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九
陳周兮插著兜站在一群人的最後面，看着白起的衣冠冢沉默良久。
「就是說，有英靈準備抽取那片草原的生命？」荊軻也走到人群的最後面，站在陳周兮旁邊。「嗯，昨天晚上試探了一下，張角和黃巢的實力倒是一般，不過我現在的樣子怕是沒法處理。」「所以還是要我們來接手。」武曌走了過來，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清晨的霧氣。
「生前白起要是能看到這麼多人在乎他該有多好。」武曌抽出一根給陳周兮，「來一根？」「不了，現在這身體還沒成年。其實我們一直很在乎他，只是白起一直在逃避自己。」陳周兮嘆了口氣，「不過，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傷害那些亡靈的為好。」想起了昨夜張角的怒吼，他們有錯嗎？他們只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他們沒錯嗎？這片地區的其他生靈又怎麼辦？武曌看着陳周兮複雜的表情驚訝道：「換了個身體就感覺你像變了個人一樣呢，還是小姑娘可愛啊。」
「不過你確定他們不會走嗎？昨晚你已經鬧出事了。」荊軻對張角的謀略很是擔憂，畢竟作為天公將軍不容小覷。「應該不會，如果他們放棄了那片草原，怕是整個亡靈們都要暴亂，亡靈們就是沖着這去的。還有，我不覺得張角有掩蓋自己行為的想法，大晚上的那麼招搖。」
武曌嘆了口氣：「不過你昨晚已經去了，再去怕是他們已經做好準備等我們來了。」
這……趙雲也為這個煩惱挺長時間了。
「還有昨晚的事，現在已經很明顯了，有部分英靈在與我們為敵，比如高長恭。」武曌突然抬起頭邪魅地笑了出來。
「喂，你腦子沒事吧，這麼麻煩的事你還笑的出來？」荊軻一記手刀砍在武曌的頭上，被武曌一個側身躲過。「只是想起來了，我們百年前遭遇國難之時，和幾個人類家族簽了協議，也是時候讓他們出手了，老是在一旁看着多不合適。」
荊軻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這回事。
百年前風雨飄搖，正值中國最危難之際，外有列強，內有軍閥，山河破碎無一寸安寧土地。武曌曾以自己為代表的華夏英靈和幾個人類簽下協議，暗中支援他們抗擊外敵。
倒不是荊軻他們不想參戰，只是有約定英靈不得改變人類的進程。如果有外籍英靈入境胡作非為，荊軻完全可以奔赴千里斬殺，不過參加人類的戰爭卻是少個名號。
他們怕國外的英靈嗎？怎麼可能！只不過如果允許英靈參戰，吃虧的是哪一方？是人類，英靈哪有那麼容易死，最後的結果是人類的傷亡更加慘重。
倒是有英靈不顧生死投身抗戰，李清照便是如此，不愧是大宋奇女子，捨棄英靈的不滅之身隻身赴戰場，雖最終戰死，倒也是遂了千年前未能北上復國的遺憾。
武曌因此就和幾個人類簽訂了協議，動用全族之力以身赴國難！
七個家族，戰場上全滅三個，世事無常天災人禍亡去兩個，現存仍有聯繫的僅有兩家。
而這兩家，雖能力不足以管轄所有英靈，對於些許魔物鎮壓倒是得心應手，這些年的和平穩定他們也出來不少力。
「不傷及亡靈，我們這種手上沾滿血的當然不合適，不過找人類就好多了，他們不向來的業務就是驅鬼嗎？」武曌心裏是有打算的，這幾個家族的族長已經隱藏了多少年了？任務沒看到他們接手每年拿資源時倒是一個個手那麼快，都給我出來放放血！
入夜，
趙雲荊軻藉著草叢隱藏身影向昨夜交戰的石台跑去。這群亡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不過很明顯他們還沒走，因為空氣里的血腥味還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濃郁，讓人忍不住噁心。見慣了死亡的趙雲當然沒事，苦的是陳周兮這樣的小姑娘，根本就沒見過人類最原始的搏鬥，現在表情一臉崩壞，感覺下一瞬就要吐出來的樣子。
