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克斯之謎(下)

斯芬克斯之謎(下)

更新時間:2008-08-04

蕭水寒的汽車三天後才姍姍抵達。蓬萊今年的初冬很冷,剛下過一場薄雪,樹上戴着雪冠。蕭水寒把汽車開到「蓬萊生命研究所」的大門口,打開右車門,小心地扶邱風下車。七個月身孕的邱風已經是步履遲慢了。

研究所是一片散落的樓房群,低矮的花籬代替了圍牆,因為原所長孫思遠不願讓高牆來束縛人的交流和思維的馳騁。蕭水寒問傳達室的姑娘,,是否允許他們步行在全所遊覽一遍,他想探訪一個前輩學者的生活蹤跡。那位大眼睛姑娘笑了,熱情地說:

「你是指我們的前任所長孫思遠教授吧,我們都很懷念他。請進來吧。」

他們進門後走了不遠,迎面過來一位挾著皮包的老人,步履穩健,鬢髮蒼蒼。姑娘在後邊大聲喊:「先生,夫人,請等一下還有你,老部長,也等一下!」她追上來為蕭水寒介紹,「這一位是研究所保安部的老部長鄧先生,讓他領你參觀吧,他同孫教授很熟的。」

蕭水寒正想辭謝,鄧飛已經熱情地伸出手--當然這齣戲是他導演的--說:

「樂意為二位效勞。孫教授是我最尊敬的前輩,更是我的忘年好友。」

蕭水寒好笑地看着他——不,孫思遠從不認識你。但他沒有揭穿,淡然笑道:「你和孫教授很熟嗎?」

「那當然,他生前我們可以說是無話不談,雖然他比我大上十幾歲。你知道我是搞保安的,是科學的門外漢,但在孫先生的熏陶下,已經算得上半個生物學家了,我對孫先生在理論上的建樹可以如數家珍。」

蕭水寒微笑着聽他吹牛。「能給我們介紹一下嗎?」

「當然當然。來,請這邊走,太太小心一點。你看,那個窗口是孫先生生前的辦公室,夜裏常常最後一個熄燈。這條湖邊小路是孫先生早上散步時常走的,誰知道有多少靈感在這兒迸發!我告訴你,孫先生曾師從復旦大學的劉詩云教授,不過專家們評論,他更象是一位偉大生物學家的隔世傳人。我是指生物學界的愛因斯坦--李元龍先生。來,這邊走。」

他側過身子,朝蕭水寒掃過銳利的一瞥。蕭水寒揚揚眉毛,沒有說話。邱風沒有意識到兩人的暗地交鋒,她凍得滿臉通紅,小心地捂住肚子,一邊讚歎著:這兒真美!鄧飛仍娓娓而述:

「孫先生對李前輩的理論作了全面深入的延伸研究。比如說李先生提出的生命場理論或**約束--您了解這些概念嗎?請問你的職業?」

蕭水寒正小心地扶妻子走下一階台階。他朝妻子使個眼色:

「不,我不了解。我是搞實業的,一個在科學殿堂門外大聲叫賣的銅臭熏天的商人。」

鄧飛煞有介事地說:「那我就繼續吹牛,我怕萬一碰到行家,就是班門弄斧了。**約束是說,每個生物體在一生中,由於新陳代謝的緣故,其生物體的磚石(各種原子)會更換幾十輪,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但這個生物體仍能嚴格地保持原來的屬性。這種唯有**約束中才能存在的精確穩固的信息傳遞對量子力學的不確定性原理提出了挑戰。」

他有意緊盯着蕭水寒,但對方神色不變。

「**約束中隱藏着上帝的密令。你知道,對於單細胞生物來說,它的分裂生殖可以無限進行,因此,僅對於細胞而言,它可以說是永生的。但當一個細胞(它本身也是一種**約束)從屬於更高級的**約束時,它的分裂就要受到限制。比如人體中的細胞,被人體約束,只能分裂50代左右,然後就衰老死亡,這就造成了人的衰亡和生死交替。這種生物鐘極其精確可靠,在人體內只有癌細胞和生殖細胞不受其約束。生殖細胞會自動把生物鐘撥回零點;癌細胞可以無限增值。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癌細胞正是因其長生不死,造成了機體的死亡,從而帶來了自己的死亡。」

蕭水寒喃喃道:「上帝的意旨。」

「對,這是上帝的意旨。但孫先生常援引李元龍先生的一句話:科學家在對上帝頂禮膜拜的同時,也在努力探討上帝意旨得以貫徹的』技術措施』。說得多好。喂,爬上前面那快高地,就能看到大海了,這是孫先生生前最愛來的地方。你們上去嗎?太太怎麼樣?

