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醞釀
洛修跟隨着亞絲芙穿過庭院深處，一直沿着大理石磚石鋪就的走廊來到一所帶有尖頂的屋子前。
這所屋子也是教堂式的裝飾，整體是磚石的結構，外圍雕有繁複的花紋，木質的外牆因被刷了一層漆倒也不顯得暗沉，反而比外部恢弘的教堂更顯得穩重莊嚴。
亞絲芙輕輕推開大門，木門似乎被保養的很好，並沒有發出絲毫異響。
推開大門后，亞絲芙似乎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只是在旁邊站着示意洛修進去，待洛修進去后，又輕輕關上了大門。
洛修的視野陡然暗了下來，這所屋子並沒有窗戶，也沒有供外人休息的聯排座椅，兩排是光影搖曳的燭火。
空氣中很安靜，除了偶爾蠟液從蠟燭上滴落髮出噼啪聲，也就只有屋內盡頭光輝神聖象下傳來若有若無傳來的頌讚。
蠟燭中好像添加了某種草藥，淡淡的自然清香通過燃燒散發到室內，讓洛修感到心神寧靜。
抬眼望去，前方正有一個人影背對着洛修在聖象下祈禱，他身形並不高，看起來只是稍稍比洛修高出一點，穿着潔白的教袍，上面看不見一點塵埃，絲絲金線沿着邊緣一路往上直至肩膀，身軀微微彎著腰向前傾斜。
洛修輕步向前走去，直至到了聖象跟前才停住腳步，站在一旁等候。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面前身影好像做完了禱告，他單手在聖象前虛畫了一個讚美太陽的圓形符號，這才轉過身來。
溫和的聲音在洛修耳邊響起：「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好在沒有受傷。」
出乎洛修意料的是，這名主教並不是想像中的中年男子，而是看起來似乎只有二十齣頭的樣子。
他低垂着眼眉，表情柔和憐愛，皮膚更是白的不像話，但臉色又帶有紅潤，手握一根純金製成的短杖，上面還有五色寶石點綴，衣袍上的金線沿着肩膀直至胸前匯成一個圓形符號，有種說不出來的華麗華貴。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額頭上那枚燙金色的淡淡印記，正是這枚印記讓他有一種充滿神性的感覺。
洛修心頭微震，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面帶些焦急的說道：「主教大人，那邪魔被抓獲了嗎，他還會不會來報復我？」
按照之前記憶中家族傳授給他的知識來看，額頭上帶有這種印記的基本上是他所供奉神明的神子，是神明所鍾愛之人，時時刻刻都會受到神明的注視，無論他現在修為如何，未來註定是會到達第四階級的存在。
更何況這麼年輕的主教實在有些罕見，這說明對方起碼達到了第二階級的修為，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擅長哪一方面。
「只是在這小小的摩地鎮怎麼會有一名神子駐守，這樣的人物不都應該在帝都權利的核心么！」洛修心中暗襯。
摩地鎮位於聖亞修帝國的西邊邊陲，幾乎已經是處於邊界的小鎮，因為臨海，所以就算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也不會波及到這裏，這樣貧瘠的土地也確實不該出現一名神子。
主教用食指富有節奏的敲擊着手中的純金短杖，平視着洛修，那雙眼眸彷彿能看穿一切。
「同行的人中並沒有正式的受洗者，沒能留下傑克，不過他也不敢傷害我們的教子，只是你的姐姐和弟弟似乎被他擄虐走了，現在不見蹤影。」
說到一半，他停下了敲擊，鼻音重重的發出一道冷哼。
「想不到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有舊神的殘孽活動在這邊陲之地。
」
洛修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並沒有太多的出乎意料，他知道傑克一旦暴露，必定會帶着自己的弟弟洛言逃走，畢竟在知道自己已經被換取靈魂后，洛言便是家族唯一的希冀了。
只是傑克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是如何被發現的。
洛修在主教面前愣了一下，眼眶有些微微泛紅的激動說道：「姐姐，弟弟…我要出去，我要去找回他們……」
伊弗斯微微嘆了一口氣，緊接着微微安慰道：「洛修，這次在這摩地鎮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實是我的失職，我已派教中兩名一階修士前去追蹤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傳來。」
說到這，伊弗斯微微停頓了一下，好似在做着某種思考，食指又開始不自覺的敲擊著短杖。