荊軻爬起身看着月光下廣闊的草原，空蕩的平面上只有他們。「是不是很像當年在HLBE那次？」荊軻抽出根煙點燃，煙在夜幕星河下藉著風緩緩飄散。「倒是有點懷戀過去了。沒時間抒情了，讓武曌動手吧，說我們已經就位了。」
在陳周兮定下的酒店樓頂，武曌披着風衣一隻腳踏在邊沿上，「喂，你們也聽到了？開始幹活了。」身後兩個老人慢慢的走了過來，鶴髮滿頭卻精神抖擻。「哦？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沒死？」白衣老人開口道，絲毫不留情面。「你不也沒死嗎？呵呵，我們都老啦。」應答的是靠在牆上的那位，手中的煙在夜幕下現出點點星光。「是啊，我們都老了，現在是年輕一輩的舞台了。」「不過，這不還有一個依舊年輕的女帝嗎？」老人看了過來。「英靈真是好啊，不知道我以後會不會變成英靈。」「你？算了吧，一個老不死的還想成英靈？我倆手上都已經不幹凈了，還是趁早幫我在地獄佔一個位置吧。」靠牆的那位氣的把煙一扔：「你肯定走在我前面，還是你幫我佔個位置比較好！」「你個老不修的東西……」
這兩人還是一見面就吵架啊。武曌扶著額頭一臉無奈。
「別吵了，吵了幾十年了還不夠？話說你們派人了沒？」
白衣老人淡然一笑恢復了一點仙風道骨的形象：「當然，李家的後輩里，最傑出的一個已經安排下去了。」「嗯？就一個？你還是這麼扣啊。」靠牆的老人直起身子：「江家晚輩里挑出了幾個進去了。沒辦法，都太優秀了，實在挑不出來只好都放進去了。」這個老人笑眯眯的一臉自豪看着白衣老人。
可惡，居然沒想到這點！被他先了一步！白衣老人恨得牙癢。
這是誰啊？千古女帝，武曌！這次把這種小任務給了他們兩個家族，不明擺着是找好苗子傾斜資源嗎？！這要是把關係搭上了我老李家不就比他江家高了好幾個層次？！
「哦？都是傑出的晚輩嗎？看來我們都要下台啦。」武曌扔掉煙頭，看着一點點的火光在黑夜裏下墜。「哪裏的話，武大人不還是那麼年輕？」白衣老人走上前來。他們當然要敬畏武曌幾分，但是也沒必要過分討好，自己也是一族族長不能毀了家族的聲譽，他們有自己驕傲的資格，就算是武曌也不能違背。不過武曌也是明白人，不可能為難幾個老人，平時也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上次一塊喝酒還是什麼時候？」武曌拿出準備好的酒杯，「十幾年前了吧，當時在歐洲打法夫納。」「外國的酒真難接受，葡萄酒沒想到那麼苦。」武曌高舉酒杯，對着月光，也是對着過往，對着曾經的年少輕狂，對着往後餘生，「敬，老不死的我們。」兩個老人愣了一下，也舉起了酒杯，異口同聲：「敬，老不死的我們。」
山脊處一個洞穴內。「他們真的闖不進來嗎？」黃巢還是一副擔憂的表情，「就憑那幾個亡靈怕是攔不住他們。」張角從打坐冥想中緩緩睜開眼：「他們？我可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亡靈身上，你是忘了我的出身嗎？」張角笑了出來，「太平道人，天公將軍啊！我的陣法，才是最後的底牌！」
荊軻和趙雲收到消息去探索魔力波動頻繁的山脊，一路平治，卻絲毫沒有阻礙。「是不是不太對勁？怎麼這麼順利？」荊軻停下腳步，看着四周的樹木拔出了刀，「你也聞到了？」趙雲提槍與荊軻背對相靠。「還是老樣子，」荊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背後交給你了，可別放敵人過來。」「靠，搶了我要說的話。」
風襲，暗流涌動。來了！
數個身影從高處跳下，直奔他們而來。荊軻橫向抽刀，黑紅色的刀影在空中長長地劃出一道血口，無盡的殘影在夜幕下顫抖！
「哦？就這麼點人？怕是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荊軻橫刀在脖，看着倒在地上的幾個亡靈。他們已經儘力不傷及他們了，荊軻用的刀背，趙雲用的是槍身，不過雖不致死，重傷怕也是跑不掉了。
「不對，張角沒這麼大意。」趙雲環顧四周，四處環山深林茂密。打着打着就被引到這谷底來了。
「不對！」趙雲拽著荊軻向後跳去，待灰塵落定站穩時，剛才站的位置已經是一個巨大的深坑了。「我們是被引到這裏的。」荊軻和趙雲背對相靠，看着這個深幽的山谷。