蕭水寒輕聲問妻子,邱風說:「我也要上。」

現在,他們面前是無垠的大海,白色的水鳥在天上飛翔,海風帶着潮濕的腥味兒,水天連接處是一艘白色的遊船,隱隱能聽到樂聲。太遠,聽不清音樂的旋律,它只是象水漂一樣,斷斷續續地從水面上浮過來。這個情景使邱風覺得似曾相識,她想起是在青島見過。那時她發現丈夫很喜歡這種景色,又常常顯出一種悵然。

鄧飛贊道:「多美。你看這塊石頭,我們常稱它為孫先生的抱膝石,他在這兒常常一坐幾個小時,思考宇宙和生命之大道。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我喜歡,蕭水寒想。一個老人總是懷舊的,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我想探訪舊日的蹤跡,也想讓妻子和未出世的後代撫摸這些蹤跡,永遠記住它們。

他們讓邱風在抱膝石上休息,兩人心照不宣地離開邱風,攀上一道高坎。鄧飛深吸一口氣,慨然道:

「這裏是徐福東渡的地方,他要為秦始皇尋找長生不老的仙丹。當然他沒有成功。後來還有不少皇帝去重複秦始皇的愚蠢。直到多少次失敗后,人類才被迫認識到生死交替是無可逃避的--並把這種科學的觀點演化成一種新的迷信。你說對嗎?」

他們心照不宣地互相對視。忽然石坎下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呼,打斷他們的談話。

如果說邱風昧於抽象思維的話,那麽她大腦額葉的「面孔認知功能」絕不弱於丈夫。從鄧飛這個人一出現,她就發現這人似曾相識。在鄧飛滔滔地講著生命學的知識時,她一直在努力思索著。她終於想起來,在旅行途中,此人駕着一輛紅色奧迪曾多次出現在他們附近,有時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不經意地投過來一瞥。所以,這個人的再次出現恐怕不是偶然。

對這位鄧先生有了警覺后,她發現他的話似乎一直在含沙射影,兩個人似乎在打啞謎。她在抱膝石上坐着,瞥見丈夫和鄧先生互相使一個眼色,離開她到石坎上去。他們分明是想密談什麽。

對丈夫的關心使她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艱難地向石坎上攀登,忽然腳下一滑,跌倒在地上。兩個人趕來時,邱風正半蹲在地上,捂著肚子。蕭水寒急急地問:

「怎麼啦?是不是摔著了?」

鄧飛也關心地說:「送太太到醫院吧,離這兒很近的。」

邱風笑着搖頭:「沒關係的,只是滑了一下。水寒,咱們離開這兒吧。」她祈求地望着丈夫,想避開這種模模糊糊的不安,蕭水寒笑着答應了。鄧飛略為猶豫--他不能就這樣放蕭水寒離去--后熱情地說:

「已經快中午了,今天我作東,請二位吃蒙古烤肉,這是孫先生生前最愛吃的,請二位務必賞光。」

邱風偷偷示意丈夫拒絕,但蕭水寒似乎毫無城府地接受了邀請。成吉思汗烤肉苑在一座山坡下,隔着窗玻璃能看到熊熊的烈火,與外邊的皚皚白雪恰成對比。桌面大的鐵板燒成暗紅,一個蒙古大漢光着膀子在鐵板上翻炒著,刺刺拉拉的響聲與逗人饞涎的香味瀰漫於室內。

這兒是自助餐廳,邱風坐在桌邊,看着兩人在幾十個食品盤中挑選菜肴,再排隊去炒熟,兩人外表悠閑地交談著。邱風驅不走內心的不安,她嗅到了兩人之中有什麽隱秘。不過邱風天生是個樂天派,等到香氣撲鼻的菜盤端來,她就把煩惱留給明天了。啊呀,真香,也真漂亮!她大聲地讚歎著。鄧飛高興地說:

「我沒說錯吧,這是孫先生最愛來的地方。等一下還有好節目哪。」

他朝領班捻一下響指,領班點點頭,接着,一個老人摸索著走到餐廳中央,穿一件鑲蘭邊的蒙古長袍,雙目失明,臉龐上刻滿歲月的風霜,如一枚風乾的核桃。面部較平,鼻樑稍塌,明顯帶着蒙古人的特徵。他在圓凳上坐下,操起馬頭琴,先低首沉思幾分鐘,似是回味人生的滄桑。邱風偷偷看看丈夫和鄧飛,她發覺兩人的眼中都閃著奇異的光。

鄧飛低聲介紹道,孫先生極愛聽這位蒙古老人的歌,他在蓬萊時,每星期總要來一次,這個餐館的興旺多半靠他的慷慨贈與。不過他沒告訴蕭水寒,在孫思遠失蹤后,這位老人已經不再唱歌。是他打聽到這些情況,特意把老人請來的。

沉思之後,老人便伴着琴聲唱起一首蒼涼的歌。他的漢語不太地道,鄧飛低聲為邱風講解著,這是一首有名的蒙古民歌,大意是:

「一個老人問南來的大雁,你為什麼不留在溫暖的南方,每年春天,都要急急飛回這裏?

