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斬首戰之1

第二十章 斬首戰之1

破空聲劃破天際,肖純鈞來不及過多反應本能示警「散開!」

黑影攜帶狂風墜入營帳,彷彿炮彈落地爆炸。肖純鈞即時翻滾躲避,但巨大的衝擊力仍將他吹出數米,他感覺內臟移位,七葷八素。木屑、金屬碎屑如同炮彈破片四散,他的左臉被擦出一道3指見長的傷口,往外滲出血跡。

肖純鈞搖搖頭驅散眩暈感,來不及照顧傷口,立刻翻滾起身開始做戰鬥準備,一邊裝填費恩弩箭,一邊開始觀察戰場情況。

戰場霎時塵土飛揚,又很快被大雨澆滅,視野恢復。只見象牙白金邊的營帳被撕裂,拋撒各處。營帳裏面人與物已然消失不見,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直徑十數米的淺坑,彷彿炮彈的彈著點,其中是一個藍色斗篷的身影立身其中。

「幹掉所有可能的目擊者就是暗殺?」肖純鈞內心止不住地吐槽。「大哥你的登場方式和你們嚴謹周密的暗殺計劃格格不入啊,雖然雨夜掩護,也不用這麼大動靜啊。」

之前談話間,肖純鈞知道第二位惡魔已經就位,即將發起突襲,他調整身位警惕四周,目光警惕的在數人的影子之間逡巡。出乎意料的第一件事,登場的惡魔不是陰影惡魔,也就是說現在可以確認敵人中至少包括三位惡魔。出乎意料的第二件事,惡魔沒有突入營帳直取大神官,或者超越視距用詭異的能力刺殺。出乎意料的第三件事,對方的作戰風格異常剛猛,一開始就以營帳內的所有人為目標,上演了這一出天降正義。

肖純均快速掃視戰場搜尋敵友。他相信老爹和克里斯神官久經沙場,遠比他更善於應付這種情況,畢竟在他的見聞里,中世紀戰場不乏拋石機和弩炮這種大殺器,教會軍出身的二人曾經不止一次頂着敵人的飽和火力打擊向敵軍衝鋒。

片刻搜尋之後,他發現二人的身影。二人完好無損,甚至立身位置都未改變多少。只見老爹面對淺坑中央的惡魔警戒,右臂單手持劍,左臂抵劍做格擋衝擊狀,左臂盔甲和劍身發出非自然的暖光,那非自然的光亮和煦溫暖彷彿聖光,瞬間驅散了肖純鈞心頭的陰霾,讓他鎮定下來。

「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結束,敢於抽調兵力全力支援前線並不是無謀。你最大的依仗從並不是麾下的兵士。」支配金屬的惡魔發言打破寂靜,斗篷下閃爍綠光幽幽。克里斯神官沉默不語,與老爹背身而立,雙臂發出發出聖光。這位偉岸孔武的神官本就是一名於神恩騎士。

異變發生的第一時間二人默契熟稔就組成了掩護陣型,將後背託付給了對方。想必這是千百次同生赴死,二人殺入重圍的慣常反應,已經融入了血液成為了肌肉記憶或者神經反射一般的本能。

紙上談兵從來就不是克里斯神官的專長,衝鋒陷陣才是他的風格。身赴死地,前進指揮,一線接敵。他從未缺席任何一場對里葉斯教會意義重大的會戰,每當戰鬥結束,他總是渾身浴血,分不清來自敵人或者戰友的鮮血沿着盔甲雕飾繪出纏繞全身的荊棘紋路,「血荊棘騎士克里斯」「鮮血神官克里斯」威名赫赫!

但只有克里斯自己知道,這威名背後的代價。

激戰之後戰場總是一片寂靜,鮮血流入了雙目,視野所及均為鮮紅。天空盤旋著禿鷲,無數異形和人類的肢體、內臟,血肉散佈遍地。拼殺過後,克里斯每每環顧四周,都發現只剩下他一人,血荊棘孤傲地在戰場屹立。幫助重傷瀕死生存無望的戰友結束痛苦,

給幾個還在掙扎蠕動的怪物補上一劍,縱火焚毀一切罪惡,然後默默離開。

他自視沒有犯下任何錯誤也拼盡全力,但是黑暗的時代總是一次次無情的剝奪了他身邊的每一個熟識的人,他的親人、他的戰友甚至是導師。熟識的面孔成為戰場上糜爛的血肉成為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克里斯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他不再試圖和周圍的人建立聯繫,刻意不再分辨周遭的面孔,不再記憶他們的名字與他們的故事。無法承受失去索性不再擁有。本是自身一人踏入戰場,又何談失去。

直到他遇到那個被稱為死亡之舞的男人。

危險的作戰風格,大開大合的攻擊套路,不計傷亡的勇敢,同歸於盡的決心。克里斯一開始並不看好麾下這個年輕人,想着不過遲早又是一堆散落的血肉。

但當對方第一次渾身浴血和他唯二在激戰中倖存,克里斯難以置信,一度懷疑面前的人是惡魔偽裝而成。他努力回想腦海中的模糊形象比對面前來人的特徵。這一次他記住了對方的褐色頭髮和藍色眼眸,但他只是微微點頭示意。

之後是第二次,他和對方最後一同將配劍插入巨大異形的心臟,終結了腌臢的怪物。他不再懷疑面前來人是惡魔的偽裝,他知道對方是自己麾下的年輕騎士,有着褐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眸。他詢問並記住了對方的名字,亨特·菲爾。

