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獵
三次集合號聲吹響，幾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陽西村口的曬穀場，他們中有300多個穿戴着獸皮兜帽和披風的男子，攜帶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有獵叉、鋼矛、釘鎚甚至砍柴刀。
雖然服飾各異，但是他們都有着黑獄族特有的深黑色的頭髮和瞳孔，古銅膚色和彪悍眼神，他們是即將出發的獵隊。
包括寧東在內，有47個人是第一次參加成人出獵的新人，他們有望成為正式的獵手，如果他們能夠帶回親手獵取的獵物和自己性命的話。
族長勞倫是村裏最老的人之一，已經快八十歲了，虛弱的樣子讓人感覺他隨時會倒下，但認識他的人知道，他十年前就是這個樣子，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可一直沒倒下過。
勞倫顫顫巍巍地走到曬穀場旁的一塊大石上，以保證在場的人都能看到他，而看到他的村民都自覺安靜了下來。
「各位，咳咳……寒冬已至，冰冷漫長……對我們族人來說，如果有比漫長寒冬更可怕的東西，那一定是這個寒冬里的無盡飢餓。年輕的獵人們，帶着我們全村的祝福和希望出發吧，願你們平安回來，帶回足夠的獵物，讓我們安然度過這個嚴冬。」
「咳咳……跟以往一樣，成人出獵中最出色的第一獵手，族裏會想辦法送他到城裏學院修鍊，為族群的強大積蓄力量，將來也會成為族長的候選人。多少年了，雖然艱苦，但我們黑獄族都挺過來了。一切為了族群！一定要記住，吾命縱逝……」
「吾血不死！」回應村長囑託的是獵人們整齊的吼聲和高舉的臂膀，這是黑獄族自古相傳的格言，也是他們的獵號。
寧東同樣在放聲呼喊，不知為何，每次喊出這句話都有血脈賁張的感覺，他享受這種感覺，只有在這個時刻他能真切感覺自己屬於這個世界、屬於這個族群。同時，和其他族內年輕人一樣，他也嚮往著成為第一獵手，那意味着有機會走出山村，真正接觸自己所在的這個全新世界。
300多個出獵者分成了3個隊伍，分別向永夜森林、奔流河谷和寧靜丘陵進發。不出意外，寧東被分到了大山叔帶領的第一獵隊前往永夜森林，同行者中還有5個他的好朋友，5個和他一樣首次參加成人出獵的菜鳥。
小溪的哥哥「虎子」膚色比其他人更黝黑一些，高大結實，沉默寡言，雖然比寧東足足高了兩個頭，腰圍更是大了一圈，但他自小就是寧東的小跟班，為寧東的馬首是瞻，寧東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即使別人笑他笨也毫不在意。
瘦小的「毛猴」是個孤兒，人如其名，是個爬樹和潛行高手，他有時會把村民們「遺忘」的東西帶回自己家，動作特別快，尤其在逃跑的時候；隱匿的能力更強，從他13歲那年開始，村裏姑娘洗澡時都變得格外小心。
「土豆」是村裏難得的胖子，這也許是他父母都儘可能把食物留給他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村裏人都喜歡他，老愛給他吃的。好吧，他的胖只是相對村裏其他孩子而言的，算是微胖界的代表啦，反正是個挺可愛的小胖墩。不過他的外貌和智商絕不相襯，寧東一直認為土豆應該是他村裏同齡朋友中最聰明的，沒有之一。
「大頭」在10歲前經常和寧東打架，試圖爭奪孩子王的頭銜，但在掉了一顆門牙之後，他放棄了這種嘗試，而且還一度因為「缺牙大頭怪」這個外號而自卑。不過在長出新牙后他重拾自信，雖然還是不敢和寧東打架，但是「我比你帥多了」成了他的口頭禪。
幾個新人中最不起眼的是矮小的「晴天」，他父親曾經是村裏最出色的獵人，給他取了這個充滿希望的小名。但在「晴天」懂事之前，他父親死於一次狩獵，沒有父親庇佑的小傢伙變得膽小怕事，成了其他孩子欺負的對象。沒有人再叫他「晴天」，都嘲笑他是「奶狗」，因為他哭喊「媽媽」的次數實在頻繁了些。只有寧東會叫他「小天」，總是護着他。也許是背景相似，也許是上一世的某些情愫，雖然晴天實際上比寧東還大幾天，但寧東一直待他如胞弟，甚至比待虎子還要好。
六個同齡人平時一起打鬧玩笑，感情頗深，這次也是相約一起參加出獵。由於「先天」優勢，寧東雖然年紀不是最大，卻是這班新人中最沉穩睿智的，大山叔也把管束其他幾個菜鳥的責任交給了寧東，除了大頭偶爾嘟囔幾句外，其他人都還是很信服的。
獵隊總有不同的分工，一部分人負責尋找獵物蹤跡和探路，大部分人負責圍獵殺死獵物，剩下一部分人則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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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分割處置獲得的獵物以及打點獵隊食宿等後勤事務。
按照大山叔的意思，毛猴被分去探路，土豆和晴天參與後勤，寧東、虎子、大頭則都分在了圍獵組。
寧東所在獵隊的運氣不錯，還沒到達黑木林，就打到了十幾隻冬兔和野雞，五隻獨角羊和兩頭白紋鹿。
冬兔野雞之類的小動物是不能算作成人出獵的獵物的，虎子倒是獨自獵到一隻獨角羊，可以算完成任務了，但是由於成人出獵的獵物代表一個獵人今後的地位，「獵羊者」肯定算不上一個響亮的稱號，所以虎子可不甘心用這隻羊來完成自己的成人式。
其他新人更是摩拳擦掌，滿心期待。
只有晴天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總擔心這次出獵不成功，下次來萬一不能跟着寧東他們一起，就更沒有希望了。
離開村子的第三天晚上，隊伍終於到達了黑木林邊緣的黎明谷地，在一處山洞裏宿營。獵人們分坐在幾堆篝火旁，吃着噴香的烤肉，喝着麥酒，哼唱着黑獄族獨有的歌謠。
「大家都吃好了吧？」豐富的獵獲讓大山叔很高興，「這幾天我們運氣還算不錯！不過馬上要入林了，獵物多了不好帶，大家看是不是分幾個人先帶些獵物回村？」
大山叔弟弟大石猛灌一口酒：「哥，運獵物回村至少得3個人，我們這邊人少了入林會更危險，要不我們就在外圍多轉轉，別進去了？」
「那不行，外圍獵物不多了。而且不知道其他兩隊人收穫怎麼樣，村裏過冬就指望這次出獵了，開春還得買種子。」大山叔皺了皺眉，「不過人手也確實是個問題。」
聽到大山叔他們在談論的話題，大家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各有不同意見。
「叔，我倒是有個想法。」胖子土豆略為猶豫了一下：「其實獵物身上最值錢是皮毛，我們可以剝下來攜帶，至於獸肉可以找一個地點集中存放，做好標記，天氣這麼冷，想來是不會壞的。我們只帶足夠的口糧入林，等狩獵結束回去的沿途再把存肉帶回去。這樣就不會影響狩獵了。」
旁邊一個留着小鬍子的青年發出輕蔑的笑聲：「大人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們插嘴？你們懂什麼？」
寧東順着話音望去，原來是族長的孫子「灰鷹」，上身罩着棕色硬皮甲，下身綁着一對灰色獸皮護腿，武器是一把精鋼砍刀，裝備算是獵隊里數一數二的了，但跟他的瘦削身形和刻薄嘴臉很不相配。
這傢伙一向自視甚高，愛在別人面前逞能，聽說還沒參加狩獵就想好了正式名字，好像叫「塔克」還是「塔卡」什麼的，但偏偏沒什麼能力，兩次參加成人出獵都沒帶回獵物，村裏很多人在背後笑他是「灰雞」。
灰鷹斜着眼看着土豆，用教訓的口吻賣弄著：「老獵人都知道，山裏是藏不了肉的，就算埋得再深，山貓都能給你刨出來。你們這些菜鳥不懂別瞎摻和。」
土豆本來還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默默地坐下了。反倒是一旁的毛猴不服氣：「我們當然是菜鳥，可虎子不是了，人家回去就是獵手了。」
這猴子陰陽怪氣地哀嘆著：「唉…搞不好跟某些專業菜鳥一樣，要來上三年才有機會成為幫工呢！」
「你……！」灰鷹在眾人鬨笑聲中氣得說不出一句話，只能用他怨毒的目光將毛猴殺死了一遍又一遍。作為族長的孫子，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族人的蔑視。
「叔，土豆的話有道理。」等到眾人安靜下來，寧東緩緩地說：「山貓能找到肉主要靠嗅覺，只要在藏肉的地方以水凍成冰進行隔斷，應該就能解決問題。」
這次沒有人質疑了，大家都知道這個「小木頭」很少開口，一旦開口基本都是靠譜的，他常常會說出一些奇怪的道理來，而事實證明他總是對的。
「嗅覺？」大山叔撓了撓頭「好吧，就這麼定了！不過肉要多帶些，存放的地方也多準備幾個，以防萬一。」
「這塊木頭真的很討厭！」灰鷹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了，自從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傢伙出現后，村裏的好多孩子老是圍繞在這傢伙身邊，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灰鷹心裏憤憤不平：「我可是族長的孫子，將來可是要繼承族長位置的，這班菜鳥竟然不把我放眼裏。」
其實上次出獵在兩個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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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助下灰鷹已經獵到了一隻鹿，但是未來的族長怎麼能僅僅用一隻鹿完成他的成人式？至少也要搞只野豬什麼的吧？
「可恨的是族人竟然以為我真的打不到獵物！父親因為沒能成為正式獵人已經喪失了成為族長的資格，聽說族裏已經基本內定大山叔成為下一任族長，好在大山叔沒有子嗣，只要他退了，我就是這一代人中最有機會的！可是現在，多了一塊討厭的木頭……」看着寧東手裏那把密紋鋼矛，灰鷹的目光愈發的陰鬱。
在眾人面前自討沒趣，灰鷹覺得臉上實在掛不住，找個機會就帶着他手下幾個狐朋狗友向山洞外走去。毛猴剛想再奚落幾句，卻忽然笑容一斂，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正當眾人開始下一個話題的時候，平和的氣氛被洞口傳來的一聲慘叫驟然打破。大家拿上武器衝出洞外，只見灰鷹癱倒在地不省人事，右肩上一個傷口血流如注。
「怎麼回事？」大山叔喝問道。
「毛猴！」灰鷹身旁一人顫聲道：「是毛猴乾的！」
「不可能！」寧東清楚毛猴機靈聰敏，絕不是衝動無謀之人。
「就是他！我親眼看見他拔出匕首衝過來，傷了灰鷹哥之後就逃走了！」
「同族相殘是死罪，別亂說！」寧東俯下身子觀察灰鷹的傷勢：「不是毛猴乾的，他用的是扁刃匕首，這傷口是圓形的，旁邊還有些殘留的透明黏液。」
「先給他包紮傷口，要用酒洗。」大山叔過來察看後面色凝重，「是夜魅，毛猴估計找母體去了，晚上這麼做太冒險了，這小子也忒大膽了！」
聽到「夜魅」兩個字，在場的人都暗吸了一口涼氣。
夜魅是永夜森林裏的一種奇特生物，它的母體外形像一個大型的水蛭，一般寄居在隱秘處，行動緩慢，沒有攻擊力；
從母體分裂出來的如同蠕蟲一般的獵食體雖然體型較小，只有成人的前臂大小，但動作迅捷，頭部生有尖銳骨刺和吸盤，十分兇猛。
而且獵食體潛伏時能夠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不易被察覺，在突然襲擊吸食獵物血肉后便會迅速逃匿，將獵物血肉供給母體。
由於這種生物通常只在夜晚活動，加上其獵食體的變化異能，故被命名為「夜魅」。
曾經有人提出夜魅應該屬於一種魔獸，但反對者認為夜魅的母體根本不具備靈智，只能算是一種特殊的野獸。但有一點沒有分歧，夜魅在夜晚絕對是一種危險的生物。
夜魅母體的肉是珍貴藥材，獵食體的皮則是製作夜行衣的上好材料，加上捕捉非常困難，導致夜魅的價值相當昂貴，也難怪毛猴甘願冒險。
幼年夜魅一般只能分裂出一到兩個獵食體，尚好對付；但成年夜魅可以分裂出多達數十個的獵食體，如果毛猴碰上的母體身邊獵食體眾多的話，那真是凶多吉少了。
「還沒入林就碰到夜魅，不是一個好兆頭啊。」大石叔嘆道，相比大山叔的豪放無忌，他的弟弟總是顯得謹小慎微。
「看看吧，人沒事就行，要是有點其他收穫，那就是大好的兆頭。」大山叔沒有表現出他的焦慮，他的目光掃過寧東、虎子和土豆「我總覺得今年這班小崽子裏面能出幾個好獵人。」
「叔，放心吧，毛猴不會有事的。」寧東微笑着，他的信心來自於對自己夥伴的了解「就算打不過，那小子逃跑可不會輸給任何人。」
半個小時后，灰鷹傷口已經包紮好，人也蘇醒過來了，其實傷並不算太重，他主要是給嚇暈的。得知情況后，他又開始大放厥詞：「毛猴那小子肯定早就發現夜魅了，故意不出聲，他想害死我！要不反應哪有那麼快？回來我饒不了他！哼，不過那小子肯定已經給夜魅分屍，回不來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讓灰鷹哥失望了！」洞口處傳來一把懶洋洋的聲音，只見毛猴幾個騰躍跳到火堆旁，從肩上扔下一具夜魅母體的屍體，抓起一個酒袋就猛灌起來。
「看樣子你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嘛！」寧東的調侃里流露着喜悅。
「估計還得幾百年吧！哈哈！小爺運氣好，大蟲蟲身邊只有三隻小蟲蟲。」毛猴滿身都是深淺不一的傷口，血跡斑斑，臉上卻掛着他招牌的狡黠笑容：「小爺我可是完成出獵了喔，大家如果不介意，以後可以稱呼我——夜魅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