大雁說,春天來了,草原瀰漫着醉人的花香,冥冥中的召喚是不可抗拒的。

大雁問老人,你曾是那樣英俊的少年,為什麼變得這樣老邁?

老人長嘆道,不是我願意老,是無情的時光催我老去呀。「

馬頭琴在高音區嘎然收住,邱風聽得淚流滿面,她看看丈夫,他的眼眶也潮濕了。蕭水寒掏出支票簿,寫上一個數目頗大的數字,撕下來,走過去交給老人:

「謝謝你的歌聲,老人家。」

蒙古老人握到熟悉的手掌,聽到熟悉的話語,全身一震。他昨天已聽鄧飛說過這些情況,但不敢相信。他側過耳,急迫地說:

「真的是你嗎,孫先生?」

蕭水寒點點頭,嗄聲道:「對,我是孫思遠,我的好兄弟。」

鄧飛已悄悄地站在他身後,心情複雜地看着他朝氣蓬勃的身體。當他說出自己深思熟慮的結論時,仍不免有臨事而懼的躊躇:

「真的是你嗎,李元龍先生?」

蕭水寒回過頭,他的身體生氣勃勃,但目光中分明是百歲老人的睿智和滄桑,他平靜地說:「對,我是李元龍,也是劉世雄,庫平,孫思遠和蕭水寒。」

鄧飛低聲道:「李先生,你讓我猜得好苦啊。」

正在這時,他們聽到邱風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她捂著肚子,頭上是豆大的汗珠。蕭水寒急忙奔過去,鄧飛在他身後喊道:

「太太恐怕是動了胎氣,快送醫院!」

侍應生急忙到門外喊了計程車,兩人小心地攙扶著邱風上車,向婦產醫院開去。

醫生把邱風送入分娩室,兩扇門隨之關閉,不過仍不時聽到邱風撕裂般的呻吟。蕭水寒面色焦灼,在屋內來回踱步,步伐急迫輕靈。鄧飛用過來人的口吻勸他:

「別擔心,出生前的陣痛,哪個女人也得過這一關。」蕭水寒感激地點點頭。鄧飛解嘲地說:「我幾乎脫口喊你是年輕人。真的,看着你的容貌和步伐,很難承認你是170歲的老人。」

蕭水寒已恢復老人的平和,微笑道:「實際上我自己也很難適應這個角色:身體的青春勃勃和心理上的老邁,它們常造成錯位。你是怎麼猜到的?」

鄧飛笑道:「喏,就是這張紙片。」他把筆記本上那一頁遞過來,「我發現與你有關的五個人,其生活區段恰恰首尾相連,中間只有2-3年的空白,而這正是一次徹底的整容術所需的時間。」他端詳著蕭的面容,「蕭先生,你的整容術很成功,不過,能作這種高水平整容術的醫生並不多,所以警方很容易找到他們,包括阿根廷的何塞?馬蒂醫生。還有,你的聲音並未改變,當我聽到庫平的聲音時就覺得似曾相識,但那段錄音在電腦中有些變音,我又儘力找到李元龍先生一些原始錄音。為了百分之百的把握,我還安排了烤肉苑的相認,因為盲人的聽覺是最靈敏的。」

他心情複雜地再次端詳著蕭水寒,他頭髮烏亮,皮膚光*澤,動作富有彈性。鄧飛不滿地說:

「李先生,恕我冒昧問一句--我不會不識趣地問你長生之秘,你隱名埋姓地活着,自然是為了牢牢保守這樁無價之寶的秘密。但你能否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把它公佈於眾,與全人類共享呢?」

蕭水寒在他面前立定,用百歲老人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他。他在40歲時發現了長生之秘,並施之於自身。為此,他數度易名,數度易容,反覆扮演着20-50歲之間的人生角色。為了保密,他不得不多次斬斷熟悉的人際關係。很長時間他不敢結婚,因為沒有經過長生術的女人無法永遠伴他同行。他獨自荷受這個秘密已太久了,誰能理解他的百年孤獨?他平靜地問鄧飛:

「年輕人,這真是一個好禮物嗎?」

「那當然!」鄧飛腦海中浮現出父親纏綿床榻的痛苦晚年。「誰不願意逃避衰老呢。而且,科學越發展,人類在學習上花費的時間越多,終有一天會達到臨界平衡:人們學完最起碼的知識后就得迎接死亡,那時科學就不會再發展了。所以人類的短壽已成了制約人類發展的瓶頸。」

蕭水寒搖搖頭:「你說得很對,但你把長壽和長生混為一談了。以後再說吧,這些情況請你暫不要告訴我的妻子,我會慢慢告訴她。」

病房內又傳出撕裂般的呻吟,這是一段平靜后的又一次陣痛。一個護士匆匆走出來,惶惑地對蕭水寒說:「你太太是橫生,醫生正在努力轉位。蕭太太堅持要你在身邊,醫生也同意了,請進吧。」

