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裹足不前

【災難后30年，十月六日，11:00，夜曲島，北部漁場】

在卡拉斯、法洛爾、菲尼克斯三人闖入警署大廳的時候，執勤的兩個老警察正在打撲克牌。對於他們來說在這幾乎無事發生的北部漁場分署的工作就是每天想着辦法消磨時間而已，而直到昨天一名去西北海岸巡邏的警員徹夜未歸才讓他們有所警覺，而他們的做法是聯繫總署來解決——即便警覺起來了，但是似乎早已經變得不想活動了。

看着早上跟着總署的人來打過招呼的卡拉斯被兩個比他矮一截的男女抬進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兩個警察面面相覷，但似乎也不太想過問，看了兩眼后把放溫開水的水瓶拿到卡拉斯面前後，就繼續打牌了。

法洛爾瞥了一眼這兩個似乎覺得事不關己的老警察，冷哼了一聲，說道：「夜曲的警察也就這麼點本事了吧，否則也不可能那麼輕易被殺。」

「啊？」似乎是終於反應過來出了大問題，兩個警察同時朝法洛爾扭過頭，「被殺，你們在說什麼？」

「你們那個被派往西北海岸巡邏的，還有之後去找他的兩個總署的同事，都在海岸上被一個異能者殺死了，」法洛爾繼續冷笑着說道，「而你們在這兒悠閑的打牌，真是好興緻！」

「算了，法洛爾，」卡拉斯咬着牙從沙發上坐起來，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溫開水后，對着兩個老警察繼續說道，「對手很強，不是你們能擺平的，暫且不要輕舉妄動。」

「可……可是……」一個老警察的表情變得灰暗，「這怎麼跟總署交代……」

「啊哈，你們竟然想的是這個啊？」法洛爾露出一副很鄙夷的表情來，「也罷，把電話機給我，我來替你們交代！」

隨後，兩個老警察帶着法洛爾去找電話機了，而卡拉斯就繼續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回憶著剛才的經歷。

「你覺得怎麼樣？」菲尼克斯突然發問。

卡拉斯睜開眼，菲尼克斯就站在他面前，與坐着的卡拉斯視線幾乎相平。

「什麼怎麼樣？」

「極西之影，那個東西讓我有些不太好的感覺，至少當時看到它的時候我是很害怕的。」

你這傢伙原來還會有情緒波動嗎？卡拉斯把這句廢話吞了下去，說道；「它是神族嗎？如果是的話，我……那我就得去打倒他……」

「因為你是狩神者嗎？還是說因為你是神之子？」

聽起來很簡單的問題讓卡拉斯一時間說不上來，他撓了撓凌亂的頭髮，沒有回話。

菲尼克斯繼續說道：「當然你覺得就這麼放在那兒不管也無所謂，如果是那個會隱身的傢伙可能有點麻煩，但現在看起來極西之影……要動起來也不太方便。」

卡拉斯皺起眉頭，說：「法爾科的話，我能對付他……」

「你能對付他？你真的行嗎？」法洛爾似乎很快就講完了電話，獨自回到了警署的大廳里，一副很嘲諷的表情看着卡拉斯，「你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多狼狽，我如果不過去的話你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

卡拉斯正要反駁，法洛爾伸出手掌做了個「停」的手勢，繼續說道：「那些可以往後放放，先來看看我們這次獲得的信息吧，這信息說不定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寶貴！」

卡拉斯看着法洛爾那自說自話的囂張態度，把到嘴邊的話吞了進去，點了點頭——面對現在的狀況有些混賬話還是先不說為好。

「你看到那東西了嗎？」卡拉斯問道，

「極西之影，那個龐然大物……如果是你的眼睛的話，應該能看到它的靈魂的模樣吧！」

「啊，是的，確實看到了，」法洛爾點了點頭，「你說你是第一次見到神族，但很抱歉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所以我不能確定那肯定是神族，因為那傢伙的靈魂與你的相差很大很大。」

「很大？」卡拉斯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想說我不該拿你作為標準？但我現在找不到參考系，所以肯定以你這個『神之子』為標準來看了，」法洛爾的語氣變得平和起來，看得出是真的認真起來了，「那東西的靈魂相對於它的體型而言顯得太小了，而且一片污濁，形體上簡直像一塊大塊煤炭，與你那看起來比常人要閃耀、厚重的靈魂相差甚遠。至少從跟你的對比上，我很難說它是神族。」

「那如果它不是神族，那麼……法爾科是什麼意思？」

「你說法爾科？那傢伙的靈魂也發生變化了——跟那一坨玩意的靈魂一樣，變得污濁不堪。從這一點上講我覺得他的狀態不能算是信使。」

法洛爾說到這兒停頓了一會兒后，繼續說道：「法爾科的靈魂變得比之前要強大不少，這也反應在了他的肉體上，你應該能感覺的出來吧？」

「沒錯，那傢伙變強了很多。」卡拉斯想起來剛才與法爾科的對戰，那傢伙的步伐明顯更快、更輕了，在海岸邊上甚至卡拉斯無法通過聽聲辨認他的位置，而且被划傷的手臂也能快速恢復。

