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辯（下）
答辯結束，大家合議。
「這幾篇，寫成這樣，怎麼過？」「非油膩」很生氣。雖然，他是個非自己專業，也敢指導的人，但要求還是挺嚴格的。論文拿在手裏，即便基礎知識他也不甚了了，可基本形式和框架還是不能有疏漏的。他說的這幾篇論文，基本格式都不對，整體框架也完全不合格，確實難以通過。
「對呀！這種論文改都沒法改，只能重寫。」她很同意。
「這幾篇，確實……」齊老師比較溫和，是學院公認的好男人。而「好男人」往往又約等於被大家同情的「可憐人」。
齊老師的前妻雲老師也是學院的老師。她的身材、樣貌算是很好的，年近五十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迹，古代文學專業，可以用才貌雙全形容。而齊老師雖算不上帥氣，有時甚至看着有點兒邋遢，但絕不油膩，反而襯得上「清癯」二字，重要的是他也頗有才氣，寫得一手好字，又是搞古代漢語的，兩人着實般配。過去，他倆總在學院出雙入對，她還深深地讚歎過。
只可惜，雲老師「不安於室」。（從別的老師那裏聽來的詞，她覺得這個詞雖然年代味太重，但確實非常恰當）齊老師出身農村，生活習慣和來自大城市的雲老師大相徑庭，而婚姻生活又往往是與家庭瑣事和生活習慣密切相關的。所以，雲老師在心底里始終對齊老師有諸多不滿。而雲老師當初之所以願意嫁給齊老師，則是因為剛受情傷，想找人療傷，於是將就了一下。
可見，婚姻這種東西，還是得門當戶對，不能將就。
傳說，雲老師的不滿越積越多，兩人的婚姻生活越過越糟心。後來，又好死不死，雲老師再遇當初給她情傷的那位。於是，她就毅然決然地放棄了當下，追尋「初心」去了。結果？當然是沒有的！當初就一腳踢開了你，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能再接受？難道圖你年齡大？
齊老師作為好男人，專業又是古代漢語，古代「糟粕」學了不少，於是本着給孩子一個完整家庭的傳統想法。在其他老師的撮合下，再婚了。可老天好像不太長眼，本來是想着找一個人能幫着照顧家庭、照顧孩子的，但新婚的妻子沒多久就查出了癌症晚期。這下，齊老師要照顧家、照顧孩子，還要照顧妻子。不過，齊老師的的確確是好人，為了這位癌症妻子，到處求醫問葯，兼職掙錢，一直不離不棄。後來，妻子還是走了。其他老師反而有一種幫齊老師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哎呀，這幾篇寫成這樣，指導老師也不知道在幹嘛！論文嘛，既然接收了學生，就應該認真指導，搞成這樣，到時候抽查，學院要出問題，他更要承擔責任的！」「非油膩」打斷了她的心裏的八卦，拿出了系主任的架勢。這個時候，必須要把自己擇出來，表明自己雖然是系主任，但是別的老師其實自己也管不了，出了問題，責任得到具體人頭上，自己可不當高個兒頂着。尤其，現場可有書記在呢！事實和困難必須擺出來，禍水必須引走。
「這樣吧，這幾篇，答辯還是給他們通過了。不然，到時候還要組織大家重新答辯，這些學生是雙學位的，他們重新答辯就得跟着下一屆的一起，還是麻煩的。而且影響畢業，也不好。」還是書記站得高，看得遠呀。
雙學位是非專業學生的輔修，屬於學院創收部分，如果很難畢業，還有人願意來混文憑嗎？那不是嚴重影響他們的收入嗎？（這部分創收，她真不知道去哪兒了，和她一直無關。）
「哎呀，也是！」「非油膩」趕緊說，反正自己已經擇出去了，不附和怎麼能表現出自己懂領導呢？
「那麼，寫成這樣怎麼辦？這種論文肯定是過去的呀？」齊老師太老實。
「這樣，我們這裏先過，然後讓指導老師在系統上駁回學生的答辯申請，把論文改完，改好，再重新上傳，提請答辯！不然這種論文到時候抽查到，最終是指導老師倒霉。等改好了，我們的答辯表才給他們生效。」「非油膩」熟練地進行了操作指導，問題完美解決！
原本，她以為那幾篇論文都垃圾成那樣了，總不可能給過吧，沒想到，這就通過了。說是駁回讓導師重新指導，重新寫。可能嗎？之前那麼長的時間，導師都沒指導好，現在時間這麼緊，有可能突然就行了嗎？再說，這幾篇都出自那個有名的柳老師門下，她覺得最後的結局定然是沒有下文加「呵呵」的。
柳老師最初因為學術不端，被揪出來，後來不知道怎麼操作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接着，他又上課的時候抨擊想考研的學生，說是考研根本沒用，考來幹嘛？
聽說這個抨擊以後，她還覺得柳老師不錯，敢於點破。說實話，好多學生本沒有興趣深入學習和鑽研，考研只是為了延遲進入社會，是一種逃避和退縮，真不如那些勇於踏入社會，早日接受社會洗禮的人。同時，目前的研究生教育也的確狀況堪憂，學了出來，可能真沒什麼用，反而讓學生更加好高騖遠、好逸惡勞。
剛想對柳老師的行為進行表揚，結果，打臉來得太快。柳老師抨擊完了以後，馬上指導學生：不如「考公」！
如果一個社會中的年輕人熱衷干這事兒，那麼心懷夢想和熱忱去探索的人還有多少？世界的活力還能有多少？一個大學老師竟鼓勵學生去干這事兒，她很難接受。
可沒想到，沒有最難接受，只有更難接受——柳老師接着鼓吹：「考公」的話，去某某機構，他就在那裏等著造福大家！
這？！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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