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見血封喉

電光火石間，他倆淪陷了。

——列位看官中若有飽讀詩書者，應該已經敏感地從這個開頭中察覺出曖昧的味道：沒錯，這是一個超級女特工在執行暗殺任務時與其獵殺目標一見鍾情的略微狗血但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這件事的概率聽起來確實很低。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好比你站在原地猛地吸一大口氣，正正好地吸入此前呼出的那一口氣體——既不多一粒氧氣分子、也絕不少一顆顆二氧化碳。無論如何，億萬分之一地幾率在統計學上也不能證偽。陽光正好，微風蕩漾，閑着也是閑着，就姑且隨我娓娓道來——

話分兩頭，此時畫面中出現的這目光膠着對峙的一男一女。

話說咱們這位女主角x，那可不是個簡單人物——n國大名鼎鼎的秘密特工組織π您聽過嗎?x，那可是π組織的王牌特工，素以智勇雙全、出手狠辣而著稱。據說，伊人脾氣孤僻而古怪，慣常獨來獨往，甚少參與小組合作任務，但只要她出馬的事，從未失過手。潛伏、追蹤、暗殺、保鏢……什麼樣的任務她沒接過？那是上天入地無所不精，而且最奇的是，據說她暗殺手法也業內獨樹一幟、不可複製，這一點從坊間流傳的花名「玉羅剎」便可窺得一二。好傢夥！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善茬。只可惜，見識過的人皆以歸西，因此無從窺得一二。

誠然，若說特工最不需要的東西，那應當就是感情。對這一行來說，感情是冷靜的絆腳石，是安全的對立面，毫不誇張地說，還極有可能是生命的終止符。任何一個成功的特工，或者說希望生命線長點的特工，都絕對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跟任何人（甚至動物）產生感情，無論在哪種上刀山下油鍋的情況下——這簡直是在跟自己開星際玩笑。

而這位不知稱其幸也不幸的暗殺目標：何禎，則是m國學術界鼎鼎有名的地質學者，也是一流學府k大最年輕的教授。同時，也是外號最多的教授——據說外號的數量跟學生的喜愛程度呈正比。

比如「24k毒舌王」，因其個性很直且說話不留情面，不過大家自從得知他的領導和同事們也時常被他懟得語塞后，便紛紛舒泰多了——群居動物獲得自尊的主要途徑真的是靠比較……

再比如「液氮」這個外號，則是因其自帶低溫氣場，走路時自帶一團冷空氣，大熱天在他身邊經過居然忍不住起一身雞皮疙瘩。饒是如此，卻依然阻擋不住他開設的公開課和選修課場場爆滿的盛況——可見，越是帶刺的玫瑰啊，那芬芳越是誘人。

有見過他的人，形容他的眼神淡漠而深邃。與其對視，彷彿在看北極萬年冰，通透地讓人膽寒。也聽聞政府高層一直在密切關注以他為核心主持的多個項目。但他日常只一心埋首於各種奇形怪狀的石頭堆，不喜與人打交道，對與工作無關的事情都興趣寥寥，尤其是，絕不參加那些多如牛毛又毫無意義的各種會議。

這樣看似不可能產生交集的兩個人，就在剛才那麼神奇的一瞬間，彷彿命運安排一般，從區區一個交會的眼神里，觸電般彼此感到了靈魂的強烈共鳴！

咳咳，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雖然k大為先進工作者分配了別墅，就在校園附近的湖邊。但是，何楨平素很忙，大部分時間都在全國各處開展地質勘探工作，在學校呆的時間相對很少，只為完成必須的教學任務。像這次從灰川的項目上趕回來，就是為了完成本學期的最後兩節公開課任務。所以為了方便，一般就住在k大西南角一處僻靜的老式單間宿舍里。

在學校時，他保持着每晚戴耳機圍着操場跑幾圈步的習慣，跑完一般再沿着靠近院牆的梧桐小徑走回宿舍。這是他一日裏最清明而自由的時刻，他項目里的很多關鍵點都是在這個時間段靈感迸發而解開的。這是一段他可以只與自己對話的獨處時間，安靜而幾乎沒有任何打擾——也只是「幾乎」，因為通常會有很多仰慕的女學生專門守在操場邊，仰慕地看着矯健的他圍着塑膠跑道一圈一圈地跑步。起先還有人大著膽子上前打招呼，後來發現他仗着戴耳機從來目不斜視以後，就再沒人自討沒趣了。

這一天的林蔭道似乎比往常更安靜，路燈的那一排暖橘黃光如常暈染著藏藍的夜色，婆娑的梧桐樹也都在這夜色中緘默不語。

他在宿舍門口立定時，已然有些小汗涔涔，便用手腕上的汗巾擦了擦額頭。掏出鑰匙插入鑰匙孔的時候，忽然感覺到頸動脈附近某處一陣刺疼，比一般的蚊蟲叮咬要疼上幾倍，不禁覺得有些異樣。

上手一摸，竟然有根小刺，並不是原以為的昆蟲。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根非常精小的吹箭！箭頭上乳白色的汁液他再熟悉不過了，他在南州考察時從箭毒木上提取過，正是「見血封喉」！關於這種產自南州的奇毒，當地流傳著一種的古老說法，叫作「七上八下九倒地」——說的是中此毒者，上坡最多走七步，下坡最多走八步，第九步一定倒地斃命一命嗚呼。

他怔了四分之一秒，其間閃過的想法居然是：「選材不錯，切割手法略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