邱風支著雙腿,平卧在產床上,幾個醫生正在忙碌。長時間的陣痛后,邱風已十分虛弱,她閉着眼,頭髮被虛汗浸透。摸到丈夫的手,她的身體起了一波震顫,睜開眼:

「水寒,我怕……」

陣痛使她的精神變得恍惚,婚前蕭水寒絕不要孩子的惡誓已在她心中悄悄紮根,鄧飛今日的舉止又加重了這種恐懼。她怕丈夫會拋下她和孩子而去。蕭水寒敏銳地猜到她的話意,爽朗地大笑起來:

「怕什麽?是不是我曾說過的誓言?告訴你吧,那是騙你的,等把孩子生下來我再慢慢告訴你。」

「真的嗎?」

蕭水寒笑着點頭,吻她一下,邱風慢慢安靜下來。

兩個小時后,一個女孩呱呱墜地。邱風鬆了勁兒,很快呼呼入睡。護士為孩子按了指模,抱過來讓蕭水寒看一眼,嗨,真是個丑東西,猢猻似的小臉,皮膚皺皺巴巴,閉着眼,額頭上還有皺紋呢。不過,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從心中油然升起,他覺得喉嚨中發哽,胸中湧出一股暖流。

看着幸福得發暈的父親,鄧飛又忘了他的年齡。他拍拍這位年輕父親的肩膀,向他祝福。蕭水寒點頭致謝。

第二天,鄧飛在病房外找到蕭水寒:

「你的秘密恐怕難以保守了。」鄧飛心情複雜地說,「我不得不向上級彙報,先向你打個招呼。」

蕭水寒微笑道:「鄧先生請便。實際上,從我決定要孩子的那一天起,我已決定把這一切來一個了斷。」

鄧飛遲疑地說:「恕我冒昧,你今後的打算?如果需要我幫忙,我會儘力的。」

「衷心感謝。等內人滿月後再說吧,到那時,我會把自己的決定通知你。」

晚上,鄧飛在加密通訊中向龍波清通報了本案的結論。龍波清在電話中吃驚地說:「什麽?你不是開玩笑?」

鄧飛忍不住微微一笑,他猜想這發炮彈一定把局長大人從他的轉椅上轟起來了。不過,這件事的沉重分量使他無法保持幽默的心境,「不是,我既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說昏話。」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然後果斷地說:「不要再說了,我馬上派一架直升機接你。」

兩個小時后,鄧飛坐在龍局長的辦公室里。黑色的丁字型辦公桌把龍波清包在裏面,平添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和隔膜。鄧飛感慨地想,退休前他已習慣了從辦公桌的堡壘中向下看人,看來視角不同,景觀也大不相同。龍局長喚秘書為鄧飛斟上綠茶,秘書退出后,他把沉重的辦公室大門仔細關好,坐到鄧飛面前。

「老鄧,我自然相信你,但鑒於此事的分量,我還要再問一遍:這是真的嗎?你憑什麽相信它,這件看來十分荒謬的事?」

「我在逐步信服的過程中心理慣性比較小,恐怕要得益於我看過不少李元龍先生的早期著作。在那裏面,生物可以長生的結論幾乎呼之欲出,只是,在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前,我想不到這上面去。」鄧飛又把思路捋一遍,說:

「李先生說,上帝是一個非常開明的統治者,完全採用無為而治,他把億萬種生物灑在世界上,任其自生自滅。靠分裂方法繁衍的單細胞生物,從細胞本身來講,可以說是長生不老的。當它發展成多細胞生物時,如果仍保持每個細胞的無限分裂能力,並仍用分裂方法繁衍後代,才是最正常、最容易達到的路徑。科學家在研究癌症時早就發現,人體細胞中有一種致癌基因--ras基因。它在胚胎期參與組織的發育和分化,嬰兒出生后即受到抑制。但在致癌物質的作用下,它會恢復功能,始終向細胞發出生長和增殖信號,這就形成癌組織。其實,這種所謂的致病基因,恰恰是生命早期的正常基因,它的被抑制才是不正常的,是**約束的結果。癌症之所以難以攻克,正是因為要對付的恰恰是細胞無限分裂的原始本性--雖然這種本性被壓抑了幾十億年,的它仍頑強地不時復活。這些內容太專業,你能聽懂嗎?」

龍局長苦笑道:「我硬著頭皮聽,繼續說吧。」

「所以,我們之所以覺得生物的長生不可思議,只是因為我們的思維被加上無形的枷鎖,是現存生命方式數十億年的潛移默化。還是接着剛才的說吧。我們完全可以假定那種長生的多細胞生物確實存在過,後來被大自然無情地淘汰了--很可能是因為這種生命形式不利於物種的變異進化。但是反過來講,至少,細胞乃至生物體的長生並不是不可思議。」

龍波清聽得十分專心,喃喃地說:「全新的視角。」

鄧飛笑道:「其實,這和我們的破案很相似,有時候某個案件錯綜複雜,一片混沌,但只要跳出圈子,換一個視角,往往有新的發現。」他繼續說道:

