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之蟲
黃昏時分，羅尼亞邊境西部荒漠區，一支騎着駱駝的平民商隊正往西緩緩前行。
商隊中，一個披着黑色兜帽披風的男子，安然地坐在貨車上，他左手自然地搭在膝蓋上，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長刀，背靠着車上的貨物休息。
「前方有家驛站，過了驛站，後面就是泰摩拉的邊境了，大家加快腳步，今晚就到那裏歇一歇吧。」帶隊的一人說道。
卡倫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從貨車上跳了下來，走到了商隊前面。
帶隊的人看到了一旁的卡倫，說：「陌生人，你醒啦？看，前面就是泰摩拉邊境的驛站了。」
「嗯哼，還得感謝你們這兩天的關照了。」卡倫微笑說道。
帶頭的人聽后一笑，「哈哈，哪裏話，我們這種小商隊，在路上能多一個人相伴，就是多一份安心，何況他還是個保鏢呢！」
很快，一行人來到了驛站前，奇怪的是，驛站前還站着兩個身穿殘破盔甲的士兵。
「站住！你們幾個，什麼人？來這裏幹什麼？！」一個士兵擋住了他們並說道。
帶頭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點懵懵地問道：「大人，我們是羅尼亞的平民商隊，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嗎？」他邊說邊拿出自己的執照。
士兵看了一眼，揮手吆喝着讓他們離開，「你們走錯地方了，泰摩拉已經不存在了，請你們趕緊離開這裏！」
卡倫上前說道：「這些人已經在荒漠穿行有半個多月了，他們跟我之前一樣，並沒有收到關於泰摩拉的任何消息，我們只打算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就離開。」
此時，一個軍官從裏面走了出來，「發生什麼事了？」。
一翻解釋過後，軍官用目光打量了一下眾人，然後便讓他們進來，「進來吧，但明天一早就立馬離開，清楚了嗎？」
一行人整頓好貨物后，進到了店裏，放下隨身物品，疲倦不堪地點了些吃喝的。軍官看着人群中的那個黑色兜帽披風男子，走到他的對面坐了下來，他為雙方都倒了一杯酒。
軍官舉杯問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一看你就不像是商隊的平民。」
卡倫點頭表示認同地說：「洞察驚人。」
軍官一臉嚴肅，「今天收到消息，最近出現在荒漠的殺人魔，幾天前被一個穿着黑色兜帽披風的神秘男子解決了，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麼能耐，但此時前往泰摩拉，無疑是送死。」
卡倫不屑地說：「哦？你對泰摩拉的情況很了解？」
軍官帶有一絲憤怒，「我何止他媽的了解，簡直是死裏逃生！那裏發生的一切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卡倫聽完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酒杯，然後喝了一口，微微說道：「一夜滅國？」
軍官繼續說着：「我們接到里斯特國王的命令后，就立馬動身火速趕往泰摩拉支援，當我們的軍隊趕到時，天色已經微亮，眼前那一幕我永遠忘不了……」
軍官喝了一口，接着說：「戰火湮滅了整個泰摩拉城，滿城上下，到處都是士兵和平民的屍體，是的你沒聽錯！平民的屍體！倫弗特的軍隊屠殺了整個泰摩拉城裏的平民！憤怒的大軍前後夾擊，包抄了泰摩拉城堡，我們從外城一路殺入，直至包圍了內城城堡，途中找到了一些殘餘的泰摩拉士兵，得知他們的國王已經遇害，卡希爾將弗洛里亞王室的屍體懸掛在城堡大廳的大門前，奇怪的是那些泰摩拉的士兵並沒有隨我們衝鋒，而是警告我們立馬撤退，還說什麼敵人是怪物……」
卡倫疑惑，「嗯，確實很奇怪，攻破了敵人的防線，卻要喊著撤退。」
「是的！這是正常人能說的話嗎？但是我真他媽後悔沒聽他們的警告！我們沒有理會，一直與城內的敵人對抗到天黑，也就那時，戰況立馬一邊倒，那些泰摩拉的士兵說的居然是真的！白天被我們殺掉的敵人，夜裏竟然活了！而且不管什麼刀砍劍刺，他們倒下后又站了起來，太他媽的恐怖了！」軍官說完又立馬怒喝了一口酒。
卡倫也淡淡地喝了一口，心裏想着：「看來，傳聞是真的，這次往西前往泰摩拉或許是個正確的決定。」