再之後是第三次,他率領麾下小隊攻入邪教團的駐地拯救被綁架的村民,面對數十倍於己的邪教徒圍攻損失慘重,激戰過後二人一把火將罪惡燒盡。他開始好奇對方的故事並出言詢問,亨特家族的繼承人,王國的底層貴族,加入教會尋求功名與認可。

再之後是無數次,無數次的出生入死。因為死亡之舞,克里斯不再是戰場之後的唯一倖存,倖存的戰友和麾下的戰士,或多或少,但是菲爾肯定在其中。

克里斯認可了死亡之舞,他們一同在戰場接敵,一同在城市搜查邪教,一同率領荊棘小隊戰鬥,一同探訪幽深的地底遺跡,一同在酒館買醉發癲,一同在香水和胭脂叢中旋轉。兩人維持着教會上下級關係,但也是生死摯友。那是十數年快意的時光,人們都知道,鮮血神官與死亡之舞是里葉斯教會王國南境的王牌。

只記得不過又是九死一生,克里斯和對方一同駕馭戰馬身着重甲夾着騎槍向邪教團決死衝鋒,亨特被挑落下馬,克里斯清楚地看到敵人的騎槍刺入了克里斯的胸膛,雖然已經得知對方有綠色曼陀羅的底牌,只要不是即死就可保性命無憂。但他還是不經意地陷入了狂躁。那兩日,他陣斬無數,甚至拒絕敵人的投降。

「他們已經可以組織騎兵和我們對沖了,接下來是什麼?投石機還是弩炮?還是密集的長矛方陣?是雇傭的弩兵團還是群島的魔獸使?已經不再是小打小鬧了,邪教團的發展速度已經超過了我們的預期,被洗腦的人都無藥可救,又何必偽善。」克里斯在營帳內情緒激動。

「神明給予仁慈,而我的仁慈就是送他們去見神明。」克里斯斷下結論,他拒絕了指揮官的勸說,下達了滅絕的口令。

他心情煩躁,草草處理完前線事務就翻身上馬前往教會醫院,渾身浴血一度讓教會醫生們以為這是又一個重傷員。當他終於找到亨特的營帳,一把掀開帘子就看見對方重傷未死靠坐在床上,渾身紗布包裹。出乎意料,雖然虛弱無比,但對方滿臉竊喜,身旁一位救護士在喂他喝粥。

「呦,克里斯,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也被抬進來呢。」亨特言語戲謔,但親切無比。

「等你被躺進棺材我都不會,姑娘們愛我完美的胴體,不像你渾身是傷。」克里斯刻薄回擊。

兩人言語輕浮,毫無教會騎士的矜持,救護士聞言頷首告退,但亨特的目光分明追隨對方而去,克里斯都看在眼裏。救護士名為瑪麗,他之後打聽得知。

再之後,瑪麗頻繁出現。再之後,亨特和瑪麗結婚,再之後,瑪麗懷孕,最後的最後,特里爾平原戰後布拉德誕生,亨特退隱二線。

即使25年過去,克里斯神官仍然對亨特隱退的事情耿耿於懷,每當想起那個名為瑪麗的年輕教會救護士搶走了亨特,內心就憤慨不已。25年前,克里斯失去了麾下悍將死亡之舞,更是損失了可以託付背後的生死兄弟。

「老規矩?」克里斯神官低聲詢問。

「嗯,但你要快些。」老亨特出言回復。

「每次都催,我儘快。」克里斯不耐煩應答,老亨特曬然不語。

二人瞬間心領神會,作戰目標已然分配,死亡之舞與鮮血神官的組合再次重現。克里斯將神官高帽摘下丟棄一邊,將胸口的大神官徽章摘下收起,然後雙手用力將寬大的黑紅聖袍從領口撕開脫下。

戰場上任何時候都不能丟失敵人的視野,-顯然沒有多餘的時間給克里斯神官準備裝備。但出乎肖純鈞意料,克里斯神官寬大的黑紅聖袍之下,是穿戴整齊的全套銀白盔甲。盔甲和老亨特款式一致,上面也不少刮擦和凹陷的痕迹,看的出來也是歷戰無數。但是與老亨特不同,盔甲整體更為華麗,金色花紋裝飾盔甲邊緣,荊棘紋路纏繞全身。

更誇張的是,克里斯神官居然攜帶了兩柄單手戰錘,貼身放在大腿兩側。方型的鎚頭後面是巨大下彎釘頭,一體成型,金屬握柄與騎士配劍等長。錘身及手柄描繪里葉斯受難的形象配麥穗花紋纏繞,錘身側面各自鑲嵌一顆菱形的血紅寶石。

雙手各持戰錘,這是何等勇武的作戰風格,比起老亨特也不遑多讓。肖純鈞內心清楚,在著甲率如此高的時代,鎚頭和釘頭簡直是某種程度的降維打擊。鎚頭的衝擊無視盔甲防護,動能可以直接造成內傷,而後面的釘頭可以輕易鑿穿盔甲和血肉。

當然這個武器的缺點在於本身有些笨重,重心靠前,揮舞費力且速度遜於刀劍,所以一般多是雙手持握。敢於雙手雙持釘鎚的近戰猛人,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肖純鈞都是第一次見識。

看來之前說里葉斯教會是暴力團體,也不算完全冤枉了他們,看看你們家的神官都什麼形象,肖純鈞腹誹。當然腹誹歸腹誹,他手裏備戰的動作也從未停下,畢竟他現在也是這暴力團體中的一員。

伴隨第一聲爆響,老亨特和克里斯神官默契背道而馳沖向各自的目標。

鮮血神官對戰金屬惡魔,死亡之舞目標天降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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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痕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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