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都是白眼狼

蘇倦看着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嘴唇卻還是動了動，喊出了她的名字：「霜泠。」聽到蘇倦的聲音，霜泠竟然也有些訝異。自從那日他們在幻境分開以後，她便再沒有見過她了。不曾想……今日竟然會在這種地方相見，在霜花鎮以外的地方相見。霜泠並沒有回答蘇倦的話，兩人就這麼遙遙相望着。而迎面吹來的風卻將霜泠周身縈繞的味道全都吹到了蘇倦面前，這是蘇倦十分熟悉的味道，是……血腥味！蘇倦的眉頭輕蹙了蹙：「你身上為什麼會有血腥味？你殺人了？」「是，我殺人了。」聽到蘇倦這話，霜泠也明白有些事情是瞞不住了，於是乾脆承認。蘇倦雖然早就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性，可當她真正聽到霜泠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隱藏在袖袍下的手還是緊握成了拳頭：「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那個人威脅了你，對嗎？」即便到了這種時候，蘇倦心底仍是抱着一絲幻想，希望霜泠可以告訴她，她是被迫的，並非自願的。可她的話音落，霜泠卻只是垂了垂眸，低聲而堅定的說道：「不，沒有人威脅我，那座冰山是我自己融化的，那個人……也是我心甘情願跟隨的。包括殺人，也僅僅是因為他想讓我殺，我就殺了。」霜泠這話說的有些自暴自棄，反正蘇倦已經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她也已經藏不住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由她自己全部說出來，也讓蘇倦徹底清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你已經如此尊貴了不是嗎？已經主宰著整個霜花鎮，已經在某種意義上得到了永生，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又為什麼還要臣服於他人，為什麼還要任人差遣呢？」蘇倦滿眼心痛的說道。霜泠的反應卻十分淡薄：「因為他能救活我心愛的人，也能讓我生。」霜泠的第一個理由，早在蘇倦和折厭的意料之中，所以如今聽到，蘇倦也一點都不感到驚訝。但後面的那個理由……蘇倦不解的看着霜泠：「你不一直都是活着的嗎？不，更確切的說，你已經活了幾百上千年了，比普通人的壽命要長得太多太多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問你，你還想怎麼活？還有什麼可不滿足的？」聽出蘇倦話中的質問，霜泠也很快冷哼了一聲：「你當然會這麼說了，你如今什麼都已經擁有了，心愛的人也就在你身邊，全心全意的愛着你，保護着你，你當然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責別人。我可不像你，你看看我，這半年來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沒日沒夜的守在自己的幻境裏，守着一具再也不會復活醒來的屍體，為了不看旁人的眼色，為了不再被那些人類傷害，我已經躲夠了，也受夠了。」霜泠說着，又抬眸哀戚的看向了蘇倦：「你知道嗎？如果你不曾出現就好了，如果你不曾出現，不曾勾起我對過去的回憶，勾起我對幸福的渴望，或許……

你不會理解的，我在人間幾百年來的寂寞孤獨，痛苦的自我安慰，這些都是像你這樣幸福的人，理解不了的。還記得我曾說過，你長得像我的一位故人嗎？你們倆不僅長得極像，就連命運也都是這般的幸運。當年她明明犯下了那麼大的錯，明明應該消弭的，可到頭來卻因為心愛之人相護，只受了小小的懲罰。甚至……等她身上的罪孽贖清了，她就還能有機會重返上蒼，重返她的位置。而我呢？我不過是愛上了人間的男人，不過是為了愛情殺了一鎮子的百姓。雖說在我殺的那些人里，其中不乏無辜之人，還有一些甚至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甚至腹中的胎兒。但……那件事情分明就是他們有錯在先，不是嗎？如果不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煩，惹怒我，害我夫君，我又怎麼可能對他們下那種狠手？說起來，他們根本就是罪有應得，即便是死，也不過是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罷了。可即便如此，我身上的罪孽卻怎麼也洗不幹凈，不論經過多少年也洗不幹凈。我為了愛情，來到人間，為了愛情，落到這樣的下場，為了愛情，將自己埋藏在冰山幻境之中，幾百年來，我孤獨偏執的死守着。我想，如果她能靠着洗脫罪孽重返上蒼，那我又為什麼不可以？我也可以靠守護霜花鎮還債，也可以用我傷害那些百姓的手來守護那些百姓的後代啊？我一年又一年的等著，可到頭來，卻什麼也等不到。就連那冰山下，我夫君的屍體也逐漸模糊了模樣，時間一久，我甚至都想不起來我們當初相愛的點點滴滴了。這太可悲了不是嗎？所以當我看到你的時候，當我想起那位故人的時候，我真的非常羨慕你們。我也因此終於清醒了，再這麼等下去是沒有意義的，我想要重返上蒼，唯一的辦法便是主動出擊，只要有人能讓我重返上蒼，讓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讓你做什麼事情都可以？」蘇倦的眉頭輕蹙了蹙，仍是試圖用霜花鎮來喚回她：「那霜花鎮呢？那可是你守護了百年的地方，那裏的百姓們更是把你當成神一樣供奉，難道你真捨得放棄他們嗎？」原以為至少霜花鎮能讓霜泠稍稍的動容一下，沒想到……她不提還好，她這一提，霜泠的臉上就立刻流露出了一抹厭惡與嘲諷：「從前我一直覺得，人心是可以捂熱的，只要你對他們足夠好，好的時間足夠長，他們就可以放下芥蒂，真心待你。可經過了這百年我才明白，他們根本都是白眼狼，人心也是不可能被捂熱的。他們表面上對我畢恭畢敬，將我奉為神明，卻在背地裏密謀應該如何推翻我，如何將我徹徹底底的趕出霜花鎮，甚至……將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