軍官憤怒不甘地低聲說道：「夜晚，我們的情況立馬處於下風，被敵人的不死軍隊包圍在城內，拚死反抗，我以為當時已經足夠讓人絕望的了，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麼，是的，怪物！去他媽的怪物！你敢相信嗎？我們的部隊很快就被怪物的襲擊衝散，英勇無畏的羅尼亞軍隊不怕敵人的刀劍，不畏懼死亡，但那時，我們就像毫無抵抗力的過街老鼠一樣，狼狽逃竄……兄弟們驚恐的慘叫聲，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怪物？是什麼樣的怪物？你確定沒看錯？」卡倫追問。
軍官表情十分凝重，連續地喝了好幾口酒，心有餘悸地說：「絕對他媽的錯不了，我死了那麼多兄弟和手下，你覺得我會編這種謊言去為自己辯解嗎？當時天太黑，怪物行動太敏捷，它們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我們在黑夜裏不斷抵抗敵人的包圍，又不斷地被怪物襲擊，根本沒時間看清它們的長相……軍隊一邊反抗一邊撤退，但還是抵擋不住怪物的虐殺……我們幾個很走運，最後逃了出來，一路逃跑了好幾天，才來到了這裏……」
卡倫表示同情，「的確是一段難以忘記的遭遇……」
「所以，我勸你還是聽我的建議，不要再往西走了，就算你本事再大，終究只是一個人。」軍官恢復了平靜，耐心地勸告。
卡倫沒有說話，只是喝完最後一口酒，便起身離開桌子，跟平常一樣找個安靜的牆角坐了下來，閉目休息。
次日，天色剛亮，還在熟睡的商人們就被士兵叫醒，催趕他們回頭離開。卡倫也早已醒來，整理著自己的着裝，洗漱一番后便動身向西出發。幾個士兵欲上前阻攔，軍官叫住了他們，示意放他過境。
荒涼的沙漠戈壁中，白天趕路，夜晚就隨便找個位置，鋪上布墊休息。
第二天正午，烈日當空，卡倫稍微停下腳步，拿出水壺喝了一口，根據之前的士兵講訴，大概一路直走到黃昏，就能穿過荒漠，抵達邊緣地區地小鎮。
卡倫繼續向西前行，走着走着，忽然發現前方有幾個奇怪的沙堆，上前仔細一看，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挖洞后留下來的。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洞口的大小，直徑應該有個半米左右，沙堆上沾有一些曬乾了的黏液痕迹。
「沙蟲的黏液。」卡倫蹲下並順手抓起了一些沙子，捏了捏說道。
沙蟲，傳說中的死亡之蟲，棲息於沙漠戈壁地帶，是一種長得像腸子一樣的環節生物，沒有腿腳，頭粗尾細，頭部是環形狀的巨口，裏面長滿利齒，通常有黑色和血紅色兩種。
黑色品種的頭部直徑一般有一米多，普通長度可達十多米，有着堅硬的外殼，刀槍不入，常常潛伏在沙漠中，頭部朝上，一旦當有生物經過，它們就像等待獵物上鈎的陷阱一樣，張開深淵巨口，吞噬一切。而紅色的體型較小，捕獵方式跟黑色的差不多，對應的獵物體型也更小一些，沒有外殼，長度一般六七米左右。
然而，與黑色品種相比，紅色的更加危險，它們更為敏捷，習慣群體行動，並且嘴巴會噴出帶有強烈酸性的毒液。一般人要是遇到它們，如果是黑色的，也許還能僥倖逃脫，但是萬一遇上了紅色的，那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卡倫抬起頭看了看前方密密麻麻的沙堆，心中默念：「真糟糕呢，看來受泰摩拉一戰的影響，這些該死的蟲子已經開始明目張膽地在這個世界亂竄了。」
他站了起來，並緩緩地邁着腳步從這些沙堆中穿過，心想：「既然在這能碰到這些東西，說明前方離大城應該不遠了，想要搞清楚這一切怪像的源頭，就得到泰摩拉一探究竟。」
對於這些生物的特性，他還算有所了解。沙蟲只有觸覺，只能依靠環境的震動來感知其他生物的活動，只要動作夠輕，注意控制波動大小的範圍，它們就很難察覺到你的存在。卡倫稍微放慢了腳步，鎮定地走着，眼前的主要目標是前往泰摩拉大城，搞清楚異象的來源，沒必要因為這些東西耽誤了行程。
走着走着，突然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只見沙子瞬間往下凹陷，一張血盆大口迅速地從沙里鑽了出來，極快地往上就是一個咬合，併發出了驚悚的叫聲。卡倫反應極為敏捷，一個跳躍躲開了沙蟲的襲擊，隨後落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哎，看來就算你不想惹麻煩，麻煩卻總是會自己找上門來。」他無奈地說道。
眼前的是一條紅色的沙蟲，體型如同傳說描述的一般，有着接近半米的大口，露出地面的軀體就已經有兩米高，估計全長有個五六米。