「剛才是從宏觀上、從哲學高度講,如果從微觀、從純技術角度來看,也是可以達到的。人類之所以會死亡,是因為人體細胞只能分裂約50代,就會衰老。人體中剛受精的胚細胞中,其染色體頂端有大約1000個無編碼意義的鹼基對,它們就象鞋帶端頭的金屬箍,對染色體長鏈起保護作用。但在**約束中,一種細胞凋亡酶cpp-32向所有細胞發出密令,使它們在每次分裂時失去80-200個鹼基對,染色體因而逐漸失去保護,細胞就開始衰老死亡。再問一次,你能聽懂嗎?不懂就問,不要愛面子。」鄧飛開玩笑地說。

龍波清已聽得入迷:「請繼續。」

「癌細胞與此不同,它有一種端粒酶parp可以剋制凋亡酶的作用。所以它是長生不死的。100年前,李先生用克制端粒酶的辦法,治療了千百年令醫學界束手的絕症,並因此揚名於世。」

他有意停頓一會才說;

「然後,李先生就想到事情的另一面,如果把細胞凋亡酶去除,使人體細胞都能正常分裂同時控制分裂速度,實際上也就是使ras基因回復到原始生命的狀態。那會是什麽結果?那就是千百年來人們孜孜追求的長生不老。說起來簡單,實行起來難度極大,但李先生終於成功了,並把這種手術施之於自身。於是他成了第一個長生不老者,直到現在還保持着40歲的身體。」

鄧飛介紹完了,龍波清久久與他對視,屋裏安靜極了。鄧飛皺着眉頭說:

「老實說,過去我把蕭水寒當作潛在罪犯時,我倒對他一直懷着敬意。知道了真相,我反而鄙視他可憐他。他象個土財主似的守住這個秘密,象個土撥鼠似的東躲西藏,為的什麽呀。我簡直懷疑他有戀寶癖。」

公安局長似乎沒有聽到這段話,一直在按自己的思路在思索。最後他決斷地說:

「我們也暫時為他保密,你先回家見見老嫂子,我還要向上面彙報。我想,這個足以影響全人類的無價之寶,如果仍歸私人收藏,恐怕不合適。太可惜,也太危險。」

鄧飛走後,他沉思很久,最後直接要通總統辦公廳的電話。他要求立即安排與總統的見面,有極端重要的事情彙報。

蕭水寒在蓬萊海濱的高級住宅區買了一套房子,邱風出院后就搬進去了。他原準備送邱風到澳大利亞定居的,但孩子的早產打亂了他的計劃。

鄧飛成了他家的常客,也是唯一的客人--蕭水寒沒有對孫思遠生命研究所的同事們泄漏真情。鄧飛對女主人自嘲道:

「我就象《80天環遊地球》中的偵探費克斯,滿世界追蹤罪犯,卻發覺追的是一位紳士。」

他非常熱情,替邱風請保姆,買嬰兒衣服,每天跑里跑外。不久,邱風就覺得再稱他鄧先生未免太見外了,應該稱呼鄧叔叔。她沒想到這把鄧飛嚇了一跳:

「別別,千萬別這樣稱呼。」他看看蕭水寒,「就稱我鄧大哥吧。」

邱風為難地看看丈夫,丈夫微笑着默認了,邱風高興地說:「那好,就依鄧大哥的意。」

邱風的*很足。「看來我體內的*就是多,特別適合作母親。」邱風半開玩笑半是自豪的說。每天保姆把毛毛抱過來,他把頭扎在母親懷裏,國國嘟嘟咽著乳汁,吃飽了,自動放開*,依偎在媽媽懷裏,漾著模模糊糊的笑容,眼珠烏溜溜地亂轉。

邱風對自己的女兒簡直是百看不厭,她把心思全放在女兒身上,甚至沒注意到丈夫又恢復了周期性的抑鬱。當母親伊伊晤唔逗女兒說話時,蕭水寒常走到涼台上,眉峰緊蹙,肅穆地遙望蒼穹,去傾聽星星億萬年的嘆息。這時,170年的歲月就象溪水一樣,靜靜地從他的腦海中淌過去。

還有混沌未開的毛毛,也無時無刻不笑卧在他的思緒里。他沒有象邱風那樣愛形於色,但他對毛毛的刻骨的愛戀絕不遜色於邱風。

他曾認為,如果長生更有利於延續人類種族,那麽,扼殺後代的生存權利並不是罪惡--這種觀點理論上並不錯,可是,在毛毛面前,你能再堅持它嗎?