身邊的樹木突然移動了起來，圍着二人開始旋轉。這是……陣法？
幾息間樹木以移動到既定的位置，數個亡靈慢慢走來。「哦？這就是英靈嗎？也不過如此嘛！」說完就肆無忌憚地笑了出來，在這空蕩的地方傳來迴音，愈顯猙獰。
「你們不是自稱最強嗎？嗯？出來啊？啊哈哈……」聽着幾個小丑般的叫聲荊軻也沒了耐心。「喂，應該殺幾個也沒事吧。」趙雲點了點頭。這幾個實在太欠。
呵，可笑，陣法而已，怕是不知道吾之名號，可是破魔的死亡賦予！
血刃之下，幾息后四處都是放倒的殘樹。荊軻看着他們，眼中滿是戲虞。
「不，不可能！」領頭的亡靈慌了，怎麼會這麼快？「你們上啊！」亡靈們不知道從哪裏蜂擁而來，一時間把荊軻趙雲圍了個水泄不通。
「喂，怎麼處理，都殺了？」荊軻看向身後的趙雲，趙雲沒說話。自己是想保住他們的性命的，但是這麼一味地拖延時間也不是個事！殺幾個威脅一下倒是沒事，不過這看樣子，都是被洗腦的很徹底啊。
又要化身劊子手了嗎？真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能。我渴望戰鬥，卻不是殺人狂。
「幾位前輩，這點小事倒是不必麻煩你們出手了。」「是啊，也給我們這些小輩一個表現的機會吧。」幾個身影從踏着樹枝而來，飄然落地，落地瞬間便驅出一個場地出來。
「幾位前輩的精力還是留着後面的幾個難打的吧，這些亡靈就留給我們了。」幾個年輕人意氣風發地走了過來。「江家後人，江淮左，見過二位大人。」一個男子雖表情正經，卻掩蓋不住少年意氣，身旁的女子也是同樣的富有青春活力。「江家後人，江竹右，見過大人。」
真是年輕的小鬼，不爽……就像誰沒年輕過一樣。
還有一個少年卻遲遲不開口。「哦，他是李家後人，李觀棋，因種種原因天生難開口，無法向大人們請安，望見諒。」李老頭的後人？倒是有幾分他年輕時的眉眼，不過可惜是個啞巴。李老頭年輕時和江老頭吵架那可是一絕。
荊軻揮了揮手：「沒有那麼見外，叫我荊軻就行，他是趙雲。」江淮左看着陳周兮愣住了，顯然是沒想到這麼個少女是趙雲。「哦，他受了傷，現在寄生在這個少女身體里。」江淮左連忙道：「哦，不是懷疑大人，是閣下是長輩，這點禮儀是應當的。」「隨你們吧，不過，這麼多惡靈交給你們行嗎？」
江淮左嘴角扯出一點笑意：「荊軻大人怕是不知，論打鬥殺人我們肯定不足以上排面，不過這驅鬼御魂之術，我們應當比二位精通一二。」
說完便回頭看向身後的二人：「來！給二位大人見識一下，莫丟了兩大家族的臉！」
張角站起身來：「時候到了，是時候該開始了。」「他們果真沒來，張將軍的陣法果然厲害。」黃巢也站起身怕了拍衣服上的土。
張角舉杖，對着月亮，又似對着天下，對着蒼生，對着一眾亡靈：「蒼天已死，皇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嗯？」長槍破風而來，直至張角首級！
鐵器的碰撞聲后，長槍回到趙雲手裏，黃巢站在趙雲和張角自己拿刀穩穩站住。
「哦？有沒有想我？」趙雲戲虞地看着他們。黃巢站穩腳橫刀而立：「破了張將軍的陣法？不過我不會放你過來一步的！」
趙雲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開始，你要保護的人，是誰呢？」
黃巢猛回頭，一道暗風從身旁刮過，血腥的氣息讓他簡直無法呼吸！這黑紅的刀身，死亡的凝視，這是……荊軻！
荊軻的刀直指張角，張角舉杖格擋被瞬間破掉！這破魔的刀可不是浪得虛名！
刀身完全進了張角的腹部，荊軻抽刀，張角在空中轉了幾圈摔落在地，荊軻揮刀血振，留下身後一地的死亡氣息。
「將軍！」黃巢咆哮著奔向張角。
荊軻來的趙雲身邊。「解決了？」趙雲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氣，眉頭皺了起來：「不，還沒有！空氣里的血腥味，反而更重了！」
「黃將軍，無須如此傷心。」黃巢荊軻和趙雲都驚異地看向山洞的深處，數個身影走了出來。那是……張角？！他們都是張角？！
「不過一個分身罷了，不必在意。」張角看向荊軻，嘴角是掩蓋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