卡倫淡定地立馬拔刀應戰，沙蟲憤怒地嘶吼著，並朝着卡倫直衝過來，猛烈進攻的同時捲起了一大片黃沙。只見它張著巨口，一個俯衝向卡倫咬去，卡倫縱身一躍，往側邊又翻了個滾，避開它的攻擊。撲空了的沙蟲一下子又鑽回了地底，並留下一片沙塵。
卡倫警惕地提防着腳下，突然，地面傳來劇烈震動，腳下的沙子又開始往下陷，沙蟲張開巨口從地下衝出來，又是一個撲咬突擊，但是這種攻擊對意識極強的卡倫來說，只是無腦地橫衝直撞罷了。
他立馬跳起躲開了沙蟲的撲咬，並且一個後空翻迅速地落到地上，然後一腳用力就是一個爆發彈跳，拿起刀飛快地捅向沙蟲。鋒利無比的刀刃一下子直接插進了沙蟲的軀體中，沙蟲綠色的血液如同水柱一般往外噴了出來，併發出巨大的慘叫聲，瘋狂地在沙漠中翻滾扭動。
卡倫握刀借力，轉身一躍，順勢地一手抓住沙蟲身上的一些凸起觸角，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長刀，牢牢地匍匐在沙蟲的身上，並不斷地用力將刀刃往深處扎進它的軀體，沙蟲痛苦地嚎叫着，不斷地掙扎，將卡倫從身上甩來甩去。
但他並不打算鬆手，彷彿騎在沙蟲的身上一般，輕蔑的說：「哼，原來所謂的死亡之蟲也這麼怕痛啊？」
突然，癲狂的沙蟲猛地一個轉頭對着卡倫，巨口忽然閉合併且在蠕動，身體里似乎能看到血管冒着綠光。卡倫立馬察覺到不對勁兒，只見沙蟲突然從嘴裏噴出一道棕綠色的黏液。
卡倫的動作也是極為敏捷，瞬間拔刀跳起躲開了它的黏液攻擊，黏液直接灑在了沙蟲自己的身上，「嗞嗞」地發出像油鍋炸開一樣的響聲，並冒起一股白煙，痛得沙蟲又是一陣瘋狂的打滾。
「啊，好噁心。」卡倫又一個空翻穩穩落地，拎起沾滿了沙蟲血液的披風看了看，一臉嫌棄地說道。
正當卡倫還在抱怨的時候，地底下突然又傳來了一陣陣輕微的震動，感覺有什麼東西又往他這邊靠近。
「啊……太棒了。」他無奈的說。
抱怨過後，他突然變得嚴肅，豎起長刀放在胸前，閉上眼睛，好像在蓄力一樣。突然，他的髮根開始變白，頭髮逐漸變成銀白色，並且渾身散發出藍色的光芒。此時，他緩緩睜開雙眼，瞳孔泛著紅光，接着持刀擺出了進攻的姿勢，雙指輕輕劃過刀身，刀刃順着指尖也亮起了藍光。
他冷漠地說道：「沒時間陪你們玩了，受死吧。」
他舉起長刀，怒吼一聲，朝着沙蟲的方向使勁一揮，眼前的空間好像被切出了一道裂縫，只見一道藍色火焰般的劍氣，就像颶風一樣猛烈飛向沙蟲，並且擊中后產生了巨大的爆炸。
一陣轟鳴聲過後，隨着煙塵消散，剛才的沙蟲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一灘綠色的血跡，以及一些殘破的軀體。
卡倫最後緩緩鬆了一口氣，瞳孔和頭髮也恢復了原狀，但不知怎麼的，他的眼神卻逐漸變得恍惚，視線越來越模糊。
這時，他突然感覺到左臂在隱隱作痛，舉起手臂仔細看了一眼，原來在剛才的搏鬥中，他還是不小心被沙蟲的一點黏液擊中了左臂，只是隔着披風和衣物，第一時間沒能滲透進來，而專註於戰鬥的他，當時並沒有感覺到疼痛感，所以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中毒了。
「啊……遭糕……大意了……拜託……現在不是時候……」卡倫的潛意識在拚命反抗著。
沙蟲的黏液不僅具有強烈的腐蝕性，還含有劇毒，皮膚接觸到後會產生灼燒感，毒素通過腐蝕的傷口進入體內，一般人哪怕只是稍微接觸到一點，都支撐不過半個小時。
眼看地下的震動越來越激烈，一大群沙蟲正在往他這邊靠近，而他卻無力地跪在地上，手扶著長刀，額頭冒着冷汗，手臂上的傷口也傳來陣陣刺痛。
卡倫奮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奈何毒素擴散速度極快，不到一會兒他便全身麻痹，趴倒在荒漠上。他的雙耳幾乎沒有了聽覺，只感受到心跳震動和微弱的呼吸聲，一切似乎只能聽天由命了。
朦朦朧朧中，他看到了一個瘦小的人影，一把將他翻了過來，拍打着他的臉，然後從包里拿出一瓶水，迅速地清洗他的傷口，接着又掏出一些藥草之類的東西，快速地咀嚼一番后敷到他的傷口處。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正想開口詢問，但現在連說話地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不要亂動。」他模糊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這裏很危險，得趕緊離開。」說完，這個人便急忙地把他扶上馬背，並立刻跳上馬，帶着他飛快地往西揚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