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女人44

郎琅更笑了，說：「哪個分兒上了？這有什麼嘛，昨天有幾個朋友來送行，在這裏大罵咱們單位，哦，現在是『你們』單位了，我還這麼不自覺。說單位不能容人，把我擠走了。我立即糾正他們，不對，不是單位擠走了我，而是我甩了這個破單位！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何苦在一棵樹上弔死。這樣的鬼單位，想留我還不留呢！——哦，對了，」她突然眼睛一亮，「我昨晚做了個夢，一個好夢！夢見老鄭當咱們頭兒了。剛批下來，我跑着去告訴肖莉，連跑邊把我的辭職報告也撕了，順手一揚，碎紙片兒吹得滿天都是。正高興，突然絆了一交，絆醒了，才知道是一個夢，把我氣的呀……」

話未完，來了人，又是送行的朋友。她招呼朋友，我卻想，郎琅該算個有個性的人了，是好是壞？固然，一個人應該有自己的個性，但她的個性是不是太強了點？人要在單位上工作，在社會上生活，單位、社會也會有自己的「個性」。如果個人的個性與單位、社會的個性不和的話，應該怎麼辦？是個人改變個性以適應社會，還是社會改變以適應個人？還是誰對誰堅持，誰錯誰改變？理論上，恐怕是第三種對，然而，船大掉頭難，單位、社會的「慣性」怕比個人要大些，改變起來，怕也難些。即使社會的「個性」不盡合理，應該改變，那速度大約也快不了，你犟巴巴地執著自己的理不放，到頭來豈不自己吃虧。誠然，「石頭大了繞着走」，拗不過單位，可以「辭」，可以「甩」，可世上能找到一個完全適合自己個性的單位嗎？她在書店就已經「辭」過一次，當作家又「辭」了一次，賣汽水是三「辭」，賣花算四「辭」，賣書五「辭」，加上這次，已「辭」了六次，還要「辭」到何年何月？一個人一輩子能活多長，能「辭」多少回？而且，「當作家」、「賣花」、「賣書」、「賣汽水」時她已「個體」了，裏外都是她自己，誰「辭」誰？如果說是一個新我「辭」了舊我，就說明人自己和自己都要鬧矛盾，還能要求社會適應個人？社會的和諧是靠彼此的寬容和讓步，還是要一方戰勝另一方？真想跟她辯辯這個理，但一來她在招呼客人，二來也知道她聽不進，你一開口，她准有話兒等着你。而且，還會招來你這樣活法太沒勁太沒出息的嘲諷。按她的思路，我這個人不是「我自己」，她應該瞧不起我。可我們仍然是朋友，這想起來真夠奇怪的。

郎琅更笑了，說：「哪個分兒上了？這有什麼嘛，昨天有幾個朋友來送行，在這裏大罵咱們單位，哦，現在是『你們』單位了，我還這麼不自覺。說單位不能容人，把我擠走了。我立即糾正他們，不對，不是單位擠走了我，而是我甩了這個破單位！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何苦在一棵樹上弔死。這樣的鬼單位，想留我還不留呢！——哦，對了，」她突然眼睛一亮，「我昨晚做了個夢，一個好夢！夢見老鄭當咱們頭兒了。剛批下來，我跑着去告訴肖莉，連跑邊把我的辭職報告也撕了，順手一揚，碎紙片兒吹得滿天都是。正高興，突然絆了一交，絆醒了，才知道是一個夢，把我氣的呀……」

話未完，來了人，又是送行的朋友。她招呼朋友，我卻想，郎琅該算個有個性的人了，是好是壞？固然，一個人應該有自己的個性，但她的個性是不是太強了點？人要在單位上工作，在社會上生活，單位、社會也會有自己的「個性」。如果個人的個性與單位、社會的個性不和的話，應該怎麼辦？是個人改變個性以適應社會，還是社會改變以適應個人？還是誰對誰堅持，誰錯誰改變？理論上，恐怕是第三種對，然而，船大掉頭難，單位、社會的「慣性」怕比個人要大些，改變起來，怕也難些。即使社會的「個性」不盡合理，應該改變，那速度大約也快不了，你犟巴巴地執著自己的理不放，到頭來豈不自己吃虧。誠然，「石頭大了繞着走」，拗不過單位，可以「辭」，可以「甩」，可世上能找到一個完全適合自己個性的單位嗎？她在書店就已經「辭」過一次，當作家又「辭」了一次，賣汽水是三「辭」，賣花算四「辭」，賣書五「辭」，加上這次，已「辭」了六次，還要「辭」到何年何月？一個人一輩子能活多長，能「辭」多少回？而且，「當作家」、「賣花」、「賣書」、「賣汽水」時她已「個體」了，裏外都是她自己，誰「辭」誰？如果說是一個新我「辭」了舊我，就說明人自己和自己都要鬧矛盾，還能要求社會適應個人？社會的和諧是靠彼此的寬容和讓步，還是要一方戰勝另一方？真想跟她辯辯這個理，但一來她在招呼客人，二來也知道她聽不進，你一開口，她准有話兒等着你。而且，還會招來你這樣活法太沒勁太沒出息的嘲諷。按她的思路，我這個人不是「我自己」，她應該瞧不起我。可我們仍然是朋友，這想起來真夠奇怪的。