「我猜測法爾科與極西之影之間的關係與我們之前對付的信使與他們主子的關係不太一樣，」法洛爾想了想，「信使在我看來更像是把靈魂獻給了神族后變成了受神族指使的行屍走肉，而法爾科更像是……與極西之影的一部分融合了。」

融合？卡拉斯想起了剛才法爾科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若是在此成為我主的一部分，你的意義也將被銘刻上偉大！」

法爾科應該也是不知道何為「信使」的，在他看來自己的狀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法洛爾繼續說道；「我在礦區那邊得到了消息說上周的時候法爾科在礦區做工的時候試圖逃跑，被獄警亂槍打死了，所以說極西之影使用了法爾科的屍體和自己的一部分靈魂製作了自己操控的傀儡，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是從我的觀察和聽你的講述來看，極西之影似乎並不具備操控靈魂的理智，完全就是野獸的作風；而且極西之影應該是無法從岩洞中出來的，找尋法爾科屍體的工作應該是沒有人可以做的，如果有人能做那不應該到現在才暴露出來。所以我認為那時候法爾科那時候其實沒被打死，求生欲讓他掙扎著爬到了海邊那個岩洞的位置，遇到了極西之影后，極西之影的靈魂填補了法爾科的傷勢，他驚訝於眼前這超人的存在而將其當作神祗崇拜並為了它去殺人。」

「你等一下，」卡拉斯揮了揮手，「為什麼說極西之影出不了岩洞？那麼它為什麼會在那裏？」

法洛爾一瞬間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我的異能力在短距離內哪怕被建築物隔絕也可以看到靈魂的。極西之影那麼顯眼的靈魂你當我看不到嗎？而且你自己沒有發現那岩洞的空間大小與地面大小對不上嗎？沒有發現不論是極西之影的攻擊還是我用濃縮炸藥的爆炸都沒有讓岩洞受到明顯損害嗎？」

「你的意思是？」

「那個岩洞很可能不是真正的岩洞，可能也是一種異能力之類的東西產生的空間扭曲后的產物，基本可以確定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東西。這種東西為什麼存在？極西之影為什麼之前三十年都沒有出現在夜曲島上？可以想像這傢伙自身的力量創造出了這個空間，某種意義上，它的體型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個怪物，而是當時我們所在的那整個岩洞。」

聽着法洛爾慢條斯理地說出這個「事實」后，卡拉斯感覺後背發涼。

「我們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你心裏清楚了嗎？」法洛爾的視線突然轉向菲尼克斯，「哦對，這兒還有個到現在沒確信真正立場的傢伙在。」

「為什麼說我？」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菲尼克斯正在擺弄著披肩領子。

「啊，別緊張，並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因為你這傢伙確實太出乎我預料了，」法洛爾笑了起來，「奇怪的『出生』方式，兩個異能力，你這傢伙的特別之處更加勾起我對於島外世界的興趣了！」

說着，法洛爾深呼吸了一下，拍了拍有些破舊的茶几，說道；「想想吧，烏鴉！信使們上島是為了找那個所謂的極西之影，若他們千真萬確受到神族的指使，那毫無疑問，-極西之影就是關鍵所在！橫在我們面前的似乎是個強大到不可能戰勝的敵人，但是你也該知道，你們——狩神者聯盟就是為了對付這樣的傢伙而存在的。現在對手就在眼前了，也是你該做你本應做的事情的時候了！」

「……嗯，我知道。」

卡拉斯回答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他盯着茶几上的水瓶，陷入了一陣沉思。

法洛爾看着卡拉斯那茫然的神色，「哼」了一聲，道：「你在與法爾科的戰鬥中又手下留情了嗎？」

卡拉斯抬起頭，盯着法洛爾，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卻不說，這讓法洛爾更不爽了。

「如果我說錯了，你就拿出點事實來反駁，不是要這樣給我甩臉色，你這沒出息的小子！」法洛爾厲聲道，「你就這麼害怕繼續往前走一步嗎？你在這個島上生活了十年，你也該知道這個世界、包括你自己的生活也在發生著變化的吧？現在正是你可以踏出一步的契機，你為什麼那麼猶豫？現在不是更應該拿出你要去追信使時候的急躁來，更加積極地去針對困境做準備，不是嗎？機會就在眼前，是什麼讓你裹足不前？對於過分穩定的生活的依戀？對於自己的不自信？或者說只是單純的害怕？烏鴉，你為何要這樣縱容自己內心軟弱的滋生，你……」

「說到底你不也是一樣嗎？」

「……啊？」

法洛爾愣住了，卡拉斯抬起頭來直視着他，帶着些許憤怒的情緒，一字一句地說道；「法洛爾，你不也是在縱容自己的軟弱嗎？你與我一樣，一直……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