「在還沒有將傑克抓捕之前，你就先去鎮上的修道院跟隨學習吧，稍後我會寫一封信傳給那裏的院長，自然會有人帶領你過去。」
洛修雖然沉浸在姐弟被擄虐走的悲痛信息中，但是基本的禮儀還是沒有忘記，恭敬的對主教說道：「謝謝主教大人，如果有我姐弟的消息了一定要告訴我。」
伊弗斯含笑着點了點頭。
「去吧，門口會有人接引你的。」
洛修轉身向門口走去，似乎是感應到了伊弗斯的目光一直在注視着自己，他感到後背一陣發麻，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在他的眼眸下一覽無餘。
直至打開大門，外界刺眼的陽光垂落在他身上，自然界的各種聲音傳入他的耳畔，這種不適的感覺才緩緩消失了。
亞絲芙此刻已不在門口，轉而取代的是一名約摸三十來歲的面帶威嚴的神父。
「跟我來吧。」神父只說出這麼一句話，便徑直往外走去，洛修只得跟隨着。
「這位主教的威壓實在是太恐怖了，恐怕我現在的身世已經被他知曉了，不過福音書的存在應該並沒有被他感知到。」
「只是他為什麼要留我到修道院呢，是為了照顧我的生活嗎，亦或者，監視我？」
想到這一層的洛修悄悄放慢了腳步行走，可前面的神父好像有意料的也跟着放慢了腳步，始終把兩人距離控制在一個合適的範圍內。
「遭了，不能再做這樣無意義的試探了，現在試探的越多我暴露的也就越多。」洛修在心中向自己打氣，「既然現在還沒有明面上的挑破我的身份，說明他應應該還不會對我造成傷害，我這段時間就在修道院安心學習吧。」
洛修在想明白后也不再多慮，跟着面前的神父走出庭院，外面早已有一輛馬車正在等候。
…………
就在洛修走後，亞絲芙不知何時走到了伊弗斯的身後，奇怪的是，這位在外一直陽光溫暖的修女此刻竟在伊弗斯的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息，僅僅只是垂手小心站立在一旁。
伊弗斯正在擺弄手邊的蠟燭，直至用特殊的銀制手握熄滅了一盞燭火后，才輕聲問道：「亞絲芙，關於這個洛修的身份，你怎麼看？」
還是那樣溫和和煦的聲音，甚至臉上還掛着憐愛的表情，可是亞絲芙絲毫不敢怠慢，頭顱低垂不敢與其直視，正聲說道：「應該是十二年前那場「造神運動」中苟延殘喘的餘孽，只不過目前還無法得知是來源於哪個家族，那個傑克很謹慎，沒有施展出任何有關神靈的手段，隨行的人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伊弗斯逐漸收斂起臉上時刻保持着的憐愛表情，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負手開口說道：「哼，這群餘孽還真是像那老鼠蒼蠅一樣難纏，明明都已經打壓到將近滅族的程度了，可每年總還會有那麼幾個小丑跳出來找麻煩。」
說到這裏，他忽然輕笑了一下，本來就極為俊美的面容更是好看到讓人挪不開眼睛，若非眉宇間還有股淡淡威嚴蘊藏其中，恐怕就真的讓人雌雄莫辨了。
「自從'造神運動'開展之後，聖亞修帝國只規定了七位真神的存在，其餘神明皆為偽神，不知多少家族受累於其中。身在帝都的那位還真是有些手腕啊，這次大清洗更是讓他牢牢的坐穩寶座，不知下一步是不是會連教皇都不放在眼裏了。」
亞絲芙已經在旁邊被嚇得身軀微微顫抖不敢發一言，這些話本是她連聽都不應該聽到的。
「光輝神作為七神之首，是我國信仰的匯聚地，祂是不可動搖的存在，也是太陽的化身，更是，我的主。」
「所以我每日祈禱，不敢有絲毫懈怠，作為祂的子民我更有義務為主分憂，清除掉這些惱人的蒼蠅。」
突然，伊弗斯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亞絲芙，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我沒有直接把洛修羈押起來，而是要送他去修道院學習。」
亞絲芙將頭低到不能再低，除了開頭說出的那一句話，她始終保持着緘默。
好像是知道自己的詢問不會得到回應，伊弗斯接着自問自答般說出了回答。
「他身上有我主需要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這是剛剛我主親自傳令下來發佈的神諭。」
「這也是我在三年前成為神子以來第一次遇到我主主動降下神諭。」
「所以，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奪得那件物品，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說完這些，伊弗斯開始頌念咒語，他手中的黃金短杖憑空飄動到他眼前，五色寶石化作五條虛線分散開來，展現出一個日字格一樣的畫面框。
赫然正是洛修現在坐在馬車裏的場景浮現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