由於此人隨身衣物被深深插入樹榦的鐵玩意夾住,沒有掉落地面,而是懸在樹腰搖擺晃蕩。

潘興臣在哥哥失蹤之前,因家境稍微寬裕,曾經讀過幾年私塾,肚子有點筆墨。看到此景,不由笑了,隨口騷出一句歪詩:「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掛松樹打提溜。」他以為這個不幸之人,是天外飛來橫禍殃及的無辜,趕忙攀上巨松,用繩索系住此人,將鐵傢伙夾住的衣物用刀割破,慢慢吊到雪地。

此人年紀約有二十四五歲,髮髻光禿,體格魁梧強壯,身高約有八尺,包括臉龐全身都附着一層煤黑色煙垢,看不出模樣,並且泛着火藥燃燒后的刺鼻氣味。身上衣物與大明朝樣式大不相同,就連韃靼人也沒這種服飾,且已被煙火熏染的斑斑駁駁,不成樣子。不知是因天冷凍的還是煙火熏的,已經失去知覺,昏迷不醒。

潘興臣趕緊將幾乎凍僵了的陌生人吃力的抱到宿營地。就在小夥子想方設法救治之時,李春帶着幾個潘家口長城哨卡的兵丁沿着蹤跡尋來。眾人都是刀頭添血的過來人,看到狀況,知道再不施救,這人就要交代,於是稍微做些急救處理,待有了一絲生命跡象,簡單做一副擔架,抬着陌生人,連同插在樹榦上的罪魁禍首一同取下帶上,急急忙忙返回哨卡。

年輕人身體本身沒有多大損傷,主要是因在天空高速運動,呼吸不暢,暫時缺氧,身體凍僵,血液循環減慢,再加落地劇烈撞擊,頭部受到震蕩,陷入昏迷。經過一番救治,慢慢恢復生命體征,脫離危險,呼吸逐漸平穩順暢。

年輕人恢復知覺后,費了好大勁睜開被煙灰敷蓋的眼瞼,看了看圍在周身的幾個陌生人。這些人雖不是牛頭馬面,髮型服飾卻怪異無比,都穿着古代的服飾盔甲,髮髻也長長的挽在腦後,再加因剛剛蘇醒,眼神迷離,無法聚焦,人影在眼前重疊晃動,飄渺不定。依著年輕人的經驗,無論電視演繹或者書中記載,陰間的鬼怪穿着都是古代服飾,據此他判斷自己已身處陰間,心裏頓時拔涼拔涼的,驚悚的將雙眼緊緊閉上。

自小從老人那裏聽來的鬼怪故事,新鬼初到陰間,要經受刀山火海的煎熬和十世閻羅的拷問,承受住就說明前世無有孽障,可以混個好鬼差,且可投胎重新做人,若是不能承受,則說明前世作孽太深,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經受煎熬。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年輕人心想:「我前世沒有做對不起人的壞事,還怕你們這些圍着我的小鬼不成?」同時感到這些鬼怪無惡意,沒施加千般折磨,於是膽量逐漸恢復,睜開雙眼,大膽看向這些如同圍觀怪物一般的兵丁。

當掃視一圈,看到靠自己距離最近的一個半大孩子時候,心裏不禁一沉,尋思道:「壞了,這次災禍,不但我被炸死,連帶弟弟也一起遭受無妄之災,隨同來到陰間。」於是強忍悲痛,用溫柔慈愛憐憫的複雜眼神看着面前的少年,顫聲說道:「興臣,怎麼你也沒有躲過,隨哥哥一起來這裏遭罪!」

站在年輕人旁邊的少年聽到自己救回來的陌生人問話,被唬的一激靈,思念的心弦被瞬間撥動顫鳴。兩年來魂牽夢繞,不能釋懷的,就是這熟悉的聲音,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沒有忘記。

七百個日日夜夜,多少個午夜夢回,耳邊回想、思緒感念的就是這熟悉的聲音,只是一直縈繞夢裏,每當醒來想要抓住一絲痕迹,卻又海市蜃樓般倏忽逃遁。如今再次聽到,不啻天籟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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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火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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