邱風悄悄地走過來,依偎在他的身旁。他問:「毛毛睡著了?」

「嗯,這孩子真乖。你看這孩子最象誰?」

「當然是象她媽媽啦。」

「不,我看她最象你,特別是眼睛和嘴巴。」

蕭水寒笑起來:「我就是這個丑模樣嗎?「他收住笑聲,沉沉地望着妻子:「風兒,今晚我想和你談一件事,好嗎?」

邱風忽然想起丈夫的惡誓,還有這幾天的抑鬱,她很內疚,只顧疼女兒,忘了關心丈夫。她忙說:「好的,你快說吧。」

「風兒,這兩個月的旅途中,你是否發現過什麽異常?」

「有啊,鄧飛一直在偷偷監視着我們,他原以為你與幾位科學家的失蹤有關,後來才知道是一場誤會。」邱風天真地說。

「傻姑娘啊。」蕭水寒嘆息著,又沉默很久,不知如何開口。「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扶邱風在涼台的吊椅上坐下,娓娓講述李元龍的故事,他講少年李元龍如何艱苦求學,一隻木棍挑着一個饃饃包裹步行到校,這就是一星期的口糧;青年時代的李元龍如何才華橫溢,用基因療法征服了癌症;後來,他發現長生之秘並施之於自身,便悄然離開社會;他化名劉世雄隱居30年,徹底完善了長生醫術。劉世雄消失后,庫平又出現了,這次他特意選擇另一種人生之路,看來是失敗了。雖然庫平一直保持着40歲的巔峰智力,但他作為工程師的一生顯然十分平庸,因為他的思維已形成固定的河床,難以改道了。於是他不得不回到生物學領域,在這個領域他仍然如魚得水。但可嘆的是,他終於未能超越李元龍。

因為他已經沒有了那種新鮮,那種青年的幼稚莽撞和膽大妄為,那種天馬行空般的思想馳騁。

邱風興奮地叫起來:「原來你一直在追尋李先生的下落啊。他真的發現了長生之秘?他現在在哪兒,你找到他了嗎?」

蕭水寒不易覺察地苦笑一聲,發出170歲老人才會有的蒼涼嘆息:「傻姑娘,你不久就會知道的。」

看着邱風的天真,他實在沒有勇氣把真相撕破。

鄧飛的秘密監視點離蕭的新居不遠,蓬萊公安局遵照總部命令,派了精明幹練的何明和馬運非來監視蕭水寒。這兩人整天守着竊聽器,或者用高倍望遠鏡觀察那幢住宅的動靜。鄧飛這幾天有些反常,他似乎也傳染上蕭水寒的低度抑鬱,常常獨自默默地憑窗眺望。

正在監聽的何明忽然抬起頭來,吃驚地問:「真的嗎?這是真的?」鄧飛從窗戶那邊轉過身,「真有一個長生不老的李元龍?」

鄧飛不能向他們深入介紹案情,不置可否地說:「甭管真假,繼續聽下去吧。」

何馬二人很興奮,絕對想不到自己參與的竟是世界級的秘密!他們聚精會神地聽下去。但蕭水寒已截斷談話,聽見有熱吻聲,邱風熱烈地邀丈夫今晚同床,接着,竊聽器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脫衣聲。小馬笑着說:

「兩人已上床了,再聽下去是不是有點兒缺德?把竊聽器關了吧。」

鄧飛煩悶地說:「聽下去。是局長親自下的24小時監聽的死命令。」兩人看到老鄧的情緒不好,偷偷吐吐舌頭,安靜下來。

他倆和邱風一樣,沒有想到年輕的蕭水寒就是170歲的李元龍。

凌晨,蕭水寒悄悄下床穿衣。邱風睡得正香,白色毛巾被裹着她生育后豐滿起來的身軀,她*濕潤,烏髮散落在雪白的被單上。蕭水寒悄悄俯下身,輕輕吻她一下。他強忍心中的苦楚離開邱風,又到保姆屋裏看了毛毛。毛毛也睡得十分香甜,小嘴咂咂有聲。李元龍在嬰兒床前久久佇立,最後俯身吻吻孩子,決然轉身,腳步滯重地走出去。

他步行約十公里,東邊,海天相接處開始微現曦光。他來到海邊的一個小港灣,一艘遊艇泊在岸邊。聽見腳步聲,一個中年人從船舷上跳下來:

「是蕭先生嗎?你好,按你的吩咐,遊艇已檢修過,加足了柴油。」

李元龍笑着點頭,掏出一張支票遞過去。那人看看數字,感激地說:「蕭先生太慷慨了,這種柴油動力的遊艇馬上就要淘汰,你卻付這麽高的價。」

李元龍笑着揮揮手,跳上船去。中年人為他解開纜繩,交代道:「蕭先生,這艘船已破舊,最好不要開得太遠。對了,你沒有交代要乾糧,我還是備了一些,就在船艙里。」

「好的,謝謝你,再見。」

遊艇筆直地朝外海開去,船尾犁出一道白色的水溝。晨光曦微,渾濁的海水逐漸變成清澈的深藍色,海鳥拍翅在船后追飛。這時一個人從船艙里鑽出來,走進駕駛室。正在儀錶盤旁操縱的李元龍沒有露出驚異,朝鄧飛點點頭:

「我知道你要來的。」又回身駕駛遊艇。

鄧飛沉默著,很久才問:「你要把生命交給大海?」

李元龍點頭。

鄧飛低聲道:「這到底是為什麼呀,你肯輕易拋棄長生,卻不願把長生之秘與人類共享?」

李元龍直視着前方:「年輕人,那真是一件好禮物嗎?我說過,一代人的長生勢必扼殺後代的生存權利,否則,地球很快就要撐破了。但我們對後代的義務已刻印在遺傳密碼中,我們難以逃脫冥冥中的約束。所以,當我從造物主哪兒竊得長生之秘時就對造物主作出許諾:親子出生之時,我一定結束自己的生命。現在是我履行諾言的時候。」他看看鄧飛,苦澀地說:「我不忍心把真相告訴邱風,只好有勞你了,鄧先生。」

鄧飛猶豫着,慢慢掏出手槍:「請原諒,我不能作你的信使。我不得不執行總統親自下達的命令。」

李元龍淡淡一笑:「那玩藝兒對求死者無用。」

鄧飛扣下扳機,一顆麻醉彈炸開,蓬起一團煙霧。李元龍的身體晃動一下,鄧飛迅速抱住他,把他扶到後邊的船艙。遊艇掉頭向大陸開回去。

邱風早上發現丈夫不在床上,她以為丈夫是去散步了,這些天丈夫常常獨自散步。九點鐘丈夫還不回來,她開始着急了,頻頻到大門觀看。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汽車聲,鄧飛匆匆進屋。

「什麽?他去大海自殺?」她吃驚地喊,確認鄧大哥不是開玩笑,立即淚水洶湧。「為什麼,難道他不愛我和毛毛麽?或者……」她聯想到丈夫近日的抑鬱,「莫非又是那個前生的惡誓?」

鄧飛憐憫地看着幼稚的邱風。說出真相對他是很艱難的:「難道你一點也沒有覺察到?他就是長生不老的李元龍啊。」

邱風無聲地張大嘴,慢慢坐到沙發上。屋中只有毛毛的伊唔聲,很久,邱風從震驚中驚醒,困惑地說:「不管他是誰,我都一心一意地愛他。可是,如果他能長生,為什麼要拋下我們去自殺?他為什麼不讓毛毛和我也長生?」

鄧飛暗暗嘆息,明白了李元龍為什麼在永別人世時竟然未向妻子透露真情,這對夫妻在思想層次上是屬於兩個世界。他艱難地向她解釋了李元龍與上帝的盟約,以及他對「地球被撐破」的擔憂。邱風不解地問:

「可是這和他自殺有什麽關係?他要不願長生,至少要陪我和毛毛度過正常人的一生啊。」

鄧飛搖搖頭,他覺得對頭腦簡單的邱風,恐怕再解釋也沒有用。不過,反過來說,這種女人的簡單思維,有時反倒是解開亂麻的快刀。他低聲說:

「你去勸勸他吧。帶上毛毛,我們只能靠你和毛毛拉回他的心。總統希望他能活下來,希望他把長生之秘交給國家。」

李元龍被軟禁在一間心理實驗室里。透過巨大的全景觀察窗,可以看到室內只有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牆壁上敷有泡沫塑料貼層,那是防止他自殺用的。各種儀錶對他的脈搏和血壓等進行着遙測。

窗外的環形座位上有十幾個人,這是總統智囊團的全部成員。李元龍正平心靜氣地與他們對話:

「你們問我為什麼不向世人公佈長生之秘,很簡單,我不能把一種未經考驗的藥品貿然推向社會。我隱姓埋名,用130年的時間對長生這種生命形態作了嚴格的驗證。很遺憾,我發現,儘管我的體力和『本底智力』在170歲時仍能保持巔峰狀態,但大腦的創造力卻萎縮了,難以進行創造性思維。而創造性思維正是人類得以發展的原動力。也許,」他苦笑着說,「上帝為我們選定的生死交替仍是最佳方式。」

外面的於亞航教授已經白髮蒼蒼,但在對「年輕的蕭水寒」說話時,仍感到年齡加權威的壓力,他畢恭畢敬地說:

「李前輩,恕我不能同意你的觀點。長生可以無限延長人的有效壽命,對人類的繼續發展至關重要。至於那些枝節問題是很容易解決的。」

李元龍微笑道:「如果偉大的牛頓活到20世紀,並保持巔峰智力,那麼,以他的權威,他能容許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嗎?」

於教授遲疑地說:「我們完全可以採用自願或強制退休的辦法,比如,150歲後退出科學研究。」

「既然這樣,怎麼『無限』延長人的有效壽命?如果具有無效壽命的『年輕人』充斥地球,怎麼容納有創造精神的後來者?不,這並不是枝節問題,是一個無法克服的固有矛盾。」他停頓一會兒,補充道:「造物主選擇生死交替,是因為它更有利於生物體的變異進化;我暫時凍結長生術,則是因為它不利於智力的變異進化。這個聖誕禮物還是等到聖誕節再拿出來吧。」

鄧飛領着苦惱焦灼的邱風走進實驗室,驚奇地發現總統竟然也在場,他與龍波清坐在後排,臉色陰沉,秘書時而與他低聲交談着什麽。龍波清看見鄧飛,豎起一隻手指向他示意,讓他帶邱風上前。邱風一進屋就撲到玻璃窗上,把毛毛舉過頭頂,嘶聲喊道:

「水寒,不要拋棄我們!難道你捨得毛毛嗎?」毛毛被驚得大哭起來,小手小腳使勁舞動着。「水寒,我不求你長生,你和我度過50年人生后,我們一塊兒去死,好嗎?」

液晶屏上顯示,李元龍心跳加快,血壓升高。但不管內心如何痛苦,表面上他有效地剋制了自己的激動。他平靜地說:「風兒,好好活下去,請你諒解我,我不得不履行對上帝的允諾。」

總統對他的固執已經忍無可忍,他要過話筒嚴厲地說:「李先生,我是總統,請原諒我的坦率,我想你無權把人類渴盼的長生之秘帶到另一個世界,那是人類的財產,並不屬於你個人。我們不會讓你自殺的,我們的醫療小組會使用一切手段維持你的生命。如果你一定要死,至少也要把長生之秘先交給國家。」

李元龍微微一笑:「不必擔心,一個人的死亡壟斷不了長生之秘。」他閉上眼,一種奇怪的笑容在他的臉上漾開。他自語道:「人類不需要不死的權威。」

液晶屏上顯示他的血壓陡降,呼吸忽然停止,心電曲線隨即拉成一條直線。幾名醫生急急地衝進室內,圍着李元龍忙亂地搶救。幾分鐘后,一名醫生抬起頭驚慌地報告:

「他已經死了!竟然坐化了!真不可思議。」

邱風的身體緩緩晃動一下,慢慢順着玻璃滑下去。鄧飛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從她手中接過孩子,把邱風平放在地板上。回過頭,他看見總統怒氣沖沖地走了,隨從人員也魚貫而出。龍波清遠遠地向鄧飛苦笑一下,聳聳肩膀,也低頭走出去。

尾聲

夏天的傍晚,陣雨剛過,東邊天空掛着一彎絢麗的彩虹。一個老人踏着雨水來到天元生物工程公司的大樓下,默然仰視着象牙質的斯芬克斯雕像。

獅身人面像晶瑩潔白,光滑圓潤,造型靈動,昂首嘯著如血殘陽。老人沉思著,從頭到尾輕輕撫摸它。

何一兵從監視屏幕上看到老人,立即下來了:「鄧先生,你好。」

「你好,何董事長。」

「蕭太太和孩子安排好了嗎?」

「嗯,在澳大利亞的一個島嶼上,那個島漂亮極了。」

「她的心境怎麼樣?」

「她當然很難過,我想——還有些怨恨。她怪李先生遲遲不告訴她真相,怪他用虛無縹緲的什麽盟誓摧殘此生的幸福。不過,她現在已經想通了,你不必為她擔心。作了母親的女人,心理再生能力是很強的,李先生的估計沒有錯。」

何一兵嘆道:「我曾認為自己是蕭水寒的朋友,當我知道他就是170歲的李元龍先生時,我不敢以朋友自居了。他是一個偉人,一個遺世而獨立的偉人。可惜他的長生之秘未能留下。」

鄧飛微笑道:「是很可惜,不過我們還是相信李先生的安排吧,我們誰都比不上他的遠見卓識。」

他們寒暄后告別,並約好星期天一塊去釣魚。何一兵看着鄧飛的汽車濺著水花開走了,他回到獅身人面象旁,靜靜佇立。

這是李先生留下的人生之謎,是人生之交替,大道之循環。他猜想到,很可能,有關長生術的高密光碟材料就藏在獅身人面像的體內,是在用基因技術造出它之前就埋下的。但他願終其一生為李先生保存這個秘密。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精心守護着它,對任何來人都睜著第三隻眼睛。

他不知道鄧飛也猜到了這個秘密。

後記

為了不造成讀者的誤解,對本文中出現的專業知識作一點說明:

1文中的細胞凋亡酶cpp-32(apopain)、ras致癌基因、能對dna進行修補的parp酶等都是近代遺傳學的發現,但我憑自己的想像作了一些膽大妄為的修正。簡言之,遺傳學家說致癌基因是非正常的、是在人類發展過程中才產生的致病基因,但我認為它是原始細胞固有的正常的基因,在生物進化過程上它受到抑制,但在某種條件下會復活。

讀者只可姑妄聽之。

2所謂「**約束」這個名詞是我自造的,但我想從原理上說並無問題。比如,生物細胞要受所屬生物體的約束,它們的凋亡速率由機體分泌的細胞凋亡酶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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